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万物之中
在系统的帮助下，虞清很快就来到了对应的门前，她握着门把手，看向了身旁的孩子。
走廊里比刚刚的房间亮一些，虞清能够看清他的脸，那是一张稚气的脸，却没有孩子该有的圆润，反过来整个人看上去瘦津津的。
“我要进去，你想和我一起去吗？”虞清选择问他的意见。
男孩盯着门看了会，陷入了沉默，但他的犹豫没有用很长的时间，仅是用了几秒，他就仰起头，说：“我们进去吧，我也想看看那个替代我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虞清将门打开，带着男孩走了进去。
当光亮淡下后，整个房间的都展现了出来。
这是一个普通家庭的房子，里面的陈设简单而全面，刚踏入的一瞬间，虞清竟然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现实。
但当她看到坐在桌前，看着自己的两人时，她明白自己还在这个荒唐的地方。
女主人随意撇了眼他们，就起身准备进房间，“既然回来了，就别站在门口了，收拾会，我们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虞清垂头看了眼自己，不知道要收拾些什么。
但是身后的人却动了起来，直接越过她，走到了她的前面去了。
虞清错愕一瞬，因为走上前的不是男孩，而是段宿！
虞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迅速回头看了眼身后，没人。那么，在男孩和自己进门的瞬间，是被段宿替换了，还是在进门的时候长大了？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虞清无法想通这个变化。
【为了符合这个房间的设定，原BOSS长大了而已。】
长大了？虞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他的身上全是水渍，大概是淋了场雨。
但是自己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看着段宿进了个房间，虞清也大跨步地跟了上去，却在准备打开门的时候，被系统制止了。
【别进去。】
虞清的手一缩，后怕地收回了手，往后退了几步。
【因为他在换衣服。】
“......”
在等段宿出来的时间里，虞清观察了一下四周，周围的一切都很有秩序，但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在确认自己的动作并不会引起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的注意时，虞清在整个房子里转了起来。
除了两扇门没法进去，其他的都让虞清看了一遍。
她总算是发现那种怪异感是什么了，整个房间虽然被整理的有条不紊，但所有的家居上都蒙上了一层灰。
这是很久没人住了？
“咔哒——”两扇门同时被打开，虞清看过去，段宿换了一件简单的黑色卫衣就出来了，头上的水珠都没来得及擦干，而一旁的女主人则是拖了个箱子出来了。
“哦，你正好出来了啊，”女主人将箱子放在一侧，走到了沙发的一侧，远离男主人的方向坐了下来，“坐。”
虞清注意到段宿撇了眼一旁的行李箱，没多说什么就直接坐了下来。
三个人，三个位置，都保持着彼此之间的距离。
“今天你生日，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女主人最先开口。
虞清能够从她的眼里看出她在这个房子里的地位，她是掌握话语权的人。
段宿低着头，盯着自己的双手看：“没...没有。”
“真的没有？很久没有过过生日了吧，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
“没有。”段宿再次重复。
女主人也不继续追问，反而是从包里拿出了什么，虞清看过去，那是一张卡和房产证。
“行，既然你没什么想要的，那我就直接送你些什么吧，”她将两样东西推向段宿那边，继续说，“我和你爸已经决定好了，你生日的时候就把这栋房子给你，房产证上的名字已经改好了，还有这张卡，卡里面是10w，密码是你的生日，我和你爸一起出的，我们也给不了多少，不过说实在的，这点也够了。”
虞清听着，有些震撼，过个生日都能得房子和10w，这么小众的生日吗？
但是段宿却没有回答，他依旧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段宿，你听到了没有？”一直没说话的男主人开口，声音提高了几度。
段宿一颤，头上的水珠滴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你们想干什么？”段宿抬起头，视线落在了女主人的身上，“今天回来就是为了给我送房子和银行卡？我印象里，以这种状态坐在一起，从来就没有这么简单过。”
男女主人对视一秒后，女主人直接起了身，她拿起行李箱，背对着段宿说：“我和你爸分手了，而且你已经成年了，我们谁都没想要你的抚养权。”
说完，她就提着行李箱准备出门，段宿见状，连忙叫住他们：“你们，没有其他要和我说的吗？”
女主人一愣，思索片刻后，说：“那也只有一句生日快乐。”
说完，她就直接出了门，男主人见了，也起身离开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带走，却将门狠狠地摔上了。
段宿只是将头低了下去，什么也没有反驳。
“等等！”虞清错愕的看着这一幕，下意识伸手去拦了下两人，但是他们像是直接从自己身体里穿过去了一样，她什么也没有拦住。
从进了这个房间开始，虞清就发现了，自己像是个旁观者一样，没有人注意到她，不管他干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
怎么回事，明明她也进了门，为什么自己像是不存在一样？
虞清看向段宿，他依旧低着头，什么也没有干。
头上的水珠依旧不停地往下滴落着，手掌里的水都直接溢出，滴在了地上。
“系统，这是什么情况？”
虞清想得到解答，但是这一次的系统却没有回答。
时间不停地拉长，虞清站在沙发后看着段宿，最后坐到了他身侧的沙发上，两人的距离不近不远，虞清就这样陪着。
等到一道铃声响起，段宿才浑浑噩噩的抬起头，寻找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但是他找了好久，依旧没找到声音来源，他的状态肉眼可见的慌乱了起来，情绪也越来越急躁。
虞清见了，将手机从沙发缝里拿了出来，她看了眼闹钟的备注：生日快乐。
虞清看了眼时间，凌晨。
其实她怀疑自己是否能够对手机产生影响，因为刚刚的一切来看，她在这里的状态就像是进入了某人的记忆，本来就是不存在的部分，更别说改变什么了。
但是现在看来，有些东西她是能够改变的。
段宿看到手机后，关了闹钟后，直接将它关机了。
他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走到冰箱的位置，从里面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那是一个简单的草莓蛋糕，他将它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自顾自的点了根蜡烛。
等到烛光亮起的一瞬间，房间里的灯光却直接熄灭了，虞清下意识的防备起周围。
“生日快乐...”却听见段宿开口说话。
他盯着蛋糕上的那根蜡烛，眸子里闪着点点烛光。
但是他仅仅只是说了这一句话而已，随后就保持了长久的沉默，蛋糕上的蜡烛也逐渐溶解，蜡油滴落在了蛋糕上，形成了一座小山。
时间在这一刻拉得好长好长，直至蜡烛熄灭。明明不会这么痛苦的，虞清却感觉到了如同窒息一样的不适。
