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日，仪州仪五区，晴。
四楼路与往日有些不同，路上人头攒动，几乎都在往一个方向聚集而去。
凌沙靠坐在公交车内，静静看着窗外的人流。
她从仪二区过来，虽然远，但空轨只需要半小时。
趁着时间还早，凌沙混搭了几样交通工具，行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
今天是蜃楼每个月招聘员工的日子，虽然周围的居民已经习惯了每月月初的热闹非凡，但这一天的应聘者似乎格外多。
“四楼东路站到了，请携带好随身物品……”
跟上前方乘客，凌沙下了车，隐没在人群中。
仪五区是中心城区，与她从小生活的仪二区天壤地别，这里繁荣、发达，充斥着浓重的科技感，高楼大厦间连接的空中廊桥，五颜六色的悬浮屏幕，以及道路上方不断穿梭的飞行车。
凌沙在路口停下，等待红绿灯的间隙，她随意地往后看了一眼。
再回过头时，她没有跟上大部队的步伐，而是低头转身，拐进了转角的便利店。
“欢迎光临。”
便利店的进店提示音响起，凌沙径直往最里面走去。
后方的打折区突然传出声音，是一对兄妹在小声说话。
“哥哥，你真的要去蜃楼吗？”
没想到还有其他顾客，凌沙放慢脚步，开始挑选货架上的物品。
“嗯，你看看想喝什么？今天可以选你喜欢的饮料哦。”
女孩没有回答哥哥的话，继续到：“可是我听她们说那个地方很危险。”她伸手抓住男生的衣角，“哥哥，我不想你去。”
男生揉了揉她的脑袋，“然然乖，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如果哥哥通过了考核，那妈妈的医药费跟你的学费就都有着落了。不用担心，哥哥会注意安全的。”
女孩垂下脑袋，语气发闷，“我可以不读五迹，随便去个免学费的初中——”
“不许乱说。”男生严肃打断她，“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你好好上学，其他事情交给哥哥。”
不怪凌沙要偷听，实在是这里太安静，再加上她听力好，两人的对话都一字不落地进了她的耳里。
发觉两人要走，凌沙将选好的防晒服拿去自助机付款。随后边穿衣服，边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她戴好防晒帽，将防晒服拉链拉至鼻尖，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
从抵达至仪五区的空轨站后，凌沙就一直感觉到有人在跟踪她，无论怎么转乘，都甩不掉那几双几乎要黏在她身上的目光，本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直到她——
走出店门，装成同行之人站到女孩身边，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才终于消失了。
女孩好奇地抬头望她一眼，似乎并不明白这个陌生人为什么要跟他们走到一起。
凌沙低头微笑回应，却发现女孩小心翼翼地往男生身边挪了挪。
她这才想起，防晒服穿得太好，人家根本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就在男生投来疑惑的眼神时，她率先开口，清透的声音从衣服里传出，“同路，我也去蜃楼。”
男生点点头，勉强理解了她的举动。
十二年前，冕州的研究者们在某项实验中发生意外，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这个面积不大的小州受到巨大破坏，不得不放弃土地，融入邻州。彼时，联州大陆齐心协力，成立联合部门，共同抵抗这场变故。从异世现身时的轰动一时到如今的习以为常，其中经历了太多的变革与牺牲。
好在，异世的出现不全是坏事，其中的特殊元素，让这个世界的科技得到了进一步发展。蜃楼应由而生，成为连接异世界的中转站。
