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李思懿思索着道:“秦世昌如今掌管矿业,手下的人众多,连你也不怕,还有便是,他们鱼肉乡里,导致郡中商贾歇业,以致玄鞍郡本来繁盛的商贸逐渐冷清?”

    “少史明鉴。”石见山继续道:“这次少史来玄鞍郡,秦世昌必定提前听到了风声,害怕少史代朝廷前来巡察此事,所以才在驿站对少史不利。”

    李思懿奇怪地问:“你说……他对我不利,是因为这个?”

    “是。”石见山看到李思懿奇怪的表情,不禁问道:“有何不妥?”

    确有不妥。

    季霆明明告诉她,旭京的细作故意向季霆预告了要铲除不忠之臣——也就是她的事,昨晚那些人逃得很快,没叫季霆抓住,也印证了只是将季霆引来这一点。

    为何石见山却说,秦世昌所为,是害怕她巡察此事而做的反击。

    李思懿心里虽这样想,却没有明说,只问了另一个问题:“秦世昌手上,可有人命血案?”

    “这……”石见山迟疑片刻,“这个,下官不太清楚,自下官上任以来,确有几件命案以及人员失踪之案,但下官也不知是否与秦世昌有关,不过……百姓间倒是有传言说有关。”

    “若只是私人侵占矿业,垄断矿产,最多不过收缴其非法所得,罪不至死,可杀害朝廷命官,必定是死罪。”李思懿分析道:“这便说明,秦世昌多半是犯了必死的罪,且……有人替他作保,就算他对我不利,最终也能逃脱罪责。”

    石见山听着李思懿这一通分析,嘴巴张张合合几下,恍然大悟道:“少史英明,下官愚钝,竟没想到这一层。”

    李思懿淡然一笑:“郡守身在其中,当局者迷,并不奇怪。”

    “是。”石见山赶忙应了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珠几转,犹豫着问:“若真有人替他作保,那少史此刻,可就危险了啊。”

    “若真有人替他作保,此事我本也可不查的,”李思懿叹了口气道,“朝中局势便是如此,很多时候,并非自己不想成为忠正清廉之臣,而是局势所迫……想来郡守也是因此,才没有将事情上报吧?”

    石见山慌忙行了个拜礼:“少史恕罪,下官也明白此事应当上报,可前郡守就是因此才招了杀身之祸,下官也怕……”

    “嗯,你说的不错。”李思懿点头道,“可如今他对付的是我,想置我于死地,我也只能反击。”

    李思懿看了季霆一眼,问石见山:“郡守可知石见山手下大约有多少人?势力分布如何?”

    石见山抬起头来,认真回答起李思懿的问题:“少说也有两三千人,少史如今带的这些护卫怕是不够,不知少史可否去信,请来救援?”

    “唔,应当可以。”

    “少史打算去信何处?”

    “旭京吧。”李思懿问:“你说城中大多被秦世昌掌控,不知我求援的书信可能送到?”

    “少史放心,下官有特殊的送信渠道,定能避开秦世昌的耳目。”石见山说完,骤然想到了什么,起身从书架上取来一幅舆图,在案上展开:“少史请看,这便是秦世昌家族庄园的舆图。”

    李思懿的目光从图上缓缓扫过,缓缓皱眉:“他家族有多少人?”

    “只是本家的话,也就几十人,但自从他发迹以后,不断吸纳宗族旁支,势力越来越大,现在大约有三百余人。”

    “三百余人,便占有如此广袤的庄园,这秦世昌,当得上是玄鞍郡的土皇帝了。”

    “少史所言甚是,秦世昌家族子弟靠着族中势力,个个好吃懒做整日在街上游荡,四处吃白食抢夺百姓财物及民女,玄鞍郡……可真是被害惨了。”石见山说到这里,面色忧愁,默默为玄鞍郡百姓抹了一把泪。

    李思懿补上一句:“正是因此,玄鞍郡才没钱修缮水利的么?”

