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引诱
“为什么不留多些时日？”凯勒布理鹏不止一次这样建议，他的每字每句都显得尤为沮丧。
安纳塔没有半丝留恋甚至没有片言只字就离开就算了，毕竟他在几个月前已表明非走不可的信念，去而复返也不过是个意外。但瑟兰迪尔不同，他明明答应了会留在伊瑞詹见证精灵三戒的诞生的。
“夏露儿，你就不能……”他只想向那个温柔体贴的盟友寻求慰藉。
“缩开你的手。”瑟兰迪尔冷瞄着他。
看吧，看吧！不管是巫师还是辛达，都只重色轻友！
“可怜的凯勒布理鹏……”清丽的容颜让人不忍责怪，“我们找到夫人就会回来。”
凯勒布理鹏深感无力。谁知道他俩能不能见到盖夫人呢！作为晚辈，他已经有两百年没见到过银树夫妇了，这些年来凯勒鹏和凯兰崔尔就像避世般深居简出。“不如让我先捎个信到萝林——”
夏露儿却正式道：“不，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必须亲自见到夫人。”她有着无比的坚持，非去不可。
瑟兰迪尔与他的侍卫对看了眼，便对凯勒布理鹏道：“飒奥兹会留在伊瑞詹，直至你完成所有工艺。”
去意已决，一切尘埃落定。
…………
跟很多年前一样，他们结伴而行，跨越高山流水，抵达传说中的黄金树林。
罗斯洛立安的大树不如大绿林的参天与坚壮，带着高贵和绮丽之姿，如梦幻般的光彩在林间流淌，夜晚的林路就像身处银河之中浪漫。当瑟兰迪尔与夏露儿抵达萝林的时候正直黄昏日落之后，他们见到的美景堪若地底满布秘银的凯萨督姆坑道，不同的是，空旷的树林更使人心旷神怡和神圣。
“就像在星空中徜徉。”夏露儿在流萤中快乐地旋转，这几百年以来她不是第一次来到罗斯洛立安，但每个晚上置身于黄金树林的核心宫殿，都会050心醉神迷。“瑟兰迪尔，你说当每夜埃兰迪尔在星空奔驰的时候，是不是也跟我们现在一样的心情？”
可惜，要绿林王子嘴里吐出甜言蜜语，是不可能的：“不会，他只觉得你是只土鳖。”
她咯咯地大笑了起来，丝毫不受他毒辣的言语所影响，继续沉醉在萝林的美丽之中。直至——
“夏露儿！真的是你！”
惊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在她还没来得及回身查看之时，少女已经在跑到她身后，热情地拥抱住她。
她先是一愣，旋即回以拥抱——“好久不见了，莫妮缇亚。”
轻快明亮，是莫妮缇亚的标记：她的声音总是愉快得像云雀的歌唱，能令人忘记哀愁。而她的热情更有别于其他冷淡优雅的精灵，让你防不胜防。
久别的女精灵热烈地交谈，从几百年前的梦境说起，一直到罗伊斯的去向，还有凯兰崔尔夫人的近况。而瑟兰迪尔这次脾气极好地跟着，也没有表达任何不满，大概是因为从她们的对话中，他能得到这几百年来他所不知道的她身上发生的种种细节。
“埃尔隆德真能妙手回春，至少你现在看来比当时好多了。我还一直担心着你的身体，梵拉保佑，你终于脱离了那些可怕的梦魇。”莫妮缇亚上下打量着她，生怕错过一个小细节，在确认她的气息健康尔后，才大大松了口气似的，再次展现灿烂的笑容。
“我很好，真的。”夏露儿则不断地强调，“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这么久……”
“最担心你的还是夫人，若她见到你现在的样子，不知会有多高兴！还有罗伊斯他正从林顿归来的路上……”
“夫人呢？莫妮缇亚。”夏露儿不由打断了她，“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见夫人的。”
莫妮缇亚却顿住了。
察觉到她的异样，夏露儿和瑟兰迪尔对看了一眼，均心生不妙。
————————————————————————————————————————————————
赤焰和黑烟，如张牙舞爪的毒龙，吞噬着尽一切美好。
环视那只有红黑色的周遭，摩列达感到自己已置身炼狱。她难以忍受地眯着眼，只觉美丽的事物已愈来愈遥不可及，只剩绝望和虚空吞噬着她的心，扭曲着她的五感。但是——魔鬼却对此景乐此不疲。
“这是你的大本营？”
安纳塔只对她微微一笑，“你觉得难以忍受？”
“我不喜欢满布烟尘和污秽的地方。”
“对我而言却早已习惯。”他有些可笑地看着她，“你太依赖这副肉身了。作为迈雅，被困在人类的躯体之内，没有比这更悲哀的。”
“你不也依赖这幅皮相行骗吗？”
“但我的力量却没有被困住。”
他说得对，现在他与她的力量，相差极为悬殊。