而另一方面，不论是异世怪物冲出蜃场破坏现实世界，还是人类受异世影响获得特殊技能，都让这个种族的命运发生了巨大改变。现如今，人类似乎已经从无数的经验与教训中找到了一条可以与异世稳定共存的道路。
几分钟后，目的地到了。
凌沙仰头，纵使已经看过蜃楼的照片与视频，但只有真正站在它的面前，才能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叫“震撼”。
一眼望不到顶的巨大虚影，隐约间要没入云层，明明是扑面而来的不真实感，其表面流动的彩色波纹却在告知，它确实存在。
凌沙记得每座蜃楼的外表都是不大一样的。仪州的是第四蜃楼，悬浮在空中的正方体，就像一个巨大的魔方，正在缓慢旋转。下方还有一个似是承托的镜面建筑，光纹浮动，格外耀眼。
她跟着人群往里走去，大厅中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等候。
凌沙大致扫视一圈，近千人，比她想象中要多上许多。
好在检测速度很快，不多时便轮到了她。
一道流动光门镶嵌在墙中，人一个接一个往里走去。队伍畅通无阻，所以凌沙并没有想到，自己会穿不过去。
凌沙：？
就在她强行想要闯进去的时候，旁边立刻浮现一道门，一位审核员走出来，面带微笑，礼貌开口：“抱歉这位小姐，您的检测未通过，无法进入蜃楼。”
凌沙皱眉，未通过？
尽管有些疑惑，她还是赶紧从队伍中退了出来，避免影响后面人的进入流程。
虽然来蜃楼的这个决定做得很匆忙，但她也事先看了一些攻略，并没听说进入蜃楼有什么限制，至少她见到过一些楼工现身说法。
审核员领着她向大厅门走去，察觉到她是真的有些困惑，便解释到：“检测结果是您缺少邀请函。没有邀请函无法进入蜃楼，您可以等收到后再过来。”
邀请函？
凌沙立刻开始回忆自己看过的那些帖子，隐约间确实捕捉到这三个字。
【一大早醒来发现收到邀请函了，坐等下个月招聘。】
【家人们谁懂啊，我是洗澡的时候收到的，就那么突然地出现在我面前！这玩意防水的吧？】
【应该大概可能防吧？去蜃楼的时候试试，有结果了踢踢】
【防的，邀请函是异世界的东西，又不是纸】
【我儿子也收到邀请了，问题是他才8岁啊！我天】
【哈哈哈卧槽，不敢想象跟这么小的孩子做同事。这位家长放宽心，可以选择不去的，或者让他长大了再去。邀请函没有时间限制。】
凌沙这才发现，蜃楼对人员确实没有要求，但这其中的关键是，需要它先发出邀请。只是没想到她花了一个晚上查询蜃楼相关的各种信息，反倒是把这个先决条件跳过了。
审核员看她有些失落，刚想出声安抚，耳机里忽然传来声音。
“喂，是。”
“啊？什么时候？”
“今天？那不就是刚刚。”
“你确定？”
回话间，她抬起头朝凌沙的背影看了一眼。
“好，我知道了。”
通话结束后，她追上已经抵达门口的凌沙。再次出声，却不是安慰，而是：“恭喜您，蜃楼今日将颁布一条新规定，允许申请进入。”
“所以？”凌沙歪了下脑袋，这话听着，像是个好消息。
“像您这样没有收到邀请的人员，可以向蜃楼提交个人信息后申请邀请函。”审核员说着，在手背上亮起的屏幕里点了几下，随后大厅上方缓缓降下一座立方体房间。
突然发生的变故引起了周围的侧目，新规定的消息流出，开始在人群中慢慢发酵。
“卧槽，可以直接申请进蜃楼了？”
“邀请函不香了呀，白等那么久。现在跟我说申请就有？”
“真的假的啊。”
“真的，那女生不是没邀请函吗。”
“我先带您去提交申请。”审核员向凌沙抬手示意。
在一众好奇的目光中，凌沙走进了落稳的房间。
房间内部隔音很好，待门关闭，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都被隔绝在了外面。
“这么说，我今天可以进蜃楼了？”
“是的。”
凌沙挑眉，这个新规定，来得还真是…时候。
回到厅顶，房间的六个面开始逐渐变得透明，凌沙低头，正好能看见下面那群排着队有序前进的人群，但显然，他们并不能看到她。
而这个房间的另一扇门，还连着一条通道。
“这条路可以直接进入蜃楼，”审核员告诉凌沙，“等邀请函申请好，您直接从这里过去就行，不用再去光门做检测。”
