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辛握住潭枫丹的肩膀沉声道:“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你。”

    潭枫丹尖叫着挣脱了他的手:“你别碰我!”强烈的排斥感,好像是碰到了什么避之不及的脏东西。

    两人最后一次清醒的对话,在胥辛的脑内翻江倒海,字字诛心:

    “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也没有在撩你,是你自己在自作多情,像你这样仗势欺人的混混,我根本看不上。”

    “我再重复一遍,我潭枫丹过去不喜欢你,现在也不喜欢你,未来更不可能喜欢你。”

    他与她,好像永远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男人冷笑一声:“你不如先照照镜子,都胖得跟头猪一样了,我还会对你有兴趣?”

    真是精准地踩到了潭枫丹的雷点:“那你就别出现在我面前啊!”

    “是你别出现在我的公司吧?谁知道你是不是打探到了企鹅跳动要收购南山客的消息,否则怎么会时间上赶得这么巧?”胥辛怒气值拉满,言语也变得十分有攻击性。

    的确怎么会这么巧呢?两个人赶着前后脚到了同一家公司?冷静下来后,潭枫丹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但是眼下,被灌输了一天资本家压榨与牛马的反压榨之术后,潭枫丹满脑子只有她一个月工资的经济补偿金。

    呵,小样,是不是刺激我主动辞职,然后不给我发经济补偿金?

    “我不会辞职的。”潭枫丹言之凿凿,表情坚毅。

    “?”胥辛被潭枫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搞懵了,满头雾水。

    然后潭枫丹就给大概永远也用不上这些知识的天龙人,普法了劳动者权益,以及如果公司拖欠的话,他们这些可能被辞退的员工已经商量好了,要去集体劳动仲裁。

    潭枫丹说着说着,语调越来越慷慨激昂,还掏出手机给自己放了一首BGM--《团结的人民永远不被击溃》。

    最后资本家胥总脑子里环绕着“El pueblo unido jamás será vencido!(中译:团结的人民永远不会被击溃!)”,对话晕乎乎地结束了。

    第二天,“秃哥”面色沉重的宣布了公司的优化方案,比大家昨天讨论的更为惨烈,整个公司要辞退1/3的员工,“其他组”首当其冲,只能留下两人。

    原本公司只想留下“秃哥”,另一个名额还是这个“老好人”难得在大会上红了脸,才争取来的。

    关于另一个名额,虽然大家表面上不在意,实际上潭枫丹已经看到好几个人暗地里向“秃哥”争取,例如走进茶水间时,不小心听到的对话。

    平台决定高度,既然企鹅跳动重金收购了南山客,又有“太子”坐镇,自然不仅仅是要榨取利润,而是有更大的野心。

    宣发原本算是南山客的短板,现在拥有了企鹅跳动这种互联网巨头的宣发渠道后,公司能走到什么样的高度,仍未可知。

    见到有人进来,谈话心照不宣地被引到别处,潭枫丹也默契的没有多问。

    反正从资历、能力、贡献,这个名额都轮不到她,何必庸人自扰呢?

    花子姐的猜测没有错,消息传出后,零零星星有竞品公司的HR来南山客公司楼下肉身堵人,原本地处郊区、僻静的公司大厅好不热闹。

    胥总新入职,日理万机,但是两人还是在公司里远远地打过几次照面。潭枫丹认出他的身影就躲开了,胥辛也如愿没有再来私下骚扰她。

    潭枫丹平静地等待着结局的来临,中间还蹭了几次其他组员的面试,她的简历一片空白,结果也不容乐观。

    “丹丹,你这么老实不行啊!”面试“老炮”花子姐痛心疾首,指点她怎么用语言的艺术糊弄HR。但又不至于达到撒谎的程度。

    对于花子姐的亲切指导,潭枫丹内心是十分感谢的,但是面临着前来招聘HR审视的眼神,她又张不开口。

    相比起潭枫丹平静地交接,另一个倒霉蛋阿坤天天撺掇大伙搞票大的,闹得办公室人仰马翻。

    同为天涯沦落人,潭枫丹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但能来到喜欢的游戏公司工作,对于她来说就是莫大的荣幸了,其他人有更好的退路,自然更不会响应。

    原本就喜欢阴阳怪气的阿坤,这回更是对潭枫丹天天找茬,想到大家马上要各奔东西,潭枫丹懒得和他计较,结果阿坤又抱怨她在搞冷暴力。

    做人可真难啊!

    另一件影响深远的事情则是负债偿还问题。虽然杨君泽从未主动开口要过,但是母女俩自觉省吃俭用,已经还了8万,负债金额还剩10万。

    原本顺利的话,明年年底就能还完了,这下子怕是遥遥无期了。

    当她满怀歉意地向杨君泽提起这件事时,男人的笑容好像别有深意:“我觉得你不会被辞退的。”

    你怎么能确定?

