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曦第二次上山祭拜十分顺利。少了第一次的激动,她在墓前跟爷爷和秋娘讲了许多“乔曦”的事,包括与程若珩和四月姐姐的重逢。她讲程若珩讲得很平静,毕竟她早已做好了决断,但讲起赵四月时,她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爷爷,秋娘,你们若泉下有知,定要保佑四月姐姐安康,保佑那赵秋露平安长大。”

    说完,乔曦又给二人分别磕了三个响头,将准备好的东西一烧而尽。随后,她起身走向了一旁的小屋,想再看一眼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然而推开小屋门,眼前的一切让她愣在了原地。

    屋内不仅陈设未变,桌椅床铺更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她上次落下的祭品也整齐地码放在桌上。见状,乔曦终是酸了眼,陷入了往日的回忆。

    那时阿肆的伤已经养的差不多,时燕也寻着踪迹找来。那日,他们二人在屋内密谈,朝露一个人若有所思地坐在门前的板凳上。她知道阿肆不日就会动身前往西北,想到边境焦灼的战事整个人不免忧心起来。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阿肆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朝露没回头,闷闷地说:“发呆。”

    闻言,阿肆咧嘴一笑,在她旁边席地坐了下来。

    “怕不是在想我吧?”

    朝露被猜中了心事,有些恼怒,把身子转向了另一边。

    “好朝露,就理理我吧,”说着,阿肆就开始拿手扒拉朝露的胳膊,“我过不了几天就要走了。”

    朝露闻言,转身关心道:“这么快,你身上还没好利索呢?”

    少年不愿眼前人担心,故作轻松道:“战场不等人呐。”

    “你一个小军头,还这么重要呢?”

    看着眼前人这股机灵劲儿,阿肆心里又是一阵喜欢,但他脸上故意绷着,认真道:“如果没有按时报到,可是要按逃兵处置的,而且我这回去还要继续任务呢。”

    朝露没说话,随手拿起一根晾晒在一旁的冒草“蹂躏”起来。

    阿肆见状,伸手将那可怜的冒草“救”了出来。

    “别担心,有西北军在,战事很快就会结束的。”

    这话说得轻松,朝露却没那么乐观,又拿起一根冒草“折磨”,低着头没说话。

    阿肆不愿让眼前人担心,也拿起两根冒草,细着声音道:“‘哥哥,哥哥,我不想你走。’”

    “‘哥哥要去保卫家乡,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妹妹想你怎么办啊?’”

    “‘妹妹想哥哥,哥哥也想妹妹,哥哥保证会早日回来,来让哥哥亲一个。’”

    听到这,朝露羞红的脸愈发烫,她站起身要走,坐在一旁的阿肆却一把拉住了人。他顺势站了起来,将人搂进了怀里。闻着怀中人身上的药草香,他轻声安抚道:“朝露不要怕,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闻言,朝露一下湿了眼眶。

    “等军队凯旋,你就去城门的茶馆等我,我保证争个军功,让你一眼就能瞧见我。”

    朝露双手环上眼前人的腰,摇了摇头,闷声道:“我只要你完好的回来,军功什么的都不重要。”

    少年听后笑笑,抬手摸了摸朝露的头。

    “好,我答应你。”

    少年少女的誓约真诚,只是造化弄人,朝露最终也没能等来自己的意中人。终归,时也,命也。

    想到这,乔曦深呼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找起了打扫的工具。她将墓碑和小屋仔细打扫了一番后就下山离开了。

    也许是这次祭拜异常顺利,乔曦也释怀不少,在回去的路上跟二喜讲起了这里的民风民俗。二喜见人情绪稳定也是放心不少,开口问道:“小姐,那我们还去赵家村吗?”

    乔曦闻言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摇了摇头。她对村里唯一的念想就是赵四月,既然已在城中相见,就没有再回去的必要了。

    终究,人还是要往前走。

    就这样,乔曦一行人直接回了城。然而刚进城,马车就停了下来。林海隔着帘子轻声道:“小姐,陈三公子在外面。”

    乔曦一脸疑惑,掀起车帘向外看去,只见陈墨尘站在不远处的茶馆,笑着冲她挥了挥手。俊朗的少年笑容灿烂,回应了过往的期待,不由得让轿中人看痴了。

    而走近的陈墨尘不觉有异,笑着开了口:“乔小姐,好巧啊。”

    乔曦闻言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清了清嗓子,略显尴尬地问:“让公子见笑了,不知陈三公子在这里做什么?”

