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她问及魔族封印上任魔主得到信物时,圈住她指尖的力道不自觉紧了紧。

    听遥眼帘低垂,无声发问,“怎么了?”

    他摇摇头,没说话。

    奇怪的是,无论听遥怎么旁敲侧击,愣是没有从这七位魔将口中问出一点关于信物的下落。谢逢臣微微站起身,走到她身后,替她揉着有些酸涩的太阳穴。

    众人散去后,谢逢臣弯下身子,将下巴搭在听遥的肩颈,缓声道:“殿下是想找信物复活魔君吗?”

    听遥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稍微偏了下头:“怎么了?”

    她直觉谢逢臣的状态很不对劲,眼浓如墨,像是藏着一团化不开的黑雾。

    他只是固执地抛下另一个问题,勾着她的手腕问:“殿下想知道信物在哪吗?”

    听遥又问他怎么到魔族干什么,就是不正面回应,一来二去,二人牛头不对马嘴说了半天,却也将对方的疑问解答了个大差不差,

    听遥垂眼:“如果我说想呢。”

    谢逢臣没再说话,听遥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顺着他的力道从他的下巴开始下移,最终被他点在心脏的位置。

    透过薄薄的衣料甚至还能感受到他胸腔轻微的震动,心跳似乎也透过指尖与他共鸣。

    听遥有片刻愣神,恍惚间,像是抓到了什么丝线,将脑海中的有些细碎的东西串在了一起。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她后来又问了那个魔族青年,他说新任魔君是三百年前横空出世的。她第一次遇见谢逢臣就是在三百年前。

    魔族紫晶石最近异动,谢逢臣就刚好出现在魔都。且他体内有魔族血脉早在三百前年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所以她体内的混沌魔脉也不是什么巧合、意外,是他的?

    她突然想起妖族试练塔中的涨潮夜。...是那个夜里吗?她被妖气侵蚀的那个夜里,朦胧间被递喂到她唇边的,是他的血?是这样吗?

    她一直都知道谢逢臣的身上有很多秘密,他不说,她也无意探究。

    没想到,他竟然还披着这样一个马甲。魔君?听起来还挺威风的。

    只是——

    听遥指尖蜷缩,将手从他胸腔的位置移开。

    “...所以你这个真魔君就眼睁睁看着我扮了一路漏洞百出的魔君?”

    似乎也没想到听遥的关注点竟然会偏到这里。

    谢逢臣:“......”

    想到谢逢臣刚刚说的信物,听遥又看了看他心脏的位置,一个离谱但又有着一定合理性得到猜测在她心中形成。

    她问:“你是封印前任魔君的六大信物之一?”

    结果显然。

    ...所以在试练塔里那颗珠子亮起是否也有谢逢臣的原因。

    听遥轻轻摇头,还是不对。世间不对,仙魔大战的时候他应该还没出生。上一世入仙门时,他们都测过骨龄了,他分明比她还小几岁。

    “珠子没亮。”听遥拿出温岁宁给她的珠子,在谢逢臣眼前晃了一圈,又用掌心贴贴他额头,又贴贴自己的,“奇怪,是正常的啊。”

    疑惑的瞬间却被他抓着手腕一下子贴近皮肤。

    亮了。

    听遥也在同一时间被拉入谢逢臣的共情幻境。

    谢逢臣少时仅有的记忆就是深渊下的混沌魔脉和十九洲的那一抹雪色。

    深渊下埋葬的都是犯下大错无法入轮回,也无法被消灭的魔族。他从有记忆开始就被囚禁在深渊中蚕蛹般的魔雾里,日日忍受恶念的侵蚀,并尝试用血脉之力将其吞噬。

    那股冰冷、潮湿的感觉就这样日复一日。

    终有一日,他杀死了深渊中的魔,从深渊中爬了上来。

    他立于深渊之上,深渊之下是不尽的残肢断臂,黑色的、黏腻的鲜血铺满看整片深渊。

    须臾间,雷霆万钧、万里无云,引万魔朝拜。

    混沌魔脉只是个传说,从混沌魔脉中走出的人,也理所当然地被认为是由混沌魔脉诞生。于是他理所当然地成为了魔族新任的魔君。

    所以传闻中说他是踩着尸山血海登上魔君之位的,也没说错。

    至于姓名是魔族一位在神殿打过工的老者给他取的。提及用意,那人只是神秘一笑,“你日后自会知晓。”

    但他还是无法很好地控制体内的混沌魔脉,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深渊下修行一段时间,压制魔气。

    听遥从共情中回过神来,对上了一双如深渊般冰冷潮湿的眼。

    她轻轻抚过他薄薄的眼皮,感受皮下的细微颤栗,“很棒了,你已经从深渊中出来了。”

    共情的部分也只能证明谢逢臣魔君的身份,但关于百年前的封印前任魔君的信物还是没提及。

    谢逢臣缓过神来,眼睫在她掌心扑簌,痒痒的,听遥急忙收回手。

    又听他神色淡淡道:“信物被我吃了,融成了我的心脏。”语气自然,仿佛他们谈论的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听遥:“???”这是人类的语言吗?

    谢逢臣解释:“信物就是被镇压在深渊之下的魔,我成功挣脱魔雾后他们夺舍我的身体去深渊之上,我不愿,就把他们吞噬了。生出了类似于心脏的东西。”

    ......

