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世人皆道神仙好,忧愁烦恼都忘了,逍遥快活长生不老。

    神界,百里渊

    父神昊商在祭祀台上望着天与云相接之际,还有几个时辰就是祀祗大典,他极力的克制住袖中的手颤动的势头,伫立在神界永无黑夜的极昼中,他的心像是多了一个风洞,当中穿过呼啸着的风,让他这几万年来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这神界的寂寥。

    日轮钟缓慢转动,制备大典的宫娥先后来到了百里渊,恭谨的向他行礼过后在远处互相打着眼色,有几个间或投来好奇的目光,他权当自己没有看到。

    日轮钟的钟声响动,这是神界的一日开始了。

    神界诸神仙从三面的边际线踏空而来,在百里渊中央的祭祀台前汇聚到一起,向他俯伏跪拜。昊商看见脚下他们仰头望向他时祈求与渴望的眼神,听到自己用颤抖的声音喊道:“启!”

    声音一出,脚下诸仙激动的伏地叩拜,大呼“圣哉”。

    一时间天与地连着空气都在颤动,祭祀台上一圈紧密排列的上古神祇立柱缓缓耸起,在众神仙即将看不见的地方堪堪停住,一个圆台从立柱中心现出,众神仙远远地看见一道红衣身影在圆台上,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安心的将胸口中悬起的一口气吐了出来。

    昊商扬扬手示意仪式进行,他听到脚下神仙的惊呼声雀跃声夹杂着压抑声渐起。看到一道道金光从神柱飞出由圆台汇聚之后化为虹光从众神仙前额的印记中钻进他们的身体。

    祭台中央汇聚的光线越来越强烈,原先的浅金色已趋近于白色光芒,昊商颤抖着阖上了双目。

    这是他继任以来,第一个祀祇大典……

    “北瑶神君!父神!北瑶神君他……”

    座下的神仙乱作一团,打断了昊商的回忆。昊商睁开眼,见众神仙口中唤的北瑶神君皮肤骤然紧缩,喉咙间咕哝着什么探手前伸,吓得原本列队在他周围的神仙急急地躲避开。没有抓到能支撑住身体的事物,北瑶神君急急地坠倒在地上,触地的一瞬间他全身的血液像被吸干了一般,在短短几秒内整个身体就变暗变灰,没多久原本活生生地站在殿内的北瑶神君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随风化成了齑粉飘散而去。

    众神仙大骇,北瑶神君已经是近期第三位如此这般陨殁的神仙了。

    霁鹤神君回转神色疾步上前扑倒在地:“父神!事态紧急,还请父神尽快做出决定!”

    众神仙也跪伏在霁鹤神君的身后异口同声的高呼:“烦请父神尽快下令!”

    昊商将自己颤抖的手紧紧的按压到神座的扶手上,试图控制住自己的失态。座下俯伏的众神卿望向他的眼神一如两万多年前。

    半晌后,他听见自己哑了嗓子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神殿:

    “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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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历八月,老鸦岭上的落叶已经在地上铺了一层,临近日暮时分,吴老三左手提溜着两只野鸡,右手拎着用来开林伐路的斧头,背着干柴箩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有炊烟的方向走。

    吴老三就住山半腰,放在平常,走开凿好的山间大道到家天也不过就将将黑儿,他不可能走这林荫遮掩崎岖不平的小路,但今儿他受土地老爷照拂让他捡着两只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断脖子的野鸡,山里不好养牲畜,一年到头来吃糠咽菜少能尝上几次荤腥,他急着回家收拾野鸡,听人说死了的鸡时间放久了肉就有血腥味了。

    他也不顾用山路陡峭和路边划脸的树杈子,急火火地迈着脚下的步子。

    一到傍晚山里就凉嗖嗖的,林子间激荡起的风,吹的吴老三缩紧了脖子梗着头往前走,没走出一里地,就影影绰绰的看到前面林子间有个黑影子爬上爬下。吴老三停住脚,他早先就听山中的猎户说过老鸦岭上有猿猴,倒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也不知猿猴这种东西伤不伤人。

    他握紧手中的镰刀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后,咽了口唾沫定了定心神儿,心中暗想:这猿猴再怎么说也不过就是个畜牲,说不定还惧人呢,自己不出声过去突然吆喝它两声再亮亮手里的家伙什儿,这畜牲说不定也就吓跑了。于是屏住呼吸,悄没声儿的矮下身子往前走。

