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鸢从出租车上下来，进了公司园区，一路小跑进A&T大楼。
怕等电梯太久，她一口气没歇直接跑上八楼会议室。沉甸甸的书包在背后一颠一颠地敲打着她的屁股。
“怎么样？他们来了没有？”小鸢气喘吁吁。
会议室里，山楂罕见地穿了一套白色西服，衬得她的皮肤在灯下发光，利落的短发像平常一样梳在耳后。
山楂正在调整幻灯片，几个行政人员在空座位上准备茶水，摆好姓名牌。
“老板和客户已经在停车了。你咋喘成这样啦？”山楂给她递了一瓶矿泉水，然后去忙着调试麦克风和遥控器。
“书包太重了。”小鸢自言自语道。她找了一个距离大屏幕第二近的座位坐下来，拧开桌上的矿泉水咚咚咚喝下去半瓶。
小鸢稍歇了会儿，问道：“会议的整个流程是什么？”
“一会儿他们进来，咱们先用英语打招呼。然后你再用法语和粤语分别对那两位老板客套一下。到时候总监Fay肯定也会跟他们寒暄几句，你就咔咔一顿翻译。”
山楂接着道：“正式开始后，我先用幻灯片介绍一下咱们公司的发展概况，你帮忙用英语和法语分别翻译一下。”
“法国老板肯定听得懂英语，不然他跟英国人怎么交流的？”小鸢问。
“听懂是肯定能听懂 ，但这不是显得咱招待到位嘛！让他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也看看咱们的实力！”山楂随口应道。
休息了一会儿，小鸢感觉气稍微顺了一点，不像刚才那样喘了。
小鸢提议：“那我最后再用英语演示一下整个产品？然后在问答环节，哪个国家老板提问，我就用哪国语言回答。如果是法语，我再翻译一遍英语。如果是英语就不用再翻译了。”
“没错！”山楂看了一眼手机，“他们上来了，咱们去门口迎接吧。”
小鸢趁着山楂向前走，偷偷把座位上的书包拉链拉开一个小口，让小胖虎喘口气。
一个毛绒的胖脑袋从拉链缝儿里探了出来，睁圆了玻璃似的金黄色眼睛。
小鸢拍拍小胖虎，把声音压到最低说：“你好好待着，千万不要出声，完事儿咱们就回去！”
小胖脑袋很懂事地点点头，又火速缩了回去。
一阵脚步喧哗声。
“华特先生、托马斯先生、李先生，你们好。荣幸之至，A&T欢迎你们！”山楂大方地握手招呼道。
每位老板各带了一位助手在身边。
小鸢看到，A&T这边除了山楂，还有总监Fay、商务Sophia、以及油腻光头上的三绺假发......朱十一？他怎么也来了！
小鸢马上回过神儿来，按照刚才对齐好的流程，分别向三位老板打招呼，并介绍了团队人员。
落座后，总监Fay先进行暖场。
“各位见笑，我的英语不是很好，也没有在国外留学过。公司之前主要在国内发展客户，最近才开始拓展海外市场。但是我们很珍惜这个机会，也希望借此机会，让我们的优秀产品走向国际......”
小鸢翻译完总监的话，便开始由山楂具体介绍公司的发展和业务。
此时，她看到坐在她斜对面的朱十一，蹙着眉毛时不时瞄她。
很显然，朱十一没料到她也会来。
总监Fay下面有四个小组，朱十一是一组的组长，小鸢是朱十一的下属。而山楂是二组的组员，他们组长去年跳槽走了，因此二组长的位置一直空到现在。
对于Fay而言，只要每年四个组的业绩达成总目标即可。至于哪个组贡献多，哪个组贡献少，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但是下面四个组就不一样了。
四个组除了有共同的总目标外，之间还存在竞争关系。如果二组业绩高、一组业绩低，那么一组的年底奖金就会比二组低。
小鸢心想，我现在的行为算是帮其他组打工，朱十一肯定要气死。
今天早上发生太多事了，接到山楂的电话时根本没想到这一层，现在看到朱十一才反应过来。
不过小鸢转念一想，我不是要辞职吗？管他的，这事儿搞完立马回家，他们的斗争跟我没关系！
接下来，小鸢流畅地给大家介绍了产品。
“我们的云课堂产品，在今年6月份进行了重要更新。不仅对同时在线人数进行了扩容，还在功能上做了优化和升级，例如在线板书、协同作业、智能会议纪要等。”
“该产品，不仅可以应用到线上直播课程，还可以应用到企业远程会议等各种场景......”
