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一处大门紧闭的宅院中。

    几道人影立于墙内,几近无声的四处巡视。

    烛火昏暗,屋内六人皆黑衣遮面,彼此间看不清真容。

    柏婼在上首落座,香雪则立于其后,眼观鼻鼻观心,毫无存在感。

    “调查的如何了?”

    柏婼开口,打破满室寂静。

    一人恭敬回道:“启禀主子,属下顺着翠果的行动轨迹查出八皇子在京城的两处势力。”

    柏婼微微点头。

    另一人回道:“启禀主子,属下查到一处据点。”

    又有人道:“主子,属下查出两处产业和一处疑似据点。”

    “主子,属下查出四处产业,其中两处归属八皇子,两处归属安王。”

    ......

    几人纷纷汇报自己的成果,查出更多信息的人语调高昂,调查信息少的人语气沮丧。

    柏婼认真听完几人的汇报,点头肯定他们的成果:“如此短的时间,你们能查出这些信息,已经超出我的预料。”

    六人不约而同挺直脊背,下巴微抬。

    接下来,柏婼整理了众人的调查结果,分析过后,共查出四处确定为八皇子的势力,和两处疑似据点。

    给众人安排好接下来的任务,柏婼看着面容掩藏在黑色布料下的几人,沉声道:“你们几个,是我最信任的人,你们其中有些人原本有着不一般的身世,有的人背负血海深仇,也有人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她站起身:“不论你们是何身份,现在,你们愿意为了我站在这里。”

    “我记着你们所有人为我做的每一件事,我曾经的承诺不会变,你们想要的东西,我都记在心里,待到时机成熟,我会为你们一一实现。”

    六人在柏婼起身时,就齐齐站了起来,闻言纷纷拱手行礼,齐声道:“多谢主子。”

    之后,柏婼与众人商定好了行动细节,一个时辰后,众人陆续离开。

    最后,屋内除了柏婼和香雪外,只剩下坐在最末位的男子。

    屋门紧闭,灯光如豆。

    男子在柏婼和香雪的注视下,轻轻摘下面罩。

    一张俊逸非凡,眉目如画的面容显露在昏暗的灯光下。

    柏婼看惯了这张脸,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暗六,今年的乡试结果如何?”

    被叫做暗六的男子唇角微勾,眉目飞扬:“主子,属下现在已经是举人身份了。”

    柏婼挑眉:“看来考试过程很顺利。”

    暗六点头:“是啊,多亏了主子给的东西,属下的身份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进考场时也未被发现异常。”

    他说到一半时,声音由清朗的男声渐渐转变为柔和的女声,到最后,已经完全是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

    柏婼对此毫不意外,她轻轻颔首:“那就好,这几个月你无需太过劳累,安心在家准备开春的会试。”

    听闻此言,暗六面色一急:“主子,那些任务属下可以完成,不会耽误会试。”

    柏婼点头:“我知道你的能力,我已经遣人去南方为你请了大儒授课,这次事了,你需要去趟南方,一方面替我看顾那边的产业,然后就是好好向大儒请教学问,我希望明年殿试放榜时能看到你的名字。”

    暗六被柏婼的一番话说得心潮翻涌。

    三年前的她,从来没有想过,作为一个女子,有朝一日竟能站在科举考场上,与那些男子一争高下。

    甚至有朝一日,她还有可能站在金銮殿上,成为天子门生,金榜题名,打马游街。

    而这一切,都源于眼前这个少女。

    自打认识柏婼起,暗六就深深被眼前少女所折服,她的胸襟,她的魄力,以及她神鬼莫测的手段,都让暗六心中敬佩万分。

    少女虽比她年幼,行事却沉稳老辣,与寻常女子截然不同。

    她能有今日的成绩,全靠眼前之人的谋划。

    暗六压下心头澎湃的思绪,起身对着柏婼深深一礼:“虞娴愿为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近日,朝堂上发生了数起变故。

    先是乾文帝寿宴中途走水,查出与八皇子有关,八皇子被禁足。

    接着北翼国前来贺寿的二皇子被人所杀,尸体惨不忍睹。

    北翼国不愿意接受大虞朝查出的结果,竟将乾文帝气到吐血。

    乾文帝病重,下旨两位皇子监国。

    然而没几日。乾文帝又生龙活虎的回到朝堂,当朝申斥两位皇子处事不当。

    朝堂上暗流涌动,无人知晓在这场风波中,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桩桩大事之下,京城中一些小的变故,就不怎么被人所在意。

    皇宫,紫亭阁。

    被幽禁在这里的八皇子此刻面沉如水。

    殿中只有八皇子和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太监。

    八皇子毫不掩饰面上的恨意。

    “你是说,我们在京城的所有铺子和联络点,都在同一日出了事?”

    老太监微垂着头,恭敬回道:“是的殿下,今日宫外并未传来消息,奴才派人出宫查看,发现我们的铺子因为各种不同的原因先后关门,隐蔽的联络点也人去楼空,寻不到任何踪迹。”

    “啪!”

    桌上的杯子被重重拂落在地。

    “柏婼,你好得很!”

