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岚宗正殿,顾钊将四人召集了起来,把那本楚楠央仿着丁蔓薇的笔迹伪造的手记交给了卫铉。

    看卫铉低头翻着手记却没有起疑,顾钊微微一笑:楠央这手模仿别人字迹的本事还真是丝毫没有退步,若不是他亲眼见过她伪造继玄宗宗主的信件,将看守她的同门骗的团团转,而她自己则成功偷跑出去与秦储涵见面,他还真不敢相信世上有人能模仿别人的字迹,模仿到丝毫不差。

    用楚楠央的话说,模仿笔迹不只是重形,更要参透被模仿之人的性格与心境,唯有如此才能神形兼备。

    不过他没有模仿别人字迹的癖好,也不打算用这种方法糊弄谁,眼下他只有一个任务,就是给四人指出一条解毒之路来。

    “即公山?”卫铉终于在一整本笔记里翻到了他要找的内容。

    “正是,”见他找到,顾钊抿了口茶解释道,“即公山在苍岚峰东北方四百里处,山有巨蛫,通体雪白,唯有年纪过百的蛫,头顶有一抹淡红。我虽不了解这司妇青究竟是以何物制成的剧毒,但也曾听说一二。若是找不到即公山上的蛫丹,中毒之人便会五脏六腑慢慢腐烂,极度痛苦而亡。”

    四人听到顾钊这一番“恐吓”,不禁感到后怕,同时却又难免庆幸——要不是顾钊前辈找到解毒之法,他们还不知道会死的如何难看。

    “多谢前辈指点。既然如此,那我们四人即刻启程,待寻得蛫丹解了此毒,再回来向前辈道谢。”

    顾钊听罢笑着摆了摆手:“你师父与我也是至交好友,我帮助她的徒弟本就是分内之事,又何必言谢?只是此去山高路远,你们定要小心。那山蛫虽性情温顺,但若有人杀蛫剖丹,也难免会引来众蛫围攻。到时你们务必小心,不可强攻。”

    “晚辈明白。”

    *

    四人与顾钊道别后即刻便踏上了去往即公山的征程。

    顾钊将四人一路送到苍岚峰的半山腰,这才与他们道别。

    目送四人走远的背影,顾钊眼前却忽得浮现出当年与丁蔓薇初遇的情景。彼时他仍是苍岚宗宗主座下的大弟子,而丁蔓薇是抚仙宗晚辈之中最有出色的一个。为了搭救师弟的心上人,她不远千里赶来求取宝物灵蛛果。

    当时他就是在此处送别了她,如今又在同一个地方送别她唯一活着的弟子。

    物是,人非。

    顾钊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他在想,如今世上灵气濒临绝迹,这六十年的光景他衰老的比此前百年的岁月都要快得多。等他老了,走了,又会有谁来接他的班呢?

    想起苍岚宗那空荡破败的样子,可笑这竟是天下第一大修仙宗门。顾钊一时竟不想回去那空寂的殿堂。

    不过这么多年的没落早已让顾钊学会了自我开解。一切事物不过是个轮回,终有完结的那一天,也只有这样才能开启下一个时代。

    只是他不巧就生在这样一个转折点上,怨不得任何人。

    可惜,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看到那个新时代的到来,而那个时代,会不会是这些年轻人所想要见到的样子呢?

    *

    等顾钊回到苍岚宗,才见到桌上不知何时被人留了一张字条。

    是楚楠央。

    “顾兄:

    我为藴儿逆天卜卦强行改命,已然犯了大忌,但我从不后悔。今储涵煞气未解,我须得尽快寻得古仙脉,储涵方有一线生机。只是我夫妻二人一旦进入仙脉便再无回还之可能,到时藴儿若有事相求,还请顾兄如待我一般待藴儿。

    继玄楠央字”

    顾钊看完字条,苦笑着将它揉进掌心,化作了一团星点散去。

    他坐在宗主的位子上,喝了口茶。茶早就凉了,苦涩的难以下咽,他却仿佛喝不出来一般将它吞进肚腹。

    “又一个,又一个啊……”

    他认识的人,在六十年前那场大战之前就认识的老友,又要少一个了。

    可他要活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

    “四百里,我们是不是该用缩地成寸符啊?这也太远了,等我们走到八成早就毒发身亡了。”走下苍岚峰,唐惜薇已是满头大汗了。

    季禾鸢闻声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她虽然不像唐惜薇那般疲惫,但也不免被汗湿透了脊背。

    摸了摸袖筒,里面还剩两张缩地成寸符,送他们四人跋涉四百里应该是够了,只是这样一来会消耗她不少精力……

    季禾鸢看了看唐惜薇汗涔涔的小脸儿,抽出一张符纸来,将四人围成一圈,指尖翻转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

    随后只见金光一闪,四人凭空消失。

    而远在四百里外的即公山脚下,突然出现了四条人影。

    唐惜薇踩着脚下的石块动了动,叉着腰往山上望去。

    几天前他们才从继玄宗的圣山天虞山下来,几个瞬息前又刚离开修仙圣地苍岚峰,她以为这个世界的山都如同这两座高峰一般景色秀丽,在来即公山的路上还在期待着这次能欣赏到怎样一番风景。

    可到了即公山脚下她才发现,这山比起之前两座耸入云端的圣山来说,顶多算是个小土包。

    “这就是即公山?确定没有找错地方吗?”

