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村角那处破屋住人了。”

    “好像是……小傅仙师带着他的妻子和孩子回来了呦。”

    “啊,小傅仙师!干站着干啥子勒,还不快去接人。”

    像是见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一家三口,郎才女貌勒,多般配啊!”

    两人愣在门口,独孤白望向怀抱赤子的傅九决,小声念道:“你带我来这,原来是有相熟之人啊。”

    傅九决道:“之前路过,帮村民们解决了些小麻烦,没想到他们记住我了。”他移步上前轻声道:“大家真是客气了,其实不必带这么多东西来的,我来此处真是叨扰大家了。”

    “不叨扰,小傅仙师多留些时日吧。”明明与傅九决说着话,却时不时望向独顾白,甚为欣赏感叹,连连点头。

    “小傅仙师头发怎么白了?”

    这该如何解释?慌乱之中傅九决随意答了句:“染的,任务需要。”

    “哦,白了也帅气,有句话咋说来着?哦,仙气飘飘滴。”

    傅九决汗颜:“过誉了。”

    热情接待声中,一姑娘透过人群指着独孤白愤愤质问:“傅仙师,她是谁?她真的是……”

    大娘赶忙制止了她,劝道:“啊兰啊,小傅仙师是客,要对小傅仙师尊重,对小傅仙师的发妻和孩子更要尊重欢迎。”

    那姑娘不听,捂着脸哭泣着跑开。

    这下误会真是大了,难怪独孤白看到村民们提的东西大多是大补之物。这是将她俩误会成——到此处来养胎了。

    傅九决奋力解释:“大家误会了。”

    可村民们热情非凡,根本不听他在说什么,拉着他和独孤白一顿恭喜,寒暄许久才挤出人群,傅九决来到大娘身边礼貌问道:“大娘,有没有奶给这孩子喂点。”顺手将孩子交到她手中。

    独孤白也移步上前:“这是我们捡来的,我不是这孩子的娘,所以……您可以叫我小白。”

    大娘醍醐灌顶,笑道:“小白姑娘啊,你们放心,老白家媳妇也刚产子,这不赶上了么,这孩子就交给俺,保准给他喂得白白胖胖勒。”

    夜将尽时,村民们也都散去各自回家了,傅九决拾起菜刀做起了晚饭,独孤白在一旁盯着他的手艺,道:“不错,很好。”

    傅九决笑道:“你是说我切的这个还不错。”

    “自然是!”独孤白打心里好奇:“啊兰姑娘是怎么回事,我看她对你很有好感啊,今天哭得也挺伤心的,不去找她解释一下么?”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傅九决甚是无奈:“我心有所属,给不了啊兰想要的,趁她尚未深陷其中,明日我去与她解释清楚吧。”

    闻言,独孤白心中明晰,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只是一种共度黑暗的依赖,并不是那所谓的感情,因为曾经的我也有过这样的感觉,渴望有人相伴,有人能够依赖。但这并不是爱啊。”

    傅九决刀下停顿一刻,而后缓缓抬头望向她,眼眸充满心痛:“对不起。”

    “为何要道歉?”独孤白起了困惑。

    傅九决喃喃道:“如果我的喜欢对你造成负担,那我一定会收起来的,只是收起来对我来说有些困难,请多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错了,大错特错,这完全不是独孤白本意:“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九决浅笑一刻,道:“我知道。”放下了刀刃,语重心长:“独孤,我确认过自己的心意,我发誓绝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所谓的依赖。我知道你一定经历过很多事情,所以没有人能够走进你的内心,但我,我不想回头,喜欢你这件事很美好,十分美好,极其美好,我……我不想放弃。”

    他宛如一个等待宣判的死囚,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你不必回应,更不需要为此有负担,只要你安好一切都不重要。真的,你不要为此有负担。”

    若不说清楚,恐怕他会在自己这棵铁树上吊死,再逃避,可就是误人终身了,一想到这,独孤白突然冒出一句:“你让我想想吧。”

    傅九决微微愣了一下:“想什么?”

