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白心揣琐事,脚步走得异常缓慢,有些失魂落魄。独孤良见她终于回来,乐呵呵道:“仙门琐事我虽知之甚少,但也略有耳闻。先前便听说羽族彻死了,没想到是死在你手里啊,不过你也真够丧良心的,人都死了你还分尸。你提着彻的头颅去见了谁?”

    “都不是好人,何必惺惺作态。”独孤白语气弱弱的,当场戳穿了他,整个人无精打采甚是疲倦。

    闻言,独孤良哈哈大笑,他这般说就是故意膈应独孤白,活着尚且交恶仇深,死了又怎会怜惜宿敌尸身。

    独孤白落座石椅,懒散着将右手搭上石桌,把石桌上的小石子无聊翻滚两圈,有气无力道:“去见北唐丧和……”噎在此处,眼眸无神地,又将石子来回翻滚两圈,出神发呆。

    顿住片刻后鼓足勇气补充道:“我师父。”

    这可令他顿感意外,没想她会答。独孤良两颗眼珠瞪如铜铃,也就随口一问,他可不会真的在意独孤白去见了谁,只是眼下确实另有它事需要解决,独孤良假笑着道:“哦,原来是去见师父啊,怪不得要这么长时间呢。只是二姐,和你商量件事呗,你能不能先把法术解了你再发呆?哈哈哈……你让我这样一动不动定在这,我累啊,骨头都要散架了。况且,这还摆个棺材,我就这般直勾勾盯着,怪渗人的,我怕鬼啊,哈哈呜。”

    独孤白杵着脸,半身侧过瞥视向他。

    此刻独孤良双手朝天,身体微斜单脚站立,正对石棺。若不是被独孤白施法定住动弹不得,想必此刻定是瑟瑟发抖,麻木瘫坐。

    悠悠起身,独孤白道:“好端端的不老实待在凡间,偏要跑到仙门地界,难道和她有关?灵渺殿居然请你出动……”越发认定不对劲,手持荆棘刺果断抵上他的咽喉:“说,有何图谋?灵渺殿是不是欲带头挑起事端?”

    “唉!唉!喂喂喂!”独孤良吓得连连尖叫,因为知晓独孤白会真下狠手,连忙吐露所知:“有事那肯定是真的。只是我这前脚才踏进仙门就被你逮着了,都没来得及回灵渺殿呢,怎么可能知道吗?二姐,哈哈呜呜,刀剑不长眼呐,你先挪开,挪开啊。”

    委委屈屈,再不挪开他可就要嚎啕大哭了。

    解除法术不可能,荆棘刺倒能放下,独孤白再无精力纠缠,道:“带我入灵渺殿后我便放了你。”

    “好啊好啊,那你先将法术解了,让我缓缓,求你了二姐,我,我真不行了。”独孤良嘴上连连答应,生怕她反悔。

    目光微微偏移,嘴角牵起一抹笑意,独孤白早有防备,最终还是给他解除定身术。

    无精打采转过身去,阴风急闪,忽觉背后有异动,独孤白猛地起手隔挡,故漏破绽让他钻空子,果然,她被定住动弹不得。圆球在她眼前极速旋转,眼花缭乱,球之后,露出半张脸,正是独孤良。

    独孤白哀叹着合上眼眸又迅速睁开,道:“我早知道你是这么个德行。”

    既已自由索性不装了,独孤良露出原本德行,将良鞠往上一抛,收回夹在胳肢窝下,得瑟着翘着二郎腿坐上石桌,贱兮兮道:“上当了吧,唉,独孤白啊独孤白啊,还带你入灵渺殿呢,你想都别想,趁早死了这条心,我是不会跟你同流合污的,咱俩就此,划清界限。”猴似的跳下石桌,伸出脚往地上划出横线:“就此割席。哼!”

    提着球就往出口走,只是步数不过七,越想越不得劲,夹着球灰溜溜滚回来理论:“你说你真是害人不浅,你都腹背受敌自身难保了,还想让我跟着你惹人瞩目,我是个人又不是活靶子,我挨着你高低得挨几十箭,谁挨你谁倒霉。跟着你,铁肯定没好果子吃,为了我能有好果子吃,我希望,此生再也不见你。告辞。”

    天道好轮回,独孤白被定住只能干瞪着眼任他离去,无可奈何,直至那人消失于眼底。

    吹着冷风,独孤白依旧沉默,心想:“锦书已在你身,如今我入不入都无所谓了,锦书送到灵渺殿就行,届时,自然会有人来寻我。”

    既然动不了,干脆就闭目养神,忽觉有风,独孤白睁开眼眸,道:“你不是走了么?回来干什么?”

