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望着宋宗其悠悠的背影,逆着清晨的阳光,干净修长,无论何时他都是这样的从容,像这样鹤立鸡群的人,为什么要抓着她不放呢?

    难道就因为她知道他的那段屈辱经历,就算八年过去了,也不打算放过她,想要再次杀了她吗?

    “昭昭,你什么时候招惹的太子殿下?”

    看到那恶霸彻底消失后,柳青云这才放下心,一大早就经历如此生死危机之局,他弱小的心脏可受不起。

    昭昭闻声回首,说道:“拖累柳大哥了,实在抱歉。”

    林昭昭到了后门之后,本想快步离开,却听嘈杂的响声,她担心柳青云的安危,便躲在不远处观察情况。

    却听见宋宗其的声音,心里不由得升起疑惑,然后就听见柳青云说的一些胡话,连她都直冒冷汗,柳青云这个缺心眼的竟然还在挑衅。

    果不其然,宋宗其刀尖直指,要对柳青云不利,柳青云是无辜的,而且他对自己来说还有用,她不能袖手旁观。

    林昭昭顺水推舟,于是有了刚才的一幕。

    “不打紧,小事小事。”柳青云学着老学究,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说笑道。

    现在倒是一脸无惧无畏,刚刚不知道是谁,吓得话都说不出了,林昭昭双眉一挑,含笑回答:“那就好。”

    “不是我说,昭昭的一声相公,喊得在场的所有人骨头都酥了,我还想听听。”

    林昭昭的笑容收住,她取下盘住头发的簪子,青丝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祸从口出,柳公子今后还是小心点。”

    林昭昭对他的调戏视而不见,并不在意。

    只见柳青云挠了挠头,他知道自己的嘴贱,以前也经常闹出事来,但他就是不长心眼。

    “对了,怎么不见谢生,难道就是那小子把恶霸引来的?我就说么,那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子,亏我昨夜还……”

    “发生了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谢生提着一篮的包子馒头,呆呆站在门口,看着一院的狼藉。

    “林姑娘你来了。”

    谢生躲开被撞倒的桌凳,弯弯绕绕来到林昭昭的身边。

    “我看没人起来做早饭,特意出门买了些,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怎么了?”

    林昭昭不惊讶谢生的突然出现,而是惊讶他态度的转变,昨夜的他还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现在却和自己如此熟稔。

    “好香好香,快快摆桌上,本公子要用早膳了压压惊。”

    小药童连忙接过谢生的篮子,寻了个完好的石桌,布好餐,他们三个也跟着围桌而坐。

    谢生看出了林昭昭的诧异,遂出口说道:“多谢姑娘慷慨出手,您不仅救了我还救了婉婉,此恩之大,我们无以为报。”

    听着这些客套话,林昭昭转头看向柳青云,定是这小子,把什么都告诉谢生了。

    柳青云吃得正香,却突然感到一阵恶寒,瞥到昭昭的目光,心虚地低下头,昨夜回来的时候,他没把住嘴,把昨天发生的事都说了。

    “谢大哥不必客气,我还有件事想麻烦你和张小姐。”

    “林姑娘尽管说,我谢生定会倾尽全力相助。”

    谢生到是一个极坦诚之人,所有的情绪都不加掩饰,仅从眼神里就能看出他的心思。

    “麻烦谢大哥写封信给张小姐,在信里说明你的安危,再交由我们去送。”

    谢生面露惊讶,这怎么是麻烦他,明明是帮他的大忙,能和张婉以信交谈是他梦寐以求的。

    “行,行,我马上写。”

    “谢大哥不必着急,把早饭吃了先。”

    谢生的嘴都快咧到耳朵,看得出是极其高兴,他闷头啃着包子,眼里透着光芒。

    那怕是一丝丝能和张婉联络的机会,都能让谢生如此高兴,如此这般单纯的快乐,连林昭昭这样冷心冷情的人,都被它感染到了。

    或许在谢生和张婉的眼里,钱财和地位,乃至生命都没有彼此重要,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对他们的恩赐。

    ————

    与此同时的东宫

    崔翠儿照常在院里查看,监督这些喜欢躲懒的丫头和小厮。

    她特意在书房旁逗留得久些,偶尔几次能见到太子殿下,那怕只是匆匆一面。

    而今日,太子从外面回来,她迎面碰上,愣住一会后,连忙行礼,太子擦身而过,他的衣袍甚至拂过自己的手臂。

    好近,这是第一次离他这么近,那怕只有短短几秒。

    可是太子的面色怎么如此不好,苍白着脸,无神的眼,和往常判若两人。

    “翠儿姐,那位林良娣病了,床都下不来,派了人想要寻大夫。”

