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程时微心中一喜，起身便要随侍卫离开，乍一听见高台上的人发话，只好复又跪下：“郡王还有何吩咐？”
“你，把那个箱子里装的药吃了。”
程时微怔然愣住，沈裘若不信她，又为何准了她给沈淮之医治呢？
她忽地回想起原著中的话，沈淮之虽为郡王世子，可在那郡王眼里，没有什么比得过权势，即便是他引以为傲的长子。
原书中程府虽位低沈裘一等，但如若不是因此番瘟疫肆虐，再过个几年光景，程氏官位是否会再上一等也未曾可知。
更何况，就算程氏今日落魄至此，圣上却依旧不曾震怒。程氏这般得宠，自然而然就成了沈裘的眼中钉。
而眼下沈裘要她当着众人的面将药物服下，若她当真吃出了什么好歹，便正好能坐实了程氏贩卖假药坑害百姓性命的罪名，由此将程府拉下台；若无事，那也正好安心让她给世子医病，总之，无论是哪种结果，都只对他沈裘有利而无一弊。
是药三分毒，但环顾四周，站着的全是佩了刀剑的士兵，此刻她若是选择不吃，便会更加招致沈裘的怀疑，到那时才是真的无力回天。
程时微处乱不惊，手脚麻利地打开药箱，当众将每样药品拣了一些塞进嘴里。
各种药味叠加的怪异之味很快在嘴里蔓延开，程时微忍着苦，灌了口水愣是逼着自己咽下了。
“郡王可放心了？”
沈裘神色微变，挥手道：“带她去。”
“世子，程姑娘来了。”
沈淮之是个不折不扣真浪子，即便有一百个不适，在姑娘面前也总还是要保持那一份体面。他立刻坐直了身子，猛灌几口水勉强让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血色。
沈淮之装作不在意地将头瞥去一边，实则偷偷用余光打量了她半晌。
女孩亭亭玉立，白皙的双颊上泛着一抹绯红，两双黑眸似平静明澈的湖面，不起一点波澜。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裳，裙摆上还缀着用金线绣成的花枝蝴蝶，衬得整个人俏丽夺目。
“臣女见过世子，”姑娘敛衣行礼，珠环相碰，鬓边垂下的细细银流苏晃出点点柔和光晕，她顺势将那一缕青丝勾于耳垂之上：“臣女奉郡王之命来为世子诊治。”
程时微眸光停留在他身上。
少年半倚着墙，胸膛的衣领微微掀开，一头黑发慵懒地垂在耳侧，即使一副病恹恹的神色也掩盖不住这人从内而外散发出的纨绔气息。
不过他倒是生了一双极好看的眼，那眼尾时不时的上扬总让人误会这人是含情脉脉地在对着自己笑。
沈淮之这才注意到她带过来的药箱，略带怀疑道：“你一个小女娘也晓得行医之道吗？本王可不想把命交到一个面都不曾见过几次的人手上。”
“这是郡王的意思，”程时微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况且，晓得不晓得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宋举凑到他耳边低声耳语一番，他便没再多嘴了。
沈淮之眼睁睁看着她掏出一堆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尤其在她拿着一个弯弯曲曲还带着小铁块似的东西走来时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世子不必紧张，此物名唤听诊器，它可以诊出您的病情，”头一回见有人被一个听诊器吓成这样，程时微微微含笑，柔声安抚道：“如此臣女才可给世子对症下药。”
“谁，谁紧张了，”沈淮之死鸭子嘴硬：“本王只是有些乏了，躺一躺罢了。”
程时微眉心一动，很快抿唇一笑，戴好听诊器后便凑近将金属圆盘轻轻放到了他裸露的胸膛上。