听完小鸢的介绍，李先生用粤式英语问道：“可以具体演示一下智能会议纪要功能吗？”
小鸢沉稳答道：“没问题的李先生。我们这次会议虽然是线下进行的，但是我也开启了线上模式。我们可以看到截止到现在，智能会议助手帮我们记录的会议要点。”
小鸢将电脑投在大屏幕上，屏幕右侧栏，正在自动生成此次会议的文字总结。
“可以生成英文版的会议总结吗？”华特先生问道。
“没问题。因为我们的系统语言默认是简体中文，所以需要等待会议结束后，使用一键翻译功能，所有的会议纪要就能翻译成英文了。”小鸢从容应变。
小鸢又补充道：“您也可以直接将系统语言设置成英语、法语、日语、或者韩语，这样生成的会议纪要就会是系统默认的语言。”
托马斯先生展了展眉，对华特先生说道：“还是A&T的产品比较厉害。我们前几天参观Y公司的产品，它的会议助手只能把参会人说的话一字不差记录下来，但是不能进行归纳总结。”
华特先生也颇为认可地点点头。
小鸢立刻承接道：“诚如托马斯先生所说，一场会议可能长达1-2小时。如果只是原封不动地记录每一个字，那最后会议纪要有上万字，并不能减少人工总结会议要点的工作量。”
总监Fay把话接过来：“我们的产品，可以将长篇幅的会话，自动提炼成要点，并且能对会上提出的待办事项进行高亮展示。”
接下来，李先生、华特先生、托马斯先生又分别问了一些有关产品的细节问题，小鸢对答如流。
关于产品报价的细节，商务Sophia也尽显老练风范。
会议接近尾声，Fay看了看朱十一，又快速打量了一下小鸢和山楂，做了最后的总结。
“三位老板要是感兴趣，我让我们的同事，为大家提供中英法三种语言的详细产品方案和报价清单，我们也可以为贵公司定制产品功能。”
听到这话，山楂很是欣喜，小鸢却心一沉，从脚底冒出一阵寒意。
三位老板表示，可以先出具体方案，然后商量合同事宜。
商务Sophia又进行了一番合作愉快的客套言论，便说大家可以去参观一下A&T大厦，然后去顶层包厢用餐。
随后，熙熙攘攘的人群跟随Sophia离开。山楂趁着总监Fay有空档，果断截住他。
“Fay，有件事我想和您请示一下。”
“你说。”
山楂不卑不亢道：“虽然这次的商机是二组带来的，但是刚才的演示，小鸢的功劳占了大头。她在演示和问答环节表现得天衣无缝。”
见Fay微微点头，山楂接着说道：“而且您也能感觉到，托马斯先生对我们公司有人能说流利的法语感到很惊喜。”
Fay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山楂随即点明主题：“所以，这次的合作如果能成，功劳可以一组和二组平分吗？业绩各占五五成。”
Fay没有半点犹豫，坦然道：“可以啊，只要单子能拿下，你们两组都有功劳。只要你们协商一致，我这里没问题。”
“多谢Fay！”山楂愉快地鞠了一躬。
“方案明早能出吗？我明天下午有一个跟大老板的汇报。这单如果成了，预计就是今年最大的订单，我得向大老板提前要一些研发人力。”Fay补充了他的诉求。
山楂应道：“没问题。我们的方案都是现成的，只是要根据刚才老板们提的特殊需求，再修改一下。而且还需要翻译的时间。”最后山楂又补充了一句：“今晚赶赶应该来得及。”
“就是......”山楂借此机会提出，“那我跟小鸢就不去饭局了，留在办公室改材料。”
“好的，那辛苦你们。”Fay随即与众人离开，山楂点头致谢。
小鸢刚才去洗手间里喂小胖虎喝水。回来后，山楂把刚才和Fay的对话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给小鸢。
小鸢不似山楂那般开心，她好像明白那股寒意是从哪里来的了。
山楂已经掏出电脑准备干活了，看着小鸢还背着书包在座位上愣神，便问：“你不会还想着辞职吧？”
见小鸢不响，山楂提醒她道：“看老板刚才的意思，这单百分之九十能成了，年底你就等着六位数以上的特别奖金吧！”
说着，山楂已经在电脑上打开了文件。
“我来负责改中文版方案，你来翻译我改好的部分吧。”说着把文件传给小鸢。
山楂又说：“你先用智能翻译软件通篇给它导出，然后你人工订正一遍就行了，很快的。咱们争取晚上八点前搞定！”
小鸢感觉身体被一股气给冰封住了，木木地说：“你怎么总像打了鸡血一样？”
“当然是为了搞钱啊！”山楂脱口而出。
山楂已经开始霹雳啪啦铿锵有力地敲击起键盘了：“你还背着书包干啥？开干呀！早干完早回家！”
小鸢背后的书包蹭着她后背，蠕动了几下。
她想起老公变成大胖虎的事。
如今的她还能说辞职就辞职吗？
如果自己辞职了，万一老公以后都变不回人，没办法出去工作，那家里靠谁养活呢?