安纳塔带着蓝袍巫师，一路深入巴拉多的腹地——那里聚集着数以万计的奥克斯，簇拥着迎接着它们的主人归来。烟尘和污秽，还有沼泽的毒气，混合成恶心邋遢的气息萦绕，但安纳塔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相反地，随着抵达他的领地，他的心情极好。他仿佛连五感都没有……或者说，他更享受这种漫天的污秽？他的灵魂更喜爱这种环境？
是什么让神圣不可侵犯的埃努落入地狱，甘愿沦为恶魔？
“为什么来到中土，阿拉塔？”
她一惊，为他突来的问话。
“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一直跟随着森林之神和百花女神。”
“是的，我是欧罗米和维娜的仆人，所以，我对这片土地更了解得透彻……”她语里慎之又慎，“你对这片地方也存在着无比的渴望，我能感受到……美好的事物，强者渴望据为己有……”
可是如果将世间的一切都变成眼前的景象，那美好还存在吗？
“你呢，阿拉塔？你渴望吗？”他笑着询问，声音犹如有着魔力般穿透人的灵魂深处。俊美的姿容与千疮百孔的景象是那么格格不入！
“渴望什么？若以此为家，我难以忍受它的污秽。”
“污秽？你怎么就不觉得维林诺污秽？”他啐道，“你当仆人的时间太长了，以致忘了尊严为何物。那些梵拉不过是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这片土地，以各种神圣的理由驱使仆役我们罢了。”
摩列达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听着他惊世骇俗之词。“米尔寇已经落败千年……”
他的眼睛掠过重重阴霾，“米尔寇得不到的，我都会穷尽所有努力直至得到为止。相信以我的绸缪，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这太疯狂了——不信奉梵拉，却为了堕落的魔王鞠躬尽瘁？”她只觉匪夷所思。
他恣意大笑：“你说得对，我已经疯了，也不能若无其事回到维林诺接受那些审判，那都是骗人的鬼话！”
“我可以带你回去，安纳塔。”她以前所未有的认真和诚意说道，“曼威一直希望你能回头，你可以恢复迈荣的身份，不再是世人闻之色变的索伦！现在还可以回去，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他拒绝，不容置喙。
女巫的眼蒙上了雾气——物是人非，她已经认不清昔日最亲近的人（神）了：“这不是我所记得的迈荣——我的哥哥。”
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就在一起相拥着依偎着聆听着，一如的创世乐章，见证一亚被创造。
那时候，一切都是那么喜悦和宁静，世界的起源本就在漫长而静谧的虚空中酝酿，逐渐成型。那时候的迈荣，是她全心信任的兄长，引领着她见证生命的诞生，还有至善至美的世界。
后来，乐章被打乱了；再后来，圣树被毁了，一切平静都被打乱；最后，迈荣完全消失在她的生命之中。
暌违几千年，眼前这副完美的皮囊，是安纳塔，是索伦，却不是迈荣了——他和她本来就没有这些具体的形态，皮相对他们而言只是灵魂的依存之所。
“那你也应该知道，卑躬屈膝只为苟活，也不是你的哥哥迈荣。”
“也许，我早已认不出你是谁……”
“阿拉塔，不要逼我与你为敌。”他缓和了语调，“难道你真的热爱那种委屈自己意志奉迎梵拉的日子？”
“什么意思？”
“你抚心自问，难道你不渴望得到这样的尊严和力量？”
她闭起了眼，遏止着被蛊惑的心跳：“这不是自尊，而是叛逆。”
“叛逆又有何不可！我们这些低微的次神都受够了那些不公的待遇，不是吗？”他言辞恳切，字字铿锵。“不再受到那些所谓主人的约束，这片土地之上苍生皆是我们的仆人，我们就是主宰！”
某种脆弱的东西在她的内心抖动起来。
“我们可以一起合作，统治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灵。只要你愿意，阿拉塔。”蛊惑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可是……米尔寇已经被困在虚空之中，你的力量还远不如他的，你有什么把握能得到他得不到的这些？”
他神秘一笑，似已志在必得：“你可不必操心，妹妹——万事俱备，只待我的宝贝炼就之日……”
邪恶的诱导惊醒了深藏的恶念，它们似是将破茧而出的蛹，她竟莫名地战栗。
