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幽坐在马车上昏昏睡了一觉,回到漠宁时已是黎明,她在迷糊与梦中缓缓睁眼,晨时阳光娇艳,马车车帘随风摇曳,光透着缝隙撒在她身上。

    清绝的侧脸衬出脱俗的美感,她掀开马车车帘,街上人烟嘈杂,她看着窗外,已是进了城,她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去城南的路。

    她蹙起眉,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这不是去往城南禾家的路吧?”

    良久不曾有人回答,马车还在行驶,弹指间,马车门帘被风吹起,驾马的不是昨夜的车夫,看上去是一位年轻男子,一袭飞鱼服更让人一眼分辨出。

    “陆大人?”她探问道。

    “嗯,是我。”她这才将心放下来,长舒一口气,半晌,他开口道:“昨夜子时,有一位车夫驻足在禾家门口,询问才知,你刚从洛阳回来。”他的声音温凉如水,带着几分低沉。

    “嗯,是。”她淡然道。

    他侧了侧头,声音低沉:“去了宁城贺家?”他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禾幽一怔,过了半晌,缓缓开口道:“嗯。”她对他好像是一副性情寡淡的模样。

    陆裕安眉梢微动,道:“不爱说话?”

    “不是。”她语气平淡。

    她在想,她如今无家可归,能去哪才不会被凶手抓到呢?

    凶手既能做到如此地步,那便是斩草除根,她既要有个安的住宿,一边还要找到凶手。

    “你找到住所了?”他凛声道。

    她想了想,开口道:“没有,你能给我个住所吗?”

    陆裕安微微皱眉,这偌大漠宁城难道找不到一家客栈?他沉思下去。

    “凶手是要斩草除根,定要来杀我,我会死的。”禾幽垂下眼睫,温声道。

    陆裕安沉思,禾幽似是想到什么,没等他说话,抬起眼帘向门帘外的陆裕安看去,来口道:“陆大人,你是个好人,我想在你这住下。”

    陆裕安一怔,一旁随意的手微动,他微微垂下眼睫,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不怕我?这漠宁城人人都说锦衣卫的陆大人凶狠残暴,你竟敢接近我?”

    可她不怕,死都不怕还怕一个陆裕安。

    说来也是可笑。

    “不怕,陆大人是好人,不是坏人,就算你凶狠残暴,可你也是位为百姓之人,我理应敬你的。”她的声音逐渐温和。

    言罢,陆裕安的眼睫微微一颤,不禁怀疑她,没有人这么评价他,而禾幽是第一个。

    “好,锦衣卫收你,你总要给点什么,可我不缺珠宝。”

    “我……”她重重垂下眼帘,“我只有珠宝,还有,我自己。”她淡然道。

    “怎么?以身相许?我不吃这一套。”他不羁道,似乎有些调侃。

    马车缓缓停下,她只听到陆裕安下车的动作,她以为他不收她,小心翼翼地从马车上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陆府,她不禁一怔,陆裕安看着她,示意道:“走吧,禾二姑娘。”

    她一愣,缓缓开口道:“我没东西给你。”

    可陆裕安一副无所谓地模样,声音低沉道:“无妨,以后有的是。”

    以后她会有什么?她没听懂,陆裕安也不管她听没听懂,径直地走了进去。

    禾幽这才跟上他的步伐。

    今日两个乐坊日日相争,闹得沸腾,城中百姓也难抉择。

    今日是乐坊笔试之日,这几日的磨练,二乔的确可以跟上步伐,且有节奏之感。

    许是安熹乐坊的大院子比苏调乐坊大得多,索性笔试之地就在安熹乐坊的大院子。

    自黎明起就在准备,约莫晌午时刻,方才收拾好,乘上马车前去。

    沉枝和带着面纱,一袭红衣薄衫端坐在马车内,苏调乐坊的姑娘们人不多,但也是乘了两辆马车。

    乔玉檀抬手掀开马车车帘,此刻已快到安熹乐坊了。

    过了半晌,马车这才平稳地停下来。

    众人陆续走出马车,映入眼帘的是牌匾,上面刻着:安熹乐坊。

    安熹乐坊比苏调乐坊大得多。

    “安熹乐坊可真大啊。”说话的是一位明艳的姑娘,叫杨冰,主笛子,她怀中抱着一个青色笛子,清澈而淡雅,她看起来很天真。

    沉枝和收回目光,开口道:“进去吧。”言罢,众人跟随她进入乐坊。

    笔试前,苏调乐坊的人专门会有房间来休息,跟随乐坊里打杂的男子进入了休息厅。

    休息厅不算小,甚至很精致,两排朱红柱子用屏风隔断,屋顶上是一个繁华的灯,惊艳而不失素雅。

    “安熹乐坊坊主的心这般好?啧啧啧,”骆宁不禁感叹,她是乐坊中主柳琴位的姑娘,性格直爽,但嘴却毒了些。

    “少说,若是让旁人听到,传出去不得笑话我们?”沉枝和厉声道。

    “本来就是嘛。”骆宁小声嘟囔着。

    一旁的常青撞撞她的手臂,提醒道:“咳咳,别说了别说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沉枝和看着她,只好无奈道:“知道了坊主。”

    她低沉地嗯了一声,转身对乔扶裳轻声道:“莫做错了啊。”

    乔扶裳轻轻点头,乔玉檀怕她会紧张,握住了她的手,两人面面相觑,但不语。

    沉枝和站到中央,拍手扬声道:“各位检查一下自己的乐器有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尽快调整。”

    众人这才将背后装着乐器的包袱取下来检查,待过了半晌后,几人异口同声道:“没有。”