小鸢的妈妈当年因为羊水栓塞而死，自己三岁的时候，爸爸就跟别的阿姨结婚有孩子了。因此，小鸢从小长在外公外婆膝下。
曾经以为有了老公，就是又有了一个新的家庭。但是如今老公变成这样，小鸢又能寻求谁的帮助呢?
去找婆婆公公帮忙吗？万一他们受不了刺激，一下子病过去怎么办？
去找在老家的外公外婆吗？他们一把年纪了，恐怕也帮不到自己......
小鸢不敢再往下想了，她的泪水快要涌出来。
她强装镇定，将书包放在墙角，把拉链拉开，小声对小胖虎说：“你先睡觉吧，我还需要工作。”
紫红色的夕阳逐渐笼罩着办公室，将近四个小时过去了。
山楂嘭地合上电脑，走到窗边：“终于搞完了，老娘要回家点个香锅外卖，再煲一部甜甜的好剧！你咋样啦？”
小鸢道：“你先回吧，我还要再检查一遍。”
山楂：“要不咱俩出去吃也行？我等你。”
小鸢推脱道：“不了，我一会儿还有事，你先走吧。”
山楂：“行，那你搞完直接发给Fay吧。我先走啦。”
小鸢：“嗯，拜拜！”
小鸢怕胖虎饿着，已经点好了送到公司的外卖。
外卖送到，小鸢正好完成了全部文档整理，立即发送给了Fay，Fay回了一句：“辛苦。”
胖虎闻到饭香，从书包的小缝里挤出来，蹭地一下闪到了小鸢的工位上。
饿虎扑食，小胖虎大口地把羊肉和骨头汤炫进肚子里。
小胖虎先是四肢着地，用嘴扒拉着羊肉，后来觉得还是坐着得劲。
他坐在桌子上，背靠着墙面，左爪子拿着骨头，右爪子拿着羊排，腮帮子炫得鼓鼓的。
但小鸢没有一点胃口。
“怎么了老婆？怎么不吃啊？”
“我在想，这以后的日子咱们可怎么过呢......”此时四下无人，小鸢终于绷不住了，放声痛哭起来。
小胖虎立即放下手中的骨头，用胖爪子赶忙抽了几张餐巾纸，递给小鸢：“别哭啊老婆，你快擦擦，我怕我的爪子伤到你......”