她起身，摸着黑在蛋糕盒那儿取来了蛋糕刀和盘子，当着段宿的面，切下了两瓣蛋糕。
她将蛋糕推给了段宿，并将叉子给他放好了。
但是段宿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盯着某处，周围的一切都对他没有影响。
虞清等了会，自己吃了口蛋糕，“蛋糕很好吃，你真的不试试吗？”虞清将一颗草莓塞进嘴里，继续说：“既然是寿星，哪有不吃蛋糕的道理。哦，我知道了没唱生日歌祝福歌是吧，等着！”
虞清重新拿过一根蜡烛，点燃。
点点烛光再次亮起。照亮了两人所在的小小空间。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虞清很有耐心的唱着，并在唱完后，鼓起了掌。
也就是这一瞬间，一直低着头的段宿终于抬起了头，他沉默地看着虞清好一会，在虞清都觉得后背有些发毛的时候，听到了段宿说：“谢谢。”
然后，他将蜡烛吹灭了，周围的灯光紧接着亮了起来。
段宿拿起虞清切好的蛋糕，一口一口的吃着，虞清见状，也拿起了蛋糕。
这一间房子里没有任何冲突，也没有任何危险，最后只有这一个场景，和两个人。
“我没想过这一天，会有人陪我，”段宿慢慢吃着蛋糕，眸子微垂，“就算是假的，我也没想过记忆里会多出一个人。”
虞清放下蛋糕，认真看向段宿，“所以说，这就是你不愿说的经历吗？”
“...我不知道。”
“因为父母抛弃你了，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我不知道。”
段宿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仿佛这句话是所有问题的解答，一把万能的钥匙。
但是虞清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段宿，你真正放不下的，到底是什么？”
“我...我只是想得到认可而已，”段宿放下手里的蛋糕，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在缩小，最后回到了男孩的模样，“我一直很听话，爸爸妈妈所有的要求我都努力的去完成，我拼命学习，努力在比赛中拿奖，在同龄人中成为别人家的孩子，我从来没有去过游乐园，也没有任何朋友。”
“因为他们这样要求我的，我努力成为他们想要的孩子。但是为什么，他们还是不喜欢我，还是会在最后抛弃我？”
“是不是我那里没做好？是不是我不够努力？我都可以改的，我只是想要他们肯定我的存在而已。”
孩子的声音逐渐哽咽，眼里也带上了泪水。
他质疑着自己的努力，却并没有怀疑过父母的错误。
他天真的以为自己只要完成了父母规定的，满足父母的期望，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肯定，但是他所有的努力都被否定了，以一种最狼狈的方式，最难堪的方式收了场。
他们不要他了，在十八岁生日这一天，告诉他两个人都不要他了。
“你够好了，”虞清轻拍男孩的肩膀，“你是一个会为父母着想的孩子，是一个拼命成为优秀的孩子，也是一个优秀的孩子。”
虞清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清晰。
“你有自己的目标，有自己想成为的样子，也有自己渴望的东西，你是一个完整的人，不需要去迎合谁，也不需要为了谁而改变自己，你知道吗？”
虞清指着一颗草莓说：“就像草莓一样，有各种各样的，酸的、甜的、也有很多味道很淡的，但是它们依旧没有改变自己，自由生长着成为了你眼前这个样子。你说它们在成长的时候没有人为的干扰吗？但是他们依旧展现了自己生长出来的价值。”
男孩怔怔地看着虞清，周围的一切也在逐渐淡去，他笑了一声，说：“草莓的品种明明都被挑选过了，只有符合预期的才会留下。但是，正如你说的，被抛弃的品种依旧在某些地方存活，以它们自己的方式。”
虞清浅笑，原本只是想找个当下有的东西来安慰人，现在看来，他自己想清楚了。
“走吧，我们出去吧。”
虞清跟着男孩出了门，却在出门后，惊奇的发现，走廊里竟然亮了起来。
头顶的彩窗正洒下巨大的光亮，将整个走廊走照亮了。
这一刻，虞清能看到走廊的全貌，也能看到走廊的尽头。
【虞清，带着他往前跑，不要回头！】
身后是什么，虞清来不及追问，她只能拼尽全力地拉着男孩就往前方跑去。
“只能一直跑吗？”虞清在间隙问。
【往前跑，我叫你停下你就停下。】
虞清只能照做，在即将到达长廊尽头的时候，她听见了系统的声音：【这扇门，快点进去！】
虞清马上去推门，门却纹丝不动。
打不开！
虞清看了眼追着自己的东西，正是那个穿着黑长裙的女人。
“门被锁住了！”虞清说，然后继续拉着男孩往前跑，“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
紧要关头，虞清也等不及系统的回答，只能一股脑的向前，但是长廊毕竟是有尽头的，她仅仅是挣扎了几秒，就到达了尽头。
长廊的尽头是扇门，虞清尝试着去开，却依旧是锁着的。
但女人的动作没有停下一点，直接就朝着两人挥剑砍来。
虞清蹙眉，拿出腰间匕首，准备放手一搏，却不曾想自己的腰间突然多出了一道力，用力地将她往后拉。
虞清一时恍惚，却看到了自己穿过了门，进来了刚刚那扇被锁住的房间。
女人被玩玩全全挡在了门后，只能听见长剑摩挲门的声音。
虞清看向四周，上床下桌的配置，看上去像一间大学宿舍。
“你怎么总是能遇到她？”段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虞清看过去，却看到了两个段宿。
“......”咱们就不能坦诚点，不要天天分裂行吗？
虞清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发现刚刚开口的才是真的段宿，而他身边站着的，是刚刚的男孩。
虞清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幕，只觉得心累。
“是我想吗？她难道不是你安排用来追杀我的？”虞清找了个作为，累得直接坐了下来，“段宿，我真的想不明白，如果是因为我看了你的记忆你要杀我，我可以理解，我也让你杀了，但是这一次，我只是为了能够出去而已，你拦我干什么？”
“...不是我，我没有拦你，那个女人是独立的NPC，我无法控制她的行为。”段宿轻声回答，“我很努力控制所有的危险因素了。”
虞清一愣，他控制了所有的危险因素？但是她一路上除了那个女人，根本没遇到什么危险。难道是因为段宿？
段宿转头，和原来的BOSS说：“现在她找到你，同时也把你带出来了，我把身份还给你。”
说着，段宿就将手里的金牌递给了原BOSS，走到了虞清的身边。
“所以这就是你抢我身份的原因？”BOSS有些难以置信，甚至嘲笑了起来，“没想到我竟然还是一个为了别人付出的人。怎么，他对你很特别吗？”
段宿垂眸看了眼虞清，解释：“是，她很特别，她是能够救我的人。”
这话是段宿能够说出来的？
虞清琢磨着抬头看了眼，是段宿没错啊？但是这话怎么这么不像他能说出来的呢？
不对劲，事出反常必有妖。
虞清猛地起身，盯着段宿仔细看。
确实没错，人是他，眼睛里的信息是没错的。
“你中毒了？”虞清依旧不信。
“？”
“没中毒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段宿终于知道她在怀疑什么了，“...虞医生，我好不容易想明白了，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他指了指BOSS，解释：“你带着他走的时候，经历的所有事我都看到了，虽然有一些是我不想让你看到的，但还是谢谢你填补了那次的生日。”
BOSS轻笑一声，“我就说我当时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你明明用这个身份做了所有你想做的事，现在还装作慷慨的把身份还给我，你装什么呢？真的以为你能放下？”