    八皇子咬牙切齿的叫出柏婼的名字。

    他筹谋了这么多年,在几个兄弟的压迫下步履维艰,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势力,竟被柏婼一日间连根拔起。

    他心中恨急了柏婼。

    他的母妃只是宫婢出身,并不得宠。

    自幼,他和同胞姐姐受尽了宫人的冷眼,那些个捧高踩低的东西故意克扣他们母子的东西,他们在宫中过还不如一个奴才。

    可同样是不受宠的周嫔,却在生了柏婼这个十公主后,日子越过越好。

    柏婼从小不仅被后宫所有的妃嫔喜欢,就连父皇,对她也是宠爱有加。

    几个兄弟也对她十分亲近。

    凭什么?

    他才是父皇的儿子,柏婼一个迟早会嫁出去换取利益的公主,凭什么过得好比他这个皇子还要好?

    他的姐姐在及笄后就被送去西夷国和亲,现下生死不知,柏婼却在皇宫中享受着锦衣玉食,还能时不时出宫玩。

    他每次看到柏婼那张笑得开心的脸,就想起远嫁和亲的姐姐。

    他的姐姐过得不好,柏婼也别想好过。

    他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看着柏婼受尽宠爱,却只能偷偷在一旁羡慕的稚童。

    他要让柏婼也遭受他和姐姐的不幸。

    他要让那张无忧无虑、笑颜如花的脸,再也笑不出来。

    他从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几封信:“去,把这些信想办法送到父皇和几个皇兄那里。”

    他眼中闪烁着寒光,神色略带狰狞:“老十,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老太监接过八皇子手中的信封,迟疑道:“殿下,若是这般,事情就毫无回旋之地,您之后......”

    八皇子被愤怒冲昏的头脑仍留了一丝理智:“无妨,我此前已经说动了六哥,六哥会想办法。”

    老太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拿着信退下。

    他找到自己的亲信小太监,将信交给对方,仔细叮嘱。

    小太监认真记下。

    老太监最后语重心长道:“小平子,别看八皇子现在暂时被困,以八皇子的手段,迟早有一天一飞冲天,你现在为八皇子做的事,八皇子都记得,待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平子恭敬行礼:“是,刘公公,奴才誓死追随八皇子。”

    刘公公满意点头。

    二人分开后,小平子在复杂的宫苑内左拐右拐,来到一处偏僻的大殿外。

    他环视左右,确认四周无人,上前轻轻敲响大门。

    院内安静片刻,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隙,一只手伸了出来。

    小平子将怀里的信交到那只手上。

    没有让他多等,门内的人检验过后,递出了一沓厚厚的银票。

    小平子见状眉开眼笑的接过,悉数塞进衣襟,随后快步离开此地。

    他离开后,大门再次悄然打开,一个宫女从内走出,远远跟在小平子身后。

    过了半个时辰,门内走出一个提着食盒的宫女,之后,殿内彻底陷入安静。

    宫外,长公主府。

    香雪禀报过后,推门而入。

    “主子,事情已经解决。”

    柏婼有些意外:“我这个八哥,没有其他后手了?”

    香雪回道:“宫内传来的消息,八皇子除了送信,没有再联络其他人。”

    柏婼皱眉,思及林麓提及的梦境中,八皇子与安王的勾结,不知现在两人可否有关系。

    “晏语那边安排得如何了?”

    “晏语已经准备好,在宫中等您的命令。”

    万事俱备,柏婼默然。

    她提笔,在纸上缓缓书写。

    “八皇子是我的兄长,我这般行事,你可有觉得我心狠手辣,六亲不认?”

    屋内只有她和香雪二人,显然这话问的是香雪。

    香雪没有丝毫迟疑:“主子行事自有缘由,香雪只听主子的吩咐。”

    “香雪,你跟在我身边有多少年了?”

    香雪回道:“回主子,八年。”

    柏婼停笔,看向香雪:“在我心中,你已经是我的家人了,你可懂?”

    香雪目光微动,忍不住抬起头看向柏婼。

    “主子,属下自小没有家人,能被您救下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是属下此生最幸运的事,在属下心中,您不仅是主子,也是唯一的家人。”

    她虽比柏婼大几岁,但自小被柏婼救下后,是柏婼手把手教她识字,她们一起习武,受伤后互相擦药,甚至有时会同睡一处,闲聊些京中趣事。

    两人年幼时,比现在更加亲密。

    只是随着年龄增加,香雪懂得多了,明白了尊卑有序,便开始注意自己的言行。

    哪怕柏婼言明她并不在意,但香雪并不想因为她,让旁人以为柏婼的属下没有规矩。

    柏婼劝过几次后,也就随她去了。

    香雪虽然恪守身为属下的礼仪,但在她心中,柏婼仍是幼时那个会亲密为她上药,在深夜与她同睡一榻,漫聊心事的密友,家人。

    柏婼自然相信香雪的话。

    她为了给自己日后能有值得信任的人为她办事,自小就精心挑选,悉心培养。

    她在香雪身上付出的心思,虽比不上林麓,但也相差不大。

    系统面板上香雪比长公主还要高的好感值说明了一切。

    她缓缓拿起桌上刚写过字的纸:“所以,人与人之间,从来都不是靠那层血脉来判定是否为家人,靠的是相处,和彼此间的情谊,你觉得呢?”

    香雪拱手行礼:“属下也是这般认为。”

    柏婼满意的笑了,她将手中的纸递给香雪:“去吧,事情办得干净点。”

    香雪接过纸,目光看去,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殺”。

    笔锋凌厉,杀气凌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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