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朝,长公主府。

    柏婼步履匆匆,穿过曲折的回廊,朝前院走去。

    侍女香雪紧随其后。

    转过弯,正遇到从另一边走来的长公主。

    长公主看见柏婼的装扮愣了愣,嗔怪道:“又做这幅打扮,想到哪野去!”

    柏婼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月白色男装,俏皮地扯起衣摆原地转了个圈。

    “怎么样,像不像丰神俊朗的小公子?”

    “你呀,整日里没个正行。明日就是父皇的寿诞,现在京城里人多嘴杂,你还往外跑。”

    柏婼笑嘻嘻的凑上去,挽住长公主的胳膊,亲昵道:“这不是马上就要回宫了嘛,下次出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就想趁着最后一日,去看看热闹。”

    “看热闹?”长公主朝正堂的方向看了眼:“我看呀,不是看热闹,是看人吧?”

    说罢,她不急不缓的朝堂屋方向迈步走去。

    听到长公主的调侃,柏婼丝毫没有害羞:“哪有,小妹是想着皇姐爱吃喜来酒楼的串串香,专门去给皇姐买回来。”

    长公主嗔了柏婼一眼,没有拆穿她:“你马上就要及笄,不能还像幼时一般任性,这次寿宴过后,就不要出宫了,是时候该学学规矩了。”

    柏婼撇了撇嘴,想说什么,触及长公主认真的目光,不情不愿道:“是,皇姐,小妹知道了。”

    长公主这才满意,拍了拍柏婼的手:“阿婼,皇姐看着你长大,比起妹妹,你更像是我的女儿,皇姐希望你过得好,你明白吗?”

    柏婼看着长公主的眼睛,认真点头:“皇姐,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迎着长公主欣慰的目光,柏婼状似依恋的搂紧对方胳膊,垂下去的眼睫遮盖住一闪而过的漫不经心。

    在这个封建压迫的朝代,能按照自己意愿过活的女性凤毛麟角,哪怕如长公主这般身份贵不可言的人,也避免不了被上位者摆布。

    当今乾文帝初登基时,当时的振国大将军功高震主,为了稳住帝位,身为长女的长公主被赐婚给将军幼子。

    皇位坐稳后,大将军被查出通敌叛国,刚生下女儿的长公主回到皇宫,夫君被斩首的当天,尚未满月的女儿夭折在宫中。

    或许是出于愧疚,没过几年,长公主又被赐婚给那一年的探花郎。

    探花郎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在皇家看来,能尚公主是莫大的荣耀。

    然而做了驸马,就再不得入仕,寒窗苦读数十载的探花郎一腔苦闷无处诉说,开始沉迷佛法,二人成亲后疏离似陌生人,多年过去,未有一子半女。

    大公主回宫那一年,她的前夫君和女儿先后离开,也正是那一天,柏婼出生了。

    柏婼是带着记忆出生的,前世,她生活在一个和平的时代,从小就是孤儿的她,在政府的帮助下,顺利读完义务教育,并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国家重点大学。

    或许是大学时为了赚生活费太过拼命,还不等毕业,柏婼就猝死在宿舍中。

    再次醒来,她就成了大虞朝的十公主。

    花费一点时间搞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柏婼便开始下意识为自己考虑起来。

    她这一世的母亲出自小家族,选秀入宫,在宫中的境遇不算太好,哪怕生了柏婼这个公主,也没有太多改善。

    柏婼从宫女的闲谈中知道大公主痛失爱女的事情后,为了让母女俩生活好一点,她费尽心思,在一场宴席上,终于让长公主注意到了她。

    得知柏婼的出生日期,再加上柏婼刻意在长公主面前卖乖。

    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刚满月的婴儿会像成年人那般讨好人。

    因此,与爱女离去同一天出生的女婴,又天然抵触其他人,只对自己笑,长公主不出所料的移情了。

    随着长公主关注柏婼,越发现柏婼聪明,机灵,她就越来越喜欢柏婼。

    与探花郎成亲后,长公主过得并不愉快,每次回宫见到柏婼,心情就会好很多,加上柏婼“爱”黏着长公主,长公主便向皇上请旨,将柏婼接出宫住几天。

    毕竟是第一个女儿,因为自己的私心过得并不好,出于愧疚,乾文帝同意了长公主的请求。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柏婼就这样有了暂时逃离宫墙的机会。

    也因为长公主的看重,柏婼的母亲在之后被晋为周嫔,在宫中的日子逐渐变好。

    回忆起这些年在长公主身上耍的小心机,柏婼下意识回避了她的目光。

    两人来到正堂时,屋内很安静,下首座椅上坐着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人。

    见到二人,少年忙起身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十公主安好。”

    长公主止住步子,上下打量少年:“有些日子没见,林小公子长高了些许。”

    林麓的耳尖微微泛红:“多谢长公主关心,近来是新做了衣衫。”

    “你那个继母可有作怪?”

    林麓垂下头去:“母亲很好。”

    他这话说得违心,长公主嗤了一声,没有为难他。

    “近日京城里闲杂人等太多,你和小十出门小心些,保护好她,知道吗?”

