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极乐世界的冷寂黑暗,还是仙盟塔的温和光亮要令人怀念舒服得多。

    才过几日,仙盟第二次急议召开。

    多的是愁眉苦脸。

    刚到仙盟塔,殿前一排人躺尸,欧阳莫问昏厥,盛气凌人的剑客重伤躺在靠椅上……独孤白飞速扫视,这些人,都是现身极乐世界的众弟子。走时尚能站立,怎的这会躺死,伤势更重。途中遭遇何意外?

    多事频发,交错相乱。独孤白心道:“还是不要出现的好,不然更乱。”立在门外,专注旁听。

    ……

    “狂妄至极,当我仙门人都死了吗?”九行山圣尊极为严肃道。

    众人纷纷无奈,对于苍这个魔头实在不知该如何对付?连苍光明正大的挑衅都无计可施,更别提苍这个疯子本人。

    东方既白:“传说苍已成魔,一心想要大开生死道,重创魔界盛世。若如此,恐怕无人拦得住她。不过就算苍要大开生死道,如今也顾不上她。”

    靠椅上的剑客还在后怕,苍给的阴影太大,听他道:“除了苍,那两个也在。”

    众人恍然大悟,“那两个”还能有谁?自然是桑(丧)与彻。

    东方既白:“桑(丧)此人皮相多变,最是爱美。时而女像——桑,时而男像——丧……至于彻,老对手了,一手云纹箭炉火纯青……反正不是好人,若遇上,能跑则跑,跑不了就等死。”

    火烧眉毛,竟还有心思玩笑!伶舟迟一个白眼过来,继续双手抱臂道:“要管的人太多,先把羽族放一放。诸位,现有一急事——往生剑被人取走了。”

    “那人是谁?”

    伶舟迟道:“不知,一袭麻衣长袍,手执素伞。”

    靠椅上的剑客挣扎,声音虽弱,语气倒是盛气凌人,听他道:“是鬼王……傅九决呢?往生剑任务归他,这会人又死哪去了?”

    什么?鬼界也掺和进来了,仙门乱作一团,如何是好?弟子们众说纷纭,窃窃私语。

    此刻,独孤白一个坏念头油然而生——这脏水,恐要泼向傅九决。

    ……

    《血城之案》尚未解决,边揽阅谣言以及为何成鬼嫁娘?苍夺取流火原种又在筹谋什么?还有,鬼王百里泽泻取往生剑干什么?众鬼为何撤离?彻,桑,冒充鬼王的女鬼……如今,就连傅九决也消失无踪。

    真是乱得不能再乱!

    东方既白呵声道:“静一静,饭要一口一口吃,事得一件一件谈。先说说大司命怎么回事?如今谣言已止不住,搞得人心惶惶!”

    “监守自盗!”

    诸葛不凡:“诸位,我想其中定有误会。”

    ……

    几日前,边揽阅的谣言满天飞,几乎是凭空出现,毫无预兆。仙盟紧急下召令,请她回来协助调查。

    主要谣言说的是:一:大司命边揽阅真实身份是孤魂野鬼,最爱吸人魂魄食人脑髓,特别是魔人脑髓……二:奉鬼王之命潜伏多年,以待他日倾覆仙门……

    谣言众多风云,相比之下,更多人相信第二谣言,而极乐世界一行证实边揽阅乃鬼嫁娘——孤魂野鬼。

    一瞬之间炸开了锅。

    独孤白十分清楚,边揽阅没成替死鬼或牺牲品,却成了挡箭牌。不少人将血城魔人归于边揽阅手笔,都道她是监守自盗,自导自演,歪风邪气……

    旁听一剑客冷嘲热讽,道:“有何误会?养不熟的白眼狼。”

    靠椅上的剑客道:“仙门百年待她不薄,结果呢……还不是叛出仙门,甘愿做百里泽泻的一颗弃子。”

    独孤白心道:“不妙,真成挡箭牌。”

    仔细一想,漏洞百出。

    边揽阅藏身仙门多年从未露出破绽,怎得突然就毫无征兆的就被扒出身份……谣言传播之人,对边揽阅身份似乎了如指掌,甚至确定边揽阅会在祈福日现身极乐世界。

    短短时间内,精确“犯人”的时间,地点……若不是被人监视,还能是谁?

