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会有事的。”
朱容离开时，听见那个叫李媚的女孩笃定地对身旁的同伴说。
“我跟杨姐之前把那个女的打得失去生育能力了，她爸跑过来要砍我们，结果我们不仅什么事没有，他们还得卖房子赔钱，因为不然她爸就得坐牢，她不仅会被开除，还会变成坐牢的的女儿，哈哈哈！”
为什么光华的女性受害者常常以失去生育能力告终？因为在光华，校园霸凌的第一步就是性/侵犯——或者说得准确一点，是性/虐待与性/暴力。
被他们殴打的女孩要么是怀孕中，要么是多次小产后身体还未恢复——身为被霸凌的穷孩子，她们甚至没钱去医院打胎，小产往往也是在霸凌中被“物理”小产。
霍晞咧嘴笑了，对身旁捅伤自己的女孩毫无厌恶畏惧之色，他摩挲着手机，露出迷离的向往：“丽丽总说，我不像个男人，可这次……她，她会夸我的吧……”
说到后面，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李媚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我听说，你高一时，她欺负你欺负得最狠，没想到，她越虐你你越爱！”
霍晞嘿嘿一笑：“丽丽是那样的性子，看谁不顺眼就直接欺负他，从不掩饰自己，其实她心不坏，只是爱欺负人罢了。”
李媚眼中浮现戏谑的神色：“你高一被揍得满身伤的时候，夏暗歌可是唯一一个阻止他们的人，真没想到，你会这么毫不犹豫，你刚刚把脏水泼给她时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夏暗歌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霍晞从鼻子里喷出一声气，有些不耐烦：“那个B子一贯假惺惺，装成正义使者的样子，救这个帮那个，其实根本就看不起我们！”
“马尧曾经真心以为她拿他当朋友，结果他就是出去吹了个牛，她居然就再也不理他了！兄弟们喝酒时让马尧把她叫出来，陪大家喝点酒，她居然直接挂了然后拉黑了！她知不知道她这样让男人多没面子？他们因为马尧说能叫得动夏暗歌，才请他喝的酒，拿他当兄弟，结果看夏暗歌这么不给面子，直接把他揍了一顿，这些都是夏暗歌害的！”
李媚恍然：“我说怎么杨姐一喊你就主动请缨，原来你跟马尧关系好啊！”
霍晞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嘟囔着，“谁跟那个鳖孙好了?我只是看不下去而已。”
李媚眸光一闪，嘻嘻哈哈地挤兑他：“夏暗歌当时才十三岁吧，你就因为这个记恨她？不管怎么说，她也没有欺负过你们啊。”
霍晞愤愤不平道：“十三岁不小了！你看她那身材就知道了，背地里不知道跟多少男人的上过床，早就是烂货了！再说也不止这一件事，马尧看她那么帮他，壮着胆子跟她表白了，可她居然拒绝了！”
“虽然夏暗歌没有欺负他，可她拒绝了他的告白，这难道不比那些欺负他的人更可恶吗？她心里就是看不起他，还不敢说出来！他们只是殴打了他的肉/体，夏暗歌可是玩弄了他的感情啊！”
“她也不想想，就她长的那副S样子，一看就不是好女孩，哪个正经男的看得上她？也就马尧这种老实人，还满心巴望着想好好跟她谈恋爱，拿她当女神看待！”
“我我爸跟我说过，她那种身材的女人，天生淫.贱！家里再有钱，这辈子也注定是公交车的命，改不了的！”
霍晞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她就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没钱的男生！也就马尧这种蠢蛋，以为她是什么好货色，我早就看透了，她骨子里其实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拜金捞女！”
李媚楞了一下，“我记得，周丽丽之前不是说，没钱的男生，都应该去死吗？”
霍晞神色柔和了下来：“丽丽是有些大小姐脾气啦，她一向刀子嘴豆腐心，真性情，和夏暗歌这种明明看不起我们却又要吊着我们的X货不一样，要不是因为马尧，我可能也被她骗了，唉，亏我之前还受过她的帮助！”
他又有些好奇：“说起来，你又是为什么讨厌夏暗歌？”
说到这个李媚就来气：“你知道玥玥姐吗？”
“自从夏暗歌来我们学校，每次运动会，她参加的项目第一名都是她，去年杨姐好心让她退赛，她不同意，逼得杨姐只能安排玥玥姐在比赛时给她使个绊子，让她骨折参加不了后续比赛，结果被夏暗歌发现了，不仅躲过了，还害得玥玥姐骨折住院，最后为了治疗不得不转学了。”