    “出门点货,未曾想跟小姐如此有缘。”

    是啊,乔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陈墨尘。此刻她的心情十分复杂,谎称车马劳累,要回去休息了。陈墨尘见佳人不适,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叫侍从去牵马,默默跟在了马车后。

    就这样,二人一前一后回了陈宅。

    然而城门这一幕却意外落在了程若珩眼里。今日孙子丘进城,他特意前来相陪,没想到送人出城时,遇到了眼前的一幕。

    孙子丘看着神色阴沉的程若珩,满眼都是当年的自己,他也曾以为往昔之情犹可追。殊不知遗憾了自己,也为难了武明珠。他走上前拍了拍自家将军的肩膀,开口道:“久违进城,这点儿路倒是让人走累了,将军可愿到旁边的茶馆喝一杯?”

    闻言,程若珩从远处的车马上收回了目光,看着自家军师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二人在茶馆的一个角落坐定。茶馆今日没什么人,程若珩包场后,老板喜不自胜,将最好的茶叶都拿了上来。

    孙子丘先是为程若珩倒了一杯,随后又为自己斟满。看着茶香四溢,他悠悠开口道:“临州人杰地灵,将军可知才女丁颖慧?”

    程若珩听后有些惊讶,但还是点点头。

    “将军可知此女有一首佳作《长相思》?”

    程若珩又点点头,这词写的极妙,在整个大昭都颇为流行。

    “此女如今嫁进了陈家做起了大少夫人。”

    闻言,程若珩皱了下眉头。在乔曦出发临州之前,他就叫人摸清了陈家的事,自然也知道陈胜尘和丁颖慧的事,但他不明白自家军师为何提起二人。

    孙子丘见状笑笑,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继续道:“其实,丁才女那首《长相思》并非为陈家大少所作。”

    听罢,程若珩也不意外,陈家大少夫妻不和,是临州城心照不宣的事。

    “当年丁才女的情郎出门做生意,丁才女彻夜难眠只能作诗词以慰相思,不过那位情郎并非陈大少。”说到这,孙子丘停顿了一下,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前人一眼。

    程若珩也配合,顺着问了句。

    “那人是谁?”

    孙子丘笑笑,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又说道:“将军,那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后来的陈大少强娶了丁颖慧,而恶因终结了苦果。”

    听到这,程若珩也明白了孙子丘的意思。

    以自家军师的聪明才智,怕是知道他属意“乔曦”后,就将前因后果猜了个七七八八。纵然他不知道他们二人已在墓前重逢,但是他的话也正中靶心,断了自己用强的念头。

    而孙子丘见程若珩半天没回话,枯瘦的脸上满是无奈,轻轻摇了摇头。

    “将军,苦果是果两生厌,人生莫要太执着啊。”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

    孙子丘回到闲云观已是晚上,观里的小道见人回来,赶忙送上了密信,然而信的内容却令人十分疑惑。这信上说,闻余舟感念自己的恩情,将快马加鞭来临州拜谢。

    这事儿十分蹊跷,毕竟自己弟子的野心日月可见,高中状元后不在上京结交朝臣,竟要跑到临州这“穷乡僻壤”来?孙子丘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左思右想都没得出个结果。

    然而这事儿属实是闻余舟自己提出来的。

    时间倒回到几天前,在高位上的昭明帝听闻此事也十分意外,他看着自己亲选的状元郎,笑道:“爱卿此行不知是何意啊?”

    闻余舟笑笑,先是下跪行礼,随后才高声道:“臣自小孤苦,若无恩师照扶,无以有今日,如今臣得此成就,愿能亲自谢恩,望皇上成全。”

    此话一出,足见人的忠孝气节,昭明帝越看越觉得满意。看来睿王说的没错,这个少年人纵然出身有瑕疵,但人品贵重、才情出众,是个可造之材。

    “爱卿尊师重教,朕准了。”

    闻余舟听后大喜,再三叩谢皇恩,退出了大明宫。而他不知道的是,他一出大明宫就被远处的佳人瞧了个仔细。

    安乐公主十分满意闻余舟在殿前的表现,见人又长得出挑,不禁露出了一个笑容。而她这一表态,跟着伺候的嬷嬷、婢女都十分高兴。自从大将军拒婚后,自家这公主愈发阴晴难测,本就骄纵的性格也变本加厉。

    而安乐公主彷佛也发现了身后人的庆幸,她秀眉一横,冷冷地扫过众人。她知道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不过没关系,她是公主,若是得不到最好的,自己养一个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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