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直听得簿石心头一堵。
他眉头一皱，那佝偻的腰背弯的就更厉害了：“是俺那败家的幺儿，也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他兄弟都壮得跟头牛一样，就他从成天这病那病，呸。”
要是这么多买药的钱都交给他来赌，簿家早就发财了。
想到这，簿石又觉得奇怪：“这跟钱有啥关系？”
姜红细细看着这人的表情，几分贪婪，几分埋怨，心里就有了些许把握。
但这簿大爷啊，太薄情重利。要是真入赘了他家小儿子，保不齐能惹上一身的骚，真要成事，这父子关系最好断个干净。
能买断就买断为好。
她轻咳了一声，试探道：“簿大爷，我直说了。我家老爷想招一赘婿，不计较那人的身体样貌，只要一个条件，买他断了与父母的来往。”
簿石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什么时候病秧子也有人要招上门当女婿了？
“老弟老弟，来坐坐坐。”
簿石把旁边的凳子扯了过来，拉着袖子殷勤的擦了擦：“老弟啊，哥哥没听错吧，你可别耍哥哥。”
姜红见他一口一个老弟，扯了下嘴角，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上去。
这儿子是他亲生的吧？激动的跟卖猪仔一样。
“害，瞧你说的，什么耍不耍的。”姜红佯叹了口气，语气带上了几分漫不经心：“簿老哥，我们老爷是认真的。”
簿石一听，嘴巴都要咧到耳根拿那去了，他搓了搓手道：“那你们老爷，出多少钱啊？”
“二十两。”
“就二十两？”簿石一听，心里不大愿意。这自己欠人家的银子也有五十两，这二十两能做什么。
“老弟，不是哥哥不愿啊，我家幺儿就是我心头肉，你这又要入赘的，还还要断了我们父子联系，这......”
姜红没忍住嗤笑一声，缓缓道：“簿老哥，你别嫌我说话难听，虽说你两父子情深，可今天这事要成了，你这小儿子还要汤药供着，这可都是真金白银。”
“您要不愿意，我这就去找其他人家，不为难你了。”
说罢她袍子一撩，作势要走。
“诶诶老弟别走啊。”簿石没想到这人翻脸倒是快。
眼下赌场的人都差点把自己腿给打折了，要再不给还些银钱，恐怕下月就成真瘸子了。现在这情况，就算真把幺儿卖了，那也是他该尽的孝道，没人可以说自己的不是。
想到此处，簿石挤出两滴泪问道：“老弟，我这幺儿要去哪哩？”
姜红只觉得无趣。
后天大哥就回来了，保不齐还是像以前一样追魂夺命的催婚，如果真的躲不过这个坎，那就只能先出此下策。
这簿上公子接或不接，什么时候接，都要看情况。
她睨了簿石如鼠一样的嘴脸，到处都写着贪得无厌，轻飘飘的回了句：“等通知。”
簿石讨了个无趣，眼睛滴溜一转，甘心道：“老弟，这银两，真不能再涨涨？”
“好说，你先带我去看下小公子”
簿石立时殷勤的起了身，朝着一个小木屋走去。
姜红跟在后头，见小木屋破破烂烂，伸手将门推开，更是灰暗潮湿，从破漏的屋顶上照下一束光来，正照在床上熟睡的人身上。
那人眉眼温润，肤色苍白面无血色，瘦小的身躯蜷缩在一张小破木板床上，一张洗的发黄的被子堪堪遮住了他的脚踝，把那冻的龟裂的脚底露了出来。
她皱起了眉头。
“如何啊？”簿石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
其实入赘的人身体病弱，大概率是无心理事，这对姜红来说倒是一个优点。
她微微点了点头，转身撤了出去。
“那这价钱？”
“二十两，不二价。”姜红有些不耐了。
“这，不是好商量吗？”簿石急道。
“不好商量，簿小公子可比我想的病弱多了，簿老哥，你可要想想，他若是入赘了，那些汤汤药药的，才是给您家赚了最多的银子啊。”
她加上砝码：“如若老哥今天答应这门亲事，我今天便奉上十两银钱的聘金如何？”
“今日能拿十两？”
