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这一行人可不止她们三个,尤其是还有有心人煽风点火,陆陆续续跟过来的人就更多了。张嬷嬷得了太后的吩咐过来查看情况,自然是一马当先,不过剩下的人也跟得很紧,这会儿就都在院子里竖着耳朵听呢。

    可是还没等张嬷嬷出来给大家一个说法,隔壁房中先出来了一个神志不清的男人,把在场诸人吓了一跳。

    这下子,张嬷嬷顾不得应付崔玉臻,急匆匆的走出了房门。

    等看清了那人的脸,张嬷嬷焦急的身形顿住,有些不知所措。

    “常勋?你怎么在此地?”李元璟十分惊讶,大步上前。

    崔玉臻刚叫了跪地的女兵站起来,就听见了皇帝的声音。她等衣裳穿好,确认自己身上并无不妥之后,便带着阿芙几个走了出去,站在廊下看外面。

    明明她跟这一世的李元璟着实算不上多么熟稔,可是她就是觉得,隔壁的事情,一定有几分是他的手笔,尽管她还没弄清隔壁到底出了什么事。

    其实院子里的众人也是一头雾水。

    皇后离席之后,张贵妃却跟太后提起了郭选侍,说她出去更衣的时间有些长,应当去瞧瞧,万一累着了也好送回去休息,毕竟龙嗣要紧。

    太后娘娘确实看重子孙血脉,闻言立刻脸色大变,当即让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张嬷嬷带人出去找郭选侍。接着,张贵妃又说自己是负责这次宴席的人,理当负责,也派了人出来。

    毕竟,皇后娘娘这个名义上的后宫之主也不在。

    皇帝放下酒杯,干脆站起来:“母后切勿忧心,您只管安坐,儿子去瞧瞧,这一个二个的都是怎么回事。”

    张太后十分欣慰,却也起了身:“罢了,坐了这许久,也有些乏,哀家也一起去瞧瞧,就当活动活动筋骨吧。”

    皇帝不赞成:“母后,她们都是晚辈,哪里就值当您老人家亲自去瞧了?”

    太后摆摆手:“让众家大人夫人们安坐,哀家和陛下去去就来。”

    他们母子都站了起来,张贵妃这个主事之人自然也得跟着。至于其他人,为了表示对郭选侍和龙嗣的关心,虽然本人没去,也都派了掌事的嬷嬷宫女们跟着,于是这院子里围观的队伍就壮大起来。

    崔玉臻虽然不知详情,可是一看就知道这是有人在兴风作浪,便把目光对准了她心中的嫌疑人。

    只见在皇帝叫出男人身份的时候,张贵妃的脸色倏然变得十分僵硬,双手也不自觉的握紧,把手里的帕子揉得像根卖相奇差的菜干。

    从崔玉臻的角度只能看见那个男人的背影,直到李元璟叫了名字,她才知道,那个明显受了暗算的人是赵王世子。

    如果刚才还有那么一两分不确定的话,现在她已经可以绝对肯定,这事儿就是李元璟搞出来的。

    “快传太医!”李元璟大喝一声,“来人,去扶住世子!”

    方才李元璟开了口,就没人敢乱动了,赵王世子李常勋的异状也格外清晰。他粗重的呼吸落在众人耳边,那房里有什么就不难猜了。

    李常勋也算个人物,意识都不清楚了,还能跪地给李元璟叩首:“求……求陛下……赐……赐死……臣……”

    “说的什么话!”李元璟甚至亲自上前去扶人,“太医呢?快传太医!”

    太医来得也不慢,甚至可以说是很快的。崔玉臻看着他们把李常勋抬到另外一间空房内救治,再看李元璟的神情,就知道这一切都在这人的掌握之中。

    自己还是太弱了啊,进宫半年,除了那些女兵,唯一的成就大概就是让人对自己放松警惕了。

    至于张贵妃……

    崔玉臻心里摇头,不知道她的算计是什么,但是显然没成功。

    果然,李元璟环视周围,视线扫过崔玉臻,略顿了顿,便移到了张嬷嬷身上:“张嬷嬷,你可找到郭选侍了?”

    张嬷嬷这会儿自然早就发现有问题了,可她完全不知道问题在哪,也不知道郭选侍的胎有没有危险。现在太后也来了,正一脸不善的盯着她,把她盯得满心惴惴,闻言立刻垂头回答:“回陛下,老奴还没有找到。”

    李元璟就回头:“罗全,带人搜!务必保证郭选侍的安全!”

    罗全带着几个小太监离开之后,李元璟又吩咐起来:“唔,吕万,去瞧瞧,这屋里怎么回事,是谁胆大包天,敢在母后的慈安宫里用那些下三滥的东西算计朕的兄长!”

