路惜玥从别院出来,看到外面的丫鬟婆子来去匆匆,一位中年妇女站在院子中间不停地指挥。在看到她后,中年妇女朝她摆手:“远儿,快过来,你怎么穿得白漆漆的,今天县令老爷来,你大哥和二哥都随你父亲去迎接了,你也去看看吧。”

    路惜玥“嗯”了一声。

    妇人接着说,“丹儿呢?她怎么没来,那缺心眼的丫鬟还没找到丹儿吗?”

    路惜玥低头悄声对她讲:“孩儿刚回来,原本想回房换一身漂亮衣服,不料看到丹娘子、丹娘子她......”

    “她怎么了?”

    “她倒在了孩儿的院子里,浑身都是血......”

    “啊!”妇人听后惊惧不已,直直向后倒去。路惜玥顺手扶住倒下的妇人,大声喊道:“来人,夫人晕倒了,快把夫人扶回房!”

    一时人仰马翻,呼声、哭声一齐响起。

    县令坐在堂中,巡视了一圈站在下面的人,面色阴沉。他这次来宁府,只带了师爷和几个侍从,师爷去别院看了一圈,回来禀报说:“确实是知府大人家的丹娘子。”

    “情况如何?”县令沉声问。

    师爷摇摇头,说:“我已经派人去传仵作了。”

    这叫什么事?县令扫过台下战战兢兢的各位,心想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要在今天来宁府,偏偏遇到知府的女儿惨死,一方是知府的亲妹妹家,一方是知府的爱女,无论结果如何,在知县眼皮子底下发生命案,让他这个知县颜面何在?

    想到如此,他更加愤恨,冷冷地说:“封锁宁府,把府里所有的人都给本官唤来。”

    路惜玥垂手默默立在一旁。

    不一会儿,宁府上下都被叫到门外,乌泱泱站了一院子。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一声。

    就在这时,在一片寂静中,突然传来一个突兀的声音:“你,段飞?你也在!这什么地方啊,剧组吗,怎么气氛奇奇怪怪的?”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人,路惜玥也朝他看去,她记得这个人,是试镜的五人之一。

    段飞就站在这人的旁边,在认出这人后,也很激动,正要开口说话,突然面色大变。

    路惜玥也惊住了,那位试镜的男士还在说话,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周身笼罩了一层光晕,照得他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他的嘴唇动着,但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终于注意到段飞惊恐的表情,顺着段飞的目光低下头,看到自己从脚到腿到腰逐渐化为齑粉,在恐惧无声的吼叫中,这个人消失在了原地,他刚才站立的地方落下了一层白灰。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路惜玥的心砰砰直跳,这个试镜的人,显然是因为“出戏”,说出了不符合戏中身份的话,才会消失。最好的结果是回到了试镜公司,否则......

    路惜玥目光沉沉,看来这个试镜并不像表面看得那么简单。段飞脸色惨白,他抬头看到了路惜玥,认出这是最后进来的那个女孩,但他再也不敢多说了,甚至不敢再多看路惜玥一眼,匆匆低下了头。

    一切恢复如初,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县令咳了一声,缓缓开口:“宁大人,台下都站着何人,给本官一一道来。”

    宁老爷惴惴不安地应了声“是”,开始依次介绍。

    “后面这些全是各房的丫鬟婆子、侍从家仆......”

    路惜玥跟着宁老爷的介绍,默默记住现场的人。她认出休息室里跟她一起试镜的人都在这里,看到刚才那人凭空消失,余下的三人都默默低着头。

    宁老爷介绍完,又补充了一句:“内人胡氏刚才受了惊吓,现在在屋子里躺着,需要我差人叫起来吗?”

    县令摆摆手说先不用,看向堂下站着的众人,正色道:“诸位也看到了,本官今日来宁府,马车还在路上走着呢,宁府就发生此等大事,知府大人的爱女丹娘子惨遭毒手。本官已命人去知府告知此噩耗,在知府大人来之前,本官对缉拿真凶责无旁贷。事发之时,尔等都在宁府,因此,你们都有嫌疑。希望尔等不遗余力配合本官找出真凶,给知府、丹娘子一个交代,也还各位一个清白。”

    说话间,侍卫将丹娘子的尸体抬进来,一位仵作摸样的人向县令拱了拱手说:“大人,小人刚才仔细查看了丹娘子的尸身,丹娘子的腹部插了一把刀,初步判断丹娘子是失血过多而死。”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竟然真的有人要杀丹娘子。”

    “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肃静!”县令一拍桌子,问仵作,“能确定死亡时间吗?”

    仵作点点头:“死亡时间不超过两小时。”

    县令说:“仵作,你把刚才查验的情况,以及现场情况详细写在纸上给我。师爷,做好记录,堂下诸位,你们现在给本官说说,两个时辰前,你们都干什么去了?”

    宁府上下有三十多人,依次说了自己的去向,大部分家仆都是两两做事,彼此可以作证,宁老爷和宁夫人在事发时也同在大堂。排除下来,只有几人没有不在场证明。县令让两两证明的仆从婢女散去,只留了几位有嫌疑的人在现场。

    他眼睛扫过路惜玥,问:“丹娘子遇袭的地方是哪里?”