上一次对峙的时候，还是段宿和系统的对峙，怎么现在看起来，事情像是反转了，段宿成为了说服方。
“正如你所说的，我没有放下，我也放不下，”段宿盯着BOSS的眼睛，这一刻，他像是在和自己的灵魂对话，“在被抛弃的那天我就想过结束，但是带着痛苦我也活到了现在，我当时就在想，我为什么不敢。”
“那把螺丝刀我看过很多次，”段宿指着某张桌子，桌面上摆着一把大号的螺丝刀，“但是每当我那起它准备将它对准我的胸口的时候，我又不敢了，我找不到原因，我就这么一直挨到了毕业，一直挨到遇见虞清。”
“后来我见到了另一个我，他说他是我的求生欲，为了救我将虞医生拉进了这个世界，那时候我就想到了自己的行为，我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在这里伤害了她，这是不对的，这不是一个人该做的事。”
虞清错愕地看着段宿，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段宿说自己的心里话，也是第一次看见段宿眸子里逐渐多出了许多情绪。
“所以，我想弥补，哪怕是一点点的努力也好，我不能再让她为了我的事而受到伤害。”
虞清听着这些话，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别过头，将视线落在了其他的地方。
“这就是你想说的？明明我们经历的痛苦是一样的，你凭什么说放下就放下？！”BOSS不可控地大吼了起来，周围的环境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宿舍的门被打开，走进来了几个人，他们的脸上被黑雾萦绕，什么也看不清楚。
“段宿又出去了？”
“你管他干什么，穷鬼一个，天天做家教做兼职吵死人。”
“他不努力没办法啊，又没人养他哈哈哈哈。”
“对，谁叫他爹妈都不要他呢。”
“唉，我还以为他是个孤儿呢，没想到，是没人要的人。”
“你们说啊，爹妈都不要的孩子，他是有多差劲啊？”
“这我不知道，等他回来了你要不问问？”
“谁爱问谁问，我可不想碰上他那身穷酸病，说不定就是有什么病，他爹妈才不要的呢。”
“说起来导员还挺关注他的，奖学金都给他申报了。”
“奖学金也就那几块钱，也就他那种穷B会要。”
“也是。对了，等会他就要回来了，我不想看见他，我们要不出去嗨去？”
“行啊，去哪？”
......
几人在说完后，直接出了门，宿舍的门再次紧闭，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那些话太刺耳了，虞清听着心里都燃了把火，她都不敢想象当事人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
虞清小心翼翼地看向段宿，只见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位置发呆。
就在刚才，那张位置一直都是没人在的样子。
沉默许久，段宿才收回视线说：“我起初一直在想我在这里的原因，我虽然夺了你的身份将你困住了，但是我也被你困在了这个房间里，现在看来，你的目的是这个。”
“只允许你困我，不允许我报复吗？”BOSS笑着问，“怎么样，当你再次得知那些被你当做好朋友的室友是这样看你的时，你有什么感想吗？”
“......”
虞清有些担心他，便伸手握住了段宿的手，希望这样能够安慰他。
段宿点了点头，轻声对虞清说：“没事。”
他再次抬头，对上了那个陷入旧日的自己，一字一句道：“我没有朋友，他们的想法和我没有关系，倒是你，沉沦在连朋友都不是的人的言论里，真的太差劲了。”
“你！”BOSS拿起桌上的螺丝刀，对着段宿说：“你别忘了，我的存在全都是因为你！你现在反过来教育我，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是吗！？”
段宿本还想说什么，没想到眼前的人已经拿着螺丝刀朝着虞清冲了过来。
“都是因为你，你想毁了我！”
速度比那个女人还快，虞清来不及反应，就见到螺丝刀已经朝着自己刺了过来。
随后，她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一声闷响，虞清看到了段宿稳稳地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螺丝刀已经刺入了他的后背，但他依旧抱得很紧，死死地护住了虞清。
虞清想去看他，但无法挣脱这份力道。
“段宿......?”虞清含着他的名字，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
段宿渐渐松开手里的力道，他垂眸，看着虞清，嘴角扯了抹笑。
段宿深吸一口气，吊儿郎当地和虞清说：“......有点疼。”
但他没料到的是，身后的BOSS像是发了疯一样，用力的将螺丝刀抽出来后，又插了下去！
闷响过后，是无法忽视的耳鸣。
“都怪你！都怪你！没有你，我就不会变成这样！！”
BOSS的力道很大，段宿的身体整个都向前倾了过去，他蹒跚了几步，再也支撑不住地，重重地倒在了虞清的身上。
他的头靠在虞清的肩上，几乎是用最后的力气说：“把...把匕首借我一下。”
虞清根本没有理会这句话，她扶着段宿，放在他后背的手感觉到了一片温暖与黏腻。
鲜血的味道在周围逐渐漫开，虞清甚至不敢去呼吸了。
“你......”虞清整个人都愣住了，她透过段宿的肩膀，看到了那个和他并无二样的BOSS。
为什么？他们不是一个人吗？他们的目的不都是活下来吗？他的存在不是和系统一样吗？
那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杀自己。
为了避免再次受到伤害，虞清扶着段宿连连后退，但是这个房间本就不大，没退几步就抵上了墙。
虞清想不明白，但是感受到了身上的人忽地动了起来，他的身子明明在不停地颤抖，却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
他借着虞清的肩膀转身，和另一个自己对峙。
虞清能够看到，他背后的两道伤口正在不停地往外冒血，身上的浅色衣物几乎被全部染红。
但是他依旧站着，看向了BOSS。
“你怪我什么呢...？怪我沉溺过去，造就了你，还是怪我走了出来，不再是你？”他的声音颤抖着，却一字一句敲在了BOSS的耳朵里，“...我又没有辜负你，你恨我又有什么用呢?”
说着，他一步一步朝着BOSS走去，虞清看到了他手上拿着的匕首。
什么时候？
“你明明都动摇了，却还是装作没受影响...别装了，怪累的。”说完，段宿直接扬起匕首，朝着BOSS刺了下去。
可能是受伤了，他手里的力气不是很大，轻而易举的就被BOSS给握住了。
BOSS紧紧握着他的手腕，用力和段宿争执着：“你还想杀我？！”
“段宿！我来帮你...”虞清想上前帮忙，却直接被段宿打断了。
“别过来！这是...我自己的事。”
虞清脚下一顿，看着段宿推着BOSS往前走去。
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但是还有这么强的力量。
就在此刻，BOSS的脚下不知被什么绊倒了，两个人直接倒了下去。
虞清心里一惊，连忙上前去看。
只见段宿强撑着自己翻了个身，匕首已经稳稳的插进了BOSS的胸口，他瞪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嘴纯微动，还想说着什么。
但是鲜血不停地涌出，淹没了他最后的话语。
段宿猛咳一声，嘴里咳出了一口血，将他的半边脸染红了。
“虞清...”他的胸腔不停地扩张收缩，但声音却很轻很轻，“虞清。”
虞清连忙跪在他的身边，用手去擦他脸上的血，“你先别说话了，我给你做一些简单的处理。”
“虞清...把匕首拿起来...”
