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依齐楚所言，扬婉转发了这条微博。这爱豆的工作，她也是第一次做，评论区她一条条翻着，有的她看得懂，有的她倒是不怎么能看懂。
她看得懂的，比如“绝美”“美人”之类，这个她知道，是夸赞她长得好看的意思，网友盛赞，她也以淑女的修养礼貌回复。
扬婉：【谢谢您，承您谬赞了。】
网友：【……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还有的人问她是谁的，其实是想问她在娱乐圈出演了什么综艺节目或者参演过什么剧电影之类的，她也如实回复。
扬婉：【您好，我是扬婉。】
网友：【……】
当然，网友的评论里，也有扬婉看不懂的。比如说“鲨疯了”“绝绝子”这类，她学着这个时代的人，在百度上搜索了一下这些词的意思，有些似懂非懂。她一边搜索，一边翻阅评论，触及到一条评论的时候，扬婉眉不由微蹙起来。
草莓棒棒糖好好次：【姐姐杀我！杀我！杀我！】
扬婉：……
扬婉的手，微微颤抖。既是因为此网友惊世骇俗的评论，也是因为她尚且不熟悉拼音九键。
扬婉：【此事万万不可！姑娘万不可想不开。】
且不说她与该网友无冤无仇，即便有冤有仇，也该通过律法裁决才是——南朝时已有成熟律法，南朝子民有矛盾、闹纠纷时，一般也都是上公堂，由官员根据律法裁断判决。
且不论这“草莓棒棒糖好好次”为何有“杀我杀我”这般悖乱之言，此事都是万万不可的。
草莓棒棒糖好好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草莓棒棒糖好好次：【美女姐姐你是古代人吗】
扬婉：【……】
这“草莓棒棒糖好好次”，是如何得知她是古代人的？
这“草莓棒棒糖好好次”，是有什么神通吗？
扬婉正在回着网友评论，这时一条微信消息发来，那消息来自齐楚。
齐楚：【转发了吧？】
扬婉：【是的。】
齐楚：【反响怎么样？】
扬婉看着热搜排行榜一的“隋夜手游宣传片”词条，又看了看自己半小时内十五万的赞和五万的评——她是第一次做爱豆工作，也不知这数据是好是坏，因此只能往保守了说。
扬婉：【应该还行。】
齐楚：【哦，那就行】
齐楚心里的还不错：赞有小千，评论有小百。
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通告，糊得过去就行。
齐楚也懒得看微博反响，据她所知，这手游宣传片当初传是成蕊的时候，手游粉反应就挺大的，说是成蕊不太符合杜蘅形象。成蕊还有小几百万粉，在没正式出道的练习生里算很有名气的。尚且如此，何况扬婉呢？
真是闭着眼睛都知道是什么反响。
星耀娱乐，经纪人办公室内，齐楚刚站起身，胡导的微信来了。
胡导：【齐经纪，微博你看了吗？？】
齐楚：【没有啊，胡导，怎么了】
胡导：【《隋夜》宣传片热搜第一了！！！】
齐楚：【哈哈，胡导，您真会开玩笑】
别小瞧这手游粉战斗力，多的是氪金的富婆，人也团结。之前传这宣传片是成蕊参演的时候，手游粉们在微博广场把成蕊内涵几百条街了都。
现在换了更加名不见经传的扬婉，怎么地，还能逆风翻盘不成？
八成是被喷了，不过，扬婉名气小，估计喷的人也要少点。应该也就能喷个几百条吧，齐楚想。
齐楚想，大约是拍片被喷了，胡导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胡导：【……我没开玩笑，齐经纪】
胡导：【你去看看微博】
齐楚：【……】
看着微信页面，齐楚陷入了沉思。
胡导说，他没开玩笑？
那难道是真的？《隋夜》宣传片确实上了热搜第一？
应该好像大概……不可能吧。
据她了解，手游方也没怎么买营销宣发。
当然更不可能为了扬婉买了。
半信，更多是怀疑的齐楚这样想着，打开了手机微博，点开热搜。