    师爷说:“在宁三小姐宁远的院子里。”

    “宁远。”县令眼睛微微眯起,“说说吧,人为什么在你的院子里死了?”

    路惜玥心中一咯噔,脑中百转千回,已经想好了措辞,她上前一步,朝县令施礼说:“大人,小女子是宁远,小女确实不知。我从舅母家归来,刚进我的院子,就看到胡丹妹妹倒在树下。今天大人您在来宁府的路上,小女也走在回家的路上,我还看到大人的马车了,只是我从小路绕道,才跟大人前后脚进的院子。”

    路惜玥面不红心不跳地编完退下,她用眼角余光看到其余试镜的人都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大概没想到她的谎话这么信口拈来。

    其实路惜玥在说之前也很心虚,她也思考过胡丹是不是死于她手,但最终她还是倾向于宁远没有杀胡丹。一是系统给她颁布的任务是找出凶手,大概率凶手不会是她;二是她曾吩咐婢女将人带到她的院子,如果她要下杀手,定然不可能选在自己的院子里;三是胡丹常常特意来府里看她,可见跟宁远的关系很好,二人之间又是表姊妹,嫌疑相比其他人会更小。其实最重要的是从进入角色到现在,在不知道前后剧情的情况下,路惜玥胡说八道瞎诌的剧情都没有被这里的NPC置疑,可见她的说辞是符合剧情逻辑的。

    县令点点头,在求证了几个婢女后,认可了路惜玥的说辞,他说:“虽然你的嫌疑暂时解除,但人毕竟是在你院子里死的,如果找不出真凶,你就是嫌疑最大的那一个,你明白吧?”

    路惜玥当然明白,她的任务就是找出真凶,否则会发生什么,不用县令说她也知道。她回头看了一下场上的人,除了她还有九位嫌疑人。

    左边两人是大哥邀请来的塾友,其中有一位叫鲁达的塾友是试镜的人,接下来依次是大哥、孙姨娘、二哥、四妹、乳母、乳母的女儿碧凌、胡丹的丫鬟桃英。现在五位试镜的人里有一个男子化成了白灰,有一个女子躺在地上生死不明,场上还有三位试镜的人。

    路惜玥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她认出那三位试镜的人扮演的角色分别是大哥、塾友鲁达、四妹。她打算到时候仔细听一下这三人的供述。

    县令抬起手,指了一个人:“宁济,你来说说。”

    宁济就是大哥,从刚才看到同伴消失后,大哥就一直非常慌张,此时被当做嫌疑人第一个叫到问话,更是惊慌不已。

    “大人,我,我没有杀她,真的不是我。”

    县令眯起眼睛:“哦?不是你做的,所有人都说不是他做的,那是谁做的?我做的吗?事发时,你在做什么?!”

    宁济面色苍白,细密的汗水从他的额头流下来:“我,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坐着......”

    “大胆宁济!本官在问你话,你遮遮掩掩,为什么不认真回答!”

    “我,我醒来就看到我在厨房,我不知道该干什么,我想回去,我不想试镜了!放我回去!”大哥似乎已经精神崩溃,他不停地在口中呢喃,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的话音刚落,一层白光笼罩了他的身体。

    “啊!!我的手,救救我,我的手......”十秒后,在大哥的惨叫声中,他的身体消失了,一层白灰覆盖了他坐着的地方。

    看到这种情况,其余试镜的人都是神色难看,但县令和其他人却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一般,就仿佛大哥这个角色不曾存在一样,县令指了指二哥,“宁祁,你来说。”

    宁祁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说:“禀告大人,事发时我在屋中读书,不曾离开过房间半步。”

    “可曾听到过外面有什么声音?”

    宁祁想了想,说:“我一直在专注看书,但还是听到大哥带着他的几个塾友来到府里,近期他们经常来府里做客,对了,万鹤哥来敲过我的房门,他想跟我借一本书。”

    “万鹤,他说的可曾属实?”

    一位塾友站出来说:“禀大人,祁贤弟说的属实,我和郑涛、鲁达应宁济的邀约来府,一起吟诗品茶,虽然这是我第一次来宁府,但郑涛和鲁达是宁济的常客,他们跟我说祁贤弟的藏书特别多,于是我就想来看看他那里有没有我想看的书。”

    “你们是一起来借书的?”

    “只有我一人,我们进府后就到宁济的院子,宁济命婢女给我们煮茶,期间我离席去找宁祁借书,不过,回来后我见他们三人都不在院子里,就连婢女也不在了,我等了一会,独自喝了一碗茶,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叫我。”

    “他们去干什么了?”

    万鹤说:“小的不知,大人可以问鲁达。”

    路惜玥听了一会,在脑中仔细记下每一个细节。大哥邀请三位塾友来做客,除了这个万鹤是NPC外,大哥和其余两个塾友都是试镜的人,那位第一个消失的人就是郑涛,而剩下的塾友鲁达,路惜玥的目光扫到段飞的身上,段飞饰演的角色叫鲁达,他捏紧拳头,神情肉眼可见的紧张。

    虽然大哥和郑涛消失了,但剧情却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消失而改变,在场的人包括县令都自动忽略了消失的人,没有人问他们为什么不在现场。

    果然,县令扫了一圈场上的人,问:“鲁达是哪个?”

    段飞深吸了一口气,站出来说:“大人,小的是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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