    急忙跑来的女婢打断了她的神思,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婢女,笑着说道:“就说我爹也病了,东宫里没多余的大夫,让她等等。”

    “是。”

    掉落的树叶落在她的脚边,枯黄残破不似其他的树叶,在春日里生得生机勃勃。

    她捻起落叶,在手里细细打量。

    林良娣,如果撑过去,也算你命好,如果撑不过去,也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怪不了别人。

    随后手一抛,落叶重新掉在地上,被踩在她的脚下。

    ————

    林冰玉躺在床榻上,不停地咳嗽着,好似要把五脏六腑全咳出来,身边的丫鬟却嫌弃地躲得远远的,生怕她把病气过给自己。

    从昨晚开始,林冰玉就开始发热,到今天已经被烧得迷迷糊糊,她在恍惚间看见了爹娘,看见了昭昭,他们都在向她招手,要她赶紧过来。

    她咳着咳着笑了起来,吓得婢女以为她被烧糊涂了。

    她想,要不然就这么去了吧,说不准还能在地府遇见爹娘,只是可怜了小昭昭,要孤身一人存于乱世,以后真的无依无靠了。

    林冰玉咳嗽的声音渐渐小下来,最后逐渐没了声响,婢女七巧心里一惊,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鼻息,还好只是晕了。

    如果林良娣就这么死了,周尚书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她已经派人去请了大夫,怎么人还没来。

    不行,她要亲自去一趟。

    “周指挥,快快救救我们良娣吧!”

    七巧寻了大夫,大夫却说自己忙,没空,手足无措之际,她看见了不远处的周衍之,好歹是太子身旁的近卫,肯定能救林冰玉。

    “怎么了?快说。”

    周衍之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姑娘,害怕林良娣出了什么大事。

    “我们家良娣发了热,现下已经烧晕了过去,大夫却不肯去看,我可怜的良娣啊!”

    “怎么会这样,你再去请他,说是我的意思。”

    七巧去请大夫,而周衍之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书房里空无一人,周衍之却没有退出去,他走到书架的前面,转了转藏在书后面的圆盘,书架向两边拉开,中间露出密室的门。

    顺着通道往下,直走了一会,密室豁然开朗。

    鲜红的水环绕着中间的两个圆台,稍大些的圆台上,遍体鳞伤的犯人被绑在拉肢架上,血不断地从伤口流出来,顺着圆台上的花纹一点一点汇入水中。

    他的上身已经没有一处好皮,如果不是被鞭子抽开的疤痕,就是被烙铁烫伤的焦痕。

    而另一个圆台上,宋宗其坐在案前,慢悠悠地喝着茶,心如止水般等着晕过去的犯人自然苏醒。

    周衍之看着眼前之景,毛发皆竖。

    从药房出来后,太子殿下一言不发,径直走入到密室,开始审前几天试图行刺的刺客之首,这才过了多久,犯人已经被审得不成人样了。

    周衍之就算深知太子殿下心狠手辣,也被这幅场景吓住了,看了太子殿下被气得不轻啊。

    “禀太子,林良娣突发热病,情况危急。”

    宋宗其放下茶盏,盖上茶盖,不急不缓地说:“她病了,找我有什么用,我是大夫吗?”

    说着大夫,宋宗其又回想起早晨的一幕,那吊儿郎当的大夫,举止轻浮,怎么配得上昭昭。

    他眉头紧锁,握着茶盏的手骤然收紧。

    语气如常,可周衍之听到后,扑通一声跪下。

    “殿下恕罪,只是事有蹊跷,属下怕林良娣有什么三长两短。”

    心细如宋宗其,他怎么会没想到东宫后院里的尔虞我诈,林冰玉怕是遭了谁的嫉妒,那人想要置其于死地。

    “你亲自去看着林良娣,等病养好了,告诉她去留随她便,若是要走,支些银两给她,若是要留,就不必管她了。”

    宋宗其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过两个圆台之间的阶梯,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刺客,他醒了,在刚刚。

    周衍之点头,应下后立马退了出去,他知道,女人这些事,太子殿下没精力也懒得去管,所以这些都交给崔总管去管,难免也会有不周到和缺漏的时候。

    如果东宫有个女主人,说不定会方便些。

    只可惜太子喜欢的竟是一个有夫之妇,也没想到那姑娘年纪轻轻就嫁做人妇了,真可惜,如果她当了太子妃,那东宫肯定又有一番热闹了。

    周衍之关上密室的门,也把密室里传来的凄惨的喊叫声关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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