热搜榜一：《隋夜》手游宣传片
齐楚：……
词条下第一条就是扬婉转发的微博，点赞15万，评论5W+。甚至连扬婉本人都在一夜间激增20万粉丝。
齐楚：……
以及热评第一条。
草莓棒棒糖好好次：【姐姐杀我！杀我！杀我！】
扬婉：【此事万万不可！姑娘万不可想不开。】
齐楚：…………
望着这惊人的热度，齐楚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一时间难以分清，错的究竟是这个世界，还是她自己。
她给扬婉打去微信电话。
扬婉的微信铃响起。
“我相信我就是我，我相信明天，我相信自由自在我相信希望，我相信伸手就能碰到天……”
齐楚：……扬婉最近这么励志的吗？
这铃声其实是扬婉最近改的，倒不是为了励志，只是因为她觉得这歌词符合她现下的心境。
她需要相信自己，需要相信明天，如是才有信心，才能在这个千年后的陌生时代好好地活下去。
响铃几秒后接通，齐楚开门见山：“你刚刚怎么说宣传片反响是‘应该还行’？”
扬婉疑惑：“……难道是不行吗？”
齐楚：“……是超出预料！反响极好！这次你表现得很好，给你比个心。”
良久那边没声，齐楚问：“怎么不吱声？高兴坏了吧？”
可不，按齐楚的想法，这么个绝世扑街，机缘巧合难得迎来一波巨大流量，可不该高兴坏了。
娱乐圈里，流量可是王道。
然而这边，扬婉正在登入百度，复制粘贴搜索。
比个心是什么意思？
……
当《隋夜》手游的宣传片登上热搜时，九点半，京城大学，下课铃声不偏不倚地响起，徘徊在偌大校园里。
这是晚间选修课下课的铃声。
排在晚上的选修课本来就少，且课排在晚间，很耗人精力，学生难免困倦。因此下课铃刚打过，陆陆续续就有学生走出了教室，一边走一边打哈欠。
“这课上的，真是又困又饿又累。”
“走，学长带你去吃羊肉补补。”
“不了哦，还有个心得体会明天要交，我还一个字没写，今晚要开夜车了。”
“喔，是谁的课？是……”
两个人正聊着，路过一间教室时，交谈声便停顿了。只见那503教室灯光明晃，大三层的阶梯教室里挤满了人——对，是挤满了人。座位全被坐满，过道也被自带小椅子的学生占满，还有人站在靠墙的位置。大家侧耳听着记着，还有不少人高举手机拍着，表情都十分的严肃认真。
虽然此刻已经下课十来分钟了，但现场愣是没一个人走的。若说唯一空荡点的地方，那大概就是讲台了。
沈舟回站在讲台一侧，他身量高，站得又直，衬衫熨得贴切。遥看侧影，他轮廓如剪，如同岩间松柏玉立。深黑的眸，眼色冷静，如稠墨难以化开。
缺少情绪起伏。
那刚刚聊天的两个人，有一个是今年刚刚入学的新生，刚来京大没多久，看到眼前这一幕几乎惊呆，于是偏过头看身边的学长，问：“学长，这什么情况啊……怎么下课了都不走人的啊？”
新生身边，年长一级的学长笑了笑：“正常，是沈教授的课。你刚来，所以不知道……”
他二人一边走着，那学长就和学弟介绍起了这位沈教授。
沈舟回，授课于物理学院物理系，深耕量子物理与量子信息研究。22岁京大直博毕业，25岁成为京大最年轻的正教授和博士生导师，27岁被上一任诺奖物理学得主罗伯特亲口承认的“最有可能斩获下一届诺奖的亚洲人”。
极其光鲜的学术履历。
所以，虽然沈舟回的选修课开的时间并不好，但课堂还是座无虚席，人山人海。
说到这，那学长略显愤愤：“……而且长得还帅，微博粉丝都有五千万。听说还英年未婚，好多女生都慕名而来。”
学长：“这个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怎么会有像沈教授一样颜值高脑袋又聪明的人。”
学弟：“嗯嗯。”
学长：“不像我，除了一张帅气逼人的脸庞便一无所有。”
学弟：“……”
两个人在胡吹乱侃的时候，503教室内，沈舟回没有看PPT，面向台下熙攘的学生，他启唇，几乎了然于心地讲着课：“现代物理学定义的量子纠缠，起源于EPR佯谬。EPR来自三位物理学家的名字首字母，即爱因斯坦，波多尔斯基和罗森。”
