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总拿小玩意丢我,还以为是幼稚,没想到是真的心智退化了。”

    时樱抿了抿嘴唇,“白师兄,能医好吗?”

    白及面露难色,“理论上,暂时的魔气阻塞是可以运用灵力疏导的方式医治,但是江师兄这里很排斥我的灵力。而且……我与徐芷冲击元婴失败,金丹后期的修为实在不敢强行开展灵力疏导。”

    时樱想起自己能顺利进入江歧的灵台,问道:“那我能直接进入他的灵台疏导吗?”

    “会有危险。此刻他的心智受魔力影响退化,灵台的情况我们无法判明。小时门主,你与江歧兄修为有差,万一进入之后遭到他的灵台反击,恐怕两败俱伤。”

    白及不赞同与自己相似修为的时樱用这种方式开展治疗,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他是可以自愈的。”

    众人精神一振,周师兄连忙请教,“什么时候能自愈?”

    “修为提升至下一个大境界的时候,躯体沉疴尽消。只是江歧兄眼下只是元婴初期,若等到他跨入分神境,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周师兄瘪嘴,“那不跟没说一样?”

    白及扬了扬眉毛,没说话。

    医修不说话,周师兄急了,“师兄这幅模样,队伍战力可不紧张了!”

    徐芷写出一张丹方,“若是无人能突破至元婴,就用保守治疗的方法,好在配方草药在春境都能找到。”

    江歧的话题告一段落,徐芷师姐朝季雅招了招手,“过来吧,刚刚透支灵力了吧,魔气侵体了吧,来检查一下。”

    季雅无奈,他更想和门主去看看那两棵树。时樱拍了拍他的手背,“去检查一下,听话。”

    他乖乖地走到医修徐师姐身旁坐下,恋恋不舍地盯着时樱的身影,她与另外几名同伴前往查探巨木了。

    两株巨木在魔境中显得格格不入,它们吸收了魔力的养分,其树干上却能被共鸣到微弱的灵力;双生木凭借一己之力净化了周遭的魔气,树干却能释放出与魔鼠山相近的魔压。

    大伙忍不住赞叹,“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树。”

    佛修道:“阿弥陀佛,这便是所谓的神通吧,若是住持和佛子能见到这两棵树就好了。”

    时樱好奇,“佛子?”

    佛修朝时樱一礼,“佛子乃万佛寺净莲托生,背负宏愿,他一直在寻找净化灵脉、净化被魔潮吞噬的土地的方法。”

    时樱猛地回想起,自己被气旋吸入时,看到了一名光头的白衣少年,细细想来,他穿的长袍是跟他们的不太一样,更类似佛修们的僧袍。

    “那位佛子是少年吗?穿着白色僧袍?”

    佛修微讶,“正是,施主见过?”

    时樱立刻将自己在魔化灵脉附近所见告知佛修,后者沉吟片刻,道:“佛子四处云游,行踪不定,施主所述很像佛子,但贫僧也不敢妄言断定。”

    “谢谢,这些就足够了。”

    时樱向佛修回了一礼。

    不知何时已爬上树的周师兄喊道:“哇,太宽敞了!枝干长得真结实!哦豁!”

    他乐得活像个吗喽①,在层叠的树枝间窜来跳去。

    “很适合作为大本营驻扎,妙音门真是人才济济!”

    另一位佛修这话说得稍显客套,言语间俱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招呼之后,大伙在树下集合,商量好女修们住左边的树上,男修们住右边,中间两棵树树枝交叉处作为公共区域。

    时樱许久没有体会过合宿的快乐,冰洞的环境没有这儿好,十魔洞那会儿又有人败兴,树屋营地上下都洋溢着暖融融的氛围,令他们暂时忘记了同伴的离散与处境的艰难。

    江歧作为重点观察对象,被安排在公共区域休息,方便男女医修随时查看他的情况。

    排好轮值的班次后,许久没有休息的修士们各自回到自己布置的那一方区域调息或是睡觉。

    时樱坐在公共区域视野最好的地方,靠在树干上,拿出小册子写写画画,偶尔哼唱出闪过脑海的灵感旋律。

    两侧树干上的修士们渐趋安静,时樱身后的悉悉索索声响就显得格外明晰。

    那人带着熟悉的气息蹑手蹑脚地靠近,见她没有反应,动静变得更大了。

    “江歧,不许玩‘猜猜我是谁’的幼稚游戏,想待在我身边,就乖乖的。”

