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镇（四）
“这路不对。”
唐惜薇听着心里“噔”的往下一沉，慌忙四下望去。
门外依然是他们进镇时走的那条石板路，一侧的石墙上还扎着那把险些要了她小命的骨刀，一切看起来与之前并无区别。
唐惜薇敲不出差别，眼神不经意的往另一侧瞥了一瞬，转回头来，突然惊觉这路确实不对。
那只堵了他们半天的尸妖，是从一条小巷子里转出来的。再之前，那条小巷子里还闪过一条白影，季禾鸢正是去追那白影，才和他们分散。
可现在那条巷子……
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堵灰白色的石墙，墙上刻着复杂诡异的图案，唐惜薇离得太远，看不清细节。可即使如此，她也能感觉到那刻画中隐隐透着一股子邪气。
“那堵墙……”唐惜薇抬起手来指向小巷的方向，指尖微微颤抖着，面色泛白，“那堵墙，原本不在那里。”
“不错，”秦时藴盯着那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石墙看了两眼，转头一看另一边进镇子的路，将手递到唐惜薇面前，“手给我。”
唐惜薇低头一看，知道他是怕自己走散，也不扭捏，一把了握住他的手。
秦时藴回头一瞥，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紧紧攥住，道了声：“跟紧我，走出镇子之前千万别松手。有任何事情，就立刻叫我。”
“好。”
得到她的回应，秦时藴左右看了两眼，确定两边的路上都暂时没有危险，这才拉着唐惜薇，沿着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
唐惜薇脚踝仍旧肿着，却不敢拖慢行程，一路连蹦带跳，紧紧跟随在秦时藴身后，却还是难免震得脚腕发麻。
周围黑得要命，唐惜薇原本就有些轻微的夜盲症，到了晚上就看不清东西，恰逢今夜星月无光，走在路上竟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好在秦时藴始终握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告诉她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走了不知多久，身前的秦时藴忽得慢下脚步，轻念了声：“不对劲……”
“什么？”唐惜薇没听清。
秦时藴干脆直接停了下来，下巴朝着前方一扬：“我们进来的时候，没有用这么长时间。还有那个……”
唐惜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面不远的地上躺着两具森森白骨，全都从颈部被掰断，尖锐的骨刺顶端泛着点点阴寒。
“进来的时候没有这些，这么凶残的手法……应该也不是禾鸢做的，”唐惜薇微微咬了咬下唇，“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进了鬼镇？”
“看来这鬼镇不想让我们这么快出去。”秦时藴说着，轻声叹了口气。
话音刚落，就听“咔咔”两声脆响，两人一听这熟悉的动静，就知道这又是遇上妖了。
循声望去，地上那两具尸妖骸骨，竟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手将自己断掉的脑袋按在了纤细的脖骨上。
“咔、咔——”
两只尸妖脖子一扭，像生锈的铁器一样皱巴巴的，可骨缝竟然神奇的自动愈合，严丝合缝的重新长在了一起。
尸妖紧接着迈起步子，向两人走来，速度越走越快。
秦时藴狠狠皱眉，护着唐惜薇往后退了几步，低声问她：“跑得动吗？”
脚腕仍在隐隐作痛，唐惜薇咬咬牙，点头道：“没问题。”
