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建于隋朝,平面布局略呈正方形。周围四千米又三百四十五步,城高十三米,壕深十七米,阔十米,有四座城门,整个城并不是南北轴线,左右对称,宫城的位置不是居于中间,而是在北部偏西的地方,街道也偏窄。北面遥望邙山,南面对着龙门双阙,形势非常险要,号称天下第一坚城。

    清寒头疼的看着刚拿到的洛阳地形图。

    还未进城,他便对残破的城墙印象深刻,谁知城里更是不堪,由于上一任城守的治理失调,洛阳已快陷入无粮可食、无险可守的窘境。

    但已经不能再大举翻修城墙,一来修筑城墙需要征用大量民夫,但洛阳粮草已经不够,略一折腾便有可能断了炊,二来有任何风吹草动,很可能引得原本就在边境蠢蠢欲动的周军大举进攻。

    他收起卷轴,略一沉吟,交代侍立一旁的避火为他准备纸笔。

    清寒走了以后,没过多少日子,兰陵王和斛律光还有琅琊王也相继离开邺城,回到自己的属地去了,段韶却因老母亲病重而暂时留在邺城照顾。

    清寒不在身边,清魄也变得懒懒的,无聊之下索性也韬光养晦起来,每日唯一的功课便是去聚香楼坐上半日,拣重要的消息写成密函呈至内宫。

    这天清魄从聚香楼回来,踏入门槛时险些撞上闷头向外跑的定风。

    为他们定名之后,清魄总是觉得柔水这个名字才衬定风。

    定风生性怯懦,不爱说话,却是四人当中唯一受得了辟尘聒噪的人。每次辟尘不住口的唠叨,避火和柔水都借故溜开,只有他默默地含笑倾听,这也是将他留下陪辟尘的原因——只要有定风在,辟尘绝对不会荼毒别人的耳朵。

    见差点撞了主家,他眼泪都要出来了,涨红着一张小脸便跪下请罪,清魄只得拖他起来,“到底怎么了,名字取做定风,人却变了个急惊风。”

    他连忙道,“小姐,文先生来了,辟尘正伺候着。”

    师父来了?

    清魄交代他去取最好的君山银针,便直接去大厅见师父。

    才一段时间不见,文寿通两鬓竟起了白霜。

    挥退了下人,他先递过一只青玉瓶子,清魄接过来一嗅,应是零陵香之类的药物,不会有错。

    见她将瓶子贴身藏起,眼里闪过些别样的情绪,“服下的半年里,每次行经都会有些疼痛,你要有些心理准备。”清魄略一点头便别过脸去,不想看到他的疼惜。

    这个人,也算是她在这世上除了清寒之外,唯一的血脉亲人了,虽然他曾因一时糊涂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虽然她至今仍只愿叫他师父。

    若他知道娘会自尽,定是宁愿自己死了也不会挥出那一剑的吧。

    清魄又想到自己,当年无心一句谎言,竟在多年以后害得清寒蒙受侮辱,若当时知道会有如此结果,她拼着被师父打死,也不会冒用哥哥名字。

    一时间两人各想各的心事,无人说话,场面竟然尴尬起来。

    又坐了一会儿,文寿通叹了口气,长身站起,走到门口,忽然停下对她说道,“清寒在洛阳那边碰到了些棘手的事,发函请我相助,我已征得陛下同意,明日一早便启程赶到洛阳去,若有捎给他的东西,夜里差人送过我府中。”

    清魄点头,正巧定风端着茶盘走进来,见他站在门口,惊异地问道,“文先生要走了?茶不喝一口么?”

    文寿通掀开盖碗,就着茶盅深深一嗅,悠然一笑,“茶叶包了,夜里一并送过去。”说罢便大步向外走去。

    天气渐热,清魄也收到了清寒的第一封信,他在信上说,师父去了之后帮他草拟了一些律条,又整日的亲自下到民间去监督农耕,总算使得残破不堪的洛阳城渐渐恢复了些元气。

    辟尘站在她身后伸着脖子看,边看还边絮絮唠叨,“诶呀,公子果真厉害,打仗打得破破落落的一个洛阳城,竟然也给他治理得有声有色了。”

    清魄瞥了他一眼,将信纸掷给他,“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下人,偷看便算了,偏还要多嘴。”

    他嘻嘻一笑,捏着信纸就朝外跑,想必是要拿去给定风看。

    清魄立回窗边,看着已经绽出嫩绿的园子。

    当时执意要主上将清寒放出邺城,一是想让清寒远离这片污秽的土地,二是终于下决心要正视自己的私心。

    这些年来,清寒始终陪在她的身旁,她也一直贪婪的汲取清寒身上的暖意,填补着心里最阴冷黑暗的那个角落,却一直纵容自己忽略着一个事实——清寒也是一个完整的人,他本该有自己的生活。

    她自出生起便顶着鸩的名字,这也注定了一生经历,而这些对于清寒来说本可避免。

    她是鸩,就让她一辈子守在饲主身边,以生命换取他杀戮的快感,猎捕的愉悦,和享受战利品的荣耀吧。

    清寒,本就该是一只不受束缚的雄鹰。

    哪怕,那个束缚,名叫清魄……

    夜幕深沉,红烛摇曳。

    高长恭端坐在案前奋笔疾书,斛律光则沉着脸坐在一旁。

    原来,二人回到晋阳之后没过多久便接到邺城颁下的功劳簿,朝廷对别方将士都是诸多犒劳,大加赞赏,唯对晋阳守军只是淡淡几笔,更连最简单的回乡轮都没有批下来。

    高长恭顿时大怒,即刻研墨铺纸,准备上书齐王高绍德。

    只见他写道,“十万将士驻守晋阳尽心力,到如今却为何废除轮休回乡假,称道惩处战败当警醒?当初战败,过在兰陵,兰陵甘受严惩,只愿陛下明察秋毫,体恤下情,施皇泽于边关,布仁恩于将士……”

    斛律光看到这里,犹豫道,“长恭,一样是陈情,何不将口气放得和缓些,你这样写,只怕他看到就要……”

    高长恭头都不抬,“我何时怕过他来着——不管怎样,此次我定要为风雪边疆的将士们争得个明明白白、堂堂正正的天理人情!”

    斛律光还想劝说,却被高长恭伸手止住,“明月,你不用劝我,若他是因我一个人的缘故而惩罚三军将士,只要办了我,他便会解气。”

    此刻听到外面传报,“禀报二位大人,邺城有使者到。”

    未及将上书收起,邺城来的传令官已经踏入大帐,高声唱道,“兰陵王高长恭接旨——”

    高长恭和斛律光连忙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今有大周贼兵九万,犯我寿阳。着兰陵王即日启程,前往寿阳领兵退敌,晋阳之防务,朕将另择良将以代,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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