有些刺骨的冰凉感骤然袭来，凉意从胸膛很快席卷全身的各个器官，沈淮之猛地一缩，后背狠狠撞到了墙上。
程时微还时不时就把那小圆盘换个位置，惹得他睫毛止不住乱颤。
“好了。”铁块拿下来的那一刻，沈淮之只觉前所未有的放松，就连呼吸和心跳仿佛都平稳了不少。
就是得了肺炎加发热，哪有这帮百姓传的那么夸张。
程时微埋头翻药箱。
“此为……何物？”沈淮之神色复杂地看着一盒盒奇形怪状的东西，上头似乎还写满了字，只是他看不太明白。
少女杏眸轻抬，一缕流苏拂至额前细心嘱咐道：“每日饭后服用，世子不要忘了。”
说罢她又当着他的面亲自示范，将药泡好端给他：
“世子可看好了，将颗粒放入温水中，待完全混合即可。”
见那人还是用狐疑的眼神看她，程时微便又加了一句：
“世子大可放心，臣女可是向郡王立过生死状的，您吃的这些药臣女也都提前试过毒了，横竖黄泉路上也都有人陪着。”
沈淮之倒不是害怕，只是那药黄里透绿，好似一潭混浊的污水，还散发着一股怪异浓味，直冲鼻腔，他着实有些难以下嘴。
女孩两眼映着光，满是期待地看他，沈淮之总不好说他怕苦喝不下，只得接过碗捏着鼻子将那东西一饮而尽。
滚烫的药物在肠胃间翻滚，少年微微握拳，止住想要呕吐的欲望。
忽觉手心一阵清凉，沈淮之垂眸，见姑娘笑吟吟地往他手里放了一块冰糖。
“臣女先前吃药时总被苦得不行，世子当真是了不起，连脸色都不曾变一下。”
姑娘说话时朱唇轻启，梨涡浅浅然，笑靥依旧，似水莲般明媚。
沈淮之闻言立刻抑制住自己忍不住要紧皱的眉头，强装轻松道：“这药……苦么？本王都不曾尝出味道来。”
程时微心下明了，却只轻笑一声，没有戳穿他。
她又打来一盆凉水，将毛巾用水浸湿后拧干递给他，在那人迷茫的注视下说道：
“把这个敷在额头上，这是物理降温，很有用的。”
沈淮之听话地接过毛巾，便见她收好了药箱便要离开。
“你就这么走了，若是三日后本王的病还没好，该怎么办？”
女孩淡抿唇瓣，嘴畔勾勒出嫣然笑意，梨涡浅显：“世子放心，三日后臣女自会再来查看您的情况，这几日您只需安心养病即可。”
【恭喜宿主成功救治第一个病人，功德加一。】
脑海里机械音不断，如同一节节烟花绽开，庆贺她的功绩。
但少女此刻无心沉浸喜悦，她只道：“系统，麻烦给我一颗催吐丸。”
她单手掩嘴跑到盥洗室将方才吃的药物吐出，直至几近干呕出胆汁才作罢。
程时微抹去眼角的泪，靠着墙倚了片刻才缓过劲来。
救一人才上升一点功德，要攒够这一千功德，那她岂不是得在这耗到猴年马月了？
约莫过了三日，程时微正独自在药铺忙活，忽听得一句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臭娘们好大的胆子，还敢出来，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姑娘身形一滞，紧接着快步往后挪，想退进店铺里锁上门，不料那周大贵径直将腿横放在了门和墙壁之间，程时微用劲把门一拉，便不慎把他的脚狠狠在门缝里夹了一下。
“你们程氏都是群不要脸的，欠债不还，现在居然还敢夹你老子大腿。”周大贵明显被夹得吃痛，手臂青筋暴起，面上表情多了几分狰狞。
他往地上淬了口唾沫，狠狠骂道：“就凭你一个臭丫头也想拦住老子？老子今天就把你这破店砸了。”
“慢着，”眼见那周大贵就要扒门，程时微急忙喊道：“今日分明才第四日，你怎的就来催债了？我既说了会还你，就定然不会逾期。”
岂料那周大贵就是个不讲理的，他手上的劲更大了一些，近乎要把那门破开。
她只好紧紧扒着门，苦苦和那周大贵抗衡。
‘砰！’
门被周大贵狠狠拉开，直把姑娘的手心划出了一道红痕。
