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垂着脑袋,想着如果自露身份,师兄是否会因此放过她,可她没有把握,丝毫没有,她发现自己并不了解师兄。

    “张小姐,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师……”

    林昭昭看见萧钧突然倒地,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柳大哥?”

    “昭昭你没事吧?”

    柳青云拔出插入萧钧脖子的银针,着急忙慌地朝林昭昭走来。

    “柳大哥怎么会在这?”

    “说来话长,昭昭先走,他昏不了多久。”

    “多谢柳大哥相助,只是我的事先莫与师兄说,拜托柳大哥了。”

    “那是自然,我不会告诉他的,你快走吧。”

    林昭昭不再执着柳青云怎么会出现在师兄的身边,转身就走,只留柳青云一个大男人手足无措地面对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人。

    夜色昏暗,就连月亮也不知了踪影,林昭昭只能循着记忆里的路,返回去寻找宋宗其。

    终于,她看见了那座大石,还有藏在草丛里的他。

    “殿下?”

    林昭昭轻轻摇晃他的肩膀,试图叫醒昏迷的宋宗其。

    可任她怎么摇,宋宗其依旧不醒。

    “宋宗其?”林昭昭想换一个称呼,或许就能叫醒他。

    仍然毫无反应,林昭昭心慌了,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幸好还活着,于是她又换了一种称呼。

    “宋之恒,醒醒,再不醒你就要死在这了。”

    他身上的血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被箭擦伤的地方变得越来越黑,回想起自己的肩膀还有师姐的手掌,毒性之大可想而知。

    而且她再没多余的力气去驮起他,穿过层层密林,爬回莲花寺。

    所幸,宋宗其的眉头轻微动了一下,林昭昭顿生希望,只是这点点的希望很快就破裂了,宋宗其纹丝不动。

    “醒醒,不要睡了。”

    她半蹲下身子,将宋宗其的上半身扶起,扛在自己的肩上,双腿颤抖着起来,即使行走起来艰难万分,也时不时回头轻声呼唤他。

    “宋之恒撑住,千万别睡……”

    林昭昭手脚发软,背上的伤口才痊愈,却又背上如此沉重的负担,额上不断冒着冷汗,林昭昭如坠冰窟,全身发凉。

    “太子妃怎么知道孤的字?”

    “终于醒了。”林昭昭松了一口气,至少还没死。

    “放我下来吧。”

    林昭昭二话不说停下脚步,迅速将他放下后长出一口气。

    “太子妃怎么知道孤的字。”他又重复了一遍,有气无力但还是尽力扯出一抹笑容。

    “萧皇后告诉臣妾的,殿下是在怀疑什么?”

    “没有,只是觉得这三个字从太子妃的嘴里说出来,有些熟悉罢了。”

    “殿下还有力气说这些,不如早些回去养伤。”林昭昭朝宋宗其伸出手,她淡粉色的袖角和裙角都被鲜血染红,眸光狠厉,如同黑夜里伺机而动的野兽。

    可宋宗其望着她的眼,不假思索地将伸来的手握住,两双冰冷的手中间隔着一块温热的玉佩。

    “拿好,别再丢了。”

    “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林昭昭收回手,玉佩掉落再枯叶上的那一瞬,宋宗其的心似乎也跟随着它掩埋在堆积的落里。

    他身子一歪,单手撑在地上,眉头紧皱成一团。

    “殿下?”林昭昭连忙弯下腰去查看宋宗其的情况。

    他似乎疼到不能呼吸,却仍然努力伸手去够一旁的玉佩。

    “你的伤不能再耽误了,臣妾扶您回去。”

    “收好。”

    握着玉佩的手青筋暴起,抬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着。

    林昭昭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从前的他可没有这么的倔强。

    “走吧。”林昭昭收下玉佩,握着他的手腕横跨过肩膀,拄着捡来的树枝,相互搀扶往下走去。

    “那些人是冲着孤来的。”

    “我知道。”

    “火也是那些人放的。”

    “我知道。”

    “那些人都死了。”

    “我知……”林昭昭噤声,“应该是的。”

    宋宗其勾起唇角,不动神色地笑了一声,靠在林昭昭的肩上稍稍侧头就能看见她的面容。

    “殿下还有心思笑。”

    虽然林昭昭没有回头,却也能灵敏的察觉到他的神情。

    “太子妃难道不觉得这样很好吗?像一对寻常夫妇。”

    “殿下真爱玩笑。”

    彼此欺骗的寻常夫妇,在夜里被刺客追杀,一个差点被火烧死,一个差点被箭射死,林昭昭未曾想宋宗其心里的寻常夫妇是这样的。

    “不是玩笑。”

    “殿下与其说这些,还不如仔细想想究竟是谁三番五次地想要刺杀您。”

    “想杀孤的人太多了,要是全仔细想想,孤恐怕撑不到明天。”

    林昭昭有些惊愕,他不是所有人口中的谦谦君子,圣神不可亵渎的天之骄子吗?