    时樱无需回头,就确认了身后来人的身份。

    江歧的动作僵住了,前伸的手掌默默收了回去,无害的小把戏没有成功,可她猜出了自己的身份,还是令人高兴的。

    他嘿嘿傻笑,挤到时樱身边坐下,眼中满是不属于青年的纯真。

    心智下降,反倒让江歧表达起好感来更加直接顺畅,平常状态下的他,恐怕迟钝到连这份感情到底是什么都理不清。

    他伸手摘下了最近的花苞,快速地丢到时樱摊开的小册子上,然后迅速背过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时樱拈起粉色的小花,嘴角绽开淡淡的微笑,偷偷观察她的江歧也笑。

    笑了一会儿,他忽地起身离开时樱身侧,爬上了其中一根枝丫。

    时樱刚好想到一段绝妙的编曲,记录下来之后,她边在心中描绘曲调的景色,边轻轻哼出声,行至最后一个音符,花雨洋洋洒洒,她于落英缤纷间抬头,正对上江歧满足的笑眼。

    她半是无奈半是惊喜,向他招了招手。

    江歧步法灵活地回到她身边,歪着脑袋问她:“开心吗?”

    时樱就像摸曾经自家养的大金毛一样,摸了摸江歧的鬓发和耳朵,后者眯起眼睛,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掌心。

    “别祸害这两棵树了,它们长出粉色的花老不容易了。”

    江歧的眼中浮现出疑惑之色,“不开心吗?”

    真像个小孩子。时樱忍不住感慨。

    “开心,但是摘那么多花不好,你能乖乖坐在我身边,我就开心了。”

    江歧立刻盘腿坐下,“我乖,你开心!”

    时樱的嘴角压根放不下来,天知道她多喜欢狗狗男!

    正常情况下的江歧根本不是狗狗男的样子!

    想到这里,时樱忍不住又多摸了两下江歧的耳朵,没成想把他给摸得脸红了。

    时樱有些尴尬,一时间现代带来的法律意识在她的脑海盘桓。

    比如,调戏傻子犯不犯法。

    她试图收回手,江歧第一时间察觉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她的手掌,继续把脸颊贴上去。

    江歧弯腰驼背着,企图在时樱身边把自己缩成一团,时樱则背靠树干,以相对挺拔的姿势坐着,由此,江歧望时樱便是由下往上的。

    那双平素清冷的眼睛此刻盛满了依恋与小心翼翼,就这样自下向上地望进时樱的眼。

    那张苍白的脸,被害羞和喜悦染成与花一般的美好颜色。

    心智幼化的江歧忘却了研读的儒修经典,忘却了用来压制血脉的礼节与进退,全凭本能。

    他贴着时樱的手掌,脸颊偏过一个弧度,用嘴角蹭了蹭她的掌心,之后,像是到了害羞的阈值,放下了她的手,快速地绕过去,到她身后坐着,与她靠着同一根树干。

    这一套操作之后,时樱的心软成了一滩。

    在时樱身后平复了跳得乱快的心脏,脸颊的温度也稍稍降下来了,江歧又开始想她了。

    距离刚才也不过十多秒,时樱听到树干另一侧的人再次挪了过来,与她并排坐下。

    江歧时不时侧过脑袋看她,时樱也不管他,哼着歌改着曲子。

    过了一会儿,时樱感到肩膀一沉,江歧双手抱膝,靠在她的肩膀上发出了均匀的睡息。

    春境的行程旨增加丹丸储备,行程规划主要由医修们按照丹方所需药材制作。

    在三位医修整理药材、比对丹方的时候,剩下的人除江歧外被分为探索队和驻守队。

    探索队由一名医修带队,补全地图的同时,还需要采集药草,他们采用了时樱与江歧汇合前的策略,只向能迅速处理掉的魔物动手,其他情况下则以躲和跑为主。

    第一轮外出探索,时樱没有参加,驻守组的空闲时间多,她便想起了曾经在十魔洞灵脉洞穴顶端的“火柴人绘卷”。

    她拿出拷贝件,细细查看。

    确认过从魔蛛洞穴中带出的残谱具有非凡效用,时樱对这份火柴人绘卷的效用抱有满分的期待。

    可火柴人的动作实在太抽象了……

    有四张上只有一个火柴人,它拿着一截什么玩意朝东南西北各戳了一下。

    排在后面的两张则像是一群人围着一个格外大一些的火柴人,以及下一格画面像是上一格的翻版,只不过加了点“马赛克”。

    也可能是魔化腐蚀太严重,将壁画原本的样子损坏了。

    时樱叹了口气,将记录的小册子合上。

    一直待在她身边的江歧察觉到了她的小小失落,张开双臂轻轻抱了抱她,算是安慰,她揉了揉他的脑袋。

    “我没事。”

