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红就着烛光,接连翻了几个月的账本,当即抓出了好几处问题。

    这条,请个县城师爷,偏要跑到明月楼那销金窟里去浪荡,一出手就300两。

    这条,购琉璃度金簪子一支150两,想必是送哪家姑娘却公报私账。

    这条....

    姜红眯了下眼,九月初八,赎身钱500两,明细模糊。

    她可记得那范明家中有个母老虎,脾气火爆,眼里容不得沙子。那既然这样,这几天就有好戏看了。

    她随即唤了一个人过来,让他帮忙查点事。

    翌日,天气晴。

    姜红昨晚睡得不怎么沉稳,早上只觉得头脑昏沉,疲乏劳累,直接补眠到太阳升起才醒。

    刚刚洗漱换衣完毕,门口就响起了“扣扣扣”的声音。

    “姜姐,起了吗?”门外传来来福的声音。

    姜红起身将房门打开,见来福端了早饭过来,笑道:“好小子,有心了。”

    “昨日见姜姐心情不好,今日特意起了个早,到饭堂去抢了些好吃的。”

    姜红看了眼早饭,的确,带点肉的包子都要起早才能抢到,不然一鸣寨一堆汉子一秒扒光。

    “你吃了吧。”

    “吃了。”来福应道,将东西放在桌子上,随后提起了预算的事:“姜姐,那预算因昨晚催得急,今早过去那些管事们就都备好了,我才跑了一趟就收齐了。”

    “你小子可以啊。”姜红感到欣慰,边夸边吃。

    “还是姜姐教导的好。”来福也不虚,直接马屁奉上。

    “是你悟性高。”

    “是姜姐教导的好。”

    姜红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不接他的马屁,直接道:“既然大家都好,那今日整个寨子收支预算表格,就由你来做吧。”

    来福感觉自己幻听了。

    “有机会就要抓住,知道不。”姜红恨铁不成钢。

    “姜姐,我不知粮食多钱少一石,也不知绢布多少钱一匹,更不知宜山城那边各类产业收进来的钱跟出去的钱,我怎么做啊,你别为难我了。”来福苦着脸道。

    “万事开头难,今日不为难你,我这边先做,你且看着就是了。”

    姜红说完,把吃食一塞,便让来福把各管事的收支预算表都摊了出来,自己慢慢写数,又一条一条的教导着他。

    “你看这粮食,棉布近日又涨价了,支出预算必然要提一提......”

    “还有这......”

    因为教导新手,总有些磨合磕碰,在姜红接连咆哮九次后,一张最终的表格终于摆了出来,这番场景直让姜红感觉回到给小朋友辅导作业那会,心寒至极。

    来福做完表格一边高兴一边悻悻,实在是姜红太凶了。

    “姜姐,申时了。”来福弱弱的指了指窗外的太阳。

    是啊,能不申时吗,姜红瞪了他一眼。

    她走到门口准备缓口气,就看见远处一个小药童一跳一跳的跑了过来。

    “姜姐姐,师父说人醒了,让我过来告知你。”

    “醒的是哪个呀?”姜红蹲下身问道。

    “不知道诶。”小药童摇了摇头,又蹦蹦跳跳的跑了回去。

    姜红只能跟着跑到了药堂那。

    药堂的大门敞开着,她心里着急,直接抬步走了进去。屋内安静无声,一旁摆放着三两把小椅子,地下零零散散的放置着一些书籍跟草药,鼻间还有淡淡的药香传来。再往里看,见一寒梅见雪的宽大屏风竖着,想来受伤的人应该在后头。

    姜红也跟着放轻了脚步,怕惊扰到病人,直到走到屏风那探头一看,只见林大夫正背着她给人包扎身体,而被包扎的人上身□□,身体精瘦,满是伤痕,不仅这样,人家还有......还有八块腹肌。

    ......

    咳,好漂亮的形状。

    虽然活了两辈子,但这样漂亮的腹肌还是头一次见,直让她瞧的出神。

    直到对方抬头望来,四目相对,方才如梦初醒,“蹭”的一声跑了出来,又“哐啷”几声撞倒了几只椅子。

    姜红在堂外拿着手扇了扇发热的脸庞。

    这身材不错啊....

    不对不对,她是来办正事的!

    后头的林大夫追了出来:“哎呀,小月这孩子,出门总是忘关门,下回我好好教导她。”

    姜红觉的脑袋有些发晕,鼻子好像流出了什么温热的液体,随手一擦,居然是血。

    .......嗯?!

    林大夫见状赶紧伸手给她把了把脉,道:“这秋天干燥,你肝火太旺,加之操-劳过度,快进来坐着,我煎副药给你。”

    姜红不想动,也不想进去,有点头疼。这前头看完人家的裸体,后头就流鼻血,做何解释。

    可林大夫直接将她硬拉了进去。

    进了堂内后,为防止流血过多,姜红真鼻孔朝天的坐着。林大夫出去煎药了,她独自一人刚冷静了下,想起自己是来看望簿小公子的,也不知道他醒了没。

    此时屏风后面发出了声响,她思绪被一打岔,不大自在的看了过去。

    屏风后面缓缓走出一个身着深蓝色宽松长袍的人,他身高近七尺,身姿挺拔,一头长发松松束着,显得犹为凌乱懒散。

    剑眉星目,鬓若刀裁,明明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些凌厉,此刻又奇特的被懒散的氛围中和了。

    显得整个人都十分温和。

    “你是谁?”姜红仰着脸,先发制人。

    只要不提刚刚那件事,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在下奉行,听林大夫说是姑娘救了在下,不胜感激。”

    这声音温润清冽,竟然有几分好听。

    “你为何被追杀?”

