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仗剑饮恨·启】——

    独孤白整个人大受打击,颤抖着手抚在傅九决毫无生机的冰冷面颊上,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可听到的急骤跳动的是自己的心脏,而她真正想要听的那颗心脏,正在缓缓平息平静。独孤白慌了,望向怀中傅九决的目光是那么心痛、无措、不可置信。她懂他的决绝赴死,两人面对重重围捕定难以走出,但若只是独孤白一人,尚能得生机……可是她想说的是:“我与你一般,不怕被你所累。”

    倏然间,血色光芒布满,虽时机不恰但她还是强行施展了点咒术,独孤白金色发辫凄美,忽而抬起右手,将其中骨戒取下戴在了傅九决中指上。许是因为生命圆环也在他手上,所以骨戒并没有排斥他。

    独孤白目光冷敛,眼眸中一股恨意涌上心头,许多年了,这种汹涌澎湃恨意再次涌上心头,折磨、痛苦、崩溃。她将傅九决绑在自己背上,杵着拾殇剑欲拼杀出一条血路。

    她戾声道:“挡我者,死!”

    寒光冷戾,戾气骤升,拾殇剑下倒下一个又一个,云纹箭与拾殇剑两相争斗,谁也不落下风。

    彻冷言道:“灵尊,你的法力都去哪了?若你肯归羽族堕落系,那便不会这般麻烦,毕竟你我同为一族,我怎会为难灵尊?”

    独孤白此刻什么都听不见进去,只道:“早晚取你性命。”

    剑锋刺穿彻的手臂,只差一点,就能将他整条胳膊卸下。与此同时,云纹箭也贯穿独孤白右手掌心,鲜血飞溅……此刻两人擦肩而过,一道白光闪过,独孤白震惊心道:双生结。

    两人看对方的眼神都带着不可置信,因为双生结。

    彻极其诧异,呆伫原地,侧着身缓缓抬眸回望正在奋力逃走的独孤白,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呆滞回道:“我等着。”

    身后刺客欲要追击,彻震言:“别追了,把消息递给坤泽宫,让他们去追好了,我们……做渔翁。”

    纷纷互使眼色,齐声道:“是。”

    一路上不知摔倒多少次,跌倒了就再爬起来,反反复复,一刻不敢耽误滞留。爬过数层石阶,终于赶赴约定之处。

    诸葛不凡见两人狼狈状,连忙上前喊道:“师父。”

    独孤白快速解下绳锁道:“坤泽宫地界你熟,你带九决离开。”迅速掏出卷轴,又道:“点咒术,它能解开你的封印助你收回法力,但我要提醒你的是,封印既解,前尘往事皆会忆起,亡国之痛丧亲之苦,防不胜防。”

    诸葛不凡虽不解,但这般状况下也顾不上再问,碰到傅九决愣住一刻:“师父,九决师弟……”

    独孤白却十分自信:“他不会死。”

    好吧,姑且信她,哪怕这个人已经凉透。诸葛不凡又道:“那师父你呢?”

    独孤白持剑转身,正欲往回走,听诸葛不凡问便侧过身来道:“我啊,后面有几个跟屁虫,我得解决啊。不必忧心,我已传信回羽族,不会有事。你们也不会有事,不凡,帮我护住他,切记,你们两个,都要平安无事。”

    说罢,决然往回走去。

    诸葛不凡在身后大喊:“师父放心,定不负所托。”

    石阶初端,独孤白早已等候多时,可心中却在想着彻的双生结……思绪回旋一刻抬眸一望,果然,来人是坤泽宫弟子,而非羽族。

    独孤白将握剑的右手一举,白绫将手心与拾殇剑死死包裹起来,手背上,雪白布条快速印出红点,即便身躯早已支离破碎,但为一线生机她也会拼搏到底,只道:“我在,今日无一人,能跨过这长阶。”

    如今只剩一成法力的她还要用来压制本体,时间一长,终难敌四手,围攻之人不减反增,很显然,坤泽宫弟子倾巢而出,只为抓捕独孤白与神眷者。

    千钧一发之际,尖啸:“独孤白,她,她……走火入魔了。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啸划破长空。

    一名坤泽宫弟子提着断剑疯狂往回跑,整个人被吓得失魂落魄,与他同去的其他弟子全部死光,只剩他一人狼狈逃回。此刻,独孤白左腕三道疤痕全部褪去,她,紧接着发疯。见那弟子如她所愿跑回坤泽宫,独孤白嘴角划出一抹诡谲笑意。

    故意留一人,引蛇出洞,倾覆巢穴,寸草不生。

    众人只见她一身戾气杀上坤泽宫,杀红了眼提剑仗势欺来。无人能挡,浮尸百万血流千里,不过如此。

    “快,快开结……界。”

    “砰!”一颗人头呱呱坠地,血溅当场。

    未见其人先见其剑。拾殇剑身饱含血光,简直就是把嗜血魔剑,将大喊那人一剑斩头。

    坤泽宫,亡了。

    独孤白,也完了。

    从此再无退路。

    ……

    “离,住手。”

    来人华发凄美,腰间悬挂短笛,贵气十足中又不失压迫之感,所踏之处冷敛气息掠过,顷刻间,方圆百里外皆被诡异寒气笼罩,不禁令人心惧寒颤。他略微出手便将走火入魔的独孤白制住,而他没在做什么,只是轻轻扶住她,眼眸中闪烁泪光,那目光是心疼、是自责、是温和。

    转眼间将独孤白膝盖一捞,稳稳抱在怀中,斥道:“看了那么久,也该累了吧?”