“咔——咔——咔、咔咔咔……”
距离活人越近，尸妖的行动便越是灵活，很快就像抹了润滑剂一样，飞快的朝两人冲了过来。
“朝那堵墙跑！”
秦时藴说罢，拉着唐惜薇飞奔起来。
唐惜薇强忍着脚上传来的阵阵疼痛，狠命地跟着秦时藴一起跑着。尸妖的骨头在石板路上踩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似乎就贴在她耳后。
鬼镇上不知何时起了风，在耳边飕飕的往后刮，听起来像是鬼哭狼嚎一般难听。
眼看就要跑到那堵诡异的石墙之下，唐惜薇忍不住回头张望身后的尸妖。
也不知是石墙震慑住了尸妖，还是有其他东西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原本紧随其后的尸妖竟然慢了下来，似乎身上的关节在逐渐僵硬，最后竟然完全站定了下来，保持着扭曲的奔跑姿势，僵在了距离石墙三米左右的地方。
更近的那只，尖利的指甲距离唐惜薇的喉咙也不过一指长。
确定两只尸妖不会动弹之后，唐惜薇这才长舒了口气，问秦时藴道：“你知道石墙能克制尸妖？”
秦时藴看着张牙舞爪的尸妖，目光深幽：“石墙不能克制尸妖。”
不能克制？可尸妖到了这里就停住了，那石墙对尸妖有影响，不是明摆着的吗？
“什么意思？”唐惜薇不解。
秦时藴回头，目光如炬地打量着那堵石墙，抬起手来，在凹凸不平的浮雕上轻轻抚摸了一把，却没正面回答唐惜薇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看来鬼镇给来客都安排好了路线，季姑娘走了她要走的，我们也得去走一趟我们要走的。”
他说的话，唐惜薇琢磨了半天，却仍是一知半解。
鬼镇只是一个空置了几十年的小镇，怎么会产生意识，又怎么可能控制人的走向？
不过转念一想，这鬼镇确实有其诡异之处。
这堵突然出现的石墙，切断了他们进入之前那条小巷的路，背后那两只尸妖，阻止了他们离开鬼镇。
甚至之前在小破屋里堵着他们的那只尸妖，会不会也是鬼镇安排过去，拖延时间的？
唐惜薇摇了摇头，觉得不能再继续往下想了，再想下去，鬼镇就不是鬼镇，应该是妖镇，或者叫镇妖才对了。
“接下来怎么办？鬼镇安排的路，是什么路？”
秦时藴往周围略一扫视，指着其中一条稍微宽敞些的路道：“走这边。”却闭口不言这石墙究竟有何特殊之处。
唐惜薇见他有意避开自己的问题，也不好再自讨没趣，便闭上嘴，跟着他走。
走出五六米，唐惜薇回头看了一眼那堵石墙，这才发现石墙之上的诡异纹理，远看竟像是一张张扭曲恐怖的人脸，被封印在石头那侧，争抢着想要破壁而出。
夜风很凉，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尸妖走动的摩擦声。
两人沿着小巷走了许久，一路都没遇到尸妖出没，可见秦时藴对于鬼镇的猜测，多少有些道理，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
唐惜薇想，要不是知道他是男主，她大概率会怀疑，他和鬼镇有什么渊源。
又走出十几米，小巷到了尽头，竟是一座荒废的宅院，门前趴着两只石狮子，一只断了爪子，另一只的脑袋被齐齐削掉，石墩之下荒草丛生，门上牌匾斜斜吊着，摇摇欲坠，匾上的字迹被磨损殆尽，但隐约能看出些印痕。
“……季宅？”唐惜薇眯缝着眼睛，努力辨别着匾上的痕迹。
秦时藴也静默地看了两眼，道了声：“不对。”
说罢，拔出腰间的龙脊宝剑，泛着寒光的剑尖在那“季”字上面轻轻一挑，一块粘附在匾上的泥叶子被扒拉到一边去，显出匾上原本的字迹。
李宅。
唐惜薇一瞧，蓦地睁大双眼，转头看向秦时藴：“这就是传说中的李公子家？”
“也许吧，”秦时藴将宝剑收回剑鞘，往前两步轻轻推开院门，“既然是鬼镇引我们前来，不如进去看看？”
“吱呀——”
