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崔玉臻也在琢磨这位国师。

    一个身上没有任何功名的人居然能够才名远扬,还能赢得大理寺少卿这种高官的推崇,进而被一国之君拜为国师,怎么看怎么都有些不同寻常。退一步说,就算他确实才华横溢到无人能与之比肩的程度,他一个白身,身后没有任何家族助力,也没有过仕途经营,又是如何坐得稳他那高位的呢?后来他神秘离京,究竟去了哪里?

    “皇后有什么想法?不妨说来听听。”李元璟一歪头,看到崔玉臻凝眉深思,便问。

    崔玉臻摇头:“臣妾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他这个‘名士’之名颇有些玄机,而且,陛下,臣妾的哥哥至今在权贵的圈子里也没什么分量,国师身后没有家族居然能在京城如鱼得水……”

    李元璟也不歪着了,坐直了身子,一手摸着下巴,“嘶”了一声:“你的意思,当初他被张少卿举荐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局?是有人把他送到张少卿面前的?他一个白身,还能在京城站住脚,凭的不光是父皇的推崇,更有身后之人的势力?”

    崔玉臻沉默了一会儿,问:“陛下也已经想到这里了不是吗?臣妾的问题是,若张少卿也是局中人呢?”

    李元璟愣住了。

    “陛下说,傅统领那里有些东西,是证明国师跟藩王有联系的吗?”崔玉臻又问。

    李元璟想了想,叫罗全:“去叫傅化成到御书房见朕。”

    “陛下快去忙吧,那镯子已经收起来了,臣妾无事,陛下尽管放心。”崔玉臻见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便让他去处理正事。

    李元璟站起来,看着她问:“这次的比试加个彩头吧,若是朕赢了,你答应朕一件事,如何?”

    崔玉臻笑了:“陛下想让臣妾做什么,臣妾还能抗旨不成?这个彩头可是陛下吃亏了。”

    “不妨事。”李元璟大手一挥,“朕高兴就行。”

    “那若是臣妾侥幸赢了,”崔玉臻想了想,“便也请陛下应臣妾一件事吧。”这是话赶话说的,想让皇帝做什么事她没想好,不过有皇帝的金口承诺,总是个大好事。

    李元璟伸出手来:“一言为定!”

    崔玉臻也扬起手,和他击掌为誓。

    一掌击完,李元璟却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崔玉臻猛地抬头,直愣愣的盯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李元璟的掌心很热,一双手因为没练过武、读书写字也不勤奋而格外白嫩光滑,若不是骨架大些,倒像极了女孩子。但是终究和女子不同,他的手很有力。被他紧紧握住,崔玉臻怎么都抽不回手。

    她发愣的时候,李元璟轻声笑了。他低头,探身,飞快的亲了亲崔玉臻的脸颊,接着便松了手,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道:“朕走了,不用送。”

    崔玉臻看着他的衣袍消失在门外,脸上也露出个清浅的笑来。这个人,这个人,可真是……

    同一座皇宫里,庆云宫里的气氛却是压抑到让人连呼吸都觉得费劲。

    张贵妃病倒了。太医诊过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只说让她静养,切勿操劳,可是她如今可是掌管着后宫的,如何能静养?谁知道这一养,执掌后宫的权力将来还能不能拿回来。这几日皇帝没来,听说临幸了玲珑之后就一直单独宿在朝阳宫,她是又恨又松了口气。恨的自然是玲珑那个贱人,松了口气,却是因为不必应酬皇帝,多少能让她多歇息一阵子。她就是觉得身子无比疲累,似乎吃和睡都没办法弥补亏空,怎么都缓不过来。

    饶是这样,她也还是打起精神来料理宫中事务,只是出了些许纰漏,引得一个太妃不满意,一状告到了太后那里。先帝和太后感情甚笃,后宫内宠极少,都没有子嗣,也早早就依附了太后,太后对她们还算客气照顾。听了太妃的控诉,张太后立刻就让王邨来找张贵妃问情况,这才发现张贵妃生了病。

    王邨回去一说,张太后心里就不踏实,遣了张嬷嬷过来一瞧,结果张嬷嬷大惊失色,立刻回去报告了太后。这才有了太后亲临庆云宫看望张贵妃却又把张贵妃训斥了一番的场面。

    张贵妃倒也没有傻到底,而且她身边还有个秦嬷嬷,两人一合计就明白了,铁定是张太后在镯子上动了手脚,要害那崔氏,结果现在害到了她身上。

    因为张太后给皇帝送玲珑的事儿,张贵妃对自己的这个太后姑母已经有了心结,现在又有了这么一出,张贵妃更是彻底恨上了太后。

    “她自己用那样阴毒的法子害人,现在报应到本宫身上来了,你说这世道是不是很不公平?”张贵妃说着,又挂上了几分恶意的笑,“存了这种邪念,也难怪她生不出孩子来。”