    同伴们一觉醒来发现冷脸剑修变成了粘人狗狗,鉴于两人的武力值,他们强迫自己迅速接受现实,并保证出去之后守口如瓶。

    也有轻易接受不了的。

    乔斐结束了早课,收招时抬头看了眼粉云间的枝丫,师兄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她招招手,师兄便弯腰凑近了听她说话。

    他们是不是凑得太近了。乔斐有些不满,眉眼也随之阴沉下来。

    像是察觉到了不寻常的视线,江歧分出些许注意力,他朝师弟望去,只是那目光从面对时樱时的温驯变成了冷硬的警告。

    乔斐用阴沉的目光回应。

    下一秒,时樱偏过脑袋低下头,乔斐的脸为花影遮挡,留给他足够时间调整表情。

    乔斐表情学习的路上,参照物总是选择得不好,要么师父江邢,要么师兄江歧,两人都是冰块脸,他也就学出个小冰块脸。

    好在与时樱同行的这段时间里,他受到感染,把微笑学会了。

    时樱跃下枝头,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小乔斐好勤快,有个事和你商量下,我想学剑,能不能教我?最基础的就好。”

    她刚说完,紧跟在身后的江歧便皱起了眉头。

    “基础剑法,嗯……”

    乔斐还没来得及思考从哪里开始教学,江歧便站到了他们之间,背对师弟,面对时樱。

    时樱:“怎么了?”

    江歧撇下眉毛,看起来十分委屈,“我会,我教。”

    时樱半张着嘴巴,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江歧的粘人有些超乎她的想象,程度较之昨日更甚。

    江歧稍稍让开一些,将身后的师弟露出了一半,随后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乔斐到底是个少年人,微笑瞬间消失,他盯着师兄的后脑勺,再度回到小扑克脸的状态,“师兄你现在的状态欠佳,还是多休养为好。”

    “基础剑法,我没忘,切磋。”

    江歧表情严肃地转身,目光锐利地盯着师弟,试图用这种方法将他逼退。

    这叫什么事儿啊!幼儿园小孩掰头?时樱无奈地想。

    “好好,你教。”

    她不得不妥协,以免心智更低龄的这位不管不顾地去挑战自己的师弟,然后把营地弄得一团糟。

    乔斐深呼吸好一会儿才将自己的表情调整好,时樱抱歉地朝他挤挤眼。

    “我在树下修炼。”

    没说出口的后半句是:我随时盯着。

    时樱长舒一口气,她真不擅长处理这样的场合,自己真不是做幼师的那块料。

    “现在,学?”

    见她盯着师弟的背影,江歧挪过去用身体遮挡住时樱的视线,又拉回她的注意力。

    “我用什么学?你的佩剑对我来说是不是偏长?乔斐与我身高相……”

    借剑的话题还没来得及说完,江歧又道:“等我。”

    他解下芥子囊,在里面翻找了好一阵,取出一柄稍短些的剑递给时樱,半眯着眼睛时刻注视两人的乔斐看到那把剑立刻瞪圆了眼睛。

    这是把剑鞘和剑柄都是白色的佩剑,白色的剑柄是一块通透的玉料,触手温良,剑格、剑首还有剑鞘上的链子都是金色的,白玉与金让这柄剑的外观看上去十分秀气。

    她瞥了眼江歧腰间那柄,剑柄和剑鞘一水儿的玄色,莫名让人感到肃杀。

    江歧的一双凤眼亮晶晶的,无声地催促她赶紧拔剑看看。

    时樱双手分别握住剑鞘和剑柄,“噌”的一声脆响,剑身如秋水,即便在暗日之下也能反射出透亮的光,她体内的水系灵力与之共鸣,一股暖流经过她的灵脉流向四肢百骸,精神也为之一振。

    剑并非簇新,剑柄和剑鞘上还留着些许磕碰和剑痕,但它的上一任主人将它保养得很好,是能感受到使用痕迹,是承载过美好回忆的旧物。

    “它是?”时樱忍不住询问白玉剑的来历。

    江歧的眉峰再次高耸,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急得眼尾发红,却找不见半点有关的记忆。

    “那是师兄不再用木剑后的第一柄剑,是师父亲自寻了材料,委托铸剑峰峰主锻造的。里面融了水系晶石,为了压制师兄体内难以驯服的火系力量。”

    乔斐解答了时樱的疑问。

    时樱明白:若是立刻把剑退回去,江歧不光不会收下,可能还要伤心,可他现在算是修仙界的“非民事能力行为人”,她只能先借用一阵,等江歧完全康复了,再找个机会还给他。

    “谢谢。”