    秦时藴看了一眼唐惜薇,瞧见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失望之色,淡淡一笑:“这就是即公山,我当年游历人间时,曾远远见过一面。”

    唐惜薇撇了撇嘴,走到季禾鸢身边挽住她的胳膊:“走吧,我陪你一起上去。”

    季禾鸢有些讶异的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问她道:“怎么不和你那秦公子一道,有心情来找我了?”

    唐惜薇皱皱鼻子,歪着脑袋在她肩头蹭了一下,像只撒娇的小猫咪:“瞧你说的,好像我是那种见色忘友的人似的。”

    季禾鸢:你不是吗?

    唐惜薇:目前还不是。

    “行了,”季禾鸢呵笑一声,“有什么话就说。”

    “哪有什么话呀?我来找你一起走路就一定要有什么目的吗?”唐惜薇歪歪脑袋,侧目却见季禾鸢好像不是很吃她这一套,于是憨笑一声,靠近她道:“这不是看你用缩地成寸符带我们过来,太辛苦了,所以搀着你一起上山嘛。再说万一你上山的时候一个人觉得闷,我还能和你逗个闷子呀?”

    季禾鸢完全不接招:“你是想打听八卦吧?”

    唐惜薇立刻追击:“所以你和卫铉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又不是你,你的任务是谈恋爱,我的任务是成为大英雄。”季禾鸢照着唐惜薇的脑门推了一把,“嫌弃”道,“所以呀,收收你那八卦的心思,有这工夫不如多和你那秦公子增进增进感情,兴许就能早一点回家了呢。”

    “哼……”唐惜薇不情不愿的撒开了季禾鸢的手,“人家都是有了男朋友不要闺蜜,你这闺蜜怎么还把我往男人怀里推?”

    “……”

    两个姑娘凑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俏皮话,卫铉手里拿着“丁蔓薇的手记”,自然而然的走在最前面充当起引路者的角色,而秦时藴便理所当然的落在了最后。

    不过他倒是不讨厌这种感觉,相反,从后面看着唐惜薇和季禾鸢交头接耳,时不时发出几声清脆的笑声,竟让他觉得赏心悦目,就连这光秃秃的即公山都似乎变得漂亮了许多。

    *

    等四人爬到山顶,天色已经渐暗了,好在他们这一路时常风餐露宿,早已习惯了在野外扎营,甚至天为被地为床的休息,倒也不觉得辛苦。

    只是干粮盘缠可以随身携带,水却不行,毕竟这东西沉重不便,再说也随处可得,所以四人就只带了几只水囊。此时安营扎寨养精蓄锐,唐惜薇见季禾鸢和卫铉都围在火堆旁坐了下来,便走到秦时藴身边和他耳语了几句。

    “你们两人好生休息,我和惜薇去附近找些水来。”

    听见秦时藴的话,季禾鸢有些意外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望向他身后正探头张望的唐惜薇。

    对上她的眼神,唐惜薇露出一口小白牙嘻嘻一笑,把水囊往腰上一挂,高声招呼道:“秦公子快走啦!”

    看着她把秦时藴拽走,季禾鸢无奈扶额:她是想给自己和卫铉制造独处的机会,就像最开始自己为她和秦时藴留下空间一样。她怎么可能看不出她那点小心思呢?只是她对于男女之事实在没什么兴趣,恐怕要浪费她这一片好心了。

    心里虽是这样想,季禾鸢的目光却不受控制的飘向了卫铉。

    月光下他一身白衣坐在青石之上,低头看着手中的手记,眉目淡然却甚是好看。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卫铉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正好与她视线交汇。

    季禾鸢突然激灵一下,将头迅速撇开了去。

    她怎么会去看他呢?一定不是因为他生得漂亮,也绝对不是唐惜薇那个八卦的小脑袋会想到的原因,是因为……

    是因为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不看他还能看谁呢?

    对,就是这样。

    “呼——”季禾鸢站起身来背对着卫铉转了过去,面朝远处长长的呼了口气——这不像她,这不像她。

    身后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季禾鸢不知怎的忽然有些紧张,脸颊发烫,竟在一瞬间想到了“做贼心虚”四个字。

    “季姑娘,你的手……”

    “什么?”她仓惶回身,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卫公子,你的脸……!”

    季禾鸢指着卫铉的脸颊,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惊骇,失声道:“你的脸上怎么会有道墨绿色的疤痕?”

    卫铉闻言眉头紧皱,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抬至眼前,另一只手将她的袖子扯开:“像这样的疤痕?”

    季禾鸢低头向自己的手腕上看去,只见白皙的皮肤之上,一条藤蔓般的绿痕从她手腕处的血管中生长出来,一鼓一鼓的,竟像条正在吸食血液生长的怪蛇。

    “这是……这是什么东西?”

    卫铉脸色凝重,一字一顿道:“司妇青。毒藤显现,我们只剩下三天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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