    可她已经走出了屋里,对他的问题没有在答。

    清晨起了个大早,傅九决勤快地劈着木头,大娘提着果篮便来了,想来是来找傅九决的,独孤白便随意找了个借口出门探消息去了。

    大娘:“小傅仙师呦,第一次带姑娘来吧,你可瞒不了大娘啊,你看那小白姑娘的眼神都在放光嘞。”

    傅九决语气显然有些茫然:“啊,啊。”

    大娘:“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吧,哈哈哈哈,难怪呀,不会追姑娘家吧!大娘教你啊,想当年我老伴啊还是半路抢来的勒。大娘我眼神好,这小白姑娘定然不讨厌你,既然不讨厌那就有机会,不要磨磨唧唧的,大小伙要直接上啊,照你这闷声不坑气的,要何年马月才追得上哦……来,大娘教你哈,你这样做啊……”

    独孤白一掌拍在脑门上:“换血之后听力是越来越好了,这么老远都能听到。”

    仙门最近倒是没什么动静,自己都忙得焦头烂额,估计暂时没空抓人。

    独孤白飘荡一圈回来,发现大娘还在,还上下打量着着自己,傅九决也是一脸无奈,毕竟是为了他俩能好,不好拒绝啊,既然拒绝不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只见大娘不停往傅九决背后推推,边推边念叨:“去啊,按俺教你的一追一个准。”示意他走上前去,这是要亲自撮合,铁了心了要盯着她俩。

    傅九决浅笑一刻,手心向上摊开避无可避。

    独孤白也哭笑不得,大娘亲自吩咐亲自下场盯着,有种被迫完成任务之感,她轻咳两声道:“去哪啊?走吧。”

    傅九决实在是掩饰不住笑意,哈哈傻乐着,搞得什么都不会了:“右边,左边,不对……这边。”

    真是前后摸不着头脑。

    反正闲来无事,独孤白还是跟上了他,眼前是棵月老古树,枝繁叶茂的,树枝上挂满姻缘牌,这些都是往年来村中有情人所挂。

    傅九决在前方叫住了她:“独孤,这,我推你。”

    秋千。

    说实话,独孤白从没坐过这玩意儿,有些新奇,依着他的手势坐了上去。秋千绳牵动,缓缓荡了起来,如沐春风,很久没有这般开心了,她道:“荡高点。”

    头顶传来宠溺一字:“好!”傅九决又道:“那就在高点,抓稳了。”

    不知荡了许久,玩的不亦乐乎。第二天大娘倒是没盯着,两人闲来无事帮着村民们下河捉鱼,插插秧苗。

    独孤白又茫然了,手中攥着把秧苗亮着眼睛寻求傅九决帮助,说实话插秧这种事她也没干过。

    傅九决撸起袖子温和道:“把它分开,一根一根整齐插进去就可以,注意间隔。”弯下腰示范了一遍。

    独孤白有模做样,跟着他很快便学会了要领,一排排秧苗插得整整齐齐。傅九决见状夸赞道:“不错,独孤,你确定你没弄过这个?”

    独孤白面不改色的:“自然,我何时骗过你呀。”

    由衷感叹,傅九决笑着道:“好极了,很好奇还有什么是你不擅长的?”

    又一颗秧苗插入其中,独孤白道:“我不擅长的有好多啊,比如……”

    比如感情。

    傅九决也不忘手中活咕咕插苗:“比如什么?”

    “没什么,一会下河捕条鱼。”

    “咦!水冷,你一会在旁看着,我下去给你抓。”

    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注意到了,独孤白以前最是怕冷,“嗯?!”声回应后克制不住浅笑一声,独孤白道:“以前是怕冷,现在不怕了。”

    “是吗,那真是可喜可贺了。”

    正忙着手中活,耳边传来呼喊:“傅仙师。”是啊兰,她站在田埂上正欢快着向他招手,独孤白偏着脑袋示意他有人喊,傅九决望了一眼她,撅着嘴放下手中秧苗道:“我一会回来。”

    独孤白此刻想到两个字——桃花。

    还真是一会。只过片刻他便回来了,独孤白微微一抬眸,又见阿兰哭着跑了回去,真是哭笑不得,不免要打趣他一番:“你还真是铁石心肠啊。”

    傅九决轻叹一声:“等啊兰想明白放下了,再去给她赔礼道歉吧。”

    “太难吃了!”独孤白看着眼前一条黑乎乎的东西,真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弄出来的,一掌拍脑门上:“看来我是真不适合下厨。”

    傅九决不认为:“我觉得,挺好的。”端起那盘黑乎乎东西,一点一点咽了下去。

    独孤白连忙制止却拗不过他,真怕一不小心把他给毒死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傅九决给了她勇气,于是出现……后来……又弄了很多东西。

    独孤白惊呼:“要炸了要炸了,快跑!”

