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嘈杂声顿起,众弟子的喜悦色已很鲜明。

    贺别鹊的脸色更加黑沉。

    秋海天抽出手中的那把残剑,指向地上的老道:“我师尊的确是被人刺杀而亡,可他被刺前便已中毒伤了修为,死后症状与你丹房中那些长毛畜生一模一样,你焉敢狡辩?无耻小人,敢毒害我师尊,今日你非死不可。”

    说着,他剑尖往前一刺,吓得那道圆老道猛地往后一滚,直接屁滚尿流地哭喊:“不关老朽的事、不关老朽的事!是他、是他!”道圆惊惧中,伸手指向一旁正转目过来死盯着自己的贺别鹊,“是他怨恨长春子罢了他掌门之位,亲手将我炼的丹药磨成粉末洒在茶中奉给了自己的师尊。他还觊觎武林盟主之位,让我大量炼制那些药去对付不听话的江湖人,一切都是他干的,老朽只是被逼的、被逼的!”

    老道情急之下指认,不论真假已让整个大殿如烧开的水一样沸腾。

    嘈杂中,秋海天看向被道圆手指着的贺别鹊,

    “师兄,你可有解释?”他十分平静地问。

    贺别鹊静静立在原地,周围弟子惊怒交加的脸映入眼帘,他突然大笑:“解释什么?解释我为何欺师灭祖,毒害师尊?还是解释我为何被黜后还能重登掌门之位?”

    他笑得双目发红,几近癫狂。

    秋海天闭了闭眼睛,

    “果然是你。可为什么?这些年师尊、天山哪个对不住你?”他喃喃问。

    贺别鹊冷笑:“你问我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我明明比你刻苦勤奋,练功的速度却远不如你?为什么同样是晨昏定省,师尊却总是更偏爱你?为何同是天山最优秀的弟子,我乖顺地就如同一条狗,燕皇却更愿意重用你?你不过是个只知耽于儿女情长的懦夫,偏宠爱、前程、权势什么都让你占了,凭什么?”

    秋海天陷入沉默。

    原来这些年他的师兄一直是这样不甘的。

    不甘师尊的偏宠、燕帝的青睐、还有自己的天赋......他的怨恨是那样鲜明,眸底的恨意又是那样阴毒,好似一个面目可憎的陌生人。

    所以,这些年的兄友弟恭也皆是假象吗?

    秋海天知道,在眼前境况下,他的这些疑惑已不重要了。

    他又闭了闭自己的双目,最后睁开,缓缓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师兄,我最后唤你一声师兄,我本不知道这些年你对我是这样怨极恨极,可这些已不重要了。你已铸下大错,今日我必须杀你。”

    他神色坚毅,话落后扬剑便要刺向立在原地不动的贺别鹊,在剑尖快要逼近时却被叶晟拦下。

    “秋少侠且慢,令师中毒之因已弄清楚,可被刺之谜尚未分明。”叶晟按住他握剑的手腕,见他平静下来才松了手。

    他看向岿然不动的贺别鹊,

    “贺掌门,事到如今,还不愿说出真正的凶手吗?”

    贺别鹊对上他的目光,轻哂:“杀人的不是谢少主吗?怎么,事到如今叶家还想继续包庇这位苍梧山的少尊吗?”

    话还落,贺别鹊突觉后颈发凉,他面皮一紧,几乎下意识间运起十成掌力拍向他觉得危险的方向,然而他的掌力并不敌对方,整个人被迎面而来的力量反挫,击中胸口。

    贺别鹊后退几步,吐出一口鲜血。

    他脸色微变,目光近乎忌惮地看向收回手的谢青城,惊疑不定。

    谢青城负手身后:“本尊杀人何须一柄匕首,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修为有损的老者,你们的栽赃太拙劣了。”他神色极淡,话落后不在看着贺别鹊,侧目转向那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老道,“贺掌门既不愿开口,那道圆道长呢?他不怕死,你也不怕吗?”

    他语含威仪,其中意味已很分明。

    那老道听出杀意,吓得更加不敢抬头,只哭喊道:“少主饶命、少主饶命!”

    叶晟见状。

    “看来是惜命的人。那你可知真正的凶手是谁?”他问。

    在场的众人皆盯着老道,竖起耳朵。

    “是、是”

    老道吞吞吐吐,却半天也没说出是谁。

    谢青城轻瞥一眼,凉凉道:

    “或者本尊该问你,凶手是不是鸠摩?”

    此话一出,不止殿上众人愣住,就连那趴在地上的老道也愣了。

    “少主竟知道?”老道颤巍巍问。

    “你只回答是或不是。”谢青城神色冷峻。

    话已至此,那老道犹疑再三,终是一咬牙道:“是!”

    却激怒了一旁捂着胸口的贺别鹊。

    “你、贪生怕死之徒,难道忘记背主的下场了吗?”贺别鹊怒斥,却被秋海天用剑压住。

    然而他的话明显提醒了老道,老道神色微变,不知想起什么可怕的事,目露惧意。

    谢青城将这些细微的反应看在眼里,问那老道:“鸠摩到底是什么人?”

