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赶紧捂嘴。

    春雨急忙拉着她往院里跑去:“安娘子,我们这就做功课去。”

    安娘子看着两小只匆匆逃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淘气的小家伙……”

    谷嬷嬷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转眼就长这么大了,活蹦乱跳的,就是太让人操心了。”

    安娘子撇撇嘴:“还不是嬷嬷你惯的,每每我要责罚她,你都拦着……”

    谷嬷嬷咳嗽两声:“好啦好啦,外面风大,咱也快进去吧。”

    安娘子:……

    夜里,春雨轻轻推醒熟睡的春喜。

    春喜揉了揉眼睛:“小雨你要去如厕么?我陪你……”

    春雨摇头:“我好像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不会是有贼人吧?我好怕……”

    春喜瞬间清醒,翻身下床:“我去看看。”

    春雨紧紧跟在她身后,抓着她的衣角:“要不咱们还是叫安娘子……”

    春喜摸黑朝门口走去:“外屋有光,应是安娘子她们还未入睡。”

    两人蹑手蹑脚来到门口,凑在门帘子的缝隙往外看。

    昏黄的灯火下,几人影影绰绰。

    隐约听见有个女人的声音:“我家夫人前些时日已亲自来看过,那孩子与我家小姐有七八分相似……夫人日思暮想,尽快……”

    安娘子的声音:“能被李府夫人收养,是春雨的福气……”

    偷听的两个小家伙一惊。

    小雨要被人收养了!

    虽然一直盼着被人收养,然而真到了这一刻,突然面临离别,春雨的心感觉到一阵撕裂的痛。

    她忍不住一把抱住阿喜,眼泪夺眶而出:“不,我不要离开阿喜,我不去……”

    听到哭声,安娘子走过来掀开门帘:“小雨,阿喜,你们醒了……”

    春喜朝外看去。

    外屋坐着三两个妇人,衣着打扮光鲜华丽,非寻常人家可比。

    听她们刚刚说话,竟是李府的仆妇。

    仆妇的穿着都如此富丽,可想而知,她们口中的李府该是何等的尊贵!

    能入这样的人家,不正是小雨的梦想吗?

    春喜轻轻拍了拍春雨的背:“太好了小雨,你真的要做富家小姐了,等你下回生辰,定要宴请我啊!”

    在春喜和安娘子的安抚下,春雨渐渐止住了哭泣。

    翌日一早,春雨红着眼睛,换上了华丽的丝裙。

    春喜笑嘻嘻地围着她打转:“哇,小雨你好美,像下凡的仙女!”

    春雨擦了擦眼角:“阿喜,一定要经常入城来看我!”

    春喜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放心吧,我一有空就会偷溜……”

    “咳咳……”谷嬷嬷的咳嗽声适时响起。

    “啊,我一有空就会给你写信。”

    “嗯,我也会写信给你的……”

    见二人这依依不舍的样子,李府的几个仆妇不禁面面相觑。

    朝安城内外,相隔不过几十里地,这两个小人儿竟仿若生死离别一般。

    不过想来也是。

    自此一别,一个是侯门千金,一个是乡野村姑,只怕再无见面的可能。

    就让她们再多待片刻吧。

    万般不舍,终须一别。

    春雨终于登上华贵的马车,渐渐远去。

    春喜蹭蹭爬上慈幼院门口的大树,站在树杈上,看着那马车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

    她的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掉了下来。

    小哭包小雨,心灵手巧小雨,胆小鬼小雨,跟屁虫小雨……

    以后,真的再难相见了。

    从树上爬下来,谷嬷嬷和安娘子都没像往常一样斥责她,而是目含担忧地看着她。

    春喜展颜一笑:“小雨梦想成真,真是太好了,咱们做些好吃的来庆祝吧!”

    “嬷嬷,我想学做八珍糕~~”

    “你们几个也来帮忙!”

    看着吵吵闹闹一如既往的春喜,谷嬷嬷和安娘子悄悄松了一口气。

    阿喜这么可爱的孩子,以后一定会有好人家收养的,一定!

    ……

    “嬷嬷,安娘子!今日的信呢?”

    “在桌上……哎,慢着点儿啊,这孩子!”

    “没事儿,不疼!”

    春喜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往外跑:“我去山上看信去了!”

    她欢快地跑到当初和小雨一块过生辰的地方,坐在草地上打开信笺。

    小雨的字迹仍是那么娟秀:

    “吾心挚友阿喜:展信悦。”

    “一别数日,如隔三秋。”

    “每夜思汝,泪满衣襟。”

    “梦回幼时,你我食同席,寝同榻……”

    绵绵不绝的思念写了好多张,信纸厚厚一沓。

    又一日,春雨的来信中写道:

    “今日李府开了宗祠,将吾之姓名记入族谱。”

    “吾有自己的姓名了!”

    “李文瑄。”

    “然,阿喜仍可唤吾名小雨,小雨永远是阿喜之挚友。”

    文瑄,像个男孩名字,还入了族谱,看来李家非常重视小雨这个养女呢!

    真好。

    春喜握着信笺,笑得眉眼弯弯。

    一日复一日,春雨的信里写了许多新生活的见闻。

    “吾母待吾胜似亲生,凡吾心悦之物品,尽皆满足。”

    “李府之教习女先生,比之安娘子严甚,姊妹无不惧之,唯独和善待吾,昨日赞吾之女红针密色雅,吾心甚喜……”

    春喜不住点头:小雨的手向来巧,做女红必定是最好的,女先生夸她理所应当!

    春喜也每日给春雨回信,写的都是慈幼院中琐事。

    两个小姐妹你来我往地分享着彼此的生活,就好像从未分开一样。

    然而,夏去秋来,不知从何时起,春雨的信笺来得越来越少。

    “吾友阿喜,吾近日偶感风寒,故未能及时回信,望谅。先生代笔。”

    啊,原来小雨生病了,也不知要不要紧?

    春喜忧心不已。

    又过了好些时日,春喜日日盼信,日日失望。

    终于有一天,安娘子递给她一封薄薄的信笺,嘱咐道:“日渐寒凉,莫去山上看信了,就在屋里看吧。”

    春喜接过信,却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跑去:“我去去就回!”

    薄薄的信笺,看来小雨没有写太多字。

    无妨,只要告诉她平安的消息就好。

    小雨,一定要好好的啊!

    来到熟悉的地方,草地已经泛黄,春喜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笺:

    “吾友阿喜,祈蒙见恕,先生令吾绝笔,以断不堪往事,免为今宗亲族友之鄙,吾虽不忍,终不敢不从。千言万语,无从下笔,只望汝安好。谨呈。”

    这是……

    绝笔?!!!

    小雨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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