老旧的宅院大门发出笨重的锈迹摩擦的声音，一股阴风从门缝里倏地窜出，呛得唐惜薇鼻子一凉，“阿嚏”，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院子里同样一片荒芜，杂草从墙缝砖缝里肆意生长，顶的支离破碎的石板路凸起又落下，难以下脚。
杂草丛里躺着一副白骨。
唐惜薇一眼瞅见那白花花的骨头，便条件反射般地往秦时藴身后一躲，一手拽着他的袖子，指着白骨道：“你看！”
秦时藴观察片刻，回头在她手背上安抚性的一拍：“别怕。你看那尸骨早就碎成一滩了，不是尸妖。”
唐惜薇这才大着胆子凑近一些，瞧了两眼，见那尸骨确实已经碎得难以拼凑，就算尸妖能将断骨复原，恐怕也没办法把碎骨渣粘合在一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院子里摊着具尸体，终究还是挺吓人的。
“鬼镇要我们进李宅来干什么？这儿除了这具尸骨，全都是荒草啊。”唐惜薇远离尸骨走了几步，在院子围墙下转悠。
秦时藴也觉得那尸骨有些蹊跷，蹲在一旁，用宝剑挑起几块碎骨片观察了半晌：“这尸体少了半根手指。”
“嗯？”唐惜薇走过来，“你把骨头拼出来了？”
“没有，”秦时藴回头见她已经走到身后，便侧过身去，好让她看的更清楚些，剑尖挑起尸骨的一只手，“断裂处在关节前面，是被一股很大的力道直接掰断的。”
“会不会和刚才那两只尸妖一样，是被同一个人掰断的？”
“不会，”秦时藴摇头，“这是旧伤，骨刺都被磨圆了。”
“不是新伤就好。不然镇子上真有个我们不知道的断骨奇人，那才可怕呢。”
秦时藴没有接话，盯着尸骨沉默了一会儿，低语道：“真是奇了……这好像不是人的骨头。”
“不是人的？”唐惜薇一听，凑上前来，从地上捡了根树枝，拨弄起白骨。
只要不是人骨，那就和平时啃得排骨没区别，用不着害怕。
只不过她没有看骨辨物种的能力，翻了两下便丢了树枝，问秦时藴：“你怎么看出来的？”
“之前见过一些妖的骨头，与人骨相似，只是关节处有细微差别，你第一次见，看不出来是正常的。”
唐惜薇听着挑了挑眉，继续问道：“那你能分辨出这是什么妖吗？”
“魅妖。”
“那个挖了全镇人心肝的魅妖？”
“应该错不了，”秦时藴说罢，回头一看唐惜薇一脸好奇，便耐着性子解释起来，“魅妖极少有天生而成，多半是后天所化，而且一个地方容不下两只魅妖，这镇上应该只有那一只，后来被修士所杀，魅骨就留在了这院子里。”
“后天所化？意思是，这是人变得咯？”
“对。魅骨是一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妖精骨架，上面附着着冲天的怨气，因为和人骨相近，后来被一些邪修所获，用来给人族女子换骨。换上魅骨的女子会逐渐变幻容貌，美艳异常，凡是靠近她的男人都会情不自禁的爱上她，但那女子的身体会慢慢腐坏，最后变成一只魅妖，只能靠吃人心来维持人的样貌。”
唐惜薇听着听着，只觉得周身一阵恶寒：“所以这东西，就是害死全镇人的罪魁祸首？”
秦时藴却并不认同：“魅骨只是一副骨架罢了。害死人的，终究是人。”
说罢，秦时藴站起身来，视线仍停留在魅骨之上，半晌才道：“我们把它烧了吧。烧了它，那些尸妖也会跟着消失，鬼镇的诅咒，应该也能解除了。”
唐惜薇跟着起身，和秦时藴一道，将院子里散落的枯枝干草收集起来堆成一堆，点上了火。
火光熊熊燃烧，映红了两人的脸。
天边一道灰蓝色的光亮起，传说几十年没有被太阳照亮过的鬼镇，终于迎来了阳光。
火红的朝阳一寸一寸地，把鬼镇包裹在了其中，那些在巷道里茕茕游荡的尸妖，在阳光洒下时纷纷抬头，随后哗啦一声，碎成了一片，融入了泥土。
秦时藴和唐惜薇面前的火光渐渐熄灭，那副魅骨也化作了一抔土。
“走吧，去找禾鸢。”
两人最后看了那堆骨灰一眼，转身往李宅大门走去。
还未走出大门，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女声，带着警告厉声喝道：“放手！”