“玥玥姐可照顾我了！之前我说喜欢同桌的项链但没钱买，她第二天就逼我同桌把项链送给我啦，听说那项链是我同桌的妈妈临时前留给女儿的遗物，可贵了，我同桌送项链时哭得稀里哗啦的，但丽丽姐早就打听过了，她爸和她后妈根本就不管她，我可以放心带！”
“夏暗歌这样冷血的怪胎，可能永远也没办法理解我和玥玥姐这样的真诚友谊，玥玥姐这么仗义，这么讲义气，这次能有个帮她报仇的机会，我肯定要来啦！”
如果夏暗歌在这里，或许对那次运动会还有印象。
项目结束后，所有人都在指责她，没有第一时间放弃荣誉，去救治那明晃晃地要用阴招将她置于险境的对手，而是自顾自地继续比赛。
所有人都在指责她：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那些荣誉虚名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
她尝试过解释：“那根本就不是意外！她用了明确禁止的违规阴招，如果不是我重心够稳，今天躺在那里的就是我！”
“这些都是你臆想出来的！大家都知道，你就是个心理阴暗的疯子！”
“怎么她不害别人，偏偏要来害你？”
“就算她要害你又怎么样？看到同学倒在那里，你心里一点点恻隐之心都没有吗？你这个冷血无情的怪胎！”
夏暗歌：“……”
幸运的是高二的夏暗歌终究比高一稍有长进，她用退赛+举报直白威胁，逼得老师闭嘴、校方保留她的荣誉（原本校方要以她只在乎成绩、毫无友爱之心为由将她的荣誉顺位给第二名，但他们要保留她的成绩与记录，因为那机器检测出的成绩能帮助学校提升在“德智体劳美全面发展”上的得分），而对于嘲讽她的同学，她则直接怼回去：“我就是没有恻隐之心怎么了？再在我面前聒噪，我现在就让你去医院陪她！”
这一句比一万句自证都有用，和杨芳关系好的学生瞬间就闭嘴了。
他们只是想在杨芳那里卖个好而已，可没打算真牺牲自己，夏暗歌表现得越讲道理、越温良，他们胆子越大，可要是真把夏暗歌惹毛了，直接开打，他们心知肚明，杨芳是不会救他们的。
夏暗歌很少打架，但高一的那几次的战绩，是一种隐形的威慑。就如同那些反夏小国对夏国的各种恶心人的小动作，他们对夏暗歌只敢阴阳怪气的口头挑衅，并不敢真的像霸凌那些穷孩子那样肆无忌惮——这也是黄悦、黄方英等人无法理解夏暗歌此次行为的原因，在她们眼中，以光华的标准，夏暗歌遭受的那些根本不能称之为霸凌。
“小容，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朱容呆立在门口，她以为同事会像她一样难以置信和愤怒，会去做些什么——虽然她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可她回头时，却看见祝楠平静而慈爱的神色，她有些好笑地看着朱容，像在看开小差被发现的晚辈。
那是一种非常温馨、非常温情的平静氛围，甚至让朱容怀疑，自己的“不对劲”的感觉是不是才是错误的。
朱容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祝楠脸上浮现出诧异：“他们说得难道不对吗？”
她的神色舒展开来：“你年纪小，可能还不知道，我跟你讲，其实从一个人的外貌中，就能看出来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比方说，鹅蛋脸的女人……腰细得像蛇屁/股却……这些都是经验之谈，局里不让说，说是偏见、迷信，但其实很准的！你得记好了……”
——
“仅仅只是这样？”
章明华诧异地停下笔，带着金丝眼镜的丹凤眼温和而怜惜地望着对面的女孩，“您实在是……太过善良了。”
他的神色如此真挚，目光中蕴含着深切的关怀与隐忍的愤怒，似乎已完全与夏暗歌共情，正因夏暗歌的宽容而为她感到不平——但同时又因这份善良而对她心生敬意。
夏暗歌恍惚了一下，旋即怪异的感受迅速浮上心头。
龙沫沫当初欺辱她时，她的好友徐惠屡次劝她“别做得太过分了”，夏暗歌曾以为是徐惠生性善良，可后来龙沫沫霸凌其他人霸凌得更加残酷时，徐惠却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后来高二的夏暗歌被群体接纳，秉承“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的原则，除了与龙沫沫的关系依旧冷如冰之外，徐惠、许娇这样未下场参与霸凌的人都曾一度成为夏暗歌的朋友。