凌沙：“好。”
说罢，审核员抬起手，对着凌沙的脸扫描了一遍，淡蓝色的散射光线从她手背上发出，勾勒着凌沙的轮廓。然而，看到跳出来的页面，她却皱起了眉头，“您的信息，扫描失败。”
“失败？”凌沙语气中带着点莫名的笑意，今天的事情，真是一件比一件出乎意料。
审核员点点头，“不确定是您的相关资料无法读取还是——”她迟疑了一下，但最终摇摇头，否认了心中那个没有说出来的想法。“没事，我重新录一遍您的信息，将它上传就好。”
审核员再次点击手背，房间正中央凭空出现了一道两米高的投屏，“您直接穿过它就可以了。”
凌沙没有迟疑，径直往屏幕里走去。蓝色光线被她截断，又重新聚合。
连串的信息随之浮现。
姓名：凌沙
年龄：21
性别：女
职业：学生
身体状况：优秀+
……
“请核对一下上面的信息，没有问题我就可以直接覆盖了。”
凌沙一条条扫视下去，包括身高体重，内容精确详细以至于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做了个全面检查，各种意义上的。
“这里，是不是有个加号？”
凌沙指着身体状况那一条，“优秀”她可以理解，但是后面多了个符号是什么意思？非常优秀吗？不过说起来，她确实没怎么生过病。
审核员凑近瞧了瞧，还真有个加号，“或许您比普通人更——”说着，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凌沙一番，高挑、有致，以及宽松防晒服都难以掩藏的漂亮的肌肉线条，“健康。”
凌沙轻轻摩挲了两下下巴，这个说法，好像也可以接受。
几分钟后，审核员将凌沙的所有信息重新上传，一张新的页面跳转了出来。
【蜃楼考核须知
首次进入蜃楼的应聘者将强制性参加考核，考核通过后即可成为楼工
一、考场为虚拟环境，参考者仅以意识进入
二、考核真实时长1分钟，考场内时长随机
三、为保证考核的真实性与公平性，蜃楼将暂时屏蔽参考者的现实记忆，仅保留基础认知
四、考核中所产生的危险事件均为假象，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影响，有疑问请参考第一条
五、考核仅有一次】
这些注意事项，凌沙在社交平台里看到过，只是那些人分享时说得不会这么官方。
大意是可以把考核当做一场“梦”。
但由于记忆会被屏蔽，所以提前做准备，或者看其他人的经历都对考核没有任何帮助，在考场里，全靠本能做决定。因此，目前蜃楼考核的通过率不到10%，所以会有一些人，不为成为楼工，而是为了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十分之一。
凌沙点击确定，提交了申请。
“好了，您只需要在这里耐心等待一会儿。”审核员将屏幕关闭，再一次露出标准微笑，“还有其他问题吗，我都可以为您解答。”
凌沙看到她略带“期待”的眼神，便问了个符合自己身份的问题：“你们这儿，能开实习证明吗？”
审核员：“……”
审核员：“如果您成为了楼工，或许可以。”
凌沙了然地点点头，表示没有其他问题了。
她需要给自己设定一个合理的目标，以掩盖自己来到此地的真实目的。
审核员离去后，房间内只剩下凌沙一个人。她绕着透明墙走了一圈，每一处都严丝合缝，明明没有通风口与窗户，却并不会让人感到窒息，非常奇特的材质。
最后，她在另一扇门前停下。
通道的尽头，是缓缓转动的黑色入口，不知怎的，她想到了五彩斑斓的黑。
盯着那个不断流动的波纹，凌沙忽然萌生出强烈的进入欲望。
像是受了蛊惑般，她的手不自觉地将门打开，脚步伸出，身体不受控制般地向那个深渊走去。
如果楼下的人能看见她，一定会发现，这个女生正在以一个不太正常的状态，匀速前进着。
凌沙的精神有些恍惚，但她脑海中依稀还萦绕着那句，没有邀请函无法进入的话语。
她，能进去吗？
这条路好长，但又好短，短到她在最后一刻突然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半个身子已经踏进了蜃楼。
而她身后，正漂浮着一张黑色菱片——