是季禾鸢。
唐惜薇听着心里“噔”的往下一沉，慌忙四下望去。
门外依然是他们进镇时走的那条石板路，一侧的石墙上还扎着那把险些要了她小命的骨刀，一切看起来与之前并无区别。
唐惜薇敲不出差别，眼神不经意的往另一侧瞥了一瞬，转回头来，突然惊觉这路确实不对。
那只堵了他们半天的尸妖，是从一条小巷子里转出来的。再之前，那条小巷子里还闪过一条白影，季禾鸢正是去追那白影，才和他们分散。
可现在那条巷子……
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堵灰白色的石墙，墙上刻着复杂诡异的图案，唐惜薇离得太远，看不清细节。可即使如此，她也能感觉到那刻画中隐隐透着一股子邪气。
“那堵墙……”唐惜薇抬起手来指向小巷的方向，指尖微微颤抖着，面色泛白，“那堵墙，原本不在那里。”
“不错，”秦时藴盯着那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石墙看了两眼，转头一看另一边进镇子的路，将手递到唐惜薇面前，“手给我。”
唐惜薇低头一看，知道他是怕自己走散，也不扭捏，一把了握住他的手。
秦时藴回头一瞥，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紧紧攥住，道了声：“跟紧我，走出镇子之前千万别松手。有任何事情，就立刻叫我。”
“好。”
得到她的回应，秦时藴左右看了两眼，确定两边的路上都暂时没有危险，这才拉着唐惜薇，沿着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
唐惜薇脚踝仍旧肿着，却不敢拖慢行程，一路连蹦带跳，紧紧跟随在秦时藴身后，却还是难免震得脚腕发麻。
周围黑得要命，唐惜薇原本就有些轻微的夜盲症，到了晚上就看不清东西，恰逢今夜星月无光，走在路上竟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好在秦时藴始终握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告诉她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走了不知多久，身前的秦时藴忽得慢下脚步，轻念了声：“不对劲……”
“什么？”唐惜薇没听清。
秦时藴干脆直接停了下来，下巴朝着前方一扬：“我们进来的时候，没有用这么长时间。还有那个……”
唐惜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面不远的地上躺着两具森森白骨，全都从颈部被掰断，尖锐的骨刺顶端泛着点点阴寒。
“进来的时候没有这些，这么凶残的手法……应该也不是禾鸢做的，”唐惜薇微微咬了咬下唇，“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进了鬼镇？”
“看来这鬼镇不想让我们这么快出去。”秦时藴说着，轻声叹了口气。
话音刚落，就听“咔咔”两声脆响，两人一听这熟悉的动静，就知道这又是遇上妖了。
循声望去，地上那两具尸妖骸骨，竟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手将自己断掉的脑袋按在了纤细的脖骨上。
“咔、咔——”
两只尸妖脖子一扭，像生锈的铁器一样皱巴巴的，可骨缝竟然神奇的自动愈合，严丝合缝的重新长在了一起。
尸妖紧接着迈起步子，向两人走来，速度越走越快。
秦时藴狠狠皱眉，护着唐惜薇往后退了几步，低声问她：“跑得动吗？”
脚腕仍在隐隐作痛，唐惜薇咬咬牙，点头道：“没问题。”
“咔——咔——咔、咔咔咔……”
距离活人越近，尸妖的行动便越是灵活，很快就像抹了润滑剂一样，飞快的朝两人冲了过来。
“朝那堵墙跑！”