    进城路上李思懿已经见过农田水利年久失修的模样,石见山也心知瞒不过,老实答是:“近几年商贾歇业,百姓纷纷迁出,城中税收大减,下官有心无力,连维持城中衙役的薪酬都困难,更别说兴修水利了……”

    “玄鞍郡几年前就发生过大旱,水利之事无论如何都拖不得。”李思懿的手指在案上敲了几下,道:“我再顺便去信户部,让他们先拨款过来吧。”

    石见山立马眼睛一亮:“下官代玄鞍郡百姓万谢少史了——”

    李思懿摆摆手,免了他的礼,手指从舆图上缓缓划过:“这庄园傍山而建,地势高耸,易守难攻,加之昨晚在驿站中的交锋,说明他们不缺兵器,可能要两倍人手都是不够的,只怕要三倍或是四倍……”

    “五倍吧。”季霆在一旁插话道:“得留下些人来保护你。”

    李思懿被他这么一打岔,回头望去,眼神略微有些责怪。

    在这种情况下说这种话,只会叫旁人怀疑季霆的身份。

    “说的是、说的是……”石见山察觉到了二人之间的古怪气氛,却很识趣地出声附和,“而且两三千只是下官估算,说不定还有更多人,着实不能叫少史陷入险境。”

    “……”李思懿纵有不满,却终究没有派兵的权力,季霆既发话,她也不好反驳什么,又聊了将近一个时辰的作战计划,方才去石见山安排的客房休息。

    季霆一路护送,到了客房门外停下:“今晚我给你守夜。”

    李思懿闻言愣住,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季霆。

    碧云见状,先一步带着其他人进客房搜寻机关密室,确认没有问题后替李思懿收拾床铺。

    “怎么,不放心?”季霆开口调笑道。

    季霆的君子准则,李思懿向来是放心的,之前说要与她成婚,话说得那般决绝,季霆最终也没做出什么强逼她的事来。

    “不是。”李思懿担心的另有其事,干脆压低了声音同季霆道:“那个石郡守有问题。”

    “何异?”

    “他前言不搭后语,明明说自己不清楚秦世昌手上是否有人命血案,后面却说前郡守因此招致杀身之祸;明明对秦世昌的势力只有估算,后面却能拿出其庄园建设的舆图,还有——”

    季霆笑着接话:“还有他嘴上说着郡中税收大减,衙役薪酬都不足支付,房中那个楠木书架却价值不菲,成色颇新,明显是新近购置;听见你说要去信户部拨款,他的兴奋之情简直溢于言表,哪怕说真心为了玄鞍郡百姓高兴,眼下是否能打败秦世昌都不能确定,他却好像已经瞧见那户部的拨款进了自己口袋。”

    李思懿不由得气结:“你既然也看出问题,为何还说要调五倍兵力过来?当时的情况下你说这种话,他必然瞧出你身份不一般!”

    “跟你说找户部拨款的目的一样,试探他而已。”季霆道:“我说要调五倍兵力过来,他没有表现出惊慌之色,说明我的话正好契合了他的目的,他也和在驿站攻击你的人一样,或许也是奉了宣帝之命,想让旭京城中防务空虚。”

    “那你当真要调五倍兵力过来?”

    “自然是的。”季霆笃定道,“你巡察水利之行才刚刚开始,他们就花了这么大力气,可见之后的阴谋诡计只会越来越重,不仅是这次要保护你,接下来的一路,恐怕都需要不断派人。”

    “旭京——”

    “旭京自会有人驻守。”

    “……”李思懿勉力说服自己,三十万玄甲军,其势的确不可与当年的季氏同日而语,既然季霆做了这样的决定,当他胸有成竹就是,“既然一定要有人保护我,那待你带兵去攻打秦家庄园时,我同你一道吧,免得兵力分散,我在山下,若有事,保护我的人也可随时上山救援。”

    季霆想了想,同意道:“好。”

    李思懿思索片刻,还是忍不住道:“你昨日从旭京一路奔袭过来,必定累极,若是再为我守夜……”

    “我不为你守夜,才更是放心不下,届时睡不着,只会更累。”

    “……”李思懿说不过他,只有随他去,转身进了客房。

    客房对面的石壁之后有座假山,石见山从山旁掩映的花木间撤回身,疾步回到自己房间的内室,转动墙上的机关,闪身进了密室。

    密室之内的秦世昌正在等他。

    秦世昌今年四十多岁,身材富态,手上的扳指成色翠绿,即便在昏暗的灯光下,都显得熠熠生辉。

    秦世昌看到石见山进来,赶忙起身迎了上去:“怎么样?”

    “话我都说了,只是瞧着他们的样子,像是不怎么信……”石见山谨慎地瞧了一眼密道入口。

    秦世昌愤愤道:“我就说将李思懿安排进有机关的客房,直接绑了她就是,哪还需此刻在这儿啰嗦!”

    “你懂什么?”石见山恼火地瞪他一眼,反感于对方的鲁莽:“正是要取得他们的信任才好套话,照你这么办,季霆直接派人将这掀了,我看你往哪儿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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