“别说话了！”虞清大吼，手上已经沾满了血，她浑身都在颤抖。
“没用了...你是医生，你知道的，”段宿伸手，握住虞清的手腕，“听话...把匕首拿起来。”
虞清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面对这种情况，她竟然没有一点办法。
虞清去拔那把插在BOSS心口的匕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虞清却用了好大的力气。
手里的匕首沾着BOSS的血，已经全部被染成了红色。
段宿松手，轻咳一声，看着虞清说：“...虞医生，你觉得我的病能治好吗？”
虞清没有回答，而是用身上的衣服不停地擦着匕首的刀腹。她一直低着头，段宿看不到她眼里的情绪。
突然之间，段宿看到了什么东西滴落，落在了那把匕首上。
“......”段宿笑了一声，将视线放在了天花板上：“看来虞医生已经有答案了啊...”
耳边传来微微的抽噎声，段宿淡淡的看着那片纯白。
他用力地呼吸，仿佛一个溺水者重新来到了水面。
他终于杀死了以前的自己，逃离了旧日之海，重新获得了呼吸的自由。
“来吧...”段宿指了指胸口，心脏的位置，“我是这个世界里，失控的部分...将失控的部分砍掉，回家吧...”
但是虞清久久没有动作。
段宿能感觉到自己的状态，他的体温已经降了下来，背后的伤口大概率已经将地面染红了一片。
他要死了，但她还欠着虞清。
“虞清！”段宿用尽全力，握住了她拿匕首的手腕。
虞清回神，眼里的眼泪顺着脸颊慢慢划了下来，滴落在了段宿的手背上。
段宿见状，浅笑了一声：“不争气了。”
他拉着虞清，将匕首悬停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虞医生，实施...你的报复。”
段宿的呼吸逐渐微弱，身后流出的血已经将他的身体全部包裹住了，但是，他握着虞清的手却很用力。
虞清对上他的视线，颤着声问：“...你在救了我之后又要我杀了你，是想我欠你吗？”
“……”段宿手上的力道渐渐软了下去，逐渐从虞清的手腕上滑落，仿佛没有力气去回答这个问题。
虞清看着他胸口的位置，手却不停地颤抖。
她在这一刻竟然犹豫了，明明都说好了，要报复他的。
虞清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咬牙将匕首刺进了段宿的胸口。
刀刃刺穿皮肤的声音很刺耳，虞清只觉得耳朵一阵嗡鸣。
她的泪水依旧不停地往下滚，但段宿却笑了。
他的眼睛逐渐涣散，与周围的场景一起慢慢消散而去。
在最后彻底消失的时候，虞清听到了段宿的声音：“谢谢你虞医生。”
虞清跪在地上，一时晃神。
有什么好谢的，谢谢她杀了他吗？
虞清看着空白的一片，久久没有回神。
【虞清。】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虞清猛地回头，看到了系统。
他并没有用段宿的样子见她，而是一块面板的模样。
虞清怔愣着应答，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你刚刚去哪儿了？怎么我喊你一直没有回答？”虞清有些心神不宁，她依旧想着刚刚的那一幕，“段宿呢？”
【他没事，只是先你一步回去了。】系统慢慢解释，【后面的事本来就是段宿负责的，我不用出来。】
虞清蹙眉，想到了什么：“你们两个一起算计我？”
【没有算计你，只是在进入的时候，达成了某种约定。他知道最后一个地方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他要取代BOSS，等你带着BOSS来到他的位置之前，我都要保证你的安全。】
“没想到，你们还能达成约定来算计我。”虞清盯着面板，却忽然笑了起来，“难得你们终于说开了。”
【是的，谢谢你救了我，我为我的自私道歉。】
【也许是我和段宿越来越接近里，也许是我马上就要彻底被他消融，正因为如此，我逐渐理解了自己。我不该私自带你进来，也不该看着你深处危险，也不该毫无底线的强迫你...】
“打住，别说了，现在不是都没事了吗？哪里还有这么多该与不该。”
系统的声音一顿，虞清听到了一丝笑意：【好，我现在送你回去。】
虞清思索片刻说：“那我出去了之后，你去哪儿？”
【回到原本的地方，】周围瞬间亮起白光，在视线被彻底断开时，虞清听到系统的声音，【一起醒来吧。】
眼前的光亮彻底消散，虞清慢慢睁开眼，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天花板。
这是自己的家。
虞清坐起身，发了会呆。
这就回来了啊...
虞清挠了挠头，看了眼时间。
过去了七天。
嗯.....七天。
虞清一个鲤鱼打挺就下了床。
她得去趟医院啊！看段宿是一回事，另一回事是，自己好像没请假！无故旷工不会给她把工资扣完吧！
虞清简单收拾一下，直接就冲向了医院。
只是当她来到医院后，和自己打招呼的小秋竟然惊讶地说：“虞医生，你回来了！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事情？什么事？进入副本的事吗？但是她怎么知道的？
“院长说你请假去处理自己的私事了，也没说多长，但是你终于回来了，我好开心啊。”
院长？看来是有人给她请假了，那这件事就先不用急了。
虞清问小秋：“段宿还在吗？”
“哦，在的，他原来的状态不太好，刚醒。”
“那行，我去看看。”
医院的走廊依旧，明明只有七天，虞清却像是很久没有见到过了一样，她走到段宿的病房门口，有些恍惚。
随后，她落下门把手，推门。
病房里的窗口在这一刻忽的吹起了风，将窗帘都扬了起来。
此时阳光正好，落入窗棂，照了进来。
她看到了段宿站在那里，正仰着头沐浴着阳光。
虞清也看过这样的一幕，但是，当时是晚上，洒在段宿身上的是月光。
他的眸子看着月亮，那轮银白色。
当时他在想什么呢？虞清不得而知。
虞清忽然想起了副本里的日子，那里面的一切都和现实不同，那里面的一切都是固定的，阳光是、雨水是、就连风也是。
但是现在不一样，风会透过窗棂拂过人的脸上，阳光会找着缝隙照在人的身上。
一切都是鲜活的、自由的。
虞清握着门把手，脑子里响起了路村长的话：“希望你无所畏惧，永远快乐自由。”
虞清忽的笑了一声，而这一声惹得段宿转过了头。
他看着虞清，神色有一瞬间的错愕。
但是当他确认了什么之后，笑了起来。
身后的窗帘依旧飘扬着，段宿后撑在窗口，问虞清：“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他的声音依旧懒散，但带着满满的笑意。
仿佛在这一刻，见到了自己的光一样，止不住的开心。
虞清走进病房，走到了段宿的面前。
风依旧。
她仰起头，眉眼微弯：“我想到了路村长的话，我同样想将它送给你。”
段宿一愣，低着头看她，久久没有说话。
“希望你无所畏惧，永远快乐自由。”
段宿伸手，将虞清吹乱的头发整理好。
此刻的时间仿佛定格了。
那句从来没人和他说过的话，现在他听到了，是眼前的人送给他的。
他将手收回，眸子里点点星光。
“谢谢你，虞清。”
“欢迎回来。”
—正文完—
走廊里比刚刚的房间亮一些，虞清能够看清他的脸，那是一张稚气的脸，却没有孩子该有的圆润，反过来整个人看上去瘦津津的。
“我要进去，你想和我一起去吗？”虞清选择问他的意见。
男孩盯着门看了会，陷入了沉默，但他的犹豫没有用很长的时间，仅是用了几秒，他就仰起头，说：“我们进去吧，我也想看看那个替代我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虞清将门打开，带着男孩走了进去。
当光亮淡下后，整个房间的都展现了出来。
这是一个普通家庭的房子，里面的陈设简单而全面，刚踏入的一瞬间，虞清竟然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现实。
但当她看到坐在桌前，看着自己的两人时，她明白自己还在这个荒唐的地方。
女主人随意撇了眼他们，就起身准备进房间，“既然回来了，就别站在门口了，收拾会，我们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虞清垂头看了眼自己，不知道要收拾些什么。
但是身后的人却动了起来，直接越过她，走到了她的前面去了。
虞清错愕一瞬，因为走上前的不是男孩，而是段宿！
虞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迅速回头看了眼身后，没人。那么，在男孩和自己进门的瞬间，是被段宿替换了，还是在进门的时候长大了？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虞清无法想通这个变化。
【为了符合这个房间的设定，原BOSS长大了而已。】
长大了？虞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他的身上全是水渍，大概是淋了场雨。
但是自己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看着段宿进了个房间，虞清也大跨步地跟了上去，却在准备打开门的时候，被系统制止了。
【别进去。】
虞清的手一缩，后怕地收回了手，往后退了几步。
【因为他在换衣服。】
“......”