    明明是十分紧张的时刻,崔玉臻还是低头抿了抿嘴,让自己不要笑出来。呵,这“兄长”叫得还挺顺口,就像真的似的。

    然而,吕万也连滚带爬的从那间房里逃了出来。

    他还没爬顺溜,就被脸色阴沉的李元璟踢了一脚:“那房里有妖精不成?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张太后方才一直没出声,不过以她在后宫斗了一辈子的经验来看,今天这一局粗糙之极,却偏偏要成功了。

    她只关心郭氏肚子里的孩子,其他的都不与她相干,不过负责今日宫宴的这个侄女……有胆子筹谋,却行事不周,让人钻了空子,现在大约也没有什么善后的对策。

    实在是扶不起来。

    吕万不知是疼得,还是吓得,趴跪在地上,抖如筛糠,一手指着敞开的房门,断断续续的道:“郭……郭……”

    这时候,那间房里传出了两道声音,一男一女,十分和谐。

    众人脸色剧变。

    方才赵王世子李常勋的情形已经很说明问题了,这会儿大家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里面的人究竟是谁。

    至于他们是自愿的还是遭了暗算,在既成事实面前,根本就不重要。

    “混账!”张太后的愤怒不是装的,方才吕万支支吾吾的那两个字让她有了非常不好的直觉,她大声呵斥,视线却落在了李元璟的脸上。

    张贵妃也如遭雷击,满脸的不敢相信。

    崔玉臻觉得,就算此事过后没人伤筋动骨,这一会儿的热闹也值得她之前冒险了。

    李元璟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来自太后的威压,干脆大步向前,要亲自进屋去看看。

    他走得很快,完全不给人阻拦的时间。

    “陛下且慢!”张太后再恼恨再着急也要忍住,只能一脸关怀的讲道理,“这里头怕是有些个不干净的东西,陛下莫要以身犯险。”

    “唔,母后说得是。”李元璟从善如流,“贵妃,如今你执掌后宫,此事就由你处置吧。”

    崔玉臻刚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

    她现在是真的相信李元璟不喜欢张贵妃了,但凡有一点儿情分,也不能这样往死里坑她。

    张贵妃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带人进了那个仿佛能把人吞噬的房间。

    毫不意外地,众人立刻听到了她的惊叫。

    崔玉臻离得不算近,但也被她尖锐的叫声吓了一哆嗦。早就有心理准备的事儿,这反应也太过了些。

    “娘娘!”秦嬷嬷和几个宫女的喊声昭示着房间里的混乱。

    “张嬷嬷,王邨,你们去!”张太后的脸色阴沉得要滴下墨水来,“哀家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做乱!”

    张嬷嬷和王邨显然要镇定得多。他们带人进去片刻,先是秦嬷嬷带着庆云宫的宫女把张贵妃抬了出来,然后……是一身凉茶、衣衫不整的一男一女。

    两人的衣裳都是刚才匆忙间套上的,因此十分凌乱,堪堪遮挡住身体而已。

    至于他们脸上的表情……崔玉臻很惊讶,这男子竟然是张皓然,张贵妃一母同胞的嫡亲哥哥,张中书令的嫡长孙,张太后的亲侄子。

    原来这才是张太后重视郭氏腹中胎儿的原因。

    原来这才是李元璟不许自己过问郭氏母子的原因。

    “表哥?”李元璟大吃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是哪个想攀高枝的贱婢这样算计于你?”

    张皓然和郭选侍早就从迷乱中清醒了过来,只不过接着就陷入了无边的恐惧里。他们哪里不知自己被算计了,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李元璟一脸的诚恳,张皓然深吸口气,回手就给了郭选侍一个大耳光,中气不足的怒斥:“贱婢!你小小宫女,居然为了攀上张家,就在太后娘娘的寿宴上做这样的龌龊之事,简直岂有此理!”

    这就是要假装不认识郭选侍了。

    郭选侍本就又羞又怕,身子也不舒服,这下子直接被打懵了,一时没有说话。

    张皓然立刻转身,跪行到李元璟脚边,大声喊冤:“陛下!求陛下为臣做主,臣多吃了几杯酒,觉得头晕,就到殿外来吹吹风,却不知道怎么就做出了如此……如此污秽之事,求陛下恕罪!”

    崔玉臻扭头去看太后。

    张太后两颊的肌肉都在颤抖,显然是气极了。

    可她的心理素质比张贵妃这个年轻人强大多了,不管怎么恼怒都没有失去理智。她沉声开口:“陛下,此处不是理事之地,不若换个地方……处置此事。”

    李元璟脸色恭顺:“都听母后的。”

    崔玉臻就知道,今天这一场又一场的算计,真正的赢家只有这一位。

    “不过,张昭容去了何处?”李元璟环视了一圈,又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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