“在1935年，三人提出一个著名的思想实验。后来我们称之为EPR佯谬。这个思想实验的目的，是为了证明量子力学的某种不完备性。实验论证了，当两个或多个粒子陷入纠缠状态时，不论距离有多远，它们的状态都会瞬间互相影响。”
“现在，让我们假设，同一个系统里，存在两个粒子，它们在相距遥远的两个地方。”
台下有人举手，因此沈舟回停顿：“请说。”
“老师，我了解了一下量子纠缠的理论，有人说量子纠缠和心灵感应有关系，您怎么看？”
沈舟回道：“量子纠缠是物理理论，心灵感应是玄学。我认为，二者毫不相干。”
作为物理学院的教授，沈舟回是一个绝对理性的人。
沈舟回在高知家庭长大，父亲是核物理专家，母亲是天体物理教授，家学渊源深厚，从小就是科学启蒙。正因如此，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对所谓的前世今生、心灵感应、鬼怪神灵都嗤之以鼻。
只是话音刚落，不知为何，沈舟回面上有瞬间的晃神，像是想起了什么。
那只是个巧合，他想。
……
下课本来就晚，加上学生热情，后续又有人陆续提问。等沈舟回一一回答完问题，下了课，驱车到西山别墅时，时钟刚好指向了十一点。
沈父沈母都是各自领域的忙人，常年都是在外忙忙碌碌，聚少离多。家里的私人庄园跟荒郊野岭似的不见人，只有一个姓刘的阿姨常住这里打理。一年到头，沈舟回和刘姨说话的时间倒是比沈父沈母还要多些。
见沈舟回回来了，刘姨接过他手中的包，顺手放下，和蔼笑道：“沈老师，这么晚才下课？”
“嗯。”沈舟回淡淡道：“学生有问题，所以拖了堂。”
刘姨感慨：“京大学生就是爱学习，下了课还提问。哪像我儿子学校的学生，下了课跑得比兔子还快……沈老师你饿不饿，我去下碗面条给你吃？再打个鸡蛋？”
“不用，我不饿。”
刘姨表示理解：“年轻人注意形象是对的，沈老师你还没讨媳妇，不能长胖的。”
“……”
“那沈老师你早点洗澡睡觉，干净的换洗衣服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就在浴室里头。”
别墅3楼是沈舟回的房间，从窗帘到地板一色的黑灰色调，简洁、沉闷而又古板。镜子里，他一手解开衬衫纽扣，喉结滚动，褪去衣衫后是紧致的肌肤，锁骨往下，肌肉分明。
为了保持科研的精力，沈舟回很注重体型管理。饮食少糖，晚上少食，配合有氧和无氧运动，他的体脂率保持在很合理的区间内，身材紧实有力。
浴缸里，刘姨已经放好了水。沈舟回枕靠着浴缸壁，有水滴从肩滑落到胸肌，顺着皮肤径直向下滑落。水波漫漫，没过身体，白雾弥漫着，笼罩了整间浴室人的意识似乎也变得松弛而轻飘起来。
沈舟回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进入了浅睡眠——但他知晓是浅睡眠，因为人只有在这时才会做梦。
他又一次梦到了同样的场景。
梦里在某个朝代的宫殿，梨花院落，明月中悬。月色溶溶如洒了满地的碎银，时有风动，薄如纸绡的花瓣便纷扬在风里，又扑簌簌地转落了，零落的辗转的，像是此时的梦境。
在那梨花树下，设了一把小几，摆了一把琴，一瓶花，几后端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面对着他。
她生了张古典的美人面，鹅蛋脸，远山眉，唇不点而微朱。披一件银白的裙，月色下如要与那梨花月色融为一体。纤细的指从琴弦徐徐拨过，那乐声灵动，从弦而落，空灵优美，如珠如玉。
一瞬不瞬，沈舟回看着她。
又一次，他梦见了她。
她看得懂的，比如“绝美”“美人”之类，这个她知道，是夸赞她长得好看的意思，网友盛赞，她也以淑女的修养礼貌回复。
扬婉：【谢谢您，承您谬赞了。】