    时樱抬手捏了捏江歧的耳廓,微凉带茧的指腹划过他泛红委屈的眼尾,他想不起旧剑的来历,表情看上去丧丧的,如同离群难归的雁。江歧用鼻音轻声应了,伸手合上时樱的手背,脸颊用力地在她的掌心贴了贴。

    “好了,别撒娇了,不是说要教我吗?赶紧开始吧。”

    过了一会儿,时樱抽回手,转移了话题,她实在不想当着乔斐的面,哄他那幼稚粘人的师兄。

    对于江歧的教学,时樱本没抱什么期望,教的不对,大不了偷偷找乔斐开小灶。

    没成想,十招的基本招,江歧教得格外认真。

    若是遇到时樱剑举得不够平之类的情况,他会用剑鞘轻敲她的手臂、腰背、肩膀等该加强发力的地方,用力不大,却让时樱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自己哪里不到位。

    乔斐在不远处盯着两人,看着看着便陷入了幼时回忆中。

    江邢不常在问道峰,他需要闭关、需要远游,归期不定,没什么教导弟子的时间,因此,乔斐的基础剑法是跟着师兄江歧学会的。

    问道峰峰顶苦寒,但是他们居住的半山腰气候适宜,那时候江歧也不过十五六的孩子,每天像是小大人一样,天刚擦亮就把乔斐叫醒。

    小乔斐打着呵欠,在场院上练习基础剑法。

    小儿贪睡,晨练时候脑子是糊的,出剑是歪歪斜斜的,江歧不善言辞,不会说什么“剑出不正则人不正”这样冠冕堂皇的屁话,只会绷着一张小脸,用剑鞘轻敲他的腰背。

    不重,却足以把瞌睡虫敲走。

    就这样瞧着樱姐和师兄,乔斐回想起了问道峰清晨的寒风,草叶上的露水,还有幽长的鹤鸣。

    “十招简单,每天要练,之后切磋。”

    江歧很满意自己两个时辰的教学成果,在时樱收剑后,脸上带着小得意,凑了上去。

    时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夸江歧两句。

    三日后,初次外出探查地形的小队回来了,他们看起来很疲惫,又很兴奋,尤其是跟着一起出去的白及,他呼喊着两位同门的名字,举着两个药草盒跃上巨木。

    “徐芷、川柏,我又发现了两株外头见不着的药草!”

    休整一日后,徐芷带着白及补足了四分之一区域的地图,与时樱、乔斐等人开始第二轮外出探查,江歧也在此列。

    他本是伤员,实力不明,伤的又是脑子,理应留守,可他一见到时樱要离开便跟上去,谁都无法转移他对时樱的注意力,往复数次,时樱只能做主将他一并带走。

    谁能顶得住他那种“以为自己要被抛弃而不知所措”的表情?

    “刚刚拒绝他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像是个大恶人。”徐芷无奈地摇头,嘴角带着笑揶揄道。

    时樱:“希望能尽快找到丹方上的药草进行治疗,他这样我也有点吃不消。”

    徐芷没说话,脸上满是吃瓜群众特有的暧昧笑意。时樱很熟悉这种笑容,是嗑的拉郎即将成为官配时的笑容。

    本轮探查,是向营地的西面进发,白及带队的那一趟去了营地的北面,据他所说,西北方向有一处魔压异常庞大,需小心应对。

    既然是探查地形、补全地图、寻找药草,难免各处游走,但他们始终秉承“速杀就打,不对劲就跑”的原则,第一天的行动堪称顺利。

    暗日不再释放可怜的照明,魔境的夜晚降临了。

    时樱守夜,江歧也不休息,睁着眼睛有样学样地坐在她身边。

    晚风吹动树叶,发出令人不安的沙沙响声,仿佛夜行魔物出动。

    对时樱来说,在春境警戒周遭动静不及冬境那么便捷,冬境地上有积雪,能用水系灵力辅助,春境这儿若不下雨,她的水系天赋无用武之地,只能凭借金丹后期的敏锐五感捕捉周遭的动静。

    就这么紧绷了两个多时辰,江歧忽然从坐姿转为单膝着地的蹲坐,暗夜中的身躯恍若捕猎时蹲守时机的豹子。

    时樱也跟着紧张起来,紧握玉笛。

    “来了!”

    江歧话音刚落,便闪身而出,身形淹没在黑暗中,唯有拔剑出鞘的声音留下。

    时樱唤醒了休憩、修炼中的同伴,追随江歧的步伐冲了出去。

    出现的到底是什么魔物?

    他能应对吗?

    还是他感知错了?

    时樱丢掉找不到答案的问题,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得把人安全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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