    “苏调乐坊的姑娘们该去大院了。”门外响起了安熹乐坊内人的声音。

    “知道了。”沉枝和凛声道。

    众人一听,紧紧抱住了乐器,随着沉枝和走出休息厅。

    此刻的杜蘅依旧带着那时见面的面具,在大院内等着,见到沉枝和后,嘴角轻轻一勾,开口道:“别来无恙,小坊主。”

    沉枝和抬起眼帘对上他的视线,不禁觉得眼熟,但却又想不起来。

    “嗯。”她垂下眼睫,声音平稳道。

    入了春后,清风徐来,红衣长裙随风飘起,她的眼眸清澈如水,更有柔和,她的姿态端庄,秀丽清绝。

    她缓缓抬起眼帘,淡淡地瞥了一眼杜蘅,恰如春水荡漾,两人视线交错,她便向别处走去。

    后面的姑娘们只是向杜蘅问好:“安熹坊主好。”话落便随沉枝和离开。

    杜蘅静静地看着沉枝和离去的背影,不禁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尤其是那一双厌俗的眼睛。

    许是城中百姓对两个乐坊的好奇心太重,大院内挤满了人,人潮汹涌,第一排的人估计都没见过最后一排的人。

    众人相挤在一起,安熹乐坊的人更喜欢在舞台上表演,可苏调乐坊截然不同,她们喜欢在屋檐上,曲调是优美淡雅的,危险是有的。

    安熹喜热闹,为了欢迎苏调乐坊的人来,专门在墙院角挂了灯,此灯上题写着安熹乐坊四个字,大气而不羁。

    “你们觉得哪个乐坊会赢?”一个妇人打开了话匣子。

    “我觉得是安熹乐坊,安熹乐坊近年来的能力我们有目共睹,新来的乐坊还是算了。”一旁的老妇人嫌弃道。

    .“那倒也不一定,我认为苏调乐坊更胜一筹。”一位老爷子开口道。

    几位争论起来,沉枝和与杜蘅争这坊主魁首之位。

    安熹乐坊的人似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面对这次,却又很认真。

    她们认为一个新来的姑娘们,怎会赢了她们,即使放放水,也能赢。

    安熹乐坊的姑娘们看着苏调乐坊的姑娘们,眸中闪过不屑,轻蔑一笑,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乔玉檀端坐在凳子上,天气热,她用手扇风,碎发吹起,眼睫轻颤。

    迷离间,意外对上了安熹乐坊主位的女子问南。

    问南是安熹乐坊竖琴主位,她的眼睛如解春水,眉目清绝,恰如月光般的朦胧,黎明初阳。

    二人面面相觑间,问南移开了视线,整理起了衣裳,乔玉檀索性不往那个方向看。

    “那个女子怎么这般看着我们?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真是看不惯。”骆宁低语道。

    问南与一旁的姑娘们议论着:“你们瞧瞧,看起来也没多大能力。”话落,引起一阵笑声。

    清风徐徐而来,姑娘们的衣衫随风摇曳,恰如飞花。

    众人静静地看着她们,笑容毫不遮掩。

    “正常,我们新来的罢了,自是瞧不起我们。”乔玉檀淡然道,“她们背后议论我们苏调乐坊,但我们至少走在她前面。”

    她的眼神凌然,又看向了问南,问南不禁一瞥,吓得一身冷汗,却假装一副没看见的模样。

    一位抱着水盆的婢女走过回廊,见到一个背影站在院落内,她仔细看看,此人是沈渡,这个院落离宋见离的闺房很近,她探问道:“沈侍卫在此作甚?”

    沈渡一听,背过身来,似乎有意遮挡着什么。

    “我在这里养了不省心的小雏菊。”他意味深长道。

    婢女一听,似乎没听出什么,突然想起昨夜给宋见离送点心时,她却不在房屋内。

    昨夜,她的闺房甚是安静。

    婢女手中端着点心,推门而入,房间内烛火各在燃烧,屋内却无一人。

    她不禁呢喃道:“诶,这么晚了,公主人呢?”

    话落,便着急忙慌地将点心放在了桌案上,出门寻找宋见离。

    夜深时刻,月光朦胧,看不清什么,她穿梭在回廊间,丝毫没注意院落内躺了个人。

    “昨夜,公主不在房间,你可知晓?”她问道。

    “她有事。”他淡然道。

    “知道了。”婢女欠了欠身,便离开了。

    沈渡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向身后的躺地的宋见离一看,不禁好笑。

    他轻轻地抱起了宋见离,她的头埋在他怀中,碎发遮住她的侧脸,眼睫微颤,恍然间,不禁攥住了沈渡的衣服。

    他低头看向了她,不禁呢喃道:“不省心。”言罢,便向她的闺房走去。

    过了许久,她才睁开眼。

    她睁开眼,见到的第一眼便是沈渡,他正在磨刀,是宋见离的。

    他注意到她醒了,半晌,缓缓开口道:“怎么?这么不省心?”他看向她。

    她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她对上了沈渡的视线,轻声开口道:“昨夜,我有事找你,绊倒了,意外睡过去。”

    这个理由虽然很难相信,但也不得不相信,昨夜她的确是要去找沈渡的,不过已是深夜,看不清路再加上困乏,一夜间竟变成了他口中不省心的小雏菊。

    他眉心微动:“我可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他的眼神逐渐温和而认真,他盯着宋见离的眼睛,半晌,开口道:“找我什么事?”

    宋见离轻笑道:“这么口是心非?”

    “笑了?”他看着宋见离嗤笑的样子,认真道,“万事不敌你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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