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曦脚伤的第二天,他们一行人就到了青州驿站。此刻天空正飘着细雨,从山腰的驿站眺望远处的城池,一种朦胧之美油然而生。

    “小姐,这里真好看。”二喜感叹道。

    乔曦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马车车窗外的景色。她从前就听过青州的秀美,没想到简单的一角,就已经如此迷人。

    正在这时,郑乙的声音传来。

    “贤侄女,咱们今晚就住在这驿站了。”

    乔曦连声应好,叫二喜去自家车里收拾东西。因为脚伤,这两日她都是睡在程若珩的马车上。然而二喜没去多久,皱着眉又走了回来。她掀开马车帘子,哀声道:“小姐,这驿站是吊脚楼。”

    闻言,乔曦探头向外看去。只见那驿站依山势而建,一层全是粗壮的木桩,二楼才开始住人。她之前只在书上读到过,没想到现实中的吊脚楼比她想的高了不少。想到自己受伤的右脚,她不禁叹了口气。

    “没事儿二喜,一会儿你扶着我,咱们慢慢上吧。”

    二喜点点头,刚要转身离开,乔曦又叫住了人。

    “这雨虽小,你还是把斗笠戴上。”

    “好嘞!”说着,二喜就放下车帘跑开了。

    乔曦见着笑笑,也开始整理马车中的东西。尽管只是睡了两晚,毯子、衣服,她常用的东西都被拿了过来。然而刚收到一半,程若珩就探进身来。他没说话,只是将一件外袍罩在了娇人儿头上。乔曦还来不及反应,人就被抱出了马车。

    “程若珩,你干什么?”

    “抱你上楼。”

    男人的声音沉稳,乔曦却听得生气,她挣扎着身体,表示着抗议。

    “二喜扶我也能进屋,不用你。”

    “外面在下雨,不方便。”

    “这,男女有别,你不能……”

    “放心吧,你盖着头没人会知道你是谁的。”

    闻言,乔曦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而程若珩见人安静下来,脸上露出了笑意,将人稳稳地抱上楼,抱进屋,放在了床上。

    乔曦刚坐到床上就扯下了头上的外袍,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

    程若珩却没在意,他转身将桌子旁的矮凳搬到床头,随后又把桌子往床边拉了拉。

    “那边的小门是更衣的地方,你扶着凳子和桌子就能过去。”

    乔曦没有说话,把头扭向了一边。见状,程若珩摇摇头,倒了一杯热茶放到矮凳上。

    “喝口水早些休息吧。”说着,他就要转身离开,然而还没迈出一步,身后就传了乔曦的声音。

    “程若珩,我不需要你做这些。”

    这话说得绝情,但男人却不在意,他在自己心爱的姑娘面前半跪下来,仰视着她的面容,认真道:“我受伤的时候你跑前跑后,如今你受伤了,就当我是报恩吧。”

    乔曦把身子往后挪了挪,摇了摇头,小声道:“你什么也别做,我就当你报恩了。”

    闻言,程若珩低下了头,半晌都没有说话。

    乔曦见状有些于心不忍,毕竟眼前人并没有做错什么。她想张口说些话来缓和气氛,男人却突然抬头,冲她扬了扬嘴角。

    “没事儿,你如今腿脚不便,我做什么,你也拒绝不了。”

    这话让人又气又无语,乔曦伸手想把面前的程若珩推开。然而战场浸染多年,男人一把抓住那手,顺势将佳人拉近到身前。

    此刻,乔曦的眼中只有程若珩的脸。十年的光阴好像没改变什么,他眉眼依旧深邃,鼻梁也是高挺。

    忽然,一个包袱落地的声音打断了乔曦的打量。是二喜,此刻的她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一时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随后,外面传来了郑乙的声音。

    “哎,二喜丫头,你先别上楼啊!”

    这话欲盖弥彰,乔曦更觉尴尬,她想挣开程若珩的手,男人却抓得紧。

    “你放开。”乔曦小声道。

    程若珩耍无赖地摇摇头,看着眼前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这笑容太过纯粹,乔曦一瞬间仿佛幻视了从前。往日的程阿肆也总爱作弄人,也总有如此爽朗的笑颜。

    而程若珩见人看呆了,嘴角的笑意更盛,忍不住调皮道:“好看吗?”

    闻言,乔曦回过神来,她趁人不备送开了手,大声道:“二喜,愣在那干嘛,还不快过来伺候!”

    这话点醒了愣在门外的二喜,也“劝退”了半跪在地上的程若珩。他起身拍了拍膝下的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药瓶放到了床上,柔声道:“你好好养伤,有事就叫郑乙。”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房间。

    那日之后,乔曦有好几天都没再见过程若珩。倒是郑乙来得很勤,除了亲自送餐,还怕人无聊,找了不少书来。这日他又来送书,乔曦特意起身行礼相谢。

    “郑叔照拂,小女感激不尽。”

    郑乙见状也跟着站起来,连连摆手,让人坐下。

    “贤侄女客气了,你这脚是好些了?”