    “奉某是个商人,只因行商时得罪他人,在去罗宋城的路上被埋伏,逃至南麓山,所幸遇到姑娘相救。”

    姜红狐疑的看向他,能在一群刺客的围追下逃生的商人,哪能是普通人。可人生一张嘴,这事总得调查调查,再说,此刻账还没算呢。

    “你知道吗,我救了你,可你坏了我的好事。”

    奉行闻言愣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初次...第二次见面就得罪了人家:“还请姑娘明示。”

    “你昨日掉下来砸伤了我的人,还毁了我的车。”她面色不愉。

    “这。”奉行神色无辜道:“惹姑娘不愉,姑娘也可以让你的人过来砸我。”

    这人不按常理出牌啊。

    “不必了,看你也是个公子哥,你若有心,赔个几千两吧。”姜红有心杠上一笔。

    奉行不好意思的撩了撩空荡荡的袖子,表示自己身无分文。

    姜红指了他腰间的似象牙般的腰牌,道:“既然没钱,就先拿这个押着,如何?”

    那人又笑着摇了摇头。

    耍无赖啊。姜红觉得自己这样坐着仰头谈判十分没有气势,只好站直道:“那你能赔些什么。”

    哪知这一动,竟有温热的液体涌出。

    干!

    “姑娘,你鼻血流出来了。”奉行悠悠提醒。

    姜红有点恼怒,赶忙拿着毛巾捂住。

    林大夫刚从药房回来,手中端着碗,刚走进来就两伤病人士站着对质,顿时气的吹胡子睁眼,怒道:“都给我坐下!”

    两人只好乖乖坐了回去。

    见两人消停,林大夫赶紧过来轻敲姜工的背部,见鼻血止住后,就将手里的汤药端给了她,没好气道:“喝了吧。”

    姜红接过闭着眼睛就将药灌到嘴里,苦得两眼发直。

    林大夫轻哼一声,半晌才将蜜饯丢给了她。

    “林大夫,那簿小公子如何啊?”姜红嘴里苦味一淡,想起正事问道。

    “脉相较虚,不知何时可以醒来。”

    唉,行吧,白高兴一场。

    姜红顿时也没了敲诈的心思,她惆怅的望了眼外窗外,不知不觉要到戌时了,大哥估摸着已经回来了,这会指不定范明在打小报告呢。

    她坐了会,确认鼻血不再流之后,便起身跟林大夫告别,走向那聚义堂去。

    “林大夫,这可是一鸣寨三当家?”奉行望着姜红的背影问道。

    “是啊,你怎知?”

    “略有耳闻。”

    何止略有耳闻,简直如雷贯耳。

    ——

    戌时,天气阴沉,乌云黑滚滚的压向南麓山,似乎随时能下一盆瓢泼大雨。

    姜红赶到聚义堂的时候堂内已经坐满了人,大哥位居堂首,她与其他当家分嘏次之,余下坐的皆是各堂的得力管事。

    大当家关山海乃美髯公一位,身高七尺,体格壮硕颇有不怒自威之势。

    二当家宋潮生一身布衣,头戴葛巾,一身书生之气。

    至于四家当范明,架着脚,抖着腿,就吊儿啷当的坐那。

    姜红看到他就眼睛生疼。

    “三妹来了。”范明懒懒的打了下招呼。

    姜红不想理他,找准了行三的位置坐了下去。

    堂上的关山海朝姜红点了点头,见堂内人已聚齐,方才拍了拍桌子,朗声道:“今日聚各位在此,想必大家也知道了,白山那群孙子最近异动频繁,让人忧心啊。”

    “是啊是啊。”堂下的各位管事纷纷附和:“听说啊足足招了上百人。”

    “呸,我们还怕他不成?那群孙子要上门干架,爷肯定一巴掌一个!

    “上次那群孙子被我们打的屁股尿流哈!”

    “安静!”眼见堂内的管事哄堂而笑大意轻敌,关山海脸色沉沉,高声道:“白山山寨确实弱极,但无端端招揽人手肯定有缘有,一鸣寨不得不防。”

    “大哥说的是。”宋潮生接着道:“近日接到友人的消息,说白山的异动,可能与大昭国、梁国边境摩擦有关系——”

    “两国的仇恨由来已久,我南麓山地处边境,怕就怕两国交战,不得不防啊。”

    堂下顿时一片哗然。

    “当家说的是,白山山寨招揽人手跟这事有关?”

    “交战?”

    “这怎么可能?!”

    范明皱起了眉头,这么大的事,他在官府里的眼线如同瞎了眼睛一般。

    要是真的,可见这消息确实隐秘,想到这,他问道:“大哥,我混黑白两路这么多年,有风声必然先过我这。现在连我都不知,想问潮生如何得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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