夏暗歌曾问过徐惠这个问题，对方轻描淡写地说：“你当时虽然穿的乱七八糟，可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跟底层穷鬼不一样，你怎么能把自己和他们相提并论呢？”
许娇窃笑着说：“就凭你这张脸，就算真的家里穷，只要想得开，就是卖，都能卖成富婆！”
徐惠也笑了起来，笑完她说：“真正的底层人不会有你那样的眼神，他们对这样的待遇早已习以为常，早就认为那一切理所当然，根本就不会去反抗龙沫沫。”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也有一种可能，夏暗歌是真的天生缺根筋，脑子有问题——就像龙沫沫认为的那样，她就是个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的低智蠢货。徐惠其实并不确定夏暗歌是哪一种，所以她也没有身体力行地去保护夏暗歌，只是动动嘴皮子，卖点没成本的人情罢了。
夏暗歌曾认为徐惠的话更证明了自己的无辜、正义，也更证明了龙沫沫的行为的错误、不应当，可原来那只是她幼稚的自以为是的幻想。
她的世界观在那一刻又有一处破碎。
此刻夏暗歌当然也不会因为章明华的话，而认为自己真的有多么善良宽容。事实上，当腕表计划决定实施的那一刻，自戗般的沉郁痛苦几乎将她的灵魂撕裂。
十三岁的她面对黄悦：“没有人会讨厌特权，你讨厌的不过是自己没有特权。”的嘲笑时，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就算我有特权，我也绝不会像他们那样做！”现在的她还能这么说吗？
如果她被他们同化，用他们那样的肮脏手段来对付他们，这真的能算她的胜利吗？
用自己的一件生日礼物，压榨出一个底层家庭全部的流动资金，断绝一个未成年人的上升之路与未来，就算李媚真的作恶多端、万死难赎，自己的行为本质也是在利用财富差作恶，李媚是坏人，可自己也并不正义。
以徐惠的逻辑反推，章明华的行为不能证明夏暗歌正义，只能证明，他认为夏暗歌值得更好的待遇，李媚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更大的代价。
夏暗歌垂下眼帘，声音沙哑：“章先生，我想知道，您所说的，您能看到那一切，是什么意思？”
朱容离开时，听见那个叫李媚的女孩笃定地对身旁的同伴说。
“我跟杨姐之前把那个女的打得失去生育能力了，她爸跑过来要砍我们，结果我们不仅什么事没有，他们还得卖房子赔钱，因为不然她爸就得坐牢，她不仅会被开除，还会变成坐牢的的女儿，哈哈哈！”
为什么光华的女性受害者常常以失去生育能力告终？因为在光华，校园霸凌的第一步就是性/侵犯——或者说得准确一点，是性/虐待与性/暴力。
被他们殴打的女孩要么是怀孕中，要么是多次小产后身体还未恢复——身为被霸凌的穷孩子，她们甚至没钱去医院打胎，小产往往也是在霸凌中被“物理”小产。
霍晞咧嘴笑了，对身旁捅伤自己的女孩毫无厌恶畏惧之色，他摩挲着手机，露出迷离的向往：“丽丽总说，我不像个男人，可这次……她，她会夸我的吧……”
说到后面，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李媚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我听说，你高一时，她欺负你欺负得最狠，没想到，她越虐你你越爱！”
霍晞嘿嘿一笑：“丽丽是那样的性子，看谁不顺眼就直接欺负他，从不掩饰自己，其实她心不坏，只是爱欺负人罢了。”
李媚眼中浮现戏谑的神色：“你高一被揍得满身伤的时候，夏暗歌可是唯一一个阻止他们的人，真没想到，你会这么毫不犹豫，你刚刚把脏水泼给她时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夏暗歌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霍晞从鼻子里喷出一声气，有些不耐烦：“那个B子一贯假惺惺，装成正义使者的样子，救这个帮那个，其实根本就看不起我们！”
“马尧曾经真心以为她拿他当朋友，结果他就是出去吹了个牛，她居然就再也不理他了！兄弟们喝酒时让马尧把她叫出来，陪大家喝点酒，她居然直接挂了然后拉黑了！她知不知道她这样让男人多没面子？他们因为马尧说能叫得动夏暗歌，才请他喝的酒，拿他当兄弟，结果看夏暗歌这么不给面子，直接把他揍了一顿，这些都是夏暗歌害的！”
李媚恍然：“我说怎么杨姐一喊你就主动请缨，原来你跟马尧关系好啊！”