    “他、他是”

    就在老道要说出那个人的身份时,一旁剑下的贺别鹊突然暴起,运力朝老道扑过去,一掌拍在了老道的胸口。

    众人反应过来,谢青城最先出手拍飞贺别鹊,叶晟立即蹲下探看老道的气息,然而终究迟了些,他抬起头,冲谢青城摇了摇。

    贺别鹊见状,大笑:

    “背主之人,咎由自取!”

    说着,他又口吐一口鲜血。

    众人只觉眼前刀光一亮,一颗并不甘心的头颅落在了地上。

    正月初三,春光和暖,金陵皇城未及早朝便被一声急报催开宫门。

    “边关急报!北境兵败!燕军南下大破我流州三座城池!”

    “边关急报!北境兵败!燕军南下大破我流州三座城池!”

    “边关急报!北境兵败!燕军南下大破我流州三座城池!”

    ......

    元昭帝彼时正在小魏后宫中更换朝服,传令官跪在殿外传话,军情紧急下,帝王也顾不得衣衫不整,拂开小魏后伸过来整理冠冕的手,径直便往殿外走。

    “速请殿下,召群臣,快!”

    各家朝臣来的出奇地快。

    元昭帝到了长安殿,元徽和内阁众臣已侯在殿下,随即太傅、御史和六部重臣也相继赶来。

    那位远道而来的传令官也被急匆匆传进大殿。

    “禀圣上,流州军数日前在北境遇袭,燕军南下克城,时至今日我流州已失守三城。”

    新年的第一份军报竟如此惨淡,彻底冲没了金陵城正逢正月的喜庆。

    朝堂上一片哗然。

    纵然此前早有心理准备,但元昭帝再次听到这个消息后还是皱了眉:“沈寒时呢?朕记得如今在北境前方领兵作战的正是这位沈将军,年前还是捷报频传,不过数月怎会兵败至此?”

    那传令官回道:“燕军换了主将,竟用兵如神,沈将军受伏重伤,如今命悬一线,尚未醒过来。”

    主将重伤?众臣一惊。

    元昭帝直接从龙座上惊地站起,急急问:“主将竟重伤至昏迷?那暻王呢?暻王如何,可有受伤?”

    连失三城,冲在最前线的主将中伏受伤,此时若是主帅也遇险,那必然动摇流州军心,届时北境的形势便会一发不可收拾,这样的恶果大魏绝对承担不起。

    那传令官显然已明白帝王的担忧。

    “圣上放心。暻王殿下坐镇军中,并不在前线,如今前线兵败,殿下正召兵准备反攻,形势虽危急,但并未起动乱。”

    暻王没事,军心也尚安妥,元昭帝稍稍放下心,看向一旁一直未出声的流光。

    “殿下怎么看?”

    流光看向那传令官,

    “对方换上的主将是谁?”她问。

    “回殿下,是沈鸣川。此人乃大燕世家沈氏子弟,如今监军沈琼楼的子侄。”

    元昭帝刚舒展的眉心又堆叠在了一处。

    “沈鸣川?此前从未听闻过此人,倒是沈琼楼,大燕首辅之名赫赫远播,就是朝中众位爱卿也应该不陌生?”

    大燕首辅沈琼楼之名大魏臣子自当耳闻,礼部也与其打过交道,算是领教过这位沈首辅的难缠之处。

    魏太傅道:“禀圣上。沈琼楼虽是文官,但此人多谋善断,未入内阁前曾在大燕吏部、兵部任职多年,于兵事有颇多了解。”

    “如此说来,主将被换,幕后操控未必不是这位沈首辅的手段。”元昭帝道。

    流光又问那传令官:“已失的三座城池是哪三座?”

    “泫阳、濮阳和堨阳。”传令官回道。

    流光之前看过流州的地形图,对这三地也有几分了解。

    她沉吟片刻:“这么说来,燕军下一个要打的是滁阳了。”

    “不错。卑职出流州时,暻王殿下已下令在滁阳布下重兵用于防守。”

    “那可有胜算?”元昭帝急急问。

    那传令官有些迟疑。

    他离开流州已有些时日,给朝廷递的消息自然是数日前的,如若所料不错,最新的军报想必还在送来金陵的路上。

    如今北境战局变幻莫测,在御前他还真不敢乱说什么。

    倒是流光安抚元昭帝,温声道:“圣上稍安勿躁。我军此战虽败,被敌军连下三城,但胜负乃兵家常事,暻王骁勇善战,流州军亦乃精兵铁骑,他既奔赴前线,未必不能力挽狂澜。”

    元昭帝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也温和了语气:“殿下说得是,是朕心急了。”

    “那依殿下看,如今之计当如何?”他问。

    流光回道:“如今北境所急一是军心稳固,二是战后必需的伤药和医护。暻王在流州驻守多年,只要他在想必军心不会大动,但前线既有将士中伏,想必对伤药和医者所求颇多。虽然这些此前早有所备,但未免一时调度不开,还需要朝廷再加以筹措。同时,粮草和白银也要再拨送一批,用以救急和抚恤。”

    这也提醒了元昭帝。

    既然吃了败仗,朝廷就要给北境军士送去信心,而粮草、伤药与白银无疑是最足的底气。

    元昭帝:“不错。此事最为紧急,户部、兵部还有太医院,你们赶快协商。”

    早朝就在以户部、兵部和太医院为首的兵荒马乱中慢慢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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