周大贵笑得猥琐，恶狠狠地盯着她，说话间便把手扬了起来：“臭娘们，老子……”
“程娘子！”
身后骤然响起一道喊声，程时微抬眼看去，便见乌泱泱的人群正如乌云般向她压来。
那周大贵很快被淹没于人群之中，程时微一愣，没容她弄清发生何事便让人拉了过去。
那老婆婆拉着她的手，满脸歉意道：“程娘子，先前是我们粗鄙不堪误会了你，还请你不要和我们这些市井小民计较呐。”
众人闻言亦七嘴八舌应和道：“姑娘，你这药当真是神，太子寻了整城的郎中都没用，前几日你一去，他就立刻变得生龙活虎了。”
“是啊是啊，姑娘真是妙手回春。”
“姑娘，先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也给我们拿点药吧。”
竟是为这事，程时微眼底悄悄染上一丝喜色，她朝众人鞠了个躬：“今日还要多谢诸位，大家不要急，药我都会给到的。”
每多一个人拿走一味药，功德加一的提示音便响起一次，那系统说是升级后会出现一些现代世界所没有的药材，程时微忽然好奇，甚至盘算着若是能成功升级系统，并将先进药材带回原来世界，岂不是可以救助更多百姓……
次日，程时微一早便到了药铺，刚给一名病人取完药，忽瞥见不远处停了一架马车，少年将衣摆随意一撩，潇洒地下了马车，身后还跟了几个手提匣子的侍卫。
“前几日还多亏了姑娘的药，”沈淮之走到她跟前停下，摆手示意士兵将匣子放下，笑道：“今日特带了些银两前来报恩，还请姑娘收下。”
没等程时微开口，那群士兵便不容拒绝地将匣子提进了屋中，她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道：“世子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您今日带的未免也太多了些。”
她原本只想还清债务，既然药铺生意已经在好转，后续想来也不会再缺银子，只是没想到这人竟带了一马车的银子，倒让她受宠若惊了。
“散开，都散开！哎哟，疼啊……”
屋外骤然一声惨叫，堵在门口的众人纷纷回过头去，便见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正蜷缩着，在雪地上滚出了几个深深的痕迹。
程时微一愣，正要起身查看，不料被一只手按着肩膀坐了回去，少年朝一旁的士兵看了一眼，那士兵便心领神会朝在地上撒泼打滚的人走去。
“大呼小叫的做什么？”那士兵呵斥道：“赶紧的，哪来回哪去。”
大抵是见了他手中在光照下发亮的刀尖，地上那人叫喊的气势弱了半分，但仍是赖着不肯起。
“大人，您是有所不知，这程氏仗着如今得势了，就卖假药害死人了呐。”
方才陪着地上那人来的老头弓着腰，带着哭腔诉苦道：“昨日带着我儿慕名而来，哪里想到昨夜刚用完药，今日他就这般不省人事了。”
程时微蹙眉，莫非是这人吃了药物过敏罢？她有些焦急地抬起头，对上少年的视线，只见他用嘴型低声说了句：“别动，我去看看。”
沈淮之俯身将地上没了动静的人翻了个身，那人的容貌便在众目睽睽下显露无遗。
那张脸苍白得几乎不像是活人，脸上，手上皆密密麻麻长满了红点子，还有一道道血痕，看来触目惊心。
“啧，这是怎么回事啊？”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众人回头看了看程时微，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程时微瞳孔骤扩：这不是药物过敏所致……
“你们莫要血口喷人了，说不准这人就是装病来讹人的。”
“是啊程娘子，我们都这般信任你，给我们个解释吧。”还有人怀着希望问道。
程时微深吸口气，只觉有一瞬的眩晕，身形猛地晃了一下。