    “殿下又在说笑。”

    “无论孤说什么,太子妃总是不信的。”他自嘲说道。

    林昭昭不再作声,以防毫无力气的他掉下去,她拢紧宋宗其的腰,脚下的枯枝被踩得咯吱作响,风在林间穿梭,树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

    忽视身上的剧痛,宋宗其只希望时间慢些,慢些天亮,慢些离开。

    ——

    “看清楚了吗?”

    “自然,奴婢做了太子妃八年的乳母,绝对不会错,而且奴婢看的真真切切,太子妃的肩头少了一颗痣。”

    “我说怎么性情大变,原来根本不是一个人。”

    梳篦一下又一下划过周燕玲的乌黑长发,不加任何的发饰仍然显得她婉约清丽,如果不去看那双透着阴冷的眼。

    “李妈辛苦,赌坊的事一定会有办法的。”

    面对梳妆镜的周燕玲转过身,两眼弯弯,将眼里的狠绝掩住。

    “多谢周小姐,小姐真是菩萨心肠,奴婢感恩不尽。”

    “先下去吧,不过……李妈要记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收回笑容,轻抬眼眸,冷眼瞧着李妈那张肥肉堆积的脸。

    “那是自然,自然。”李妈谄媚一笑,脸上的肉全挤在一起。

    真是热闹的一天啊,李妈退下,周燕玲捻起自己的一撮发,在手里来回摩梭。

    “小姐。”

    “他们回来了?”

    “是。”

    她将手中的发向后一甩,冷哼一声:“命还真大,怎么也死不了啊。”

    不过也好,她周燕玲也要让宋宗其尝尝,被人戏弄的滋味。

    枕边相依的人原来一直带着面具,从一开始就是彻头彻尾的欺骗,自以为是的太子殿下啊,她多想看看那副虚假的面孔面露狰狞。

    “哥哥不要着急,报应总会来的,我们只要慢慢等着,等着。”

    周燕玲将绣着兰花样式的手帕铺平,手指轻轻抚在上面,似乎还有哥哥掌心的温度,还有哥哥璀璨的笑容。

    “周姐姐!”

    宋莲瑶夺门而入,发髻凌乱,呼吸急促,却在门口愣住,惊讶于眼前如此从容的周燕玲。

    “九公主?”

    “周……周姐姐,殿下回来了,受了伤,我想去看看,你呢?”

    “受了伤?”周燕玲故作惊讶,慌张地收起手帕。

    宋莲瑶瞥见那副手帕,错愕一会,随即缓缓点头。

    “九公主稍等片刻,容我收拾一下。”

    “周姐姐……”

    看着周姐姐泛红的眼,宋莲瑶犹豫地开口:“周姐姐先歇息,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周燕玲看了眼宋莲瑶,又看看自己的衣裳,叹息一声:“确实不方便,那就有劳九公主代我问候了。”

    “周姐姐放心。”

    周燕玲目送宋莲瑶出去,心里却嘲讽地想着:真是可笑啊,天真的宋莲瑶,只有他不好,我才能放心。

    怪只怪萧钧太无用,三番五次的刺杀,一次都没能成功。

    ——

    林昭昭一觉醒来就看见两张大脸在自己的上方,吓得她差点翻白眼再次晕过去。

    “太子妃你终于醒了,吓死彩云了。”

    “昭昭可否有哪里不舒服?”

    林昭昭只记得她昏过去的前一秒,有许多持着火把的人朝他靠近,终于有人找到他们了。

    “就是太过劳累,睡一觉就好了。”

    “那就好。”

    林冰玉悬着的心放下,取来一旁的汤药,发现已经凉了。

    “我去热热,太子妃稍等。”

    彩云从林冰玉的手中接过药碗,行礼后退了出去。

    “太子怎么?他伤得比我重。”

    阿姊欲言又止,眼神躲闪,迟迟不肯开口。

    “阿姊说吧,无需顾及。”

    “殿下还没醒,听太医说毒性很深,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不过幸好无性命之忧。”

    林冰玉垂下眼眸,陷入沉思。

    师兄为何痛下如此杀手,他和宋宗其究竟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不过当务之急不是这些。

    “就这些?”林昭昭反问。

    “嗯……”

    “阿姊,你要相信昭昭。”

    林冰玉闻言抬头,眼含泪水,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后才开口:“他们要我在殿下身上下毒。”

    说着,她拿出一个瓷瓶,是昨夜那黑衣人给他的。

    林昭昭接过,打开瓶塞,倒出一点瓶里的白色粉末在手里,凑近嗅了嗅。

    “昭昭小心,它……有毒。”

    林冰玉觉得妹妹实在太虎了,什么都敢用鼻子闻。

    桃花宗的毒?

    她回想起昨夜的柳青云和萧钧,难道师兄和赵括也有牵扯?

    林昭昭仿佛陷入了迷雾中,寻不到一条清明的路,只能靠自己摸索着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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