在等段宿出来的时间里，虞清观察了一下四周，周围的一切都很有秩序，但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在确认自己的动作并不会引起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的注意时，虞清在整个房子里转了起来。
除了两扇门没法进去，其他的都让虞清看了一遍。
她总算是发现那种怪异感是什么了，整个房间虽然被整理的有条不紊，但所有的家居上都蒙上了一层灰。
这是很久没人住了？
“咔哒——”两扇门同时被打开，虞清看过去，段宿换了一件简单的黑色卫衣就出来了，头上的水珠都没来得及擦干，而一旁的女主人则是拖了个箱子出来了。
“哦，你正好出来了啊，”女主人将箱子放在一侧，走到了沙发的一侧，远离男主人的方向坐了下来，“坐。”
虞清注意到段宿撇了眼一旁的行李箱，没多说什么就直接坐了下来。
三个人，三个位置，都保持着彼此之间的距离。
“今天你生日，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女主人最先开口。
虞清能够从她的眼里看出她在这个房子里的地位，她是掌握话语权的人。
段宿低着头，盯着自己的双手看：“没...没有。”
“真的没有？很久没有过过生日了吧，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
“没有。”段宿再次重复。
女主人也不继续追问，反而是从包里拿出了什么，虞清看过去，那是一张卡和房产证。
“行，既然你没什么想要的，那我就直接送你些什么吧，”她将两样东西推向段宿那边，继续说，“我和你爸已经决定好了，你生日的时候就把这栋房子给你，房产证上的名字已经改好了，还有这张卡，卡里面是10w，密码是你的生日，我和你爸一起出的，我们也给不了多少，不过说实在的，这点也够了。”
虞清听着，有些震撼，过个生日都能得房子和10w，这么小众的生日吗？
但是段宿却没有回答，他依旧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段宿，你听到了没有？”一直没说话的男主人开口，声音提高了几度。
段宿一颤，头上的水珠滴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你们想干什么？”段宿抬起头，视线落在了女主人的身上，“今天回来就是为了给我送房子和银行卡？我印象里，以这种状态坐在一起，从来就没有这么简单过。”
男女主人对视一秒后，女主人直接起了身，她拿起行李箱，背对着段宿说：“我和你爸分手了，而且你已经成年了，我们谁都没想要你的抚养权。”
说完，她就提着行李箱准备出门，段宿见状，连忙叫住他们：“你们，没有其他要和我说的吗？”
女主人一愣，思索片刻后，说：“那也只有一句生日快乐。”
说完，她就直接出了门，男主人见了，也起身离开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带走，却将门狠狠地摔上了。
段宿只是将头低了下去，什么也没有反驳。
“等等！”虞清错愕的看着这一幕，下意识伸手去拦了下两人，但是他们像是直接从自己身体里穿过去了一样，她什么也没有拦住。
从进了这个房间开始，虞清就发现了，自己像是个旁观者一样，没有人注意到她，不管他干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
怎么回事，明明她也进了门，为什么自己像是不存在一样？
虞清看向段宿，他依旧低着头，什么也没有干。
头上的水珠依旧不停地往下滴落着，手掌里的水都直接溢出，滴在了地上。
“系统，这是什么情况？”
虞清想得到解答，但是这一次的系统却没有回答。
时间不停地拉长，虞清站在沙发后看着段宿，最后坐到了他身侧的沙发上，两人的距离不近不远，虞清就这样陪着。
等到一道铃声响起，段宿才浑浑噩噩的抬起头，寻找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但是他找了好久，依旧没找到声音来源，他的状态肉眼可见的慌乱了起来，情绪也越来越急躁。
虞清见了，将手机从沙发缝里拿了出来，她看了眼闹钟的备注：生日快乐。
虞清看了眼时间，凌晨。
其实她怀疑自己是否能够对手机产生影响，因为刚刚的一切来看，她在这里的状态就像是进入了某人的记忆，本来就是不存在的部分，更别说改变什么了。
但是现在看来，有些东西她是能够改变的。
段宿看到手机后，关了闹钟后，直接将它关机了。
他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走到冰箱的位置，从里面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那是一个简单的草莓蛋糕，他将它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自顾自的点了根蜡烛。
等到烛光亮起的一瞬间，房间里的灯光却直接熄灭了，虞清下意识的防备起周围。
“生日快乐...”却听见段宿开口说话。
他盯着蛋糕上的那根蜡烛，眸子里闪着点点烛光。
但是他仅仅只是说了这一句话而已，随后就保持了长久的沉默，蛋糕上的蜡烛也逐渐溶解，蜡油滴落在了蛋糕上，形成了一座小山。
时间在这一刻拉得好长好长，直至蜡烛熄灭。明明不会这么痛苦的，虞清却感觉到了如同窒息一样的不适。
她起身，摸着黑在蛋糕盒那儿取来了蛋糕刀和盘子，当着段宿的面，切下了两瓣蛋糕。
她将蛋糕推给了段宿，并将叉子给他放好了。
但是段宿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盯着某处，周围的一切都对他没有影响。
虞清等了会，自己吃了口蛋糕，“蛋糕很好吃，你真的不试试吗？”虞清将一颗草莓塞进嘴里，继续说：“既然是寿星，哪有不吃蛋糕的道理。哦，我知道了没唱生日歌祝福歌是吧，等着！”
虞清重新拿过一根蜡烛，点燃。
点点烛光再次亮起。照亮了两人所在的小小空间。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虞清很有耐心的唱着，并在唱完后，鼓起了掌。
也就是这一瞬间，一直低着头的段宿终于抬起了头，他沉默地看着虞清好一会，在虞清都觉得后背有些发毛的时候，听到了段宿说：“谢谢。”
然后，他将蜡烛吹灭了，周围的灯光紧接着亮了起来。
段宿拿起虞清切好的蛋糕，一口一口的吃着，虞清见状，也拿起了蛋糕。
这一间房子里没有任何冲突，也没有任何危险，最后只有这一个场景，和两个人。
“我没想过这一天，会有人陪我，”段宿慢慢吃着蛋糕，眸子微垂，“就算是假的，我也没想过记忆里会多出一个人。”
虞清放下蛋糕，认真看向段宿，“所以说，这就是你不愿说的经历吗？”
“...我不知道。”
“因为父母抛弃你了，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我不知道。”