    乔曦笑着点点头。

    “休息几日已经好多了。”

    闻言,郑乙也很高兴。回上京的路还长,若是一直脚伤怕是多有不便。而说到回上京,乔曦又问起了再次出发的时间。之前是她腿脚不好,如今有所好转,她不想耽误。

    “贤侄女不要着急,程老板去隔壁三苗做生意,咱们怕是要等上一等。”

    听罢,乔曦顿时有些不安。程若珩是当朝大将军,他要去三苗,怕是三苗要有大事发生。她亲自给郑乙倒了一杯茶,递到人面前。

    “小女听闻三苗是民族自治,大昭只派官吏监察,可真是如此?”

    郑乙听后点点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三苗族是大昭境内人口最多的少数民族,不同于其他族群的分散,三苗人聚居于青州西边,所以特设自治县,唤为三苗。

    “贤侄女有所不知,三苗民风开放,女子亦可为官。”

    听罢,乔曦懂装不懂,故作惊讶。

    “那可是会有女族长?”

    郑乙笑笑,将茶一饮而尽。

    “别说,这下一任族长法英就是女族长。”

    这事儿乔曦倒是不知,嘴上不禁感慨一句:“真是好奇是怎样的女子。”

    而郑乙听着则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大笑道:“法英族长那真是才貌兼备,能文能武。”

    这话引起了乔曦的兴趣,半是真心半是试探地问道:“郑叔这么说,可是见过真人?”

    郑乙大腿一拍,连连点头。

    “前些日子三苗内乱,我跟着将军有幸见过几次。”

    而此言一出,屋内顿时氛围大变。郑乙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看着面前聪慧的姑娘,黝黑的脸上满是尴尬。

    但乔曦其实并不意外郑乙和程若珩的关系,从“程老板”加入商队到他把抱她进驿站,一件件小事都透露着答案。但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她索性直接问道:“郑叔,商队此次可是因为内乱换了路线?”

    郑乙犹豫着点点头,随即叹了一口气,破罐破摔,说了实话。

    “不瞒侄女,内乱虽平,但贼首西逃,将军不放心来时的官道,所以绕路了东边的青州。”

    闻言,乔曦点点头。程若珩这几日不在,应是追逃犯去了,想到这,她不禁有些担心。

    而对面的郑乙见人面色凝重,以为是人在生气,赶忙又说道:“贤侄女千万不要怪将军,将军此番,也是想护着姑娘。”

    这话说得质朴,乔曦听着眼中一酸,但她还是平心静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郑叔,咱这商队当真是常年行走临州吗?”

    郑乙摇头之后又点头,最后长叹一声,开口道:“这事儿贤侄女还是亲自去问将军吧。”

    而另一边的程若珩日夜兼程,赶回了三苗的营地。他趁夜摸进了时燕的房间,把人叫了起来。此次平三苗之乱,程若珩并不是主将,但昭明帝不放心,密令“病休”的大将军暗中监军,并让其随侍时燕入军营接应。

    时燕跟随程若珩多年,即使在夜色之中也能认出来人。他从床上起身行礼,摸黑为人倒了一碗水。程若珩也没客气,一饮而尽,问起了三苗的情况。

    “抓到法澜了吗?”

    法澜是前些日子三苗内乱的主犯,趁着权力更替际,意欲刺杀法英成为新的族长。

    “回爷的话,还没有抓到。”

    程若珩不解,疑惑道:“我回临州之前,崔晗不是已经将人围在青羊山了嘛?”

    “爷,前几日大雨,山体滑坡,崔将军的人难以进山搜捕。”

    见是天公不作美,程若珩也只能叹了一口气。而时燕没想到人回来得如此之快,不禁关心起了临州的事儿。

    “爷,您这一行可还顺利?”

    程若珩没说话,想起了乔曦的拒绝。而时燕也读懂了空气中的沉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打算去伙房给人找点儿吃的。

    正在这时,有人前来敲门,说是军中急信。程若珩和时燕对视一眼,随后闪身躲到了床后。时燕则整乱了自己的衣服,将屋里的蜡烛点亮,“睡眼惺忪”地去开门。

    门外的人面露歉意,但更显焦急,将一封密信递给了上京派来的监军。

    时燕摆摆手将人打发走,随后关紧了门,将信呈给了程若珩。然而,读过信后,眼前的男人脸色大变。

    “爷,怎么了?”

    “崔晗冒雨进山,剿灭了残党,却没找到法澜。”

    听罢,时燕一脸诧异。崔晗是个缜密的人,每一步抓捕都很严谨,不应是空手而归才是。

    “信上说,自武门山兵败后,就没人再见过法澜,一切都是依据他留下的锦囊行事。”

    武门山是三苗族的圣山,历代族长继位大典的举办之地。法澜刺杀法英不成,便就地起兵造反,幸得法英早有防备,将人困在了一山坳处,只有部分残党护着法澜杀了出去。

    “爷,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你现在去觐见法英,务必将武门山的事再仔细问一遍。”

    闻言,时燕点点头,换上官服,直奔苗寨。而程若珩独自留在房中,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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