霍晞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嘟囔着，“谁跟那个鳖孙好了?我只是看不下去而已。”
李媚眸光一闪，嘻嘻哈哈地挤兑他：“夏暗歌当时才十三岁吧，你就因为这个记恨她？不管怎么说，她也没有欺负过你们啊。”
霍晞愤愤不平道：“十三岁不小了！你看她那身材就知道了，背地里不知道跟多少男人的上过床，早就是烂货了！再说也不止这一件事，马尧看她那么帮他，壮着胆子跟她表白了，可她居然拒绝了！”
“虽然夏暗歌没有欺负他，可她拒绝了他的告白，这难道不比那些欺负他的人更可恶吗？她心里就是看不起他，还不敢说出来！他们只是殴打了他的肉/体，夏暗歌可是玩弄了他的感情啊！”
“她也不想想，就她长的那副S样子，一看就不是好女孩，哪个正经男的看得上她？也就马尧这种老实人，还满心巴望着想好好跟她谈恋爱，拿她当女神看待！”
“我我爸跟我说过，她那种身材的女人，天生淫.贱！家里再有钱，这辈子也注定是公交车的命，改不了的！”
霍晞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她就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没钱的男生！也就马尧这种蠢蛋，以为她是什么好货色，我早就看透了，她骨子里其实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拜金捞女！”
李媚楞了一下，“我记得，周丽丽之前不是说，没钱的男生，都应该去死吗？”
霍晞神色柔和了下来：“丽丽是有些大小姐脾气啦，她一向刀子嘴豆腐心，真性情，和夏暗歌这种明明看不起我们却又要吊着我们的X货不一样，要不是因为马尧，我可能也被她骗了，唉，亏我之前还受过她的帮助！”
他又有些好奇：“说起来，你又是为什么讨厌夏暗歌？”
说到这个李媚就来气：“你知道玥玥姐吗？”
“自从夏暗歌来我们学校，每次运动会，她参加的项目第一名都是她，去年杨姐好心让她退赛，她不同意，逼得杨姐只能安排玥玥姐在比赛时给她使个绊子，让她骨折参加不了后续比赛，结果被夏暗歌发现了，不仅躲过了，还害得玥玥姐骨折住院，最后为了治疗不得不转学了。”
“玥玥姐可照顾我了！之前我说喜欢同桌的项链但没钱买，她第二天就逼我同桌把项链送给我啦，听说那项链是我同桌的妈妈临时前留给女儿的遗物，可贵了，我同桌送项链时哭得稀里哗啦的，但丽丽姐早就打听过了，她爸和她后妈根本就不管她，我可以放心带！”
“夏暗歌这样冷血的怪胎，可能永远也没办法理解我和玥玥姐这样的真诚友谊，玥玥姐这么仗义，这么讲义气，这次能有个帮她报仇的机会，我肯定要来啦！”
如果夏暗歌在这里，或许对那次运动会还有印象。
项目结束后，所有人都在指责她，没有第一时间放弃荣誉，去救治那明晃晃地要用阴招将她置于险境的对手，而是自顾自地继续比赛。
所有人都在指责她：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那些荣誉虚名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
她尝试过解释：“那根本就不是意外！她用了明确禁止的违规阴招，如果不是我重心够稳，今天躺在那里的就是我！”
“这些都是你臆想出来的！大家都知道，你就是个心理阴暗的疯子！”
“怎么她不害别人，偏偏要来害你？”
“就算她要害你又怎么样？看到同学倒在那里，你心里一点点恻隐之心都没有吗？你这个冷血无情的怪胎！”
夏暗歌：“……”
幸运的是高二的夏暗歌终究比高一稍有长进，她用退赛+举报直白威胁，逼得老师闭嘴、校方保留她的荣誉（原本校方要以她只在乎成绩、毫无友爱之心为由将她的荣誉顺位给第二名，但他们要保留她的成绩与记录，因为那机器检测出的成绩能帮助学校提升在“德智体劳美全面发展”上的得分），而对于嘲讽她的同学，她则直接怼回去：“我就是没有恻隐之心怎么了？再在我面前聒噪，我现在就让你去医院陪她！”
这一句比一万句自证都有用，和杨芳关系好的学生瞬间就闭嘴了。
他们只是想在杨芳那里卖个好而已，可没打算真牺牲自己，夏暗歌表现得越讲道理、越温良，他们胆子越大，可要是真把夏暗歌惹毛了，直接开打，他们心知肚明，杨芳是不会救他们的。
夏暗歌很少打架，但高一的那几次的战绩，是一种隐形的威慑。就如同那些反夏小国对夏国的各种恶心人的小动作，他们对夏暗歌只敢阴阳怪气的口头挑衅，并不敢真的像霸凌那些穷孩子那样肆无忌惮——这也是黄悦、黄方英等人无法理解夏暗歌此次行为的原因，在她们眼中，以光华的标准，夏暗歌遭受的那些根本不能称之为霸凌。