    独孤良左手叉腰,右手抛球,佯装大人道:“独孤白,你可知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这是看不惯独孤白特地回来要骂她几句,否则难咽掐脖之气。

    边抛起球边绕着她转,独孤良意味深长道:“你呢,爱不够绝,恨不够绝,你对自己够狠,对别人却时而心软时而狠辣。极度贪心,既想成全羽族,又想保住仙门,什么都想要又什么都得不到。爱恨各占半数,做不到极致,只能痛苦着煎熬着两端徘徊。立场不明才是你最致命的弱点。但凡你能学到北唐轩闻半数狠绝,这三界于你而言如同囊中之物!你都可以横着走了,苍和绝都未必是你对手。”

    “可你偏偏,拖泥带水,这般辛苦活着,唉,难啊。说实话,有时候我真的很嫉妒你啊,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你这般修炼天赋极高之人,若我是你,早一统三界,哪还轮得到羽族猖狂。”

    这就要谈及独孤白当年事迹,拜入仙门十日修炼十二羽剑至十一式,单挑仙门数万名佼佼者,一举夺冠并将仙门最后一枚金羽令收入囊中,曾几何时,人人畏惧又叹服。

    “独孤白,你这样活着,很累吧。听我句劝,羽族仙门择一归之,至少这样能活着轻松些。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不该如此消沉。”

    字字句句全都听得仔细、认真,一字不差跳入脑中,独孤白望着他离去身影,所思达到顶峰,猛地大声苦笑着。

    她太清楚了,有很多人都对她感到失望,失望透顶,失望至极。

    凉风如片刀,割蚀骨肉。

    飞速极旋,不知哪来的球体,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入殿中,正对独孤白脑门凶悍袭来。

    独孤白未料到这突发状况,震惊之际只见独孤良追逐后方,动如脱兔三入殿中,危急时刻,奋力抽出右手,旋身,将飞球拦于掌心,可这球宛如脱缰野马,怎么拽也拽不住,巨大冲击力将他冲击数丈,与独孤白腹部近在咫尺。

    若他没拦住,此刻独孤白必遭重击。

    腹前手掌比起球还是小了些,虽小却有力,终于停下,绿球“啪”声坠地,随球落地的还有鲜红血滴。

    独孤良手掌颤抖不止。

    他背着身,独孤白瞥见他伸出左手碰上唇边,听他不屑道:“搞偷袭,哼!又可以打架了。”

    状况过于突然,独孤白竟没发现他嘴角血迹。

    才过片刻,究竟发生什么,搞得他如此狼狈。

    独孤白尚未来得及发话,殿中猛然飞进数名黑影,惨烈至极,情况不乐观。看清人脸,她道:“怎么回事?其余刺客呢?”

    正是三十六刺客,只是人不齐。

    刺客六号道:“是伶舟迟。其余刺客还在路上。”

    殿外传来诡异声响,大事不妙,独孤白喊道:“独孤良。”

    他听到呼唤,犹豫半刻还是解开了穴道。

    独孤白一个箭步冲上最前方,道:“一起上。”

    恶战激烈开始,月色下人、剑、球,极影掠过。光束划过之处缺角粉碎。

    独孤良不可置信:“这是伶舟迟?何时这般厉害了?厉害的不是伶舟至么?是我年纪大了记忆紊乱?不至于吧?至于吧!”

    独孤白道:“打架都堵不上你的嘴。”

    众刺客高冷着各行其事,各应其招,互不搭理。只是脸色愈发黑成。

    若真能解决伶舟迟,那么独孤良将成为下个伶舟迟。

    然事与愿违,刺客六号率先开口:“月望节临至,我等法力均被压制,强行攻击,只怕控制不住牵动本体,走火入魔。”

    刺客六号所言在理,交手多时,独孤白确实有些力不从心,思虑半刻道:“先走,等其余刺客到齐。”

    纷纷退却,留一刺客暗中跟随伶舟迟。

    抵达安全地带这才卸下警惕。

    独孤良仿佛确认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鬼鬼祟祟的,欲神不知鬼不觉出逃。

    身为仙门人与羽族厮混,这不就明晃晃承认,独孤白就是沧离没错。

    越想越后怕,轻则误会一场笑之了结,重则死无葬身之地,想到此处,独孤良再不跑他就是傻子。

    然,他有任何鬼祟动作均被独孤白览于眼底,在他身后冷冷将荆棘刺架于他脖颈,独孤白道:“往哪走?你方才不是很嚣张么!”

    闻言,独孤良丝滑转身,扑通直接跪倒在独孤白眼前,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忙求饶道:“二姐二姐,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我发誓今后为二姐肝脑涂地身先士卒虽死不悔唯命是从……你让我往东我决不往西,你让我往西我决不往东……”

    独孤白烦闷,不想听他瞎扯,严厉呵止:“闭嘴,在废话便割你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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