晨光中，血红的日照映在狼藉的大地，如鲜血淋漓。红与黑流泻在巴拉多，了无止境地。
安纳塔没有半丝留恋甚至没有片言只字就离开就算了，毕竟他在几个月前已表明非走不可的信念，去而复返也不过是个意外。但瑟兰迪尔不同，他明明答应了会留在伊瑞詹见证精灵三戒的诞生的。
“夏露儿，你就不能……”他只想向那个温柔体贴的盟友寻求慰藉。
“缩开你的手。”瑟兰迪尔冷瞄着他。
看吧，看吧！不管是巫师还是辛达，都只重色轻友！
“可怜的凯勒布理鹏……”清丽的容颜让人不忍责怪，“我们找到夫人就会回来。”
凯勒布理鹏深感无力。谁知道他俩能不能见到盖夫人呢！作为晚辈，他已经有两百年没见到过银树夫妇了，这些年来凯勒鹏和凯兰崔尔就像避世般深居简出。“不如让我先捎个信到萝林——”
夏露儿却正式道：“不，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必须亲自见到夫人。”她有着无比的坚持，非去不可。
瑟兰迪尔与他的侍卫对看了眼，便对凯勒布理鹏道：“飒奥兹会留在伊瑞詹，直至你完成所有工艺。”
去意已决，一切尘埃落定。
…………
跟很多年前一样，他们结伴而行，跨越高山流水，抵达传说中的黄金树林。
罗斯洛立安的大树不如大绿林的参天与坚壮，带着高贵和绮丽之姿，如梦幻般的光彩在林间流淌，夜晚的林路就像身处银河之中浪漫。当瑟兰迪尔与夏露儿抵达萝林的时候正直黄昏日落之后，他们见到的美景堪若地底满布秘银的凯萨督姆坑道，不同的是，空旷的树林更使人心旷神怡和神圣。
“就像在星空中徜徉。”夏露儿在流萤中快乐地旋转，这几百年以来她不是第一次来到罗斯洛立安，但每个晚上置身于黄金树林的核心宫殿，都会050心醉神迷。“瑟兰迪尔，你说当每夜埃兰迪尔在星空奔驰的时候，是不是也跟我们现在一样的心情？”
可惜，要绿林王子嘴里吐出甜言蜜语，是不可能的：“不会，他只觉得你是只土鳖。”
她咯咯地大笑了起来，丝毫不受他毒辣的言语所影响，继续沉醉在萝林的美丽之中。直至——
“夏露儿！真的是你！”
惊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在她还没来得及回身查看之时，少女已经在跑到她身后，热情地拥抱住她。
她先是一愣，旋即回以拥抱——“好久不见了，莫妮缇亚。”
轻快明亮，是莫妮缇亚的标记：她的声音总是愉快得像云雀的歌唱，能令人忘记哀愁。而她的热情更有别于其他冷淡优雅的精灵，让你防不胜防。
久别的女精灵热烈地交谈，从几百年前的梦境说起，一直到罗伊斯的去向，还有凯兰崔尔夫人的近况。而瑟兰迪尔这次脾气极好地跟着，也没有表达任何不满，大概是因为从她们的对话中，他能得到这几百年来他所不知道的她身上发生的种种细节。
“埃尔隆德真能妙手回春，至少你现在看来比当时好多了。我还一直担心着你的身体，梵拉保佑，你终于脱离了那些可怕的梦魇。”莫妮缇亚上下打量着她，生怕错过一个小细节，在确认她的气息健康尔后，才大大松了口气似的，再次展现灿烂的笑容。
“我很好，真的。”夏露儿则不断地强调，“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这么久……”
“最担心你的还是夫人，若她见到你现在的样子，不知会有多高兴！还有罗伊斯他正从林顿归来的路上……”
“夫人呢？莫妮缇亚。”夏露儿不由打断了她，“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见夫人的。”
莫妮缇亚却顿住了。
察觉到她的异样，夏露儿和瑟兰迪尔对看了一眼，均心生不妙。
————————————————————————————————————————————————
赤焰和黑烟，如张牙舞爪的毒龙，吞噬着尽一切美好。
环视那只有红黑色的周遭，摩列达感到自己已置身炼狱。她难以忍受地眯着眼，只觉美丽的事物已愈来愈遥不可及，只剩绝望和虚空吞噬着她的心，扭曲着她的五感。但是——魔鬼却对此景乐此不疲。
“这是你的大本营？”
安纳塔只对她微微一笑，“你觉得难以忍受？”
“我不喜欢满布烟尘和污秽的地方。”
“对我而言却早已习惯。”他有些可笑地看着她，“你太依赖这副肉身了。作为迈雅，被困在人类的躯体之内，没有比这更悲哀的。”
“你不也依赖这幅皮相行骗吗？”
“但我的力量却没有被困住。”
他说得对，现在他与她的力量，相差极为悬殊。