    独孤白暗自猜测,就只有一个可能——谣言的散播者就是边揽阅自己。难道真是自导自演?不解,这恐怕得亲自问边揽阅。

    只见诸葛不凡惆怅,一脸不可置信,直言:“诸位,说话得有证据,若真如此,大司命为何自愿回来?”

    伶舟迟道:“人既然在这,要审就快审。”

    ……

    百籍典从中间展开,“一弦一柱思华年”字眼依次淡去,画中新娘从有变无。

    边揽阅立于众人眼前,十分淡定。

    刚出来便认罪,边揽阅道:“不必再审,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至于敢做不敢认。”

    ……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这与想象中的审讯不太一样。

    诸葛不凡合上奇趴扇,十分认真,道:“大司命,可是有何苦衷?为何如此着急认罪?”

    闻言,紧盯着他,踌躇,许是边揽阅没想到,现在竟还有人替她辩驳。毕竟以往身为大司命时何其风光,少不了被人攀附,而如今,人走茶凉。

    依旧未改,边揽阅回道:“没有……是我,散布谣言引导风向!”

    “为何?”

    边揽阅:“因为傅九决,他接了往生剑任务,我奉鬼王之命吸引注意拖延时间,以便鬼王大人夺取往生剑。”

    承认的如此干脆,众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审?

    诸葛不凡:“这么说,九决师弟当时确实在极乐世界。”

    “……”边揽阅点头承认。

    旁听一剑客冷嘲热讽:“人总不能凭空消失吧,若不是被抓,还能如何?畏罪潜逃?”

    真是一把和稀泥的好手,如此一来,岂不等于说傅九决与边揽阅是一伙,如今这状况,与边揽阅为伍可算不得什么好事。

    东方既白反驳:“别总把人往坏处想……你这样,好人都成坏人有何好处?”

    ……

    一顿七嘴八舌,人心惶惶!

    伶舟迟问:“要往生剑干什么?”

    边揽阅答:“无可奉告!”

    真是可气,真是嘴硬!

    伶舟迟:“你可知那剑……”猛地收回,犹豫再三未道出。

    往生剑如何?自然是吸收了太多邪气,若百里泽泻心怀不轨,岂不是大事不妙?届时,必生灵涂炭!

    独孤白心头一松,坚信往生剑在百里泽泻手中,不会生灵涂炭,反而是最为安全之地。

    东方既白:“那剑什么?”

    独孤白眼疾手快,施法,不露痕迹控制伶舟迟说出违心答话:“没什么!”随即迅速移步,躲藏!

    入仙盟塔参加会议之人,皆带了禁锢法力的手环,不可能使用法力。果然,伶舟迟猛地一转身望向殿外,无人……是错觉。

    诸葛不凡:“那请问,大司命藏于百籍典,可曾看到是谁偷袭重伤众弟子?”

    思索片刻,边揽阅坚定答道:“未曾!百籍典中,不能窥探外界。”

    这话保真,无需质疑。

    靠椅上的剑客道:“冒充鬼王的女鬼,是怎么回事?”

    边揽阅答:“不知,许是鬼王大人的安排。”

    鬼王安排,一个小小的鬼嫁娘,如何能知?自然也就不在此事上纠结。

    果然,即便独孤白伪装换个模样,还是招黑,什么坏事都能沾身。

    诸葛不凡笑吟吟道:“那请问,要往生剑干什么?”

    此言一出,目光汇聚,方才的“无可奉告!”这么快便忘了?纷纷一脸吃惊不可置信,暗自打赌“答”是“不答”……此刻,独孤白也甚是好奇。

    鬼使神差,边揽阅迟疑一刻,道:“一开始,垂涎往生剑的不是鬼王,而是苍。是她要取往生剑,至于要做什么……”摇头,表示不知。

    一片哗然,伶舟迟气的不轻,当真是看人下菜碟。

    诸葛不凡:“多谢!”

    边揽阅移开视线,自己都愣住了。

    独孤白嘴角弧度稍扬,百里泽泻曾说——“除了流火原种,苍帝今日带不走任何东西!任何人!”他果然说到做到。怀中掏出木簪,不由自主道:“他在,总能这么安心!”