小胖虎看她止不住地抽泣，又说：“等吃饱了再想呗，咱们一定有办法的，我的宝宝老婆。”
说着，小胖虎伸出软软的肉垫，轻轻地抚摸着小鸢的双颊。
过了一会儿，小鸢终于平静下来，但是仍然没有胃口吃饭。
突然，门口有点响动。
小鸢因为背对着门口，她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小胖虎扔下羊排，立即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躲进桌子底下缩了起来。
小鸢用力抽了抽鼻子，拿起筷子假装吃饭。
背后响起了朱十一的声音。
“哟，还在呐。”朱十一故意懒懒地说道。
小鸢没有转过头看他。
朱十一划拉着他圆滚的肚子，说道：“我们刚吃完散场。三位老板很满意啊，这单子应该是没问题了。”
小鸢避着朱十一的目光，机械地重复吞咽咀嚼的动作。
朱十一走到她身边坐下：“你已经把方案发给Fay了？”
“嗯。”小鸢仍然不看他。
“哦，那你再帮忙写一份PPT吧？Fay说明天给大老板汇报要用。”
小鸢听到这话，她一时搞不清楚，是真的Fay汇报要用到PPT，还是朱十一故意恶心她，要她多干活？
如果她想继续留在A&T，那么不管是不是总监Fay真的要PPT，她都要听朱十一这位直属上级的话。
但是，如果她打定主意要离职，那她谁的话也不必听。
“你明早给我，下午我要跟Fay一起和大老板汇报。”朱十一说完便起身要走，“最好早点给我，我还得再修改。”
完全是命令的语气，不容置辩。
“知道了。”小鸢用力吞下食物。
小鸢赶工，当天晚上就把PPT发给了朱十一，但是他一个字也没回。
小鸢一夜无眠。
第二天，尽管是周日，小鸢仍然被朱十一一个电话叫到了公司。
“第一页，加个产品图片。第三页，这些数据，再加个图示。第四页，这个字太多了啊，不行，语言表述也不行，一点也不专业......”
朱十一指着PPT一顿输出：“还有，这个字体也不行，还有对齐的问题，第三行没对齐啊……”
见小鸢像个哑巴，他露出明显的不悦：“你快点改啊，下午就要跟大老板汇报了，拿你这PPT去汇报，我都丢人！”
听到这些话，她真想把电脑一把拍到朱十一的脑门上。
但是为了赚钱养家，她忍下了。
为了赶得及汇报，小鸢午饭都没吃。
最后她在下午两点前把修改好的PPT给朱十一发了过去，但他仍然没有回一个字。
到了晚上十点，小鸢接到了朱十一的语音信息，说大老板今天临时有事，没汇报成。
但是PPT还要再改，因为竞品分析做得还不够深入，数据也不够丰富。
十几条长达五十多秒的语音信息，就像一条条身上有红点的蜈蚣，爬满小鸢的头上。
小鸢把手机摔倒桌子上。
“我真的受不了了！”
小鸢发泄道：“就算他不这样，就算他不欺负我，我也实在是不喜欢这份工作。我不喜欢写方案！我不喜欢汇报！我不喜欢写PPT！”
小小的胖虎静静地走到小鸢身边，跳上来，卧在她的膝上。
两只肉垫环住她的腰，软乎乎的脑袋靠在她的小腹上。
小鸢一脸疲惫地抬起头，望向天花板，自言自语道：“我可以因为不喜欢一件事，就不去做它吗？我现在的工作，不是我的生命想做的事情。”
小鸢又道：“我承认这份工作的客观意义，因为它能带来金钱。但是每个人认定的自我意义都是不一样的。我的天职不在此，我的热爱不在此。”
胖虎的小爪子蹭了蹭小鸢的下巴：“我知道，老婆，你喜欢摄影和文学。”
“老婆，没关系，咱们的存款可以坚持好多年不上班呢。”小胖虎又道：“咱们可以把房子转租出去，去乡下生活。你不是很想你的外公外婆吗？咱把工作辞了，回去看看他们吧？”
提起外公外婆，小鸢又湿了眼眶。
小鸢的母亲在生下她离世后，她从小由外公外婆带大，二老如今都在老家生活。
小鸢的老家，在遥远的西北草原，距离他们现在生活的城市，有四千多公里。小鸢自从十八岁考入大学后，便少有机会回家。
此时提到家乡，又让她回忆起过去与外公外婆一起生活时，那些幽静、温暖的时光。
她想，走出家乡这么久，也许，是时候回去了。
————————
周一早上，小鸢背着小胖虎和电脑，最后一次来到A&T大厦。
朱十一看她一坐到工位上，便朝她走来，厉声催道：“改好了吗？昨晚发信息也不回！”
小鸢看着他的大油脸，清澈地笑了笑，露出十颗牙齿：“不改了。”
“啥？”朱十一眼睛瞪得像铜铃。
小鸢看着窗外盛开的火红三角梅，想起家乡漫山遍野的杏花树，黄蕊白花瓣。
小时候，外婆会编织杏花花环，外公能吹一曲《牧童短笛》。
小鸢想，我的生命，实在不应该困在这个格子间。
我的生命属于草原，属于森林，属于湖泊，属于文学。也许在那里，我能找到我的人生盛业。
“不改了，”小鸢坚定道，“永远都不改了。”
“啥？啥意思？”朱十一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
小鸢看着朱十一，没有了第一次辞职时的怨气，反而多了几分平和：“我今天来，是来签离职协议和还电脑的。”