段宿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仿佛这句话是所有问题的解答，一把万能的钥匙。
但是虞清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段宿，你真正放不下的，到底是什么？”
“我...我只是想得到认可而已，”段宿放下手里的蛋糕，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在缩小，最后回到了男孩的模样，“我一直很听话，爸爸妈妈所有的要求我都努力的去完成，我拼命学习，努力在比赛中拿奖，在同龄人中成为别人家的孩子，我从来没有去过游乐园，也没有任何朋友。”
“因为他们这样要求我的，我努力成为他们想要的孩子。但是为什么，他们还是不喜欢我，还是会在最后抛弃我？”
“是不是我那里没做好？是不是我不够努力？我都可以改的，我只是想要他们肯定我的存在而已。”
孩子的声音逐渐哽咽，眼里也带上了泪水。
他质疑着自己的努力，却并没有怀疑过父母的错误。
他天真的以为自己只要完成了父母规定的，满足父母的期望，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肯定，但是他所有的努力都被否定了，以一种最狼狈的方式，最难堪的方式收了场。
他们不要他了，在十八岁生日这一天，告诉他两个人都不要他了。
“你够好了，”虞清轻拍男孩的肩膀，“你是一个会为父母着想的孩子，是一个拼命成为优秀的孩子，也是一个优秀的孩子。”
虞清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清晰。
“你有自己的目标，有自己想成为的样子，也有自己渴望的东西，你是一个完整的人，不需要去迎合谁，也不需要为了谁而改变自己，你知道吗？”
虞清指着一颗草莓说：“就像草莓一样，有各种各样的，酸的、甜的、也有很多味道很淡的，但是它们依旧没有改变自己，自由生长着成为了你眼前这个样子。你说它们在成长的时候没有人为的干扰吗？但是他们依旧展现了自己生长出来的价值。”
男孩怔怔地看着虞清，周围的一切也在逐渐淡去，他笑了一声，说：“草莓的品种明明都被挑选过了，只有符合预期的才会留下。但是，正如你说的，被抛弃的品种依旧在某些地方存活，以它们自己的方式。”
虞清浅笑，原本只是想找个当下有的东西来安慰人，现在看来，他自己想清楚了。
“走吧，我们出去吧。”
虞清跟着男孩出了门，却在出门后，惊奇的发现，走廊里竟然亮了起来。
头顶的彩窗正洒下巨大的光亮，将整个走廊走照亮了。
这一刻，虞清能看到走廊的全貌，也能看到走廊的尽头。
【虞清，带着他往前跑，不要回头！】
身后是什么，虞清来不及追问，她只能拼尽全力地拉着男孩就往前方跑去。
“只能一直跑吗？”虞清在间隙问。
【往前跑，我叫你停下你就停下。】
虞清只能照做，在即将到达长廊尽头的时候，她听见了系统的声音：【这扇门，快点进去！】
虞清马上去推门，门却纹丝不动。
打不开！
虞清看了眼追着自己的东西，正是那个穿着黑长裙的女人。
“门被锁住了！”虞清说，然后继续拉着男孩往前跑，“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
紧要关头，虞清也等不及系统的回答，只能一股脑的向前，但是长廊毕竟是有尽头的，她仅仅是挣扎了几秒，就到达了尽头。
长廊的尽头是扇门，虞清尝试着去开，却依旧是锁着的。
但女人的动作没有停下一点，直接就朝着两人挥剑砍来。
虞清蹙眉，拿出腰间匕首，准备放手一搏，却不曾想自己的腰间突然多出了一道力，用力地将她往后拉。
虞清一时恍惚，却看到了自己穿过了门，进来了刚刚那扇被锁住的房间。
女人被玩玩全全挡在了门后，只能听见长剑摩挲门的声音。
虞清看向四周，上床下桌的配置，看上去像一间大学宿舍。
“你怎么总是能遇到她？”段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虞清看过去，却看到了两个段宿。
“......”咱们就不能坦诚点，不要天天分裂行吗？
虞清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发现刚刚开口的才是真的段宿，而他身边站着的，是刚刚的男孩。
虞清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幕，只觉得心累。
“是我想吗？她难道不是你安排用来追杀我的？”虞清找了个作为，累得直接坐了下来，“段宿，我真的想不明白，如果是因为我看了你的记忆你要杀我，我可以理解，我也让你杀了，但是这一次，我只是为了能够出去而已，你拦我干什么？”
“...不是我，我没有拦你，那个女人是独立的NPC，我无法控制她的行为。”段宿轻声回答，“我很努力控制所有的危险因素了。”
虞清一愣，他控制了所有的危险因素？但是她一路上除了那个女人，根本没遇到什么危险。难道是因为段宿？
段宿转头，和原来的BOSS说：“现在她找到你，同时也把你带出来了，我把身份还给你。”
说着，段宿就将手里的金牌递给了原BOSS，走到了虞清的身边。
“所以这就是你抢我身份的原因？”BOSS有些难以置信，甚至嘲笑了起来，“没想到我竟然还是一个为了别人付出的人。怎么，他对你很特别吗？”
段宿垂眸看了眼虞清，解释：“是，她很特别，她是能够救我的人。”
这话是段宿能够说出来的？
虞清琢磨着抬头看了眼，是段宿没错啊？但是这话怎么这么不像他能说出来的呢？
不对劲，事出反常必有妖。
虞清猛地起身，盯着段宿仔细看。
确实没错，人是他，眼睛里的信息是没错的。
“你中毒了？”虞清依旧不信。
“？”
“没中毒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段宿终于知道她在怀疑什么了，“...虞医生，我好不容易想明白了，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他指了指BOSS，解释：“你带着他走的时候，经历的所有事我都看到了，虽然有一些是我不想让你看到的，但还是谢谢你填补了那次的生日。”
BOSS轻笑一声，“我就说我当时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你明明用这个身份做了所有你想做的事，现在还装作慷慨的把身份还给我，你装什么呢？真的以为你能放下？”
上一次对峙的时候，还是段宿和系统的对峙，怎么现在看起来，事情像是反转了，段宿成为了说服方。
“正如你所说的，我没有放下，我也放不下，”段宿盯着BOSS的眼睛，这一刻，他像是在和自己的灵魂对话，“在被抛弃的那天我就想过结束，但是带着痛苦我也活到了现在，我当时就在想，我为什么不敢。”
“那把螺丝刀我看过很多次，”段宿指着某张桌子，桌面上摆着一把大号的螺丝刀，“但是每当我那起它准备将它对准我的胸口的时候，我又不敢了，我找不到原因，我就这么一直挨到了毕业，一直挨到遇见虞清。”