“这有何不可，为表诚意，这十两银子应该的。”姜红手中拿着银子晃了下，眼见簿石抬手来抢，转手敏捷的避开：“诶，老哥莫急，先让我写份文书。”
说罢她从袖子里掏出纸笔，在石凳上写了份文书。
簿石一字不识，直将文书左右翻转，问道：“这是何物啊？”
“我家老爷说了，既然簿老哥想要银钱，就要签定断绝往来的文书，方能成交。如若你不签，我这就很难办事呀。”说罢她将十两银子拿上手上晃了晃。
簿石望着实打实的银子，两眼发光，心潮澎湃。只要有了本钱，再去赌多两把，何愁不能把五十两赢回来？
这般想着，他便直接将手按在了墨水里，在文书上盖上了手印。
“好！簿老哥爽快。”姜红这回是真的笑了，她利落的将十两银子扔到了簿石怀里，道：“老哥啊，还有十两银子等接到簿小公子时才能到你手里，望明日来接人时，能妥妥当当，莫要做些什么蠢事啊。”
簿石拿到银子，连连应好。
姜红将文书收回了袖子，转身往院外走去：“我要回去回禀老爷，不叨唠老哥了，这就先走。”
“老弟，我送送你。”簿石殷勤道。
“老哥留步，好生照看小公子便是了。”说罢姜红便走出了院门，骑上了马奔回一鸣寨。
待姜红回到一鸣寨时，已是酉时，此时正当秋季，天空澄澈，夕阳如血，再映衫着南麓山半山的枫叶，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
南麓山共有五处山头，每处山头都有一鸣寨的哨岗与居住的木屋瓦房，只因这两年来一鸣寨疯狂扩招，从之前的百来人，增加至现在五百余人，颇有种占山为王，蔑视朝廷的感觉。虽说一鸣寨私下与官府也有些交易，官府也并无剿匪的能力，可姜红就是隐隐觉得不安。
总觉得大哥想搞什么事情。
姜红在山路上慢步思索着，远处的来福看到便上来打了个招呼。
“姜姐。”来福小跑过来，关心道：“事情办得如何？”
“什么如何？”姜红一时没转过弯来。
“哎呀，那簿姓人家啊。”来福急道。
“哦~”姜红拍了拍脑袋，直接道：“你明日替我备上一顶喜轿，招多几个兄弟，跟我去把那簿小公子接回来。”
“喜轿？！”来福瞪大了眼睛：“不是姜姐，这婚姻大事，大当家二当家还没回来呢，您不跟他们说一声？”
“就是要趁他们不在，暗渡陈仓，懂不懂？”姜红敲了敲他的脑壳，想让他清醒点。
两人要是回来，那她这人还要不要接了。
大哥还望着给她个好夫婿，此时她要不使点手段断了他们的想法，如何坐稳这位置啊？
来福无端受了一个脑瓜崩，痛得“嗷”了一声，直道：“懂懂懂。”
“可是姜姐，你让我上哪找喜轿去啊？”这寨子哪来喜轿这东西啊。
“杂物房不是有辆破马车么，盖点红布，刷点红漆，不就得了。”
“啊？”来福惊呆了。
“啊什么啊，快去。”姜红一脚踹上了他的屁股，催道。
来福捂着屁股灰溜溜的往杂物房去了。
————
翌日卯时，一鸣寨子的鸡刚啼鸣，一辆盖着红色破布的马车就偷偷的溜了下山。站岗的哨兵见是一行人是三当家带头，也不敢多问，直接放行。
其中一个哨兵见马车走远后，对身边的人道：“你先看着，我去回禀四当家。”
山路口颠婆，来福坐在马车上驾车，一路上屁股都巅了好几回，他见马车掉又了些许木屑下去，担忧道：“姜姐，这车好像不大行啊。”
“无妨，接个人而已，装的又不是什么重物。”姜红骑在马上无所谓道。
随后她看着这一行几个精壮汉子，总觉得眼生没见过，问道：“这些人你从哪要来的，不似五珠堂的人啊？”
来福嘿嘿一笑，道：“是最近投靠大当家的几个兄弟，听闻是当过兵的，武功高强，抢人一流。”
姜红翻了翻白眼，都说她以德服人了，谁要去抢人了。
不过也好，有备无患。
在这快马加鞭之下，一行人总算赶到了宜山城，但因城隍街太窄，姜红只能带着来福跟一个汉子进去接人。
只见那簿石早早在门口侯着，东张西望，见到姜红后面露喜色。
一旁簿小公子身体佝偻，神色郁郁，面目呆滞。
“哎呀老弟啊，你可来了，哥哥可等你多时啦。”簿石走过来笑道。
“老哥没让我失望啊。”姜红哈哈一笑，将备好的婚书拿了出来，让簿石盖了个印，便将银两扔到他怀中。