她怎么解释呢？
这个人，已经死了。
“你，把那个箱子里装的药吃了。”
程时微怔然愣住，沈裘若不信她，又为何准了她给沈淮之医治呢？
她忽地回想起原著中的话，沈淮之虽为郡王世子，可在那郡王眼里，没有什么比得过权势，即便是他引以为傲的长子。
原书中程府虽位低沈裘一等，但如若不是因此番瘟疫肆虐，再过个几年光景，程氏官位是否会再上一等也未曾可知。
更何况，就算程氏今日落魄至此，圣上却依旧不曾震怒。程氏这般得宠，自然而然就成了沈裘的眼中钉。
而眼下沈裘要她当着众人的面将药物服下，若她当真吃出了什么好歹，便正好能坐实了程氏贩卖假药坑害百姓性命的罪名，由此将程府拉下台；若无事，那也正好安心让她给世子医病，总之，无论是哪种结果，都只对他沈裘有利而无一弊。
是药三分毒，但环顾四周，站着的全是佩了刀剑的士兵，此刻她若是选择不吃，便会更加招致沈裘的怀疑，到那时才是真的无力回天。
程时微处乱不惊，手脚麻利地打开药箱，当众将每样药品拣了一些塞进嘴里。
各种药味叠加的怪异之味很快在嘴里蔓延开，程时微忍着苦，灌了口水愣是逼着自己咽下了。
“郡王可放心了？”
沈裘神色微变，挥手道：“带她去。”
“世子，程姑娘来了。”
沈淮之是个不折不扣真浪子，即便有一百个不适，在姑娘面前也总还是要保持那一份体面。他立刻坐直了身子，猛灌几口水勉强让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血色。
沈淮之装作不在意地将头瞥去一边，实则偷偷用余光打量了她半晌。
女孩亭亭玉立，白皙的双颊上泛着一抹绯红，两双黑眸似平静明澈的湖面，不起一点波澜。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裳，裙摆上还缀着用金线绣成的花枝蝴蝶，衬得整个人俏丽夺目。
“臣女见过世子，”姑娘敛衣行礼，珠环相碰，鬓边垂下的细细银流苏晃出点点柔和光晕，她顺势将那一缕青丝勾于耳垂之上：“臣女奉郡王之命来为世子诊治。”
程时微眸光停留在他身上。
少年半倚着墙，胸膛的衣领微微掀开，一头黑发慵懒地垂在耳侧，即使一副病恹恹的神色也掩盖不住这人从内而外散发出的纨绔气息。
不过他倒是生了一双极好看的眼，那眼尾时不时的上扬总让人误会这人是含情脉脉地在对着自己笑。
沈淮之这才注意到她带过来的药箱，略带怀疑道：“你一个小女娘也晓得行医之道吗？本王可不想把命交到一个面都不曾见过几次的人手上。”
“这是郡王的意思，”程时微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况且，晓得不晓得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宋举凑到他耳边低声耳语一番，他便没再多嘴了。
沈淮之眼睁睁看着她掏出一堆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尤其在她拿着一个弯弯曲曲还带着小铁块似的东西走来时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世子不必紧张，此物名唤听诊器，它可以诊出您的病情，”头一回见有人被一个听诊器吓成这样，程时微微微含笑，柔声安抚道：“如此臣女才可给世子对症下药。”
“谁，谁紧张了，”沈淮之死鸭子嘴硬：“本王只是有些乏了，躺一躺罢了。”
程时微眉心一动，很快抿唇一笑，戴好听诊器后便凑近将金属圆盘轻轻放到了他裸露的胸膛上。
有些刺骨的冰凉感骤然袭来，凉意从胸膛很快席卷全身的各个器官，沈淮之猛地一缩，后背狠狠撞到了墙上。
