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诸葛不凡有理有据,但桑显然不信,又朝着他的方向步步逼近,这是要盘根问底,不打算放过他了。

    桑右手随意搭在左手上,面色平静,又将他抵到对面那根柱子上,道:“道长,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当初我可是履行承诺放坤泽宫一条生路,如今十年之期未到,道长怕不是想毁诺。”

    此情行,乍一看不就是良家姑娘强势追爱的场景么,诸葛不凡后背紧贴柱子,恨不能一头撞上去,组织好言语解释道:“桑姑娘误会,答应之事,怎会反悔?”

    他也确实没有反悔,也没有毁诺,老实安分待在此处已八年。

    桑疑惑着问:“是吗?”虽然嘴上不停质问,但身体却是不断向他靠近,仿佛眼前这人她尽在掌握,逃?逃不出手掌心的。

    猛然,桑抬起右手抵在了柱子上,毫厘外就是诸葛不凡羞红的耳朵。

    吓得诸葛不凡眼神闪躲,四处扫视。虽然以前也碰到过这种状况,但也从未这般慌张无措过。实在应付不了的,施个法将对方打晕也就完事了,可如今这人是桑,别说一掌下去能不能晕是个问题,当着她手下的面袭击主上,可就是掉脑袋的大事,不死也得脱层皮。思来想去,只得迅速打开破烂扇挡脸。

    见他这般排斥不近女色的窝囊模样,桑征服欲一下就蹿了上来,她道:“道长,我喜欢你,看你顺眼。”

    “使不得……”

    “啪!”……破烂扇狠狠坠地。

    “额!!!!额!!!!”

    眼前两个人影,一青一白纠缠在一起。只见桑左手捏着他下颌,不容拒绝,强硬将唇贴了上去,他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桑狠狠制住,落得如此下场。

    空气在此刻凝滞,连同呼吸也都静止了……无比突然,无比宁静,无比震惊。

    诸葛不凡深受刺激,眼珠瞪得像铜铃,抬起左手就要将桑推开,察觉抵抗,桑原本抵在石柱上的手立马捉住他,一挡……桑不仅法术高强,手劲也是大得很,这一推一挡力量持平,停在半空僵持不动。

    这可将诸葛不凡吓得不轻,整个人都僵住,像铁块般冷得生硬,另一只手也忘了该如何摆放,如此境地,怎么做都是错的,只能反手抓柱子。猛然间,桑似乎得寸进尺吻得更深,原本捏着他下颌的左手,缓缓移动到诸葛不凡脖颈,来回揉捻、抚摸……吻得深沉,纠缠万分,挣扎万分……久久不分离。

    独孤白也是惊掉了下巴,眼睛瞪得不比诸葛不凡小,弹指间,四周掀起哗然。

    “哇!哇!……哇!”

    “哎呀妈呀……这可终于亲上了,我等他俩修成正果等到花都谢了。”

    “啧啧啧……哎呦喂……拿下。”

    “天爷唉!!!桑主!?这是终于打算拿下凡少主!”

    “啊!啊!啊!啊!”

    “先生,提笔。”

    独孤白一掌拍在脑门,只见一红衣绣娘激动得癫狂大笑,奔向对桌说书先生,一屁股坐下推搡道:“提笔提笔!”

    独孤白移步观望。

    “桑主被美色迷过上头,大庭广众下强吻凡少主……”

    “桑主强势霸吻仙夫小道长……”

    啧啧啧!!!

    越是往下内容越是离谱,越发不能言说,独孤白猜得八九不离十,苍帝都中流传许多关于桑和诸葛不凡的离谱之事,八卦、谣言、绯闻缠身,再平常不过。

    ……

    亲够了,桑得逞一笑,道:“道长,你破戒了。”

    诸葛不凡噎住:“呃!?”因为他所修之道需戒赌戒色,亲吻,也算破戒。

    这时,一人手提破烂药鼎慌张而来,“唰!”一声双膝下跪,干净利落,连连请罪:“又惊动了您老人家,属下罪该万死。”边请罪眼神边瞟向两人,叹息着道:“我这爆炸一天要发生六七次,大家都习以为常,只是今日……今日失误过大……”背弯得更低,紧接道:“好在属下几日研制终有所获,现献与桑主,将功折罪。”