    林麓这下脖子都红了:“是。”

    柏婼看他拘谨的样子,捂嘴偷笑,得来长公主嗔怪的一眼:“快去吧,别玩太晚,早些回来。”

    两人向长公主道别,出了正堂,身后跟着同样男装打扮的侍女香雪和林麓带来的小厮。

    离了长公主的视线,柏婼放松下来。

    余光瞥见林麓不时偷看过来的眼神,她回望过去:“怎么了?”

    林麓唇角微翘,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没什么,你这样也很好看。”

    柏婼摸了摸脖颈间贴上去的假喉结,无语凝噎。

    “我昨晚梦到你了,”林麓一双杏眼带着笑意:“跟今天的装扮一模一样。”

    “哦?”柏婼好奇:“梦到我什么了?”

    林麓抿唇:“梦到我们去庄子的路上,遇到北翼国使者抓住了一个小乞丐偷钱,当街将人打死了。”

    柏婼感觉有些怪异。

    林麓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林麓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又道:“我还梦到你之前给秦雨的糕点方子做出来了。”

    他低低笑了笑:“一定是我想吃你说的蛋糕了,才做了这种梦。”

    柏婼压下心头疑虑:“那正好,我今日去庄子上,看看她们有没有做出来。”

    林麓点头:“好。”

    看着林麓略带温顺的态度,柏婼微微出神。

    她与林麓的相识是在五岁,那时的小林麓不得亲爹喜欢,继母也对他不好,他从狗洞偷偷跑出来,正遇上被侍卫护着出来玩的柏婼。

    柏婼见他一副脏兮兮的样子,随手把刚买的糖葫芦给了他,林麓就这样缠了上来。

    他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就只跟在柏婼后面,安静的像一个漂亮的玩偶。

    柏婼一时兴起投喂了他一路,哪怕吃撑了,他也不吭声,只要柏婼递给他的,他都照单全收,直到最后撑到吐出来,柏婼才后知后觉他已经吃不下了。

    柏婼真正对这个小孩起了兴趣。

    得知他是礼部侍郎之子,不得父亲喜欢,家中继母苛待,柏婼不知为何有了一个念头。

    身为皇家公主,柏婼从出生就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未来。

    几个成年的皇姐,不是被指婚拉拢朝臣,就是被一道圣旨送去和亲,柏婼不觉得自己会是个例外。

    所以她有了一个想法,那就是为自己培养一个未来夫君。

    随着与林麓接触越多,柏婼越肯定自己的想法。

    林麓是一个很内向的人,内向到近乎自闭。他的世界很单纯。

    柏婼不知道他那时为什么会跟着自己,但可以肯定的是,柏婼在他那里是特别的。

    柏婼曾测试过很多次,不管她向林麓说什么,林麓都不曾向外人透露过半句。

    这些年,林麓与亲人关系不好,更没有要好的朋友,柏婼是他唯一亲近的人。

    这对柏婼来说是个好消息。

    如果顺利的话,等她一到年岁,就想办法定下与林麓的婚事,成亲后,林麓跟自己住公主府,没有其他人,门一关,谁会知道他们圆没圆房,平日里怎么样相处。

    只要做足面子功夫,柏婼觉得自己的未来生活还是可以期盼一番。

    于是自那之后,全皇宫上到皇帝皇后,下到太监宫女,都知道十公主看上了礼部侍郎家的大儿子,说长大了要嫁给他。

    五岁幼童的话,没有人当真,连长公主也是一笑而过。

    只有柏婼自己当了真。

    至于这亲事能否成功定下,柏婼不能肯定,但这些年来,她一直在为此做准备。

    她讨好的人不止有长公主,后宫的皇后,贵妃,前朝的皇帝,几个皇子,能攻略的人,她都会去尝试。

    她向来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

    按照柏婼这些年的布置,这门亲事,成功率达到百分之八十。

    眼看着寿宴过后就要及笄,柏婼已经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这次去庄子,也是为了安排之后的事。

    长公主府距离城外有一段距离,马车穿过喧闹的街市,快到城门口时,忽然停了下来。

    驾车的小厮扬声禀报道:“公子,前方几辆马车堵在了一起,好像出了什么事。”

    柏婼掀开前方车帘,果然见几辆马车交错着停在不远处,两边人群也围在一起,似乎在看什么热闹。

    柏婼蹙眉,回身对林麓道:“这里距城门不远,我们走着出去吧。”

    林麓轻声应下,跟在柏婼身后下了马车。

    小厮名叫栾石  是林麓的贴身护卫,也是柏婼派到林麓身边的人。

    林麓对此并无丝毫介怀。

    柏婼嘱咐栾石随后出城汇合,便带着林麓穿过人群,朝城外走去。

    同样一身男装打扮的香雪始终沉默着跟在二人身后,存在感极低。

    三人走到喧闹中心时,林麓忽然停住脚步,扯着柏婼的袖子示意她向里面看。

    柏婼转头,就看到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手中拎着一个刚到他腰部的小乞丐,神色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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