说罢，她又将圆鼓鼓的书包举过头顶，对着书包大声笑道：“如果要是回乡下，大胖虎要变成大胖牛耕地哦。”
办公室的众人都觉得小鸢是因为工作压力过大，精神上出了问题。
“那你也得把PPT给我改完再走！不然我不批你的离职流程！”朱十一怒吼道。
“你爱批不批，离职流程一个月自动生效，你就算不想批也没招！”
山楂眼看着越来越多人上来围观，忙把小鸢拽进了茶水间。
“你又哪根筋儿抽啦？年底奖金不要啦？”
小鸢淡定道：“不要了。我打算回老家了。”
山楂诧异道：“啥？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在A&T找一份工作，扎根在这个城市，你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你就这么走了，也太便宜那个猪头了！”
小鸢平静道：“我不是便宜他，我也不是放弃。这是我的选择，跟放弃不放弃没有关系。”
山楂急道：“你明年有机会当组长，等你当了组长，跟他平起平坐，就不用再受那个猪头的气了！”
小鸢解释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这里的一切，真的不是我想要的。而且我老公......他......”
小鸢正犹豫，要不要把胖虎的事情告诉山楂。
突然，她发现书包拉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里面的小胖虎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鸢顿时慌了，翻着书包喊胖虎。
山楂又劝她，要不去看看心理医生吧，都开始对着书包喊老公了，老公还能藏在书包里不成？
小鸢开始在茶水间翻箱倒柜地找胖虎，突然听见洗手间里传出一声男人凄厉的惨叫。
只见朱十一裤子都没提好，就从男厕飞奔出来，不小心踩到裤脚，一个大马趴摔在了小鸢脚下。
众人闻声都凑了上来，只见朱十一露了半截大裤衩，屁股朝天趴在地上。
朱十一的脸色比卫生纸还白，魂儿没了似的。
山楂上前扶他，但是他双腿发软，眼看快要站了起来，又跌了下去。最后只得两位壮汉把他架了起来，安置在椅子上。
他也顾不得提好裤子，只见他伸出大肠似的右手食指，颤抖指着洗手间的方向：“里面有......有只大老虎！”
怕等电梯太久，她一口气没歇直接跑上八楼会议室。沉甸甸的书包在背后一颠一颠地敲打着她的屁股。
“怎么样？他们来了没有？”小鸢气喘吁吁。
会议室里，山楂罕见地穿了一套白色西服，衬得她的皮肤在灯下发光，利落的短发像平常一样梳在耳后。
山楂正在调整幻灯片，几个行政人员在空座位上准备茶水，摆好姓名牌。
“老板和客户已经在停车了。你咋喘成这样啦？”山楂给她递了一瓶矿泉水，然后去忙着调试麦克风和遥控器。
“书包太重了。”小鸢自言自语道。她找了一个距离大屏幕第二近的座位坐下来，拧开桌上的矿泉水咚咚咚喝下去半瓶。
小鸢稍歇了会儿，问道：“会议的整个流程是什么？”
“一会儿他们进来，咱们先用英语打招呼。然后你再用法语和粤语分别对那两位老板客套一下。到时候总监Fay肯定也会跟他们寒暄几句，你就咔咔一顿翻译。”
山楂接着道：“正式开始后，我先用幻灯片介绍一下咱们公司的发展概况，你帮忙用英语和法语分别翻译一下。”
“法国老板肯定听得懂英语，不然他跟英国人怎么交流的？”小鸢问。
“听懂是肯定能听懂 ，但这不是显得咱招待到位嘛！让他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也看看咱们的实力！”山楂随口应道。
休息了一会儿，小鸢感觉气稍微顺了一点，不像刚才那样喘了。
小鸢提议：“那我最后再用英语演示一下整个产品？然后在问答环节，哪个国家老板提问，我就用哪国语言回答。如果是法语，我再翻译一遍英语。如果是英语就不用再翻译了。”
“没错！”山楂看了一眼手机，“他们上来了，咱们去门口迎接吧。”
小鸢趁着山楂向前走，偷偷把座位上的书包拉链拉开一个小口，让小胖虎喘口气。
一个毛绒的胖脑袋从拉链缝儿里探了出来，睁圆了玻璃似的金黄色眼睛。
小鸢拍拍小胖虎，把声音压到最低说：“你好好待着，千万不要出声，完事儿咱们就回去！”
小胖脑袋很懂事地点点头，又火速缩了回去。
一阵脚步喧哗声。
“华特先生、托马斯先生、李先生，你们好。荣幸之至，A&T欢迎你们！”山楂大方地握手招呼道。
每位老板各带了一位助手在身边。
小鸢看到，A&T这边除了山楂，还有总监Fay、商务Sophia、以及油腻光头上的三绺假发......朱十一？他怎么也来了！
小鸢马上回过神儿来，按照刚才对齐好的流程，分别向三位老板打招呼，并介绍了团队人员。
落座后，总监Fay先进行暖场。
“各位见笑，我的英语不是很好，也没有在国外留学过。公司之前主要在国内发展客户，最近才开始拓展海外市场。但是我们很珍惜这个机会，也希望借此机会，让我们的优秀产品走向国际......”