    不理,桑嘴角扬起浅浅弧度:“多事之秋,可疑之辈,道长还是不要到处乱晃了。”

    “……”

    诸葛不凡此刻还是呆滞震惊。桑放了手,他也一脸懵被人带走。

    跟随他们悄悄退去,只是桑转身一瞬,她腰间令牌格外显眼,独孤白此刻起了心思。要接近桑又不能暴露,还有谁能比诸葛不凡更合适?一想到这,独孤白脑门一垂,甚是头疼。

    来到走廊之处,独孤白打招呼:“各位。”

    背后传来喊声,谁都会下意识回头,眨眼间,一束金光晃眼,还未看清来人,“扑通!”一个接一个倒地躺死。

    独孤白手掌悬着金羽令,侧着身紧接道:“好啊!”

    只是人早已倒成一片,问候实在多余。突发此况,诸葛不凡眉眼一聚,一眼认出:“金羽令,你是谁?”破烂扇一合。

    独孤白上下打量着他,二话不说极速出手,这一次她出手毫不留情,诸葛不凡每一个招式,她都清楚万分,逐一破招,终究诸葛不凡还是落了下风,破烂扇被夺走。

    诸葛不凡完全没料到会是这般结果,指尖微凉,道:“你似乎对我很了解。”

    本命功法都能被人轻易而破,要么是专门克制,要么就是眼前之人熟知他的功法修行。独孤白自然不可能真的要杀他,盯着破烂扇打量着,心想:修行更加精进,真是个武痴。

    独孤白慵懒着道:“奇趴扇,又开裂了。”

    诸葛不凡大惊,道:“小白姑娘。”

    奇趴扇这个名字,是诸葛不凡失忆后才起的,此名他也只在血城时提过,当时在场女子除了独孤白,再无其他。

    奇趴扇还了回去,独孤白道:“我有事要问你。”

    诸葛不凡向来热心肠,听她有事相问也是爽快答应。两人并排而行,众人见凡少主也是纷纷退让。

    独孤白好奇:“凡少主,这个称呼怎么来的?”

    这可把他给问住了,可上一刻才答应要帮忙,这会儿不答,总归有些不好。提及此事,诸葛不凡也是头疼得很,一巴掌拍在脑门上,缓缓解释着:“这还得从《起海计划》说起,那一年,逍遥阁坤泽宫深陷险境,桑奉令讨伐坤泽宫,她估计是玩心大发一时糊涂,竟下令说,只要我肯付出十年时间任她差遣,她便不出手。坤泽宫是死是活,皆看天命,结果……”

    独孤白想象了一下当时场景,不禁感叹:“结果就是,即便桑作壁上观,坤泽宫依旧挡不住羽族攻势。杀也是赢,不杀也是赢。魔人疫肆虐,坤泽宫只能割除领地折翼自保。”

    桑不出手,杀也是赢,不杀也是赢,结局都一样。诸葛不凡愿为这一线生机甘愿付出十年自由,可悲可笑又可敬。

    诸葛不凡点头:“相比之下,逍遥阁就没那么幸运,无人支援,彻,又灭一大仙门。至于凡少主,是因为我到此处,被之前交手的刺客认出,他们不服,时常要与我决一死战,暗杀什么的随之涌来。人越多,事情越多,沦到桑差遣时便找不着我。所以在某一天,桑怒了,一气之下命令所有刺客安分守己,为此还屠杀了多名刺客,以儆效尤。之后不知是谁传言……”

    说到这,他有些不好意思,将握成拳的右手抵上唇边,轻咳两声道:“传我与桑是情人关系,自那之后,谁见了我都喊一句凡少主,久而久之,就成这般光景了。”

    竟是这么得来的,独孤白却是困惑了,她深知桑不是色令智昏之人,居然默许谣言传遍,只因顺眼,就在坤泽宫讨伐之事不出手,真是奇了,但想想,好像又合理。

    独孤白:“你与她相处得似乎很好啊!”

    诸葛不凡:“说来你可能不信,桑怕孤单,她看我顺眼,找个人陪她聊天、下棋……有时会觉得我烦不让我说话,让我在一旁呆着。”

    独孤白:“只是这样,她没对你动过杀念?”