秦时藴说罢，拉着唐惜薇飞奔起来。
唐惜薇强忍着脚上传来的阵阵疼痛，狠命地跟着秦时藴一起跑着。尸妖的骨头在石板路上踩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似乎就贴在她耳后。
鬼镇上不知何时起了风，在耳边飕飕的往后刮，听起来像是鬼哭狼嚎一般难听。
眼看就要跑到那堵诡异的石墙之下，唐惜薇忍不住回头张望身后的尸妖。
也不知是石墙震慑住了尸妖，还是有其他东西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原本紧随其后的尸妖竟然慢了下来，似乎身上的关节在逐渐僵硬，最后竟然完全站定了下来，保持着扭曲的奔跑姿势，僵在了距离石墙三米左右的地方。
更近的那只，尖利的指甲距离唐惜薇的喉咙也不过一指长。
确定两只尸妖不会动弹之后，唐惜薇这才长舒了口气，问秦时藴道：“你知道石墙能克制尸妖？”
秦时藴看着张牙舞爪的尸妖，目光深幽：“石墙不能克制尸妖。”
不能克制？可尸妖到了这里就停住了，那石墙对尸妖有影响，不是明摆着的吗？
“什么意思？”唐惜薇不解。
秦时藴回头，目光如炬地打量着那堵石墙，抬起手来，在凹凸不平的浮雕上轻轻抚摸了一把，却没正面回答唐惜薇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看来鬼镇给来客都安排好了路线，季姑娘走了她要走的，我们也得去走一趟我们要走的。”
他说的话，唐惜薇琢磨了半天，却仍是一知半解。
鬼镇只是一个空置了几十年的小镇，怎么会产生意识，又怎么可能控制人的走向？
不过转念一想，这鬼镇确实有其诡异之处。
这堵突然出现的石墙，切断了他们进入之前那条小巷的路，背后那两只尸妖，阻止了他们离开鬼镇。
甚至之前在小破屋里堵着他们的那只尸妖，会不会也是鬼镇安排过去，拖延时间的？
唐惜薇摇了摇头，觉得不能再继续往下想了，再想下去，鬼镇就不是鬼镇，应该是妖镇，或者叫镇妖才对了。
“接下来怎么办？鬼镇安排的路，是什么路？”
秦时藴往周围略一扫视，指着其中一条稍微宽敞些的路道：“走这边。”却闭口不言这石墙究竟有何特殊之处。
唐惜薇见他有意避开自己的问题，也不好再自讨没趣，便闭上嘴，跟着他走。
走出五六米，唐惜薇回头看了一眼那堵石墙，这才发现石墙之上的诡异纹理，远看竟像是一张张扭曲恐怖的人脸，被封印在石头那侧，争抢着想要破壁而出。
夜风很凉，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尸妖走动的摩擦声。
两人沿着小巷走了许久，一路都没遇到尸妖出没，可见秦时藴对于鬼镇的猜测，多少有些道理，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
唐惜薇想，要不是知道他是男主，她大概率会怀疑，他和鬼镇有什么渊源。
又走出十几米，小巷到了尽头，竟是一座荒废的宅院，门前趴着两只石狮子，一只断了爪子，另一只的脑袋被齐齐削掉，石墩之下荒草丛生，门上牌匾斜斜吊着，摇摇欲坠，匾上的字迹被磨损殆尽，但隐约能看出些印痕。
“……季宅？”唐惜薇眯缝着眼睛，努力辨别着匾上的痕迹。
秦时藴也静默地看了两眼，道了声：“不对。”
说罢，拔出腰间的龙脊宝剑，泛着寒光的剑尖在那“季”字上面轻轻一挑，一块粘附在匾上的泥叶子被扒拉到一边去，显出匾上原本的字迹。
李宅。
唐惜薇一瞧，蓦地睁大双眼，转头看向秦时藴：“这就是传说中的李公子家？”
“也许吧，”秦时藴将宝剑收回剑鞘，往前两步轻轻推开院门，“既然是鬼镇引我们前来，不如进去看看？”
“吱呀——”
老旧的宅院大门发出笨重的锈迹摩擦的声音，一股阴风从门缝里倏地窜出，呛得唐惜薇鼻子一凉，“阿嚏”，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院子里同样一片荒芜，杂草从墙缝砖缝里肆意生长，顶的支离破碎的石板路凸起又落下，难以下脚。