她的邀请函，到了。
四楼路与往日有些不同，路上人头攒动，几乎都在往一个方向聚集而去。
凌沙靠坐在公交车内，静静看着窗外的人流。
她从仪二区过来，虽然远，但空轨只需要半小时。
趁着时间还早，凌沙混搭了几样交通工具，行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
今天是蜃楼每个月招聘员工的日子，虽然周围的居民已经习惯了每月月初的热闹非凡，但这一天的应聘者似乎格外多。
“四楼东路站到了，请携带好随身物品……”
跟上前方乘客，凌沙下了车，隐没在人群中。
仪五区是中心城区，与她从小生活的仪二区天壤地别，这里繁荣、发达，充斥着浓重的科技感，高楼大厦间连接的空中廊桥，五颜六色的悬浮屏幕，以及道路上方不断穿梭的飞行车。
凌沙在路口停下，等待红绿灯的间隙，她随意地往后看了一眼。
再回过头时，她没有跟上大部队的步伐，而是低头转身，拐进了转角的便利店。
“欢迎光临。”
便利店的进店提示音响起，凌沙径直往最里面走去。
后方的打折区突然传出声音，是一对兄妹在小声说话。
“哥哥，你真的要去蜃楼吗？”
没想到还有其他顾客，凌沙放慢脚步，开始挑选货架上的物品。
“嗯，你看看想喝什么？今天可以选你喜欢的饮料哦。”
女孩没有回答哥哥的话，继续到：“可是我听她们说那个地方很危险。”她伸手抓住男生的衣角，“哥哥，我不想你去。”
男生揉了揉她的脑袋，“然然乖，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如果哥哥通过了考核，那妈妈的医药费跟你的学费就都有着落了。不用担心，哥哥会注意安全的。”
女孩垂下脑袋，语气发闷，“我可以不读五迹，随便去个免学费的初中——”
“不许乱说。”男生严肃打断她，“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你好好上学，其他事情交给哥哥。”
不怪凌沙要偷听，实在是这里太安静，再加上她听力好，两人的对话都一字不落地进了她的耳里。
发觉两人要走，凌沙将选好的防晒服拿去自助机付款。随后边穿衣服，边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她戴好防晒帽，将防晒服拉链拉至鼻尖，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
从抵达至仪五区的空轨站后，凌沙就一直感觉到有人在跟踪她，无论怎么转乘，都甩不掉那几双几乎要黏在她身上的目光，本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直到她——
走出店门，装成同行之人站到女孩身边，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才终于消失了。
女孩好奇地抬头望她一眼，似乎并不明白这个陌生人为什么要跟他们走到一起。
凌沙低头微笑回应，却发现女孩小心翼翼地往男生身边挪了挪。
她这才想起，防晒服穿得太好，人家根本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就在男生投来疑惑的眼神时，她率先开口，清透的声音从衣服里传出，“同路，我也去蜃楼。”
男生点点头，勉强理解了她的举动。
十二年前，冕州的研究者们在某项实验中发生意外，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这个面积不大的小州受到巨大破坏，不得不放弃土地，融入邻州。彼时，联州大陆齐心协力，成立联合部门，共同抵抗这场变故。从异世现身时的轰动一时到如今的习以为常，其中经历了太多的变革与牺牲。
好在，异世的出现不全是坏事，其中的特殊元素，让这个世界的科技得到了进一步发展。蜃楼应由而生，成为连接异世界的中转站。
而另一方面，不论是异世怪物冲出蜃场破坏现实世界，还是人类受异世影响获得特殊技能，都让这个种族的命运发生了巨大改变。现如今，人类似乎已经从无数的经验与教训中找到了一条可以与异世稳定共存的道路。
