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芩山云华寺

    此刻大殿内两两三三弟子盘腿坐于蒲团上,一眼望去全是统一青色,眉目低垂,神色谦恭认真,嘴唇一开一合,念出能令人心安离虑的般若佛音,整个氛围显出一股庄严肃穆。

    大殿外,红漆房梁顶部上方盘旋着一群白鸽,霎若流星,飘飘起伏间,形同一道道白色的云卷疏落翻了几翻,惹得葱绿的树叶止不住的一晃一摇,纯洁羽翼收拢,停落在了梁间枝繁叶茂的菩提枝干上,由着叶片遮掩下,若隐若现间成了整个院里朱墙红瓦下唯一抹明光。

    八点一刻,早课结束,淮海随师弟们先去饭堂吃了饭,接着回偏殿里拿了弟子们昨日做好的功课作业打算去一趟师傅房中。

    他本以为会如同往日那般在金像蒲团上看见师傅宽厚温润的背影,可当他推开门,门内却是空无人影!

    “师傅?”他开口尝试着叫了一声。

    “师傅您在吗?”

    “…吱吱…”回应他的是林间鸟儿。

    除外院那边传来的游客上香嬉笑声和偏殿里出来的绕耳绵绵梵音声之外,并没有多余的声音了。

    思虑片刻,他还是走了进去,跨过门槛,伫立于中央环视一周才踱步来到屏风后低矮桌台处。

    纸墨茶水,摊开的经书,干了的墨,茶盏里的水估摸着已凉透,香炉其中是燃尽了的烟灰,这一切都在造示着者它的主人已离开了许久。

    经卷上摊开了一个方形匣子,其中有几摞纸张,淮海准备附身去拿的时候,里面掉了一张小纸条下来。

    淮海带着一缕疑惑弯身捡起了纸条,上面那一行工整簪花小楷突突入目,双眼陡然睁大,啪叽一声手中经卷掉在了地上,瞳孔紧接着极速收缩里面带了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门房外走廊传来了人急促脚步声。

    “淮海师兄,不好…出事了!”

    师弟手扶着门框,气踹嘘嘘对着里面的师兄喊道,不等回答他焦急的把重要内容说了出来,然后才开始解释具体缘由,“师兄外院来了警察,现在大家都在找师傅……”

    说了半天才发现没人回应,他跨进去用手扯了扯对方:“师兄…师兄你怎么了!”

    淮海脑海闪过一道惊雷,这道惊雷猛地震醒了他。

    他迅速拿起桌面那木匣子抱在怀中,想也没想就向着东厢院的方向飞奔而去。

    身后传来师弟焦躁不安呼声他已经听不见了。

    “师兄你去哪里啊?那不是去大殿的方向啊!快回来!是左边不是右边!”

    ……

    游客一时间全都迷迷糊糊,搞不清楚状况。

    “啊…你们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怎么突然就把我们都叫到这儿来了…”

    有人摇摇头,也是一脸迷糊,“不知道,我也是正出房就被人给叫了过来。”

    这种略显焦躁不安的氛围中,一道压低男人声音神神秘秘嘀咕了起来,“你们知道吗?带我过来的那个人啊!我在对方腰间看见了这个……”说着他用手比了比。

    有人没看明白,他的语气不免急了几分,“就什么啊……就电影里面黑色长型的,这…这样…知道是什么了吧!”

    那人瞪大眼睛,连忙追问,“是不是出啥事了还是追捕啥凶犯呢?”

    这人大概也是知道点小道消息的缘故,点点脑袋用一种颇为高深的语调故作深沉道:“你们知不知道…前几天山下的古街那边发生了一起当街挟持案……”

    有听说这事儿的人赶紧附和,“唉哎对,我去那边吃饭,也听餐馆老板提到过,听说当时那场面格外惊险刺激呢!”

    “能有什么好刺激的,被劫持的人又不是你,火没烧自己身上能不刺激?”有看不惯的人出现讽刺。

    “喂你什么意思!”

    “又没说你,你你急什么?”

    有当和事佬的人出来劝道:“好了好了都别说了!等会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哈哈,对对!和气生财!”