程时微还时不时就把那小圆盘换个位置，惹得他睫毛止不住乱颤。
“好了。”铁块拿下来的那一刻，沈淮之只觉前所未有的放松，就连呼吸和心跳仿佛都平稳了不少。
就是得了肺炎加发热，哪有这帮百姓传的那么夸张。
程时微埋头翻药箱。
“此为……何物？”沈淮之神色复杂地看着一盒盒奇形怪状的东西，上头似乎还写满了字，只是他看不太明白。
少女杏眸轻抬，一缕流苏拂至额前细心嘱咐道：“每日饭后服用，世子不要忘了。”
说罢她又当着他的面亲自示范，将药泡好端给他：
“世子可看好了，将颗粒放入温水中，待完全混合即可。”
见那人还是用狐疑的眼神看她，程时微便又加了一句：
“世子大可放心，臣女可是向郡王立过生死状的，您吃的这些药臣女也都提前试过毒了，横竖黄泉路上也都有人陪着。”
沈淮之倒不是害怕，只是那药黄里透绿，好似一潭混浊的污水，还散发着一股怪异浓味，直冲鼻腔，他着实有些难以下嘴。
女孩两眼映着光，满是期待地看他，沈淮之总不好说他怕苦喝不下，只得接过碗捏着鼻子将那东西一饮而尽。
滚烫的药物在肠胃间翻滚，少年微微握拳，止住想要呕吐的欲望。
忽觉手心一阵清凉，沈淮之垂眸，见姑娘笑吟吟地往他手里放了一块冰糖。
“臣女先前吃药时总被苦得不行，世子当真是了不起，连脸色都不曾变一下。”
姑娘说话时朱唇轻启，梨涡浅浅然，笑靥依旧，似水莲般明媚。
沈淮之闻言立刻抑制住自己忍不住要紧皱的眉头，强装轻松道：“这药……苦么？本王都不曾尝出味道来。”
程时微心下明了，却只轻笑一声，没有戳穿他。
她又打来一盆凉水，将毛巾用水浸湿后拧干递给他，在那人迷茫的注视下说道：
“把这个敷在额头上，这是物理降温，很有用的。”
沈淮之听话地接过毛巾，便见她收好了药箱便要离开。
“你就这么走了，若是三日后本王的病还没好，该怎么办？”
女孩淡抿唇瓣，嘴畔勾勒出嫣然笑意，梨涡浅显：“世子放心，三日后臣女自会再来查看您的情况，这几日您只需安心养病即可。”
【恭喜宿主成功救治第一个病人，功德加一。】
脑海里机械音不断，如同一节节烟花绽开，庆贺她的功绩。
但少女此刻无心沉浸喜悦，她只道：“系统，麻烦给我一颗催吐丸。”
她单手掩嘴跑到盥洗室将方才吃的药物吐出，直至几近干呕出胆汁才作罢。
程时微抹去眼角的泪，靠着墙倚了片刻才缓过劲来。
救一人才上升一点功德，要攒够这一千功德，那她岂不是得在这耗到猴年马月了？
约莫过了三日，程时微正独自在药铺忙活，忽听得一句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臭娘们好大的胆子，还敢出来，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姑娘身形一滞，紧接着快步往后挪，想退进店铺里锁上门，不料那周大贵径直将腿横放在了门和墙壁之间，程时微用劲把门一拉，便不慎把他的脚狠狠在门缝里夹了一下。
“你们程氏都是群不要脸的，欠债不还，现在居然还敢夹你老子大腿。”周大贵明显被夹得吃痛，手臂青筋暴起，面上表情多了几分狰狞。
他往地上淬了口唾沫，狠狠骂道：“就凭你一个臭丫头也想拦住老子？老子今天就把你这破店砸了。”
“慢着，”眼见那周大贵就要扒门，程时微急忙喊道：“今日分明才第四日，你怎的就来催债了？我既说了会还你，就定然不会逾期。”
岂料那周大贵就是个不讲理的，他手上的劲更大了一些，近乎要把那门破开。
她只好紧紧扒着门，苦苦和那周大贵抗衡。
‘砰！’
门被周大贵狠狠拉开，直把姑娘的手心划出了一道红痕。
周大贵笑得猥琐，恶狠狠地盯着她，说话间便把手扬了起来：“臭娘们，老子……”
“程娘子！”
身后骤然响起一道喊声，程时微抬眼看去，便见乌泱泱的人群正如乌云般向她压来。