    她这里正生气呢,冷不丁外头吕万来了。

    吕万来了,没进正殿却去了偏殿,把李元璟的话转述一遍,成功的让玲珑露出了困惑之色。

    张贵妃虽然人在房里,却也第一时间知道了那些话,顿时看着偏殿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全是贱人!”她低低的骂了一声,至于她骂的是谁,那就不好说了。

    就算是这样,张贵妃也没有交出一丝一毫的权力。

    她难得开窍了一次。皇帝嘴上说得好听,可是宁愿临幸一个丫鬟,都没和自己真正同床共枕过一次,这情分怕是水得很。这么看来,崔氏虽然没有被镯子暗算,却也没得到多少圣宠,至于什么操练女兵,根本就是哗众取宠而已,暂时倒是不值一提。

    她心里存了忿恨,越发不肯放开手中的权力了,正好,新年在即,这场规模最大的宫宴也能让她好生发挥发挥。

    崔玉臻窝在长乐宫里,不是看穆昭仪她们操练,就是在研读孔淑妃新做的文章,倒也算是自得其乐。

    小金拿着调查的结果过来的时候,崔玉臻正好刚写完一篇字。

    “娘娘,一些信息已经回来了,这洪江海确有其人,在北地也算是小有名气,而且早就成婚了。被张少卿引荐进京的时候,他的父母妻儿都在。”小金停了停,语气有一点儿怪异,“就在他随张少卿进京的当天,她的父母妻儿忽然不见了。”

    崔玉臻的眉毛挑了起来。

    “所以他所谓的云游,是去看望家人了吧?”崔玉臻想明白了,“他出现在各个州府的记录是不是很不好找,而且错漏极多?”

    小金点头:“有三个府的记录像是他本人,剩下的几处不像,他的身高衣着和形貌特征都没有记录,若是有人冒充,也是完全可以的。”

    崔玉臻忽然问:“你说的那三个府,都在什么地方?可是互相连着的?”

    小金“嗯”了一下,一拍脑袋:“还真是有问题啊,这三个分别是湖州、相州和宁州,互相毗邻,都在西边。”

    西边啊,赵王的封地就在西边。

    关键是崔玉臻知道,赵王确实是要造反的。

    李元璟已经下了旨,说这是他大婚亲政后的第一个新年,想要与兄弟同乐,各地藩王们都是他的叔辈甚至祖父辈,他自然不愿劳动这些亲长,便宣了各家的世子进京团聚,待到十五灯会之后再让他们回到封地。

    年轻人轻车简从,这些时间也足够他们按时进京的了。

    对于李元璟的这个做法,崔玉臻还是很赞成的。既然已经生了疑心,那就应该多次验证。

    她虽然知道日后赵王要谋反,可现在她说不得,只能适当的提醒李元璟,倒没想到,这人还算是有成算,那么等赵王世子进了京,他多观察着些,必然能发现蛛丝马迹,说不得能避免一场祸事呢。

    前世他们是在二十年后才动手的,说明现在他们的羽翼未曾丰满,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也许没有那么困难。

    现在最该头疼也最迫切的问题是怎么把张家人给扳倒了。

    终于到了宫宴的时间,崔玉臻华服加身,跟在李元璟身后,去接受百官和家眷们的朝拜。

    自从那天之后,崔玉臻一直没有见到李元璟。今日一见,迎上他惊艳的目光,本来神色平静的崔玉臻又开始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李元璟朝她伸出手,微笑道:“今日过年,朕带你过去。”

    崔玉臻虽然没有笑,可是眉梢眼角皆是柔软,看着就心情不错。把手放在李元璟手上,她还主动握住了对方的手掌。

    李元璟说得对,今天过年,她想高兴就高兴,不必顾忌谁的目光。

    走在他们身后的张贵妃确实眼中就要喷出火来,只恨不得走上两步,把崔玉臻拽到一边去,自己站在那个位置。

    而穆昭仪和孔淑妃就淡定许多,被宫人引到座位处,她们也不到处看,就坐在那里充人数。

    郭选侍又是一番神情。

    她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李元璟拉着崔玉臻坐下后,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圈,才叫了跪地参拜的人们起身。

    崔玉臻注意到,随着人们起身,露出脸来,郭玲珑的神态已经完全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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