网友：【……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还有的人问她是谁的，其实是想问她在娱乐圈出演了什么综艺节目或者参演过什么剧电影之类的，她也如实回复。
扬婉：【您好，我是扬婉。】
网友：【……】
当然，网友的评论里，也有扬婉看不懂的。比如说“鲨疯了”“绝绝子”这类，她学着这个时代的人，在百度上搜索了一下这些词的意思，有些似懂非懂。她一边搜索，一边翻阅评论，触及到一条评论的时候，扬婉眉不由微蹙起来。
草莓棒棒糖好好次：【姐姐杀我！杀我！杀我！】
扬婉：……
扬婉的手，微微颤抖。既是因为此网友惊世骇俗的评论，也是因为她尚且不熟悉拼音九键。
扬婉：【此事万万不可！姑娘万不可想不开。】
且不说她与该网友无冤无仇，即便有冤有仇，也该通过律法裁决才是——南朝时已有成熟律法，南朝子民有矛盾、闹纠纷时，一般也都是上公堂，由官员根据律法裁断判决。
且不论这“草莓棒棒糖好好次”为何有“杀我杀我”这般悖乱之言，此事都是万万不可的。
草莓棒棒糖好好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草莓棒棒糖好好次：【美女姐姐你是古代人吗】
扬婉：【……】
这“草莓棒棒糖好好次”，是如何得知她是古代人的？
这“草莓棒棒糖好好次”，是有什么神通吗？
扬婉正在回着网友评论，这时一条微信消息发来，那消息来自齐楚。
齐楚：【转发了吧？】
扬婉：【是的。】
齐楚：【反响怎么样？】
扬婉看着热搜排行榜一的“隋夜手游宣传片”词条，又看了看自己半小时内十五万的赞和五万的评——她是第一次做爱豆工作，也不知这数据是好是坏，因此只能往保守了说。
扬婉：【应该还行。】
齐楚：【哦，那就行】
齐楚心里的还不错：赞有小千，评论有小百。
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通告，糊得过去就行。
齐楚也懒得看微博反响，据她所知，这手游宣传片当初传是成蕊的时候，手游粉反应就挺大的，说是成蕊不太符合杜蘅形象。成蕊还有小几百万粉，在没正式出道的练习生里算很有名气的。尚且如此，何况扬婉呢？
真是闭着眼睛都知道是什么反响。
星耀娱乐，经纪人办公室内，齐楚刚站起身，胡导的微信来了。
胡导：【齐经纪，微博你看了吗？？】
齐楚：【没有啊，胡导，怎么了】
胡导：【《隋夜》宣传片热搜第一了！！！】
齐楚：【哈哈，胡导，您真会开玩笑】
别小瞧这手游粉战斗力，多的是氪金的富婆，人也团结。之前传这宣传片是成蕊参演的时候，手游粉们在微博广场把成蕊内涵几百条街了都。
现在换了更加名不见经传的扬婉，怎么地，还能逆风翻盘不成？
八成是被喷了，不过，扬婉名气小，估计喷的人也要少点。应该也就能喷个几百条吧，齐楚想。
齐楚想，大约是拍片被喷了，胡导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胡导：【……我没开玩笑，齐经纪】
胡导：【你去看看微博】
齐楚：【……】
看着微信页面，齐楚陷入了沉思。
胡导说，他没开玩笑？
那难道是真的？《隋夜》宣传片确实上了热搜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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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更不可能为了扬婉买了。
半信，更多是怀疑的齐楚这样想着，打开了手机微博，点开热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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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楚：……