“小容，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朱容呆立在门口，她以为同事会像她一样难以置信和愤怒，会去做些什么——虽然她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可她回头时，却看见祝楠平静而慈爱的神色，她有些好笑地看着朱容，像在看开小差被发现的晚辈。
那是一种非常温馨、非常温情的平静氛围，甚至让朱容怀疑，自己的“不对劲”的感觉是不是才是错误的。
朱容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祝楠脸上浮现出诧异：“他们说得难道不对吗？”
她的神色舒展开来：“你年纪小，可能还不知道，我跟你讲，其实从一个人的外貌中，就能看出来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比方说，鹅蛋脸的女人……腰细得像蛇屁/股却……这些都是经验之谈，局里不让说，说是偏见、迷信，但其实很准的！你得记好了……”
——
“仅仅只是这样？”
章明华诧异地停下笔，带着金丝眼镜的丹凤眼温和而怜惜地望着对面的女孩，“您实在是……太过善良了。”
他的神色如此真挚，目光中蕴含着深切的关怀与隐忍的愤怒，似乎已完全与夏暗歌共情，正因夏暗歌的宽容而为她感到不平——但同时又因这份善良而对她心生敬意。
夏暗歌恍惚了一下，旋即怪异的感受迅速浮上心头。
龙沫沫当初欺辱她时，她的好友徐惠屡次劝她“别做得太过分了”，夏暗歌曾以为是徐惠生性善良，可后来龙沫沫霸凌其他人霸凌得更加残酷时，徐惠却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后来高二的夏暗歌被群体接纳，秉承“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的原则，除了与龙沫沫的关系依旧冷如冰之外，徐惠、许娇这样未下场参与霸凌的人都曾一度成为夏暗歌的朋友。
夏暗歌曾问过徐惠这个问题，对方轻描淡写地说：“你当时虽然穿的乱七八糟，可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跟底层穷鬼不一样，你怎么能把自己和他们相提并论呢？”
许娇窃笑着说：“就凭你这张脸，就算真的家里穷，只要想得开，就是卖，都能卖成富婆！”
徐惠也笑了起来，笑完她说：“真正的底层人不会有你那样的眼神，他们对这样的待遇早已习以为常，早就认为那一切理所当然，根本就不会去反抗龙沫沫。”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也有一种可能，夏暗歌是真的天生缺根筋，脑子有问题——就像龙沫沫认为的那样，她就是个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的低智蠢货。徐惠其实并不确定夏暗歌是哪一种，所以她也没有身体力行地去保护夏暗歌，只是动动嘴皮子，卖点没成本的人情罢了。
夏暗歌曾认为徐惠的话更证明了自己的无辜、正义，也更证明了龙沫沫的行为的错误、不应当，可原来那只是她幼稚的自以为是的幻想。
她的世界观在那一刻又有一处破碎。
此刻夏暗歌当然也不会因为章明华的话，而认为自己真的有多么善良宽容。事实上，当腕表计划决定实施的那一刻，自戗般的沉郁痛苦几乎将她的灵魂撕裂。
十三岁的她面对黄悦：“没有人会讨厌特权，你讨厌的不过是自己没有特权。”的嘲笑时，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就算我有特权，我也绝不会像他们那样做！”现在的她还能这么说吗？
如果她被他们同化，用他们那样的肮脏手段来对付他们，这真的能算她的胜利吗？
用自己的一件生日礼物，压榨出一个底层家庭全部的流动资金，断绝一个未成年人的上升之路与未来，就算李媚真的作恶多端、万死难赎，自己的行为本质也是在利用财富差作恶，李媚是坏人，可自己也并不正义。
以徐惠的逻辑反推，章明华的行为不能证明夏暗歌正义，只能证明，他认为夏暗歌值得更好的待遇，李媚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更大的代价。
夏暗歌垂下眼帘，声音沙哑：“章先生，我想知道，您所说的，您能看到那一切，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