小鸢翻译完总监的话，便开始由山楂具体介绍公司的发展和业务。
此时，她看到坐在她斜对面的朱十一，蹙着眉毛时不时瞄她。
很显然，朱十一没料到她也会来。
总监Fay下面有四个小组，朱十一是一组的组长，小鸢是朱十一的下属。而山楂是二组的组员，他们组长去年跳槽走了，因此二组长的位置一直空到现在。
对于Fay而言，只要每年四个组的业绩达成总目标即可。至于哪个组贡献多，哪个组贡献少，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但是下面四个组就不一样了。
四个组除了有共同的总目标外，之间还存在竞争关系。如果二组业绩高、一组业绩低，那么一组的年底奖金就会比二组低。
小鸢心想，我现在的行为算是帮其他组打工，朱十一肯定要气死。
今天早上发生太多事了，接到山楂的电话时根本没想到这一层，现在看到朱十一才反应过来。
不过小鸢转念一想，我不是要辞职吗？管他的，这事儿搞完立马回家，他们的斗争跟我没关系！
接下来，小鸢流畅地给大家介绍了产品。
“我们的云课堂产品，在今年6月份进行了重要更新。不仅对同时在线人数进行了扩容，还在功能上做了优化和升级，例如在线板书、协同作业、智能会议纪要等。”
“该产品，不仅可以应用到线上直播课程，还可以应用到企业远程会议等各种场景......”
听完小鸢的介绍，李先生用粤式英语问道：“可以具体演示一下智能会议纪要功能吗？”
小鸢沉稳答道：“没问题的李先生。我们这次会议虽然是线下进行的，但是我也开启了线上模式。我们可以看到截止到现在，智能会议助手帮我们记录的会议要点。”
小鸢将电脑投在大屏幕上，屏幕右侧栏，正在自动生成此次会议的文字总结。
“可以生成英文版的会议总结吗？”华特先生问道。
“没问题。因为我们的系统语言默认是简体中文，所以需要等待会议结束后，使用一键翻译功能，所有的会议纪要就能翻译成英文了。”小鸢从容应变。
小鸢又补充道：“您也可以直接将系统语言设置成英语、法语、日语、或者韩语，这样生成的会议纪要就会是系统默认的语言。”
托马斯先生展了展眉，对华特先生说道：“还是A&T的产品比较厉害。我们前几天参观Y公司的产品，它的会议助手只能把参会人说的话一字不差记录下来，但是不能进行归纳总结。”
华特先生也颇为认可地点点头。
小鸢立刻承接道：“诚如托马斯先生所说，一场会议可能长达1-2小时。如果只是原封不动地记录每一个字，那最后会议纪要有上万字，并不能减少人工总结会议要点的工作量。”
总监Fay把话接过来：“我们的产品，可以将长篇幅的会话，自动提炼成要点，并且能对会上提出的待办事项进行高亮展示。”
接下来，李先生、华特先生、托马斯先生又分别问了一些有关产品的细节问题，小鸢对答如流。
关于产品报价的细节，商务Sophia也尽显老练风范。
会议接近尾声，Fay看了看朱十一，又快速打量了一下小鸢和山楂，做了最后的总结。
“三位老板要是感兴趣，我让我们的同事，为大家提供中英法三种语言的详细产品方案和报价清单，我们也可以为贵公司定制产品功能。”
听到这话，山楂很是欣喜，小鸢却心一沉，从脚底冒出一阵寒意。
三位老板表示，可以先出具体方案，然后商量合同事宜。