    诸葛不凡:“之前没有,但现在,有了。”

    独孤白汗颜:“与我相关,抱歉,连累你了。”

    诸葛不凡笑眯眯道:“谈不上连累,我与她本就敌对,立场不同,终归是要殊死一战的。不过小白姑娘,你真的很像我一位故人。”

    他记忆恢复了?难不成已经知道她是谁了?独孤白问:“谁?”

    好在只是感觉,诸葛不凡莞尔道:“呃!没记起来,就是莫名觉得熟悉。”

    是不是故人?熟不熟悉?独孤白心知肚明,虽然知晓他不会犯这种错误,但还是忍不住要提醒,她道:“丧,焚湮国人,复姓北唐。百年前是焚湮国一位小贵族,后来国灭他也随之消失。丧是男子,但不知为何,如今的他却是以女相(桑)出现,其中疑点颇多,无人得知……但有一点你必须要清楚,能为苍效忠,必定有着过人之处和狠绝之戾。你与他相处,不要被他表面所骗,他或许对你一时心存善意,难保不是另有所图,百年前的北唐丧,确实值得深交,但现在……”独孤白神色凝重,摇了摇头,紧接道:“总之,你小心他吧。”

    诸葛不凡明晰,他待在桑身边的这几年,也是格外小心,他道:“我明白,十年之期还差两年,就算到时她不放我自由,我也留有后手。”

    听他这般说,独孤白也放下心来,对他和桑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也是越发好奇。不确定道:“桑,不会真看上你了吧?”

    这可不得了,诸葛不凡呛到,低着头道:“小白姑娘,莫要拿我寻开心了,在下对这些实在是无心,我辈修行之人,自当怀揣责任,济世救民。”

    闻言,独孤白也是欣慰一笑,道:“挺好的。”

    只是此刻,她又想起一件往事。

    【北唐轩闻神色凝重,手掌端持拾殇剑,他道:“从今日起,拾殇剑认你为主,你要记得你的身份,记得你的责任。

    任重道远,独孤白接受拾殇剑,双膝跪地目送他离去。】

    独孤白轻声叹息,忽然想起,正事还未有头绪,道:“对了,桑腰间令牌,是进入上翼洲的令牌?”

    诸葛不凡:“应当是,你想要那令牌,我帮你吧。”

    好极了,独孤白问:“你有办法?”

    诸葛不凡微微一笑,颇为自信:“自然,刚好现在已到亥时。”

    亥时?难道此事要在亥时才能做?

    他引路带着独孤白再次来到“凡丧”,这怎么看,都像是自投罗网啊。诸葛不凡却道:“放心,亥时到,这里不会有任何人驻守。”

    独孤白:“为何?规矩么?”

    诸葛不凡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做出嘘声动作。小声道:“你看了就明白了。”

    红绸飘荡,伴随烛火,一女子在莲花台上翩然起舞,舞姿绰约惊人,轻盈飘然,叫人流连忘返,只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眼。

    没想到时隔百年,她还能再次看到这华丽之舞,独孤白心道:“惊鸿!”

    舞,惊艳卓绝,人,悲伤怆然。

    耳边传来叹息,听他道:“惊鸿之舞,悲怆之人。她又伤心了。”

    惊鸿舞,曾为焚湮国国舞,一舞惊人观之不忘,由此得名。只是后来焚湮国举国灭亡,惊鸿舞也随之失传。

    独孤白持好奇疑问,道:“你如何得知?这舞名惊鸿。”

    诸葛不凡明显有些卡住,缓缓解释着:“之前她跳这舞,总会命我在旁伴奏。”

    独孤白眼珠一转,发现他腰间确实别着笛子。她道:“琴、棋、音律一类你从不擅长,她居然让你伴奏。”

    诸葛不凡:“许是怕孤单,想找个人陪着。不过小白姑娘如何得知?我不擅音律。”

    独孤白果断一答:“猜的。”

    两人低着头,一步一步往右靠去。眨眼间,独孤白发现桌上摆着令牌。诸葛不凡道:“桑,只有在跳惊鸿之时,才会把这令牌卸下,放在此处。”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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