杂草丛里躺着一副白骨。
唐惜薇一眼瞅见那白花花的骨头，便条件反射般地往秦时藴身后一躲，一手拽着他的袖子，指着白骨道：“你看！”
秦时藴观察片刻，回头在她手背上安抚性的一拍：“别怕。你看那尸骨早就碎成一滩了，不是尸妖。”
唐惜薇这才大着胆子凑近一些，瞧了两眼，见那尸骨确实已经碎得难以拼凑，就算尸妖能将断骨复原，恐怕也没办法把碎骨渣粘合在一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院子里摊着具尸体，终究还是挺吓人的。
“鬼镇要我们进李宅来干什么？这儿除了这具尸骨，全都是荒草啊。”唐惜薇远离尸骨走了几步，在院子围墙下转悠。
秦时藴也觉得那尸骨有些蹊跷，蹲在一旁，用宝剑挑起几块碎骨片观察了半晌：“这尸体少了半根手指。”
“嗯？”唐惜薇走过来，“你把骨头拼出来了？”
“没有，”秦时藴回头见她已经走到身后，便侧过身去，好让她看的更清楚些，剑尖挑起尸骨的一只手，“断裂处在关节前面，是被一股很大的力道直接掰断的。”
“会不会和刚才那两只尸妖一样，是被同一个人掰断的？”
“不会，”秦时藴摇头，“这是旧伤，骨刺都被磨圆了。”
“不是新伤就好。不然镇子上真有个我们不知道的断骨奇人，那才可怕呢。”
秦时藴没有接话，盯着尸骨沉默了一会儿，低语道：“真是奇了……这好像不是人的骨头。”
“不是人的？”唐惜薇一听，凑上前来，从地上捡了根树枝，拨弄起白骨。
只要不是人骨，那就和平时啃得排骨没区别，用不着害怕。
只不过她没有看骨辨物种的能力，翻了两下便丢了树枝，问秦时藴：“你怎么看出来的？”
“之前见过一些妖的骨头，与人骨相似，只是关节处有细微差别，你第一次见，看不出来是正常的。”
唐惜薇听着挑了挑眉，继续问道：“那你能分辨出这是什么妖吗？”
“魅妖。”
“那个挖了全镇人心肝的魅妖？”
“应该错不了，”秦时藴说罢，回头一看唐惜薇一脸好奇，便耐着性子解释起来，“魅妖极少有天生而成，多半是后天所化，而且一个地方容不下两只魅妖，这镇上应该只有那一只，后来被修士所杀，魅骨就留在了这院子里。”
“后天所化？意思是，这是人变得咯？”
“对。魅骨是一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妖精骨架，上面附着着冲天的怨气，因为和人骨相近，后来被一些邪修所获，用来给人族女子换骨。换上魅骨的女子会逐渐变幻容貌，美艳异常，凡是靠近她的男人都会情不自禁的爱上她，但那女子的身体会慢慢腐坏，最后变成一只魅妖，只能靠吃人心来维持人的样貌。”
唐惜薇听着听着，只觉得周身一阵恶寒：“所以这东西，就是害死全镇人的罪魁祸首？”
秦时藴却并不认同：“魅骨只是一副骨架罢了。害死人的，终究是人。”
说罢，秦时藴站起身来，视线仍停留在魅骨之上，半晌才道：“我们把它烧了吧。烧了它，那些尸妖也会跟着消失，鬼镇的诅咒，应该也能解除了。”
唐惜薇跟着起身，和秦时藴一道，将院子里散落的枯枝干草收集起来堆成一堆，点上了火。
火光熊熊燃烧，映红了两人的脸。
天边一道灰蓝色的光亮起，传说几十年没有被太阳照亮过的鬼镇，终于迎来了阳光。
火红的朝阳一寸一寸地，把鬼镇包裹在了其中，那些在巷道里茕茕游荡的尸妖，在阳光洒下时纷纷抬头，随后哗啦一声，碎成了一片，融入了泥土。
秦时藴和唐惜薇面前的火光渐渐熄灭，那副魅骨也化作了一抔土。
“走吧，去找禾鸢。”
两人最后看了那堆骨灰一眼，转身往李宅大门走去。
还未走出大门，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女声，带着警告厉声喝道：“放手！”
是季禾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