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城,陈家。

    “来了!来了!迎亲的队伍来了。”

    守在门外的连翘惊喜,扭头对着屋里大喊。

    那檀儿一颗心跳的很快,坐在正红铺盖的柔软大床上,七岁来到陈家,陈家养了她十一年,就为了让她嫁给他们的七爷。

    此刻,她无比想见到自己的丈夫。

    这时候,喜婆摇着扇子跑进门,“哎呦,我的少奶奶嘞,快点盖上红盖头啊,别误了吉时。”

    那檀儿浅笑点头,盖上红盖头,在连翘的搀扶下,走出了房门。

    突然,锣鼓声戛然而止,鞭炮声也停止了。

    那檀儿察觉到异样,抬手抓上一旁连翘的胳膊,隔着红盖头喊道。

    “外头怎么了?”

    连翘没从吃惊中缓过神来,盯着院中,嘴里断断续续的答道,“怎么是只公鸡戴红花,七爷......七爷是只公鸡。”

    喜婆忙朝着她抹了抹耳光,不以为然的说道,“咱们七爷腿脚不方便,还请少奶奶同这只公鸡行跪拜礼。”

    那檀儿眉头紧锁,低着头走了两步,耳边不停的传来“咯咯咯”的鸡叫。

    她心里头自然是不愿意同一只公鸡拜堂。

    祠堂前,人群皑皑,两把太师椅置于陈家祖先的牌位前,一左一右两位穿戴华丽的老妇。

    喜娘上前,朝着两位老妇弯腰,说道,“新娘子已到,可以行礼了。”

    左边端坐着的大奶奶微笑点头,手里捻着一串佛珠,“好,开始吧。”

    喜婆扬声道,“一拜天地!”

    “咕咕咕~”公鸡声再次响起。

    那檀儿心口一窒,挺直的腰身迟迟没有动作,难道她真的要跟一个公鸡拜堂吗?

    忍无可忍!

    下一秒,站在祠堂中间的新娘子,在众目睽睽下一把掀开了自己的红盖头。

    那檀儿不过才十八岁,昨日刚成人,今日就出嫁。

    流畅的鹅蛋脸型,白皙的肌肤,高挺的小翘鼻,浑然天生的远山眉,特别是那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如山泉水潺潺,夜星辰璀璨。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祠堂内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哎哟,张家新娘子真是腰肢细软,貌若貂蝉。”

    “甭提别的,再好看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守活寡的命。”

    “嘘,小点声,谁都知道七爷残疾,哪儿有女人心甘情愿嫁给他。”

    那檀儿听着周围的一高一低的私语,却像是魔怔了一般,愣在原地,任由四周的宾客打量,同样,她也在打量着她们。

    长裙短裙,蕾丝彩纱,女宾客的胳膊小腿甚至是后背都暴露着,白花花一片,她从未见过这样不知廉耻的人。

    女子穿衣讲究裙遮腿袖遮臂,领口不能及脖下二分,头戴簪花不过三朵,这些都是陈家人教给她的。

    祠堂中央坐着的两位老妇,欲要起身训斥,一道低沉如钟的声音落下,人群中走上前一男人,目光锐利的射向穿着大红喜服的那檀儿。

    “新娘子当众掀红盖头,是要造反吗?”

    陈泊周步伐矫健,一身深绿色的军装,那檀儿看着他走向自己,顷刻间说不出话来。

    她还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男子。

    面庞清晰,皮肤瓷白,高挺的鹰钩鼻,下巴犹如刀削。

    身材颀长,肩宽腰细,裁剪得当的军装与他浑身君王将相般的气质融为一体,黑色披风搭在身上,细闪的流苏在两肩处微微晃动。

    喜娘迎上前,陪笑着说:“八爷说笑了,这大喜日子,七少奶奶初为新妇不懂规矩,怎会有造反的意思,您见谅。”

    那檀儿回过神来,立刻垂下眸子,原来这位就是陈家的家主,陈八爷。

    “让她自己说。”陈泊周声音愈发严厉了。

    喜娘发怵的看向那檀儿,攥着喜帕往后退,如今陈家是八爷当家,七少奶奶刚进门就冲撞了这尊活佛,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守着残疾的丈夫,又不得家主待见,想想日子就难熬。

    那檀儿再次看看陈泊周,秀眉蹙着,难道他忘了四年前他还夸她生的俊俏吗?

    “怎么不回话,还是想让七哥今夜就休了你,把你赶出陈家!”

    陈泊周凝视着眼前的少女,眸色暗沉。

    那檀儿平息了情绪,声音清脆的说道:“八爷,檀儿没想造反,只是不想跟一只公鸡拜堂成亲。”

    想到她这十一年是如何吃苦受累过来的,又后悔说出这番话。

    陈泊周忽而勾起唇角,似正似邪,让人难以琢磨。

    “哦?可是七哥腿脚不便,身子骨虚弱,无法拜堂,除了公鸡也没有别的好法子了。”

    那檀儿深吸一口气,透亮的眼神看向眼前的八爷,紧接着说道:“八爷,自古以来都有兄弟二人互相代为娶亲的传统,不如劳烦您替代七爷与我拜堂成亲。”

    此话一出,祠堂内所有人都震惊了。

    陈泊周眼底划过一道微澜,又再一次打量起眼前的那檀儿,唇角不易察觉的勾起。

    “那檀儿!你在胡说什么,还不快跟家主赔罪。”

    坐在祠堂右侧太师椅上的老妇立刻跑了出来,指着她激动道。

    “八爷还没有正儿八经娶妻,怎么能替兄拜堂。”

    “小奶奶,话严重了。”

    陈泊周高兴了才会敬称她一声小奶奶,不高兴了连瞧都不会瞧上她一眼。

    只是大奶奶的陪嫁,纳给祖父当妾,又无所出,理应赶出陈家的。

    “这......”

    小奶奶看出八爷的意思,一时尴尬的立在原地。

    陈泊周一步步靠近那檀儿,停在她面前,眼底的光泽很深,意味很浓。

    “想跟我拜堂?”

    声音清浅,倒是没有之前那么骇人了。

    那檀儿点了点头,抬头对视上他的眼睛,又忽而低下头,解释说道。

    “只是请八爷替兄长跟我拜堂。”

    “好!”

    陈泊周痛快的撂下一个字,伸开手掌,对着一旁的喜娘说道:“把同心结给我。”

    那檀儿愣住,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陈泊周。

    喜娘恍惚的递上同心结,众人看着二人并肩站着,同心结的一头落在八爷手里,一头攥在那檀儿手中,皆是惊愕。

    “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八爷跟她拜堂。”

    “一个克死全家的野种,真当穿上喜服就是七少奶奶了。”

    ......

    这些窃窃私语的话,那檀儿早就听了无数遍了,连翘再一次给她盖上红盖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随着声音一起一落,那檀儿屏住呼吸,十根手指头微微收紧。

    尽管这场婚礼像是一场不可思议的闹剧,但好歹是按照步骤完成了。

    “送入洞房!”

    最后,陈泊周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同心结的一端,带着那檀儿离开了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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