商务Sophia又进行了一番合作愉快的客套言论，便说大家可以去参观一下A&T大厦，然后去顶层包厢用餐。
随后，熙熙攘攘的人群跟随Sophia离开。山楂趁着总监Fay有空档，果断截住他。
“Fay，有件事我想和您请示一下。”
“你说。”
山楂不卑不亢道：“虽然这次的商机是二组带来的，但是刚才的演示，小鸢的功劳占了大头。她在演示和问答环节表现得天衣无缝。”
见Fay微微点头，山楂接着说道：“而且您也能感觉到，托马斯先生对我们公司有人能说流利的法语感到很惊喜。”
Fay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山楂随即点明主题：“所以，这次的合作如果能成，功劳可以一组和二组平分吗？业绩各占五五成。”
Fay没有半点犹豫，坦然道：“可以啊，只要单子能拿下，你们两组都有功劳。只要你们协商一致，我这里没问题。”
“多谢Fay！”山楂愉快地鞠了一躬。
“方案明早能出吗？我明天下午有一个跟大老板的汇报。这单如果成了，预计就是今年最大的订单，我得向大老板提前要一些研发人力。”Fay补充了他的诉求。
山楂应道：“没问题。我们的方案都是现成的，只是要根据刚才老板们提的特殊需求，再修改一下。而且还需要翻译的时间。”最后山楂又补充了一句：“今晚赶赶应该来得及。”
“就是......”山楂借此机会提出，“那我跟小鸢就不去饭局了，留在办公室改材料。”
“好的，那辛苦你们。”Fay随即与众人离开，山楂点头致谢。
小鸢刚才去洗手间里喂小胖虎喝水。回来后，山楂把刚才和Fay的对话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给小鸢。
小鸢不似山楂那般开心，她好像明白那股寒意是从哪里来的了。
山楂已经掏出电脑准备干活了，看着小鸢还背着书包在座位上愣神，便问：“你不会还想着辞职吧？”
见小鸢不响，山楂提醒她道：“看老板刚才的意思，这单百分之九十能成了，年底你就等着六位数以上的特别奖金吧！”
说着，山楂已经在电脑上打开了文件。
“我来负责改中文版方案，你来翻译我改好的部分吧。”说着把文件传给小鸢。
山楂又说：“你先用智能翻译软件通篇给它导出，然后你人工订正一遍就行了，很快的。咱们争取晚上八点前搞定！”
小鸢感觉身体被一股气给冰封住了，木木地说：“你怎么总像打了鸡血一样？”
“当然是为了搞钱啊！”山楂脱口而出。
山楂已经开始霹雳啪啦铿锵有力地敲击起键盘了：“你还背着书包干啥？开干呀！早干完早回家！”
小鸢背后的书包蹭着她后背，蠕动了几下。
她想起老公变成大胖虎的事。
如今的她还能说辞职就辞职吗？
如果自己辞职了，万一老公以后都变不回人，没办法出去工作，那家里靠谁养活呢?
小鸢的妈妈当年因为羊水栓塞而死，自己三岁的时候，爸爸就跟别的阿姨结婚有孩子了。因此，小鸢从小长在外公外婆膝下。
曾经以为有了老公，就是又有了一个新的家庭。但是如今老公变成这样，小鸢又能寻求谁的帮助呢?
去找婆婆公公帮忙吗？万一他们受不了刺激，一下子病过去怎么办？
去找在老家的外公外婆吗？他们一把年纪了，恐怕也帮不到自己......