几分钟后，目的地到了。
凌沙仰头，纵使已经看过蜃楼的照片与视频，但只有真正站在它的面前，才能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叫“震撼”。
一眼望不到顶的巨大虚影，隐约间要没入云层，明明是扑面而来的不真实感，其表面流动的彩色波纹却在告知，它确实存在。
凌沙记得每座蜃楼的外表都是不大一样的。仪州的是第四蜃楼，悬浮在空中的正方体，就像一个巨大的魔方，正在缓慢旋转。下方还有一个似是承托的镜面建筑，光纹浮动，格外耀眼。
她跟着人群往里走去，大厅中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等候。
凌沙大致扫视一圈，近千人，比她想象中要多上许多。
好在检测速度很快，不多时便轮到了她。
一道流动光门镶嵌在墙中，人一个接一个往里走去。队伍畅通无阻，所以凌沙并没有想到，自己会穿不过去。
凌沙：？
就在她强行想要闯进去的时候，旁边立刻浮现一道门，一位审核员走出来，面带微笑，礼貌开口：“抱歉这位小姐，您的检测未通过，无法进入蜃楼。”
凌沙皱眉，未通过？
尽管有些疑惑，她还是赶紧从队伍中退了出来，避免影响后面人的进入流程。
虽然来蜃楼的这个决定做得很匆忙，但她也事先看了一些攻略，并没听说进入蜃楼有什么限制，至少她见到过一些楼工现身说法。
审核员领着她向大厅门走去，察觉到她是真的有些困惑，便解释到：“检测结果是您缺少邀请函。没有邀请函无法进入蜃楼，您可以等收到后再过来。”
邀请函？
凌沙立刻开始回忆自己看过的那些帖子，隐约间确实捕捉到这三个字。
【一大早醒来发现收到邀请函了，坐等下个月招聘。】
【家人们谁懂啊，我是洗澡的时候收到的，就那么突然地出现在我面前！这玩意防水的吧？】
【应该大概可能防吧？去蜃楼的时候试试，有结果了踢踢】
【防的，邀请函是异世界的东西，又不是纸】
【我儿子也收到邀请了，问题是他才8岁啊！我天】
【哈哈哈卧槽，不敢想象跟这么小的孩子做同事。这位家长放宽心，可以选择不去的，或者让他长大了再去。邀请函没有时间限制。】
凌沙这才发现，蜃楼对人员确实没有要求，但这其中的关键是，需要它先发出邀请。只是没想到她花了一个晚上查询蜃楼相关的各种信息，反倒是把这个先决条件跳过了。
审核员看她有些失落，刚想出声安抚，耳机里忽然传来声音。
“喂，是。”
“啊？什么时候？”
“今天？那不就是刚刚。”
“你确定？”
回话间，她抬起头朝凌沙的背影看了一眼。
“好，我知道了。”
通话结束后，她追上已经抵达门口的凌沙。再次出声，却不是安慰，而是：“恭喜您，蜃楼今日将颁布一条新规定，允许申请进入。”
“所以？”凌沙歪了下脑袋，这话听着，像是个好消息。
“像您这样没有收到邀请的人员，可以向蜃楼提交个人信息后申请邀请函。”审核员说着，在手背上亮起的屏幕里点了几下，随后大厅上方缓缓降下一座立方体房间。
突然发生的变故引起了周围的侧目，新规定的消息流出，开始在人群中慢慢发酵。
“卧槽，可以直接申请进蜃楼了？”
“邀请函不香了呀，白等那么久。现在跟我说申请就有？”
“真的假的啊。”
“真的，那女生不是没邀请函吗。”
“我先带您去提交申请。”审核员向凌沙抬手示意。
在一众好奇的目光中，凌沙走进了落稳的房间。
房间内部隔音很好，待门关闭，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都被隔绝在了外面。
“这么说，我今天可以进蜃楼了？”
“是的。”
凌沙挑眉，这个新规定，来得还真是…时候。
回到厅顶，房间的六个面开始逐渐变得透明，凌沙低头，正好能看见下面那群排着队有序前进的人群，但显然，他们并不能看到她。
而这个房间的另一扇门，还连着一条通道。
“这条路可以直接进入蜃楼，”审核员告诉凌沙，“等邀请函申请好，您直接从这里过去就行，不用再去光门做检测。”
凌沙：“好。”
说罢，审核员抬起手，对着凌沙的脸扫描了一遍，淡蓝色的散射光线从她手背上发出，勾勒着凌沙的轮廓。然而，看到跳出来的页面，她却皱起了眉头，“您的信息，扫描失败。”