安纳塔带着蓝袍巫师，一路深入巴拉多的腹地——那里聚集着数以万计的奥克斯，簇拥着迎接着它们的主人归来。烟尘和污秽，还有沼泽的毒气，混合成恶心邋遢的气息萦绕，但安纳塔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相反地，随着抵达他的领地，他的心情极好。他仿佛连五感都没有……或者说，他更享受这种漫天的污秽？他的灵魂更喜爱这种环境？
是什么让神圣不可侵犯的埃努落入地狱，甘愿沦为恶魔？
“为什么来到中土，阿拉塔？”
她一惊，为他突来的问话。
“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一直跟随着森林之神和百花女神。”
“是的，我是欧罗米和维娜的仆人，所以，我对这片土地更了解得透彻……”她语里慎之又慎，“你对这片地方也存在着无比的渴望，我能感受到……美好的事物，强者渴望据为己有……”
可是如果将世间的一切都变成眼前的景象，那美好还存在吗？
“你呢，阿拉塔？你渴望吗？”他笑着询问，声音犹如有着魔力般穿透人的灵魂深处。俊美的姿容与千疮百孔的景象是那么格格不入！
“渴望什么？若以此为家，我难以忍受它的污秽。”
“污秽？你怎么就不觉得维林诺污秽？”他啐道，“你当仆人的时间太长了，以致忘了尊严为何物。那些梵拉不过是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这片土地，以各种神圣的理由驱使仆役我们罢了。”
摩列达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听着他惊世骇俗之词。“米尔寇已经落败千年……”
他的眼睛掠过重重阴霾，“米尔寇得不到的，我都会穷尽所有努力直至得到为止。相信以我的绸缪，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这太疯狂了——不信奉梵拉，却为了堕落的魔王鞠躬尽瘁？”她只觉匪夷所思。
他恣意大笑：“你说得对，我已经疯了，也不能若无其事回到维林诺接受那些审判，那都是骗人的鬼话！”
“我可以带你回去，安纳塔。”她以前所未有的认真和诚意说道，“曼威一直希望你能回头，你可以恢复迈荣的身份，不再是世人闻之色变的索伦！现在还可以回去，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他拒绝，不容置喙。
女巫的眼蒙上了雾气——物是人非，她已经认不清昔日最亲近的人（神）了：“这不是我所记得的迈荣——我的哥哥。”
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就在一起相拥着依偎着聆听着，一如的创世乐章，见证一亚被创造。
那时候，一切都是那么喜悦和宁静，世界的起源本就在漫长而静谧的虚空中酝酿，逐渐成型。那时候的迈荣，是她全心信任的兄长，引领着她见证生命的诞生，还有至善至美的世界。
后来，乐章被打乱了；再后来，圣树被毁了，一切平静都被打乱；最后，迈荣完全消失在她的生命之中。
暌违几千年，眼前这副完美的皮囊，是安纳塔，是索伦，却不是迈荣了——他和她本来就没有这些具体的形态，皮相对他们而言只是灵魂的依存之所。
“那你也应该知道，卑躬屈膝只为苟活，也不是你的哥哥迈荣。”
“也许，我早已认不出你是谁……”
“阿拉塔，不要逼我与你为敌。”他缓和了语调，“难道你真的热爱那种委屈自己意志奉迎梵拉的日子？”
“什么意思？”
“你抚心自问，难道你不渴望得到这样的尊严和力量？”
她闭起了眼，遏止着被蛊惑的心跳：“这不是自尊，而是叛逆。”
“叛逆又有何不可！我们这些低微的次神都受够了那些不公的待遇，不是吗？”他言辞恳切，字字铿锵。“不再受到那些所谓主人的约束，这片土地之上苍生皆是我们的仆人，我们就是主宰！”
某种脆弱的东西在她的内心抖动起来。
“我们可以一起合作，统治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生灵。只要你愿意，阿拉塔。”蛊惑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可是……米尔寇已经被困在虚空之中，你的力量还远不如他的，你有什么把握能得到他得不到的这些？”
他神秘一笑，似已志在必得：“你可不必操心，妹妹——万事俱备，只待我的宝贝炼就之日……”
邪恶的诱导惊醒了深藏的恶念，它们似是将破茧而出的蛹，她竟莫名地战栗。
晨光中，血红的日照映在狼藉的大地，如鲜血淋漓。红与黑流泻在巴拉多，了无止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