“后来我见到了另一个我，他说他是我的求生欲，为了救我将虞医生拉进了这个世界，那时候我就想到了自己的行为，我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在这里伤害了她，这是不对的，这不是一个人该做的事。”
虞清错愕地看着段宿，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段宿说自己的心里话，也是第一次看见段宿眸子里逐渐多出了许多情绪。
“所以，我想弥补，哪怕是一点点的努力也好，我不能再让她为了我的事而受到伤害。”
虞清听着这些话，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别过头，将视线落在了其他的地方。
“这就是你想说的？明明我们经历的痛苦是一样的，你凭什么说放下就放下？！”BOSS不可控地大吼了起来，周围的环境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宿舍的门被打开，走进来了几个人，他们的脸上被黑雾萦绕，什么也看不清楚。
“段宿又出去了？”
“你管他干什么，穷鬼一个，天天做家教做兼职吵死人。”
“他不努力没办法啊，又没人养他哈哈哈哈。”
“对，谁叫他爹妈都不要他呢。”
“唉，我还以为他是个孤儿呢，没想到，是没人要的人。”
“你们说啊，爹妈都不要的孩子，他是有多差劲啊？”
“这我不知道，等他回来了你要不问问？”
“谁爱问谁问，我可不想碰上他那身穷酸病，说不定就是有什么病，他爹妈才不要的呢。”
“说起来导员还挺关注他的，奖学金都给他申报了。”
“奖学金也就那几块钱，也就他那种穷B会要。”
“也是。对了，等会他就要回来了，我不想看见他，我们要不出去嗨去？”
“行啊，去哪？”
......
几人在说完后，直接出了门，宿舍的门再次紧闭，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那些话太刺耳了，虞清听着心里都燃了把火，她都不敢想象当事人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
虞清小心翼翼地看向段宿，只见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位置发呆。
就在刚才，那张位置一直都是没人在的样子。
沉默许久，段宿才收回视线说：“我起初一直在想我在这里的原因，我虽然夺了你的身份将你困住了，但是我也被你困在了这个房间里，现在看来，你的目的是这个。”
“只允许你困我，不允许我报复吗？”BOSS笑着问，“怎么样，当你再次得知那些被你当做好朋友的室友是这样看你的时，你有什么感想吗？”
“......”
虞清有些担心他，便伸手握住了段宿的手，希望这样能够安慰他。
段宿点了点头，轻声对虞清说：“没事。”
他再次抬头，对上了那个陷入旧日的自己，一字一句道：“我没有朋友，他们的想法和我没有关系，倒是你，沉沦在连朋友都不是的人的言论里，真的太差劲了。”
“你！”BOSS拿起桌上的螺丝刀，对着段宿说：“你别忘了，我的存在全都是因为你！你现在反过来教育我，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是吗！？”
段宿本还想说什么，没想到眼前的人已经拿着螺丝刀朝着虞清冲了过来。
“都是因为你，你想毁了我！”
速度比那个女人还快，虞清来不及反应，就见到螺丝刀已经朝着自己刺了过来。
随后，她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一声闷响，虞清看到了段宿稳稳地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螺丝刀已经刺入了他的后背，但他依旧抱得很紧，死死地护住了虞清。
虞清想去看他，但无法挣脱这份力道。
“段宿......?”虞清含着他的名字，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
段宿渐渐松开手里的力道，他垂眸，看着虞清，嘴角扯了抹笑。
段宿深吸一口气，吊儿郎当地和虞清说：“......有点疼。”
但他没料到的是，身后的BOSS像是发了疯一样，用力的将螺丝刀抽出来后，又插了下去！
闷响过后，是无法忽视的耳鸣。
“都怪你！都怪你！没有你，我就不会变成这样！！”
BOSS的力道很大，段宿的身体整个都向前倾了过去，他蹒跚了几步，再也支撑不住地，重重地倒在了虞清的身上。
他的头靠在虞清的肩上，几乎是用最后的力气说：“把...把匕首借我一下。”
虞清根本没有理会这句话，她扶着段宿，放在他后背的手感觉到了一片温暖与黏腻。
鲜血的味道在周围逐渐漫开，虞清甚至不敢去呼吸了。
“你......”虞清整个人都愣住了，她透过段宿的肩膀，看到了那个和他并无二样的BOSS。
为什么？他们不是一个人吗？他们的目的不都是活下来吗？他的存在不是和系统一样吗？
那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杀自己。
为了避免再次受到伤害，虞清扶着段宿连连后退，但是这个房间本就不大，没退几步就抵上了墙。
虞清想不明白，但是感受到了身上的人忽地动了起来，他的身子明明在不停地颤抖，却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
他借着虞清的肩膀转身，和另一个自己对峙。
虞清能够看到，他背后的两道伤口正在不停地往外冒血，身上的浅色衣物几乎被全部染红。
但是他依旧站着，看向了BOSS。
“你怪我什么呢...？怪我沉溺过去，造就了你，还是怪我走了出来，不再是你？”他的声音颤抖着，却一字一句敲在了BOSS的耳朵里，“...我又没有辜负你，你恨我又有什么用呢?”
说着，他一步一步朝着BOSS走去，虞清看到了他手上拿着的匕首。
什么时候？
“你明明都动摇了，却还是装作没受影响...别装了，怪累的。”说完，段宿直接扬起匕首，朝着BOSS刺了下去。
可能是受伤了，他手里的力气不是很大，轻而易举的就被BOSS给握住了。
BOSS紧紧握着他的手腕，用力和段宿争执着：“你还想杀我？！”
“段宿！我来帮你...”虞清想上前帮忙，却直接被段宿打断了。
“别过来！这是...我自己的事。”
虞清脚下一顿，看着段宿推着BOSS往前走去。
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但是还有这么强的力量。
就在此刻，BOSS的脚下不知被什么绊倒了，两个人直接倒了下去。
虞清心里一惊，连忙上前去看。
只见段宿强撑着自己翻了个身，匕首已经稳稳的插进了BOSS的胸口，他瞪大眼睛，盯着天花板，嘴纯微动，还想说着什么。
但是鲜血不停地涌出，淹没了他最后的话语。
段宿猛咳一声，嘴里咳出了一口血，将他的半边脸染红了。
“虞清...”他的胸腔不停地扩张收缩，但声音却很轻很轻，“虞清。”
虞清连忙跪在他的身边，用手去擦他脸上的血，“你先别说话了，我给你做一些简单的处理。”
“虞清...把匕首拿起来...”