词条下第一条就是扬婉转发的微博，点赞15万，评论5W+。甚至连扬婉本人都在一夜间激增20万粉丝。
齐楚：……
以及热评第一条。
草莓棒棒糖好好次：【姐姐杀我！杀我！杀我！】
扬婉：【此事万万不可！姑娘万不可想不开。】
齐楚：…………
望着这惊人的热度，齐楚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一时间难以分清，错的究竟是这个世界，还是她自己。
她给扬婉打去微信电话。
扬婉的微信铃响起。
“我相信我就是我，我相信明天，我相信自由自在我相信希望，我相信伸手就能碰到天……”
齐楚：……扬婉最近这么励志的吗？
这铃声其实是扬婉最近改的，倒不是为了励志，只是因为她觉得这歌词符合她现下的心境。
她需要相信自己，需要相信明天，如是才有信心，才能在这个千年后的陌生时代好好地活下去。
响铃几秒后接通，齐楚开门见山：“你刚刚怎么说宣传片反响是‘应该还行’？”
扬婉疑惑：“……难道是不行吗？”
齐楚：“……是超出预料！反响极好！这次你表现得很好，给你比个心。”
良久那边没声，齐楚问：“怎么不吱声？高兴坏了吧？”
可不，按齐楚的想法，这么个绝世扑街，机缘巧合难得迎来一波巨大流量，可不该高兴坏了。
娱乐圈里，流量可是王道。
然而这边，扬婉正在登入百度，复制粘贴搜索。
比个心是什么意思？
……
当《隋夜》手游的宣传片登上热搜时，九点半，京城大学，下课铃声不偏不倚地响起，徘徊在偌大校园里。
这是晚间选修课下课的铃声。
排在晚上的选修课本来就少，且课排在晚间，很耗人精力，学生难免困倦。因此下课铃刚打过，陆陆续续就有学生走出了教室，一边走一边打哈欠。
“这课上的，真是又困又饿又累。”
“走，学长带你去吃羊肉补补。”
“不了哦，还有个心得体会明天要交，我还一个字没写，今晚要开夜车了。”
“喔，是谁的课？是……”
两个人正聊着，路过一间教室时，交谈声便停顿了。只见那503教室灯光明晃，大三层的阶梯教室里挤满了人——对，是挤满了人。座位全被坐满，过道也被自带小椅子的学生占满，还有人站在靠墙的位置。大家侧耳听着记着，还有不少人高举手机拍着，表情都十分的严肃认真。
虽然此刻已经下课十来分钟了，但现场愣是没一个人走的。若说唯一空荡点的地方，那大概就是讲台了。
沈舟回站在讲台一侧，他身量高，站得又直，衬衫熨得贴切。遥看侧影，他轮廓如剪，如同岩间松柏玉立。深黑的眸，眼色冷静，如稠墨难以化开。
缺少情绪起伏。
那刚刚聊天的两个人，有一个是今年刚刚入学的新生，刚来京大没多久，看到眼前这一幕几乎惊呆，于是偏过头看身边的学长，问：“学长，这什么情况啊……怎么下课了都不走人的啊？”
新生身边，年长一级的学长笑了笑：“正常，是沈教授的课。你刚来，所以不知道……”
他二人一边走着，那学长就和学弟介绍起了这位沈教授。
沈舟回，授课于物理学院物理系，深耕量子物理与量子信息研究。22岁京大直博毕业，25岁成为京大最年轻的正教授和博士生导师，27岁被上一任诺奖物理学得主罗伯特亲口承认的“最有可能斩获下一届诺奖的亚洲人”。
极其光鲜的学术履历。
所以，虽然沈舟回的选修课开的时间并不好，但课堂还是座无虚席，人山人海。
说到这，那学长略显愤愤：“……而且长得还帅，微博粉丝都有五千万。听说还英年未婚，好多女生都慕名而来。”
学长：“这个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怎么会有像沈教授一样颜值高脑袋又聪明的人。”
学弟：“嗯嗯。”
学长：“不像我，除了一张帅气逼人的脸庞便一无所有。”
学弟：“……”