“失败？”凌沙语气中带着点莫名的笑意，今天的事情，真是一件比一件出乎意料。
审核员点点头，“不确定是您的相关资料无法读取还是——”她迟疑了一下，但最终摇摇头，否认了心中那个没有说出来的想法。“没事，我重新录一遍您的信息，将它上传就好。”
审核员再次点击手背，房间正中央凭空出现了一道两米高的投屏，“您直接穿过它就可以了。”
凌沙没有迟疑，径直往屏幕里走去。蓝色光线被她截断，又重新聚合。
连串的信息随之浮现。
姓名：凌沙
年龄：21
性别：女
职业：学生
身体状况：优秀+
……
“请核对一下上面的信息，没有问题我就可以直接覆盖了。”
凌沙一条条扫视下去，包括身高体重，内容精确详细以至于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做了个全面检查，各种意义上的。
“这里，是不是有个加号？”
凌沙指着身体状况那一条，“优秀”她可以理解，但是后面多了个符号是什么意思？非常优秀吗？不过说起来，她确实没怎么生过病。
审核员凑近瞧了瞧，还真有个加号，“或许您比普通人更——”说着，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凌沙一番，高挑、有致，以及宽松防晒服都难以掩藏的漂亮的肌肉线条，“健康。”
凌沙轻轻摩挲了两下下巴，这个说法，好像也可以接受。
几分钟后，审核员将凌沙的所有信息重新上传，一张新的页面跳转了出来。
【蜃楼考核须知
首次进入蜃楼的应聘者将强制性参加考核，考核通过后即可成为楼工
一、考场为虚拟环境，参考者仅以意识进入
二、考核真实时长1分钟，考场内时长随机
三、为保证考核的真实性与公平性，蜃楼将暂时屏蔽参考者的现实记忆，仅保留基础认知
四、考核中所产生的危险事件均为假象，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影响，有疑问请参考第一条
五、考核仅有一次】
这些注意事项，凌沙在社交平台里看到过，只是那些人分享时说得不会这么官方。
大意是可以把考核当做一场“梦”。
但由于记忆会被屏蔽，所以提前做准备，或者看其他人的经历都对考核没有任何帮助，在考场里，全靠本能做决定。因此，目前蜃楼考核的通过率不到10%，所以会有一些人，不为成为楼工，而是为了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十分之一。
凌沙点击确定，提交了申请。
“好了，您只需要在这里耐心等待一会儿。”审核员将屏幕关闭，再一次露出标准微笑，“还有其他问题吗，我都可以为您解答。”
凌沙看到她略带“期待”的眼神，便问了个符合自己身份的问题：“你们这儿，能开实习证明吗？”
审核员：“……”
审核员：“如果您成为了楼工，或许可以。”
凌沙了然地点点头，表示没有其他问题了。
她需要给自己设定一个合理的目标，以掩盖自己来到此地的真实目的。
审核员离去后，房间内只剩下凌沙一个人。她绕着透明墙走了一圈，每一处都严丝合缝，明明没有通风口与窗户，却并不会让人感到窒息，非常奇特的材质。
最后，她在另一扇门前停下。
通道的尽头，是缓缓转动的黑色入口，不知怎的，她想到了五彩斑斓的黑。
盯着那个不断流动的波纹，凌沙忽然萌生出强烈的进入欲望。
像是受了蛊惑般，她的手不自觉地将门打开，脚步伸出，身体不受控制般地向那个深渊走去。
如果楼下的人能看见她，一定会发现，这个女生正在以一个不太正常的状态，匀速前进着。
凌沙的精神有些恍惚，但她脑海中依稀还萦绕着那句，没有邀请函无法进入的话语。
她，能进去吗？
这条路好长，但又好短，短到她在最后一刻突然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半个身子已经踏进了蜃楼。
而她身后，正漂浮着一张黑色菱片——
她的邀请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