他眉头一皱，那佝偻的腰背弯的就更厉害了：“是俺那败家的幺儿，也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他兄弟都壮得跟头牛一样，就他从成天这病那病，呸。”
要是这么多买药的钱都交给他来赌，簿家早就发财了。
想到这，簿石又觉得奇怪：“这跟钱有啥关系？”
姜红细细看着这人的表情，几分贪婪，几分埋怨，心里就有了些许把握。
但这簿大爷啊，太薄情重利。要是真入赘了他家小儿子，保不齐能惹上一身的骚，真要成事，这父子关系最好断个干净。
能买断就买断为好。
她轻咳了一声，试探道：“簿大爷，我直说了。我家老爷想招一赘婿，不计较那人的身体样貌，只要一个条件，买他断了与父母的来往。”
簿石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什么时候病秧子也有人要招上门当女婿了？
“老弟老弟，来坐坐坐。”
簿石把旁边的凳子扯了过来，拉着袖子殷勤的擦了擦：“老弟啊，哥哥没听错吧，你可别耍哥哥。”
姜红见他一口一个老弟，扯了下嘴角，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上去。
这儿子是他亲生的吧？激动的跟卖猪仔一样。
“害，瞧你说的，什么耍不耍的。”姜红佯叹了口气，语气带上了几分漫不经心：“簿老哥，我们老爷是认真的。”
簿石一听，嘴巴都要咧到耳根拿那去了，他搓了搓手道：“那你们老爷，出多少钱啊？”
“二十两。”
“就二十两？”簿石一听，心里不大愿意。这自己欠人家的银子也有五十两，这二十两能做什么。
“老弟，不是哥哥不愿啊，我家幺儿就是我心头肉，你这又要入赘的，还还要断了我们父子联系，这......”
姜红没忍住嗤笑一声，缓缓道：“簿老哥，你别嫌我说话难听，虽说你两父子情深，可今天这事要成了，你这小儿子还要汤药供着，这可都是真金白银。”
“您要不愿意，我这就去找其他人家，不为难你了。”
说罢她袍子一撩，作势要走。
“诶诶老弟别走啊。”簿石没想到这人翻脸倒是快。
眼下赌场的人都差点把自己腿给打折了，要再不给还些银钱，恐怕下月就成真瘸子了。现在这情况，就算真把幺儿卖了，那也是他该尽的孝道，没人可以说自己的不是。
想到此处，簿石挤出两滴泪问道：“老弟，我这幺儿要去哪哩？”
姜红只觉得无趣。
后天大哥就回来了，保不齐还是像以前一样追魂夺命的催婚，如果真的躲不过这个坎，那就只能先出此下策。
这簿上公子接或不接，什么时候接，都要看情况。
她睨了簿石如鼠一样的嘴脸，到处都写着贪得无厌，轻飘飘的回了句：“等通知。”
簿石讨了个无趣，眼睛滴溜一转，甘心道：“老弟，这银两，真不能再涨涨？”
“好说，你先带我去看下小公子”
簿石立时殷勤的起了身，朝着一个小木屋走去。
姜红跟在后头，见小木屋破破烂烂，伸手将门推开，更是灰暗潮湿，从破漏的屋顶上照下一束光来，正照在床上熟睡的人身上。
那人眉眼温润，肤色苍白面无血色，瘦小的身躯蜷缩在一张小破木板床上，一张洗的发黄的被子堪堪遮住了他的脚踝，把那冻的龟裂的脚底露了出来。
她皱起了眉头。
“如何啊？”簿石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
其实入赘的人身体病弱，大概率是无心理事，这对姜红来说倒是一个优点。
她微微点了点头，转身撤了出去。
“那这价钱？”
“二十两，不二价。”姜红有些不耐了。
“这，不是好商量吗？”簿石急道。
“不好商量，簿小公子可比我想的病弱多了，簿老哥，你可要想想，他若是入赘了，那些汤汤药药的，才是给您家赚了最多的银子啊。”
她加上砝码：“如若老哥今天答应这门亲事，我今天便奉上十两银钱的聘金如何？”
“今日能拿十两？”
“这有何不可，为表诚意，这十两银子应该的。”姜红手中拿着银子晃了下，眼见簿石抬手来抢，转手敏捷的避开：“诶，老哥莫急，先让我写份文书。”