“别说话了！”虞清大吼，手上已经沾满了血，她浑身都在颤抖。
“没用了...你是医生，你知道的，”段宿伸手，握住虞清的手腕，“听话...把匕首拿起来。”
虞清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面对这种情况，她竟然没有一点办法。
虞清去拔那把插在BOSS心口的匕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虞清却用了好大的力气。
手里的匕首沾着BOSS的血，已经全部被染成了红色。
段宿松手，轻咳一声，看着虞清说：“...虞医生，你觉得我的病能治好吗？”
虞清没有回答，而是用身上的衣服不停地擦着匕首的刀腹。她一直低着头，段宿看不到她眼里的情绪。
突然之间，段宿看到了什么东西滴落，落在了那把匕首上。
“......”段宿笑了一声，将视线放在了天花板上：“看来虞医生已经有答案了啊...”
耳边传来微微的抽噎声，段宿淡淡的看着那片纯白。
他用力地呼吸，仿佛一个溺水者重新来到了水面。
他终于杀死了以前的自己，逃离了旧日之海，重新获得了呼吸的自由。
“来吧...”段宿指了指胸口，心脏的位置，“我是这个世界里，失控的部分...将失控的部分砍掉，回家吧...”
但是虞清久久没有动作。
段宿能感觉到自己的状态，他的体温已经降了下来，背后的伤口大概率已经将地面染红了一片。
他要死了，但她还欠着虞清。
“虞清！”段宿用尽全力，握住了她拿匕首的手腕。
虞清回神，眼里的眼泪顺着脸颊慢慢划了下来，滴落在了段宿的手背上。
段宿见状，浅笑了一声：“不争气了。”
他拉着虞清，将匕首悬停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虞医生，实施...你的报复。”
段宿的呼吸逐渐微弱，身后流出的血已经将他的身体全部包裹住了，但是，他握着虞清的手却很用力。
虞清对上他的视线，颤着声问：“...你在救了我之后又要我杀了你，是想我欠你吗？”
“……”段宿手上的力道渐渐软了下去，逐渐从虞清的手腕上滑落，仿佛没有力气去回答这个问题。
虞清看着他胸口的位置，手却不停地颤抖。
她在这一刻竟然犹豫了，明明都说好了，要报复他的。
虞清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咬牙将匕首刺进了段宿的胸口。
刀刃刺穿皮肤的声音很刺耳，虞清只觉得耳朵一阵嗡鸣。
她的泪水依旧不停地往下滚，但段宿却笑了。
他的眼睛逐渐涣散，与周围的场景一起慢慢消散而去。
在最后彻底消失的时候，虞清听到了段宿的声音：“谢谢你虞医生。”
虞清跪在地上，一时晃神。
有什么好谢的，谢谢她杀了他吗？
虞清看着空白的一片，久久没有回神。
【虞清。】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虞清猛地回头，看到了系统。
他并没有用段宿的样子见她，而是一块面板的模样。
虞清怔愣着应答，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你刚刚去哪儿了？怎么我喊你一直没有回答？”虞清有些心神不宁，她依旧想着刚刚的那一幕，“段宿呢？”
【他没事，只是先你一步回去了。】系统慢慢解释，【后面的事本来就是段宿负责的，我不用出来。】
虞清蹙眉，想到了什么：“你们两个一起算计我？”
【没有算计你，只是在进入的时候，达成了某种约定。他知道最后一个地方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他要取代BOSS，等你带着BOSS来到他的位置之前，我都要保证你的安全。】
“没想到，你们还能达成约定来算计我。”虞清盯着面板，却忽然笑了起来，“难得你们终于说开了。”
【是的，谢谢你救了我，我为我的自私道歉。】
【也许是我和段宿越来越接近里，也许是我马上就要彻底被他消融，正因为如此，我逐渐理解了自己。我不该私自带你进来，也不该看着你深处危险，也不该毫无底线的强迫你...】
“打住，别说了，现在不是都没事了吗？哪里还有这么多该与不该。”
系统的声音一顿，虞清听到了一丝笑意：【好，我现在送你回去。】
虞清思索片刻说：“那我出去了之后，你去哪儿？”
【回到原本的地方，】周围瞬间亮起白光，在视线被彻底断开时，虞清听到系统的声音，【一起醒来吧。】
眼前的光亮彻底消散，虞清慢慢睁开眼，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天花板。
这是自己的家。
虞清坐起身，发了会呆。
这就回来了啊...
虞清挠了挠头，看了眼时间。
过去了七天。
嗯.....七天。
虞清一个鲤鱼打挺就下了床。
她得去趟医院啊！看段宿是一回事，另一回事是，自己好像没请假！无故旷工不会给她把工资扣完吧！
虞清简单收拾一下，直接就冲向了医院。
只是当她来到医院后，和自己打招呼的小秋竟然惊讶地说：“虞医生，你回来了！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事情？什么事？进入副本的事吗？但是她怎么知道的？
“院长说你请假去处理自己的私事了，也没说多长，但是你终于回来了，我好开心啊。”
院长？看来是有人给她请假了，那这件事就先不用急了。
虞清问小秋：“段宿还在吗？”
“哦，在的，他原来的状态不太好，刚醒。”
“那行，我去看看。”
医院的走廊依旧，明明只有七天，虞清却像是很久没有见到过了一样，她走到段宿的病房门口，有些恍惚。
随后，她落下门把手，推门。
病房里的窗口在这一刻忽的吹起了风，将窗帘都扬了起来。
此时阳光正好，落入窗棂，照了进来。
她看到了段宿站在那里，正仰着头沐浴着阳光。
虞清也看过这样的一幕，但是，当时是晚上，洒在段宿身上的是月光。
他的眸子看着月亮，那轮银白色。
当时他在想什么呢？虞清不得而知。
虞清忽然想起了副本里的日子，那里面的一切都和现实不同，那里面的一切都是固定的，阳光是、雨水是、就连风也是。
但是现在不一样，风会透过窗棂拂过人的脸上，阳光会找着缝隙照在人的身上。
一切都是鲜活的、自由的。
虞清握着门把手，脑子里响起了路村长的话：“希望你无所畏惧，永远快乐自由。”
虞清忽的笑了一声，而这一声惹得段宿转过了头。
他看着虞清，神色有一瞬间的错愕。
但是当他确认了什么之后，笑了起来。
身后的窗帘依旧飘扬着，段宿后撑在窗口，问虞清：“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他的声音依旧懒散，但带着满满的笑意。
仿佛在这一刻，见到了自己的光一样，止不住的开心。
虞清走进病房，走到了段宿的面前。
风依旧。
她仰起头，眉眼微弯：“我想到了路村长的话，我同样想将它送给你。”
段宿一愣，低着头看她，久久没有说话。
“希望你无所畏惧，永远快乐自由。”
段宿伸手，将虞清吹乱的头发整理好。
此刻的时间仿佛定格了。
那句从来没人和他说过的话，现在他听到了，是眼前的人送给他的。
他将手收回，眸子里点点星光。
“谢谢你，虞清。”
“欢迎回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