    最初装大师那人也道:“所以我猜啊!这中间肯定是有漏网之鱼逃了,说不定就可能逃到了这个寺院当中,也或许就在我们…之间啊……”最后一句话为了造成一种恐慌的氛围,还唯恐不乱刻意拉长了音调。

    这人估计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那一类型,别人越是恐慌他就越是兴奋,以八卦别人恐惧而生的人。

    “那我…刚岂不是有可能凶犯擦肩而过…”女人的声音说到这里慢慢虚弱下去了。

    不由而同地,在场几人浑身汗毛都倒立了起来,鸡皮疙瘩掉落满地,恨不得要立马拿了东西下山。

    “老陈,所有游客已疏散完毕,一共十八人,并无缺少人员,目前已经转移到安全地点,现在就等你下命令,就可以开始往内搜了……”符庆骁站在殿门口对陈维明说。

    经过又一天的沟通和磋磨,连番的证据和线索出现后,上面终于同意他们侧底搜查。

    他们已经拦截了上山的香客,专乘游客不多的时间段开始行动。

    而这其中一部分都是他们未来得及做告知的人员或头天选择在庙里留宿的人。

    陈维明:“你让东民把游客带到安全地点,务必确保游客安全,上面派的技术人员分析图出来了没有?”

    “出来了,这是整座寺庙的详细布局结构。”他从腋下抽出了一张a4文档。

    陈维明认真睁大着眼睛观看了一阵说:“从外往内搜,务必要仔细,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形成总体包围趋势……”

    这是最合适的方法,如果真有问题,可以尽最大量化地不放过一丝漏网之鱼。

    “还有,让底下人都动作小心,务必不要损坏文物和佛像!!”

    “是!”

    和警方这边的紧绷以及游客那边喧嚣不同,东厢后院这边却是安静的出奇,微风习习,阳光从枝叶缝隙照射下来显出十分浓烈的色调。

    树梢几只青雀黄鸟儿都像是一同提前打了招呼,不约而同静了声,没了形。

    于这种氛围中显出一股孤长冷清,淮海无暇顾及,步履急促,不做丝毫停留一股气奔跑到了东厢后院。

    他推门进了院子,落满了地的枯枝树干和凋零褐叶,好像是在揭示着主人即将隔着枯寂凋零。

    院内漆红色正门是大开着的,露出了中间的佛像,眉目含着笑意和包容,配合着蒲团上那道落寞背影,默不作声的,像是为了迎接他的到来。

    “你来了…” 一道平绪和缓绵长的声音从内间传了出来。

    到了这种时候,淮海反而变得踌躇不决,不知该进还是该退,更别说组织言语。

    “师…师叔……您……”

    “进来吧。”像是知道他会说什么刻意打断了。

    淮海心里填满了疑惑,但刻在骨子里对师叔的敬重,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即便已万分焦急,他还是抬步跨过门槛,站在了门房内。

    师叔眼角有了几道很深的褶皱,苍老的脸上带了如见后辈会有的亲切温和笑意,“过来坐下吧。”摊开桌面上仿古宣纸,用槐木镇尺压了压,笔腹吸饱了研墨开始笔尖顺峰起笔,半息口中徐徐出声:“你是他收的弟子,叫…淮海对吗?”

    淮海眉眼低垂,闻言恭敬点头,没敢看一笔一笔接踵落在宣纸上的字,同样的簪花小楷,同样的狼毫毛笔,同样的手工磨墨,不同的是带了人去花谢后苍劲孤寂。

    他忍住了心中急意,手指蜷缩着静静等着。

    十分钟后,仿古宣纸上已经落满了字,弘海终于停笔,把毛笔搁在笔架上后,方才抬起头来看向这位已经坐立难安,满目待急的小弟子。

    “今日似乎过于安静了…诵经声停了…”他侧耳听了听,似自言自语,嗓音苍沉,让淮海听出了满目苍夷后的萧条肃涩感。

    这种怪异的氛围让淮海心中更加不安。

    他也再顾不得其他,尽数说了目前情况以及过来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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