    彻与桑迈着慵懒步伐走来,眼前这人他俩可不能得罪,只能乖乖站立原处不动。

    绝道:“回去告诉苍,离,我带走了,她要拿人,让她来羽都找我。”说罢,带着支离破碎的独孤白离去。

    闻言,桑拱手道:“恭送羽皇。”

    待绝走远,桑冷言道:“你运气可真差,上次是鬼王,这次是羽皇。”

    彻早已习惯桑的冷嘲热讽,一脸无所谓:“无妨,此次任务,目的已达到。”转身欲离去,又道:“你不是懒得掺和我这些破事吗?怎么,来看我笑话?”

    桑不语,抱着手臂,臂弯中拽着一封信,一脸死气。

    两人背对着背,彻扫了一眼那东西,已明白,有些嘲意道:“哦!看来那凡少主又跑了。”

    不说话便是默认,的确,诸葛不凡确实是跑了,只给桑留了封信。

    桑不答,却意味十足问:“你为何一直盯着独孤白?你当真要她死么?可方才我观你,怎么有些想救她呢。”

    彻顿住了脚步,不语……片刻后又起了步伐。

    ……

    独孤白耳畔莫名传来阵阵求饶,吵得她揪心,声声“饶命”祈求将她瞬间惊醒。猛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崭新环境,金色绸缎琳琅满目,飘逸非常,真乃神宵绛阙。

    独孤白喃喃自语道:“羽都。”

    她躺在靠椅上轻疏气息,手势结印而起,无变化,在结印,依旧毫无变化。她不由叹道:“果然,法力尽失。”

    欲起身往外透气,“啪!”声重摔在地,原来是裙摆太长,有些不习惯这身崭新华服。

    宫殿广阔华丽,视线远观而去,殿门前有人凛然伫立,远观华发飘逸背影俊朗,移步上前去,近观面如冠玉轮廓分明。

    独孤白缓缓上前立其身旁,却也有意隔他一丈远,凉言:“我以为你不会来。”

    绝浅露笑意,旁人一观都知他很是愉悦,绝欣喜道:“其实我很开心,你在最危难之际能想到我……还能想到我。”

    独孤白目视前方,心中毫无波澜:“你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我不过是利用你,你竟还愿意这么做。绝,这不是你,也不该是你。”

    他笑颜依旧,毫无怒意道:“人总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我已经为此付出代价了。所以以后无论何事,只要你说,我都会帮你。无论你要闯什么祸,尽管去闯,我给你兜底,就算你要杀人亦或是想杀谁,我都帮你。”

    旁人听去这话多少会觉他这人嗜血疯癫,但独孤白却觉,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他,真正的羽皇。

    独孤白认真道:“我与彻之间纠葛我自行解决,你不要插手,更不要动彻。”

    绝奇道:“为何?”

    独孤白放心不下,强调着:“没有为什么,总之不要动彻。”

    绝轻叹,有些失意道:“离,我们快六百年没见了吧,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念你的,只是我不敢去见你,我怕你……仍憎恨我。”

    独孤白十分认同,因为她确实对绝有些厌恶,冷不防道:“你说的这些没有任何意义。我也不是圣人,做不到对你的背叛一笑了之。你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应付苍……你今日之举,代表着羽族神眷系将不再避世。一山不容二虎,神眷系与堕落系早晚打起来,你与苍,注定只能留一人,统治整个羽族。”

    绝乐怀:“你担心我?”

    担心是不可能的,独孤白道:“你可是与苍齐名‘三祸世’的人,我再怎么蠢,也不会蠢到要来担心你。”

    绝落魄了:“还是恨我啊!”

    独孤白不语,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恨。好像已经释怀无感了。

    绝轻松道:“其实什么都不用担心啊,就算哪天我败了,让出羽皇之位也无所谓。反正这个羽皇我也当着烦了,不过就是把当初靠出卖你得来的位置再还回去罢了……离,我会护着你的,什么都没有你重要,只要你安好其他都不重要。真的。”

    独孤白哼声冷笑,道:“赎罪吗?不需要。很多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但你我总得往前看。”转身往殿内走去。

    绝似乎又乐了,鼓起勇气厚着脸喊道:“那既然往前看的话,你还能……还能再原谅我吗?”

    独孤白听到了,听得清楚但无任何回应。其实,绝与她并无血缘关系,不过是曾经相互依靠,努力想要存活下去,同病相怜的两个苦难之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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