两个人在胡吹乱侃的时候，503教室内，沈舟回没有看PPT，面向台下熙攘的学生，他启唇，几乎了然于心地讲着课：“现代物理学定义的量子纠缠，起源于EPR佯谬。EPR来自三位物理学家的名字首字母，即爱因斯坦，波多尔斯基和罗森。”
“在1935年，三人提出一个著名的思想实验。后来我们称之为EPR佯谬。这个思想实验的目的，是为了证明量子力学的某种不完备性。实验论证了，当两个或多个粒子陷入纠缠状态时，不论距离有多远，它们的状态都会瞬间互相影响。”
“现在，让我们假设，同一个系统里，存在两个粒子，它们在相距遥远的两个地方。”
台下有人举手，因此沈舟回停顿：“请说。”
“老师，我了解了一下量子纠缠的理论，有人说量子纠缠和心灵感应有关系，您怎么看？”
沈舟回道：“量子纠缠是物理理论，心灵感应是玄学。我认为，二者毫不相干。”
作为物理学院的教授，沈舟回是一个绝对理性的人。
沈舟回在高知家庭长大，父亲是核物理专家，母亲是天体物理教授，家学渊源深厚，从小就是科学启蒙。正因如此，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对所谓的前世今生、心灵感应、鬼怪神灵都嗤之以鼻。
只是话音刚落，不知为何，沈舟回面上有瞬间的晃神，像是想起了什么。
那只是个巧合，他想。
……
下课本来就晚，加上学生热情，后续又有人陆续提问。等沈舟回一一回答完问题，下了课，驱车到西山别墅时，时钟刚好指向了十一点。
沈父沈母都是各自领域的忙人，常年都是在外忙忙碌碌，聚少离多。家里的私人庄园跟荒郊野岭似的不见人，只有一个姓刘的阿姨常住这里打理。一年到头，沈舟回和刘姨说话的时间倒是比沈父沈母还要多些。
见沈舟回回来了，刘姨接过他手中的包，顺手放下，和蔼笑道：“沈老师，这么晚才下课？”
“嗯。”沈舟回淡淡道：“学生有问题，所以拖了堂。”
刘姨感慨：“京大学生就是爱学习，下了课还提问。哪像我儿子学校的学生，下了课跑得比兔子还快……沈老师你饿不饿，我去下碗面条给你吃？再打个鸡蛋？”
“不用，我不饿。”
刘姨表示理解：“年轻人注意形象是对的，沈老师你还没讨媳妇，不能长胖的。”
“……”
“那沈老师你早点洗澡睡觉，干净的换洗衣服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就在浴室里头。”
别墅3楼是沈舟回的房间，从窗帘到地板一色的黑灰色调，简洁、沉闷而又古板。镜子里，他一手解开衬衫纽扣，喉结滚动，褪去衣衫后是紧致的肌肤，锁骨往下，肌肉分明。
为了保持科研的精力，沈舟回很注重体型管理。饮食少糖，晚上少食，配合有氧和无氧运动，他的体脂率保持在很合理的区间内，身材紧实有力。
浴缸里，刘姨已经放好了水。沈舟回枕靠着浴缸壁，有水滴从肩滑落到胸肌，顺着皮肤径直向下滑落。水波漫漫，没过身体，白雾弥漫着，笼罩了整间浴室人的意识似乎也变得松弛而轻飘起来。
沈舟回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进入了浅睡眠——但他知晓是浅睡眠，因为人只有在这时才会做梦。
他又一次梦到了同样的场景。
梦里在某个朝代的宫殿，梨花院落，明月中悬。月色溶溶如洒了满地的碎银，时有风动，薄如纸绡的花瓣便纷扬在风里，又扑簌簌地转落了，零落的辗转的，像是此时的梦境。
在那梨花树下，设了一把小几，摆了一把琴，一瓶花，几后端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面对着他。
她生了张古典的美人面，鹅蛋脸，远山眉，唇不点而微朱。披一件银白的裙，月色下如要与那梨花月色融为一体。纤细的指从琴弦徐徐拨过，那乐声灵动，从弦而落，空灵优美，如珠如玉。
一瞬不瞬，沈舟回看着她。
又一次，他梦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