    说起来,南山客也是杨君泽介绍她去的,潭枫丹正要想到什么,脚下一崴,痛觉攫取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今天是周末,两人在A市的郊区爬山。一年来,杨君泽雷打不动的固定邀约,持之以恒的营造暧昧氛围,老牛拖破车式的拉近距离。

    纵使嘴里源源不断吐出甜言蜜语,他的眼里始终没有温度。杨君泽从未明确表达过好感,反倒如翩翩君子般,坐怀不乱。

    虽然对方在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她,但是吃过这么多亏,潭枫丹怎么可能还像一个天真愚蠢的小女孩一样,相信世界上还有不附加条件的馈赠。

    所有看似免费的赠与,都将在未来索取更为高昂的代价,而她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

    “你的脚好点了吗?”杨君泽扶着她坐下,蹲下身给她做了简单的应急处理。

    俯视着平常只能仰望的男人,潭枫丹能看到他苍白的面孔染上如四周落叶般灿烂的嫣红,艳丽极了,以及阳光透过高树密林的缝隙的缝隙垂下,把他那长长的睫毛的影子,一丝丝地映在面颊上,好似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杨君泽都是一个好看的有些过分了的男人,潭枫丹回想起高中时代那个曾令她心动不已的腼腆又羞涩的笑容,仍是心中一颤。

    “感觉疼痛缓解了一点吗?”见潭枫丹没有回应,杨君泽蓦地抬起头看向她,那双明亮的眸子,好似拨云见日、雨霁初晴般直击人心,让她心中那些阴暗爬行的小心思无所遁形。

    他是年纪轻轻就备受关注的独角兽企业创始人,这样的青年才俊,有的是投资人想要和他共进午餐,展望未来,他又能从我这种懦弱无能没学历没能力没家世还马上要失业的胖子身上得到什么呢?

    “谢谢你,好多了。”潭枫丹羞愧的面红耳赤,因歉意无视身体的警告,强行站了起来,笑道:“你的按摩技术可以去开店啦。”

    然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幸亏她及时抱住了身旁的古树,才从摔个狗爬中幸免于难。

    “要不还是我背你吧。”杨君泽提议道。

    潭枫丹羞赧着,犹豫着,还没把全身的重量压上去,瘦高的男人就如同被瑞雪压弯了腰的小树苗,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青筋直冒,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还是直不起身来。

    “我该减肥了。”潭枫丹自我调侃道,明明天气很冷,为什么感觉脸上这么热啊!

    “是我该去健身房练练了。”杨君泽平静的语气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别啊!”看着杨君泽眼底经久不散的黑眼圈,潭枫丹就联想到了某程序员熬夜加班完去健身猝死的社会新闻。

    这样是不是在诅咒人家啊?潭枫丹暗道不好,刚想解释,杨君泽便罕见地开怀大笑起来,尴尬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要不你胳膊搭着我脖子借力?”笑完,务实的杨君泽再次提议道。

    潭枫丹满怀期待地连连点头,然后继对自己体重的清醒认识后,又一次认识到了两人巨大的身高差。

    如果杨君泽站直,潭枫丹的脚不能着地。

    如果潭枫丹落地,杨君泽只能匍匐前进。

    “啊~!”绝望的矮胖子发出悲鸣:“让我滚下去算了!”

    滚下去当然是不现实的,手机没信号,杨君泽也放心不下潭枫丹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山上等救援。

    最后两人搀扶着下了山,但毫无暧昧,只有浓浓的战友情。

    一个强忍着脚疼,另一个要负责眼观四路,耳听八方,防止事故再次发生,还拖着一个大包袱。

    满头大汗地坐在中医院门诊,已是深更半夜,两人没说两句,工作消息不停地弹出。看着杨君泽手指翻飞忙碌的样子,潭枫丹让他先走,对方坚持要等她。

    “杨君泽,如果你还在为高中的事情而愧疚的话,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你也是受害人,所以你没必要这样……”

    潭枫丹没想好怎么措辞,没必要这么不计成本地帮我?没必要花这么多时间陪我?没必要让我产生这种好像我比你手上所有的事情都重要的错觉?

    杨君泽抬眸,呼吸的水汽给眼镜蒙上了一层雾气,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如果我说不是因为愧疚呢?”

    “啊?”潭枫丹楞了一下,打工人属性爆发,彩虹屁一个接一个:“你真是大好人,对老同学都这么关照,老板一定生意红红火火……”

    “每回这种时候,你都会回避。”杨君泽打断了她的话,神情无奈地摘下了眼镜,骨节修长的手指揉开眉心的皱纹,像是在思忖中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抬头直视她的眼睛,毫无保留,眼神里蕴含着无限的缱绻深情,温柔地好像能溺死人:

    “潭枫丹,一个男人费尽心思地去靠近另一个女人,只会是一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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