    还没走出几步,一阵阴风吹起,林子间没来由地飘起了浓雾,气氛顿时变得阴怖森冷起来,吴老三的脊背泛起一股寒凉,左手的指甲也不由自主地深深掐入了野鸡的皮肉里。僵滞了一阵后,林子里毫无动静,他壮着胆拖腿往后挪了几步,刚稳住身子,一道黑影噌地一下蹿到了跟前儿,吴老三心头一滞“哈呀”一声跌坐到地上,手中的斧头下意识的掷了出去。

    眼前的东西佝偻着身子,脸上的模样居然像个垂髫小儿,却长着一个异于平常的巨大脑袋,脑袋上贴着湿淋淋的头发,露出来两只大尖耳。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是乌黑乌黑的。

    吴老三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急剧地往脑袋上冲,头上的血管突突跳的像下一秒就要把他的眼珠子挤爆出来一样,他奋力的想要发出些什么声音,却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只能听见堵在喉咙间“嗬”“嗬”的出气声。

    那怪物紧盯着吴老三,迟缓地咧大嘴,涎水顺着它嘴里的两颗锈黄的尖牙往下滴落,因着涎水太粘稠了,居然在地面与那怪物之间的空中拉出了两道飘忽的细丝……一阵尖细刺耳的声音从那怪物的喉咙间传来,吴老三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扭曲起来。他呆愣着蹬着腿往后退,刚刚的声音穿透了他双耳的耳膜,他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不断在跳动着的颞骨往后脑勺流去。

    强烈的求生本能促使吴老三翻了个身手脚扑棱着往山上没命地爬跑。

    跑!跑!跑!吴老三此时此刻的脑子里仅剩的念头就是跑,不知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林子里乱撞了多久,僵着脖子回头一看,后面没有东西跟上来的影子,吴老三心头一松暗道自己这是活见鬼了,大气不敢出一声屏住呼吸辨认身处的方向,他刚辨别出山下的光亮转了个方向,一双赤红色的眼珠子从空而下贴到了他的脸上直直地盯着他。吴老三僵硬的往上转眼珠子,看到他一直以为没追上来的怪物倒吊在树枝上,腥臭的涎水经过怪物黑紫的嘴角滴到他的鼻尖上,吴老三身体瞬时脱力瘫软大脑一片空白,眼睁睁地看着那怪物翻身落地时将沾着腐叶与泥土的手掌攀上了他的肩头,接着尖利的墨色指甲就要刺进他的胸口……

    一阵尖啸的声响冲破层层树冠在空中划过,三支金羽箭拖着光尾直直朝着正欲掏食吴老三肝脏的怪物面门击去。那怪物闻声仓促闪躲,一支金羽箭擦破它的脖颈,它吃痛发出尖利的嘶吼声。

    一青衣男子自空中踏树而来,对着那怪物“嗖嗖嗖”又是连发三箭,一箭射入那怪物细长的手臂上,一道射入它的胫骨之中,还有一箭射倒了那怪物赤红色的眼珠子里。怪物吃痛扑倒在地挣扎着自己的四肢想要爬起,青衣男子翻身从树枝上跳下,反手抽出身后的佩剑,照着那怪物的脖颈狠狠劈了过去。

    林子里传来数人疾奔的声音,几个同样身着青衣的少年朝着青衣男子的方向跑了过来。为首的少年气喘吁吁地俯身撑着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晁逸师兄你倒是等等我们……啊,啊,啊啊!啊!这特么是什么玩意儿!”

    被晁逸斩下的怪物头颅此时睁大它仅剩下的一只赤眼,骨碌碌地朝着他们滚过来,像凶兽要捕食猎物时一样冲着他们呲牙咧嘴。

    晁逸抬起脚将那头颅踢远,朝着那惊慌失措的少年扬了扬眉毛笑道:“辛张,去将师父绘的镇妖符贴它头上。”转而又吩咐其他人善后。

    辛张瘪嘴蹙眉地靠近那头颅,从怀里摸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往背后吐了口唾沫贴上,观察了一下,狐疑不决道:“师兄,这好像不太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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