那周大贵很快被淹没于人群之中，程时微一愣，没容她弄清发生何事便让人拉了过去。
那老婆婆拉着她的手，满脸歉意道：“程娘子，先前是我们粗鄙不堪误会了你，还请你不要和我们这些市井小民计较呐。”
众人闻言亦七嘴八舌应和道：“姑娘，你这药当真是神，太子寻了整城的郎中都没用，前几日你一去，他就立刻变得生龙活虎了。”
“是啊是啊，姑娘真是妙手回春。”
“姑娘，先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也给我们拿点药吧。”
竟是为这事，程时微眼底悄悄染上一丝喜色，她朝众人鞠了个躬：“今日还要多谢诸位，大家不要急，药我都会给到的。”
每多一个人拿走一味药，功德加一的提示音便响起一次，那系统说是升级后会出现一些现代世界所没有的药材，程时微忽然好奇，甚至盘算着若是能成功升级系统，并将先进药材带回原来世界，岂不是可以救助更多百姓……
次日，程时微一早便到了药铺，刚给一名病人取完药，忽瞥见不远处停了一架马车，少年将衣摆随意一撩，潇洒地下了马车，身后还跟了几个手提匣子的侍卫。
“前几日还多亏了姑娘的药，”沈淮之走到她跟前停下，摆手示意士兵将匣子放下，笑道：“今日特带了些银两前来报恩，还请姑娘收下。”
没等程时微开口，那群士兵便不容拒绝地将匣子提进了屋中，她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道：“世子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您今日带的未免也太多了些。”
她原本只想还清债务，既然药铺生意已经在好转，后续想来也不会再缺银子，只是没想到这人竟带了一马车的银子，倒让她受宠若惊了。
“散开，都散开！哎哟，疼啊……”
屋外骤然一声惨叫，堵在门口的众人纷纷回过头去，便见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正蜷缩着，在雪地上滚出了几个深深的痕迹。
程时微一愣，正要起身查看，不料被一只手按着肩膀坐了回去，少年朝一旁的士兵看了一眼，那士兵便心领神会朝在地上撒泼打滚的人走去。
“大呼小叫的做什么？”那士兵呵斥道：“赶紧的，哪来回哪去。”
大抵是见了他手中在光照下发亮的刀尖，地上那人叫喊的气势弱了半分，但仍是赖着不肯起。
“大人，您是有所不知，这程氏仗着如今得势了，就卖假药害死人了呐。”
方才陪着地上那人来的老头弓着腰，带着哭腔诉苦道：“昨日带着我儿慕名而来，哪里想到昨夜刚用完药，今日他就这般不省人事了。”
程时微蹙眉，莫非是这人吃了药物过敏罢？她有些焦急地抬起头，对上少年的视线，只见他用嘴型低声说了句：“别动，我去看看。”
沈淮之俯身将地上没了动静的人翻了个身，那人的容貌便在众目睽睽下显露无遗。
那张脸苍白得几乎不像是活人，脸上，手上皆密密麻麻长满了红点子，还有一道道血痕，看来触目惊心。
“啧，这是怎么回事啊？”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众人回头看了看程时微，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程时微瞳孔骤扩：这不是药物过敏所致……
“你们莫要血口喷人了，说不准这人就是装病来讹人的。”
“是啊程娘子，我们都这般信任你，给我们个解释吧。”还有人怀着希望问道。
程时微深吸口气，只觉有一瞬的眩晕，身形猛地晃了一下。
她怎么解释呢？
这个人，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