    看出修真界那些老阴比不想让前任魔君复活的算盘了。从魔族的口中不难得知,深渊之下的混沌魔脉极其凶险,无人敢去。更别说作为信物的活物还是被镇于深渊之下恶名累累的魔。

    成功将魔族的信物搞到手后,听遥就直接给血魔和明净传了消息,准备跑路。她真的是一刻也不想在这个令她尴尬的地方待下去了。

    至于魔君刚来就走,反正谢逢臣这样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只是延续一下风格。关于这魔君之位,说句实在的,他们都没太大的想法。

    离开魔域后殷都的传信接踵而至。白色的信鸽在触及听遥指尖后舒展成一封纸张。收集了信物的珠子被包裹其中。

    还挺快,六大信物她手中已有三个了。

    [听遥:朋友们,进度怎么样了?我和小明已经成功完成任务了。]

    [宁春愿:[图片]成功拿到七张身份函。]

    沈惊棠他们的消息延后了一会。

    [沈惊棠:事关沧浪和其他宗门的声誉,有些棘手。]

    高情商:有些棘手。

    低情商:来人帮忙。

    江羡屿却迟迟没有回消息,按理说千层山是他最熟悉的地方,最先找到信物的也应该是他才对,奇怪。

    听遥问了问宁春愿的位置,离千层山有段距离。于是打算让他们都去沈惊棠那边帮忙,自己独自前往千层山。

    谢逢臣欲言又止,却也知道,连沈惊棠都说棘手那就是真的不简单。一向盯着面瘫脸话多咋呼的江羡屿不会在这个时候一言不发,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千层山的阵法奇异,听遥去也是最适合的选择。

    最终只是将自己的小长缨枪幻化成手链,挂在了听遥腕间,和明净一同离去。

    千层山。山峰错落有致。

    听遥顺着他们七人之间相连的气息很快就锁定了江羡屿的位置。来之前,她存过江羡屿只是爱玩了点,没看到消息的侥幸心理。

    所以在看见这一幕时,有片刻的缓神。似乎不太能将眼前的那道身影与记忆中永远热烈的江羡屿联系起来。

    她怔然地看着那道半跪其间的颓然身影。

    少年跪坐在一菩提树下,少年意气被一种近乎于忏悔的苦楚淹没,就连棱角也仿佛被磨平。从听遥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只能看见他微微耸动的肩膀。

    他在颤抖。听遥想。

    浅金色的阳光透过层层菩提叶在江羡屿身上落下星星点点斑驳的光影,那张清俊的脸也在光影的映衬下变得晦暗不清。

    是一种光怪陆离的漂亮感,正映照江羡屿此刻如死水般毫无波澜的心。

    再走近些,听遥看到的是他茫然、空洞的眼神。

    江羡屿显然是被拉入了某个幻境,还没从幻境中走出来。

    一滴泪水顺着他的眼尾,悄然滑落。

    在触碰到江羡屿的瞬间,听遥也被拉入这场由菩提子制造的幻境中。

    江羡屿是修真界百年一遇的剑骨奇才,所谓天才,就是别人修炼他睡觉。别人吃灵食筑基,他只用喝口水就轻轻松松筑基。旁人学数十载的繁复剑法,他看一眼就会。

    后又被沧浪掌门破例收入门下,成为七宗里唯一一个拜入两宗门下的亲传。他在沧浪剑宗和合欢宗之间来去自如。中域论道前的一路也可谓是顺风顺水,打败同代无敌手。

    真正让他成名还是千层山的那一剑。

    彼时中域论道还没开始,江羡屿已经困于金丹期颇久,同代露面的天骄,都败于江羡屿的天堑剑下。与他们论剑已经无法让他有所突破了。

    于是听从沧浪师兄的建议,他将目光放在了天机榜的任务上。

    思无涯,天机榜上。

    有一个任务,无论是奖励还是地点几乎是一下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刚好他的剑还缺一个装饰品。

    [任务简介:千层山以北,恶妖作祟假借神明,强娶适龄少女夺取寿元。原住民为了生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强制献祭少女,以护佑平安。]

    [任务要求:镇压镜妖,解救被困少女。]

    [参与弟子:江羡屿。]

    [任务奖励:紫晶石碎片。]

    镜妖的出现并不是突然之前的,而是已经有很久了,从村民们的被动到主动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但因其地处的特殊性,再加上这个位置又十分偏僻,任务被搁置了很久。直到江羡屿的出现,才有了转机。

    江羡屿来得很巧,刚好赶上村里献祭适龄的未婚少女。

    夜晚送亲队伍浩浩汤汤,唢呐高昂,锣鼓震天,月光碎碎洒在路边摇晃的树影上,形如魑魅。为这动静之景增添了一份可怖的氛围感。

    江羡屿摸了把唢呐,混在送亲的队伍中,低垂着眼,尽量缩减自己的存在感。逐渐靠近花轿。

    直到走到一个荒凉的路口,一媒婆模样的妇人走近花轿,叮嘱几句后,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一同离去。

    江羡屿捏了张隐匿气息的符纸,匿在密林中,修长的五指不自觉紧扣手中的剑,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路口朱红色的花轿。

    一阵阴风在大部队离开后席卷花轿。

    是镜妖出现了。

    江羡屿本想直接出手,解救被困其中的少女。但思前向后,还是觉得这个任务一定另有隐情。

    不然对于这样一个作恶多端的妖,天机榜为什么选取的不是斩杀而是镇压。

    于是他没轻举妄动,顺着先前在花轿留下的气息,一路来到了他的洞府。

    镜妖并没有急着对那位姑娘下手,反而匆匆离去。

    江羡屿想着起码得保证里面姑娘的平安,先将她送去平安的地方。等会与镜妖打斗时,他不一定能顾得上。

    于是,在镜妖离去后一剑挑开了姑娘红盖头上的阵法,少年之气溢于言表,怕姑娘害怕,又是用调笑的口吻安慰,“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啊?怎生得如此标准?”又用盖头给她擦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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