    将这木簪揣回怀里,心道:“事实如何?还得再问她,如今被监禁,得另寻时机。”

    ……

    此时此刻,众人沉默,不过可不是全因相信边揽阅为人,只是该问的已问,不知从何问起了?毕竟已认罪,如何再审?

    边揽阅这事,好在没造成什么人死亡,就是丢了往生剑和间接造成众弟子伤亡。充其量就是卧底身份曝光,按照仙盟塔规矩:终身监禁!若是后续再查到什么实证,必定是要诛杀。

    滴水不漏,一人揽了全责!

    ……

    暗中伸出一双手,将独孤白生硬拉走……来人正是纳兰神绫。

    “不要问!”纳兰神绫一副愁相,斩钉截铁道:“边揽阅这事你莫要再管,我也不会帮你,你死了这条心。”

    这是受气了?受气包似的,鼓鼓的,有些怒意。独孤白望向她,身体跟随移动,若有所思。的确,边揽阅这事太过突然,猝不及防。

    明令说不要问,偏偏要问个清楚。

    独孤白道:“为何如此慌张?”

    纳兰神绫不做声,极力逃避。近在耳边怎会听不见?

    连连呼喊,无济于事。还是一样沉默,自顾自地执着地,拉着独孤白就要远离这是非之地。

    独孤白:“纳兰!”

    “……”

    终是停下了脚步,独孤白衣领都被扯得有些歪了,不停往下滑……

    始终背对着她,独孤白清晰听到纳兰神绫叹气,看不见正脸,估计阴沉得很,听她道:“你和九决,就不能改改这爱多管闲事的臭毛病。”

    “……”

    打定主意要管,九头牛也拉不住。两人都熟知对方脾性,谁也拗不过谁。

    在黄泉山那日,纳兰神绫引开桑后已过多时,回到仙门,铺天盖地传来边揽阅的谣言。

    独孤白肯定道:“谣言,不全是她自己散播的。”

    心中杜明,所说的“她”自然是边揽阅。纳兰神绫赞同,道:“很明显,谣言有真有假,散播谣言的定有两拨人甚至更多。一个是边揽阅自己,至于另外的,就不为人知了!当务之急是找回九决,不然早晚祸及他!”

    “……”独孤白点头表示赞同。

    忽觉纳兰神绫盯着自己,听她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刺激到他?不然以他那性子,怎会招呼都不打就消失?”

    “……”

    这么一想,独孤白自我反思。好像也没做什么吧,要说做了什么,也该是苍,怎么也轮不到自己。

    “还是要管!”纳兰神绫稍带怒气,恨铁不成钢般。铜钱碰撞声传来……天机不可泄露。

    独孤白缓缓道:“九决你不必担心,我会把他……”

    “我担心的不是九决,是你!”

    “带回来。”

    赫然打断,独孤白顿了顿,知晓她的担忧……点头回应:“我知道!”

    听她这话,纳兰神绫低着头:“我若能永生,定保你一世平安,可你知道我等不到那个时候,我甚至不敢去想你和九决会面临什么?”

    “……”

    抬眸间,纳兰神绫脸色煞白,察觉异样,独孤白急促道:“怎么回事?”

    “一语成谶。”纳兰神绫随和,看来心中有所准备,对这突发意外并不惊讶。

    语音甫落间,四周泛起金色光芒,璀璨夺目,呈圆环将两人围住……见此状,纳兰神绫恐慌万状,出手打断独孤白,大惊失色道:“胆子也太大了,这可是在仙盟,快收回去!”一个举动,把她吓得差点掉魂。

    独孤白脸色渐白,十分担忧,可观纳兰神绫,明明病的是她,此刻的嬉皮笑脸与病重的身体格格不入。还有闲情打趣,纳兰神绫笑道:“你肯定刺激到他了,不然他这神眷之力怎会越发压制不住?”

    心知肚明,这个“他”是傅九决。

    双眉紧蹙,并未留意这话。

    纳兰神绫挤出笑容,道:“多谢,但,不必浪费这力量替我压制,暂时死不了。”

    “……”

    闻言,独孤白眼神黯淡无光,郁郁寡欢不知如何答。

    两人心照不宣,任凭时光流逝指间,换来的是长久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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