说罢她从袖子里掏出纸笔，在石凳上写了份文书。
簿石一字不识，直将文书左右翻转，问道：“这是何物啊？”
“我家老爷说了，既然簿老哥想要银钱，就要签定断绝往来的文书，方能成交。如若你不签，我这就很难办事呀。”说罢她将十两银子拿上手上晃了晃。
簿石望着实打实的银子，两眼发光，心潮澎湃。只要有了本钱，再去赌多两把，何愁不能把五十两赢回来？
这般想着，他便直接将手按在了墨水里，在文书上盖上了手印。
“好！簿老哥爽快。”姜红这回是真的笑了，她利落的将十两银子扔到了簿石怀里，道：“老哥啊，还有十两银子等接到簿小公子时才能到你手里，望明日来接人时，能妥妥当当，莫要做些什么蠢事啊。”
簿石拿到银子，连连应好。
姜红将文书收回了袖子，转身往院外走去：“我要回去回禀老爷，不叨唠老哥了，这就先走。”
“老弟，我送送你。”簿石殷勤道。
“老哥留步，好生照看小公子便是了。”说罢姜红便走出了院门，骑上了马奔回一鸣寨。
待姜红回到一鸣寨时，已是酉时，此时正当秋季，天空澄澈，夕阳如血，再映衫着南麓山半山的枫叶，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
南麓山共有五处山头，每处山头都有一鸣寨的哨岗与居住的木屋瓦房，只因这两年来一鸣寨疯狂扩招，从之前的百来人，增加至现在五百余人，颇有种占山为王，蔑视朝廷的感觉。虽说一鸣寨私下与官府也有些交易，官府也并无剿匪的能力，可姜红就是隐隐觉得不安。
总觉得大哥想搞什么事情。
姜红在山路上慢步思索着，远处的来福看到便上来打了个招呼。
“姜姐。”来福小跑过来，关心道：“事情办得如何？”
“什么如何？”姜红一时没转过弯来。
“哎呀，那簿姓人家啊。”来福急道。
“哦~”姜红拍了拍脑袋，直接道：“你明日替我备上一顶喜轿，招多几个兄弟，跟我去把那簿小公子接回来。”
“喜轿？！”来福瞪大了眼睛：“不是姜姐，这婚姻大事，大当家二当家还没回来呢，您不跟他们说一声？”
“就是要趁他们不在，暗渡陈仓，懂不懂？”姜红敲了敲他的脑壳，想让他清醒点。
两人要是回来，那她这人还要不要接了。
大哥还望着给她个好夫婿，此时她要不使点手段断了他们的想法，如何坐稳这位置啊？
来福无端受了一个脑瓜崩，痛得“嗷”了一声，直道：“懂懂懂。”
“可是姜姐，你让我上哪找喜轿去啊？”这寨子哪来喜轿这东西啊。
“杂物房不是有辆破马车么，盖点红布，刷点红漆，不就得了。”
“啊？”来福惊呆了。
“啊什么啊，快去。”姜红一脚踹上了他的屁股，催道。
来福捂着屁股灰溜溜的往杂物房去了。
————
翌日卯时，一鸣寨子的鸡刚啼鸣，一辆盖着红色破布的马车就偷偷的溜了下山。站岗的哨兵见是一行人是三当家带头，也不敢多问，直接放行。
其中一个哨兵见马车走远后，对身边的人道：“你先看着，我去回禀四当家。”
山路口颠婆，来福坐在马车上驾车，一路上屁股都巅了好几回，他见马车掉又了些许木屑下去，担忧道：“姜姐，这车好像不大行啊。”
“无妨，接个人而已，装的又不是什么重物。”姜红骑在马上无所谓道。
随后她看着这一行几个精壮汉子，总觉得眼生没见过，问道：“这些人你从哪要来的，不似五珠堂的人啊？”
来福嘿嘿一笑，道：“是最近投靠大当家的几个兄弟，听闻是当过兵的，武功高强，抢人一流。”
姜红翻了翻白眼，都说她以德服人了，谁要去抢人了。
不过也好，有备无患。
在这快马加鞭之下，一行人总算赶到了宜山城，但因城隍街太窄，姜红只能带着来福跟一个汉子进去接人。
只见那簿石早早在门口侯着，东张西望，见到姜红后面露喜色。
一旁簿小公子身体佝偻，神色郁郁，面目呆滞。
“哎呀老弟啊，你可来了，哥哥可等你多时啦。”簿石走过来笑道。
“老哥没让我失望啊。”姜红哈哈一笑，将备好的婚书拿了出来，让簿石盖了个印，便将银两扔到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