    一个黑乎乎丑陋无比铁球破鼎而出,一飞冲天,好在没砸到人。

    “小傅仙师没事吧,你们?额!是在炼什么绝世……大黑球吗?”剧烈爆炸惊动了村民。

    两人只得大眼瞪小眼,笑笑掩饰尴尬,待众人离去,傅九决笑道:“第九十九个鼎,成功爆炸!”

    独孤白点头回应:“看来,我不适合炼丹。”

    “往这边编!”

    “这边?!怎么和你这个不像啊!这是草帽么?不对,这怎么越看越像……算了。”简直是不忍直视,丑了吧唧的,独孤白赶忙将它扔掉。

    傅九决将那丑玩意收在手中,即便手把手教着,结果还是惨不忍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道:“呃,就当它…与众不同吧。”

    失败许多次,独孤白不想动手了,移过来靠近他,专注着盯着他手势,发现他越编越快,不过几下,原本蓬乱的侧柏叶便被他治得服服帖帖。

    他将编好的草帽轻轻地扣在独孤白头顶,微笑道:“以后这些小玩意我给你编,你永远都不用学……”独孤白心中咯噔一下,只觉眼前这人,又回到了以前意气风发爱笑模样。

    傅九决:“对了,我最拿手的是编发,独孤,头发给我,我给你弄吧。”

    独孤白听到这话,居然没拒绝,下意识便转过身去,“哦”了一声便将头发递给了他。

    一天下来也算嬉闹非常。

    这天,两人互相依偎爬到了山顶,敞开双臂迎面享受着和风暖阳,放肆高喊着。

    傅九决:“我不是救世主!”

    独孤白:“我不是救世主!”

    傅九决:“我不是大英雄!”

    独孤白:“我不是大英雄!”

    傅九决:“我不想走!”

    独孤白:“我不想走!”

    傅九决:“我会回来的!”

    独孤白:“我会回来的!”

    正随着他高声呐喊,忽然傅九决放下呐喊的双手,语重心长地对她道:“独孤,若是哪天我走了,你也一定要像现在这样开心,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够剥夺你获得快乐的权利。”

    独孤白:“嗯?!为何突然这样说?”

    傅九决如卸重负,一脸放松道:“没什么啊,有感而发么。”

    独孤白怎会不知他所担忧是何?他定是担忧如今处境会给独孤白带来危险,可是殊不知,如今独孤白的处境,同样也会给他带来危险,甚至比他更麻烦更危险。

    有些事说出来烦心,不如不说,只是此刻她做了一个决定,想想还是要说出来。独孤白抬眸望向远方,状似轻盈疏松:“要不要试试?”

    傅九决困惑:“试什么啊?”

    独孤白转头望向了他,果断道出:“试试,和我在一起!”

    他明显是愣住了,没想到这个结局。估计以为独孤白是在开玩笑,所以也没太重视,只是笑着问:“为何突然说这些?”

    独孤白庄重着自顾自回道:“因为我和你在一起,才最开心。”

    他,僵住了。

    独孤白说的是认真的,继续道:“我发誓我不是什么一时起意,也没有什么完成任务,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没有怜悯、同情、取舍。你应该明白,我若不是思量许久,是绝不可能会说出‘和我在一起’这种话的,一但说出口便是认真的。”

    他,皱起了眉头,认真思考起来。

    足够时间让他思索,但她思量许久,有些事必须提前言说:“和我在一起,你要面临很多。比如,我会给你带来危险;比如,你一世清名会受我所影响,或许会变得和我一般臭名昭著恶名远扬;再比如,人人喊打众矢之的……总之,我会给你带来无穷尽的麻烦与危险,能带给你的坏处远比好处要多,甚至更多。即便这样,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如此多弊端,如此危险,确实该给人好好思量的时间,独孤白认真道:“九决,你好好想一想吧,我……我不着急得到答复。”

    两人都有各自考量,最终还是独孤白先做出了抉择,她很明白要面对的危险和困局,做出这个抉择是她挣扎了许久,咕咕咕地一鼓作气将心里话全部吐出,说完这些便转身离去。

    忽然,傅九决在她身后喊道:“我愿意!我,傅九决,很想很想和独孤白在一起,很想很想。”

    他疾速而来,唰一下便直挺挺立在独孤白眼前,眼眸含光道:“因为我和你在一起,我才最开心。”

    他俩的理由都是同一个,没有任何乱七八糟其他杂质,只是纯粹的想要与眼前人共度余生。

    “哈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那一天的夕阳,格外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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