小鸢不敢再往下想了，她的泪水快要涌出来。
她强装镇定，将书包放在墙角，把拉链拉开，小声对小胖虎说：“你先睡觉吧，我还需要工作。”
紫红色的夕阳逐渐笼罩着办公室，将近四个小时过去了。
山楂嘭地合上电脑，走到窗边：“终于搞完了，老娘要回家点个香锅外卖，再煲一部甜甜的好剧！你咋样啦？”
小鸢道：“你先回吧，我还要再检查一遍。”
山楂：“要不咱俩出去吃也行？我等你。”
小鸢推脱道：“不了，我一会儿还有事，你先走吧。”
山楂：“行，那你搞完直接发给Fay吧。我先走啦。”
小鸢：“嗯，拜拜！”
小鸢怕胖虎饿着，已经点好了送到公司的外卖。
外卖送到，小鸢正好完成了全部文档整理，立即发送给了Fay，Fay回了一句：“辛苦。”
胖虎闻到饭香，从书包的小缝里挤出来，蹭地一下闪到了小鸢的工位上。
饿虎扑食，小胖虎大口地把羊肉和骨头汤炫进肚子里。
小胖虎先是四肢着地，用嘴扒拉着羊肉，后来觉得还是坐着得劲。
他坐在桌子上，背靠着墙面，左爪子拿着骨头，右爪子拿着羊排，腮帮子炫得鼓鼓的。
但小鸢没有一点胃口。
“怎么了老婆？怎么不吃啊？”
“我在想，这以后的日子咱们可怎么过呢......”此时四下无人，小鸢终于绷不住了，放声痛哭起来。
小胖虎立即放下手中的骨头，用胖爪子赶忙抽了几张餐巾纸，递给小鸢：“别哭啊老婆，你快擦擦，我怕我的爪子伤到你......”
小胖虎看她止不住地抽泣，又说：“等吃饱了再想呗，咱们一定有办法的，我的宝宝老婆。”
说着，小胖虎伸出软软的肉垫，轻轻地抚摸着小鸢的双颊。
过了一会儿，小鸢终于平静下来，但是仍然没有胃口吃饭。
突然，门口有点响动。
小鸢因为背对着门口，她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小胖虎扔下羊排，立即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躲进桌子底下缩了起来。
小鸢用力抽了抽鼻子，拿起筷子假装吃饭。
背后响起了朱十一的声音。
“哟，还在呐。”朱十一故意懒懒地说道。
小鸢没有转过头看他。
朱十一划拉着他圆滚的肚子，说道：“我们刚吃完散场。三位老板很满意啊，这单子应该是没问题了。”
小鸢避着朱十一的目光，机械地重复吞咽咀嚼的动作。
朱十一走到她身边坐下：“你已经把方案发给Fay了？”
“嗯。”小鸢仍然不看他。
“哦，那你再帮忙写一份PPT吧？Fay说明天给大老板汇报要用。”
小鸢听到这话，她一时搞不清楚，是真的Fay汇报要用到PPT，还是朱十一故意恶心她，要她多干活？
如果她想继续留在A&T，那么不管是不是总监Fay真的要PPT，她都要听朱十一这位直属上级的话。
但是，如果她打定主意要离职，那她谁的话也不必听。
“你明早给我，下午我要跟Fay一起和大老板汇报。”朱十一说完便起身要走，“最好早点给我，我还得再修改。”
完全是命令的语气，不容置辩。
“知道了。”小鸢用力吞下食物。
小鸢赶工，当天晚上就把PPT发给了朱十一，但是他一个字也没回。
小鸢一夜无眠。
第二天，尽管是周日，小鸢仍然被朱十一一个电话叫到了公司。
“第一页，加个产品图片。第三页，这些数据，再加个图示。第四页，这个字太多了啊，不行，语言表述也不行，一点也不专业......”
朱十一指着PPT一顿输出：“还有，这个字体也不行，还有对齐的问题，第三行没对齐啊……”
见小鸢像个哑巴，他露出明显的不悦：“你快点改啊，下午就要跟大老板汇报了，拿你这PPT去汇报，我都丢人！”
听到这些话，她真想把电脑一把拍到朱十一的脑门上。
但是为了赚钱养家，她忍下了。
为了赶得及汇报，小鸢午饭都没吃。
最后她在下午两点前把修改好的PPT给朱十一发了过去，但他仍然没有回一个字。
到了晚上十点，小鸢接到了朱十一的语音信息，说大老板今天临时有事，没汇报成。
但是PPT还要再改，因为竞品分析做得还不够深入，数据也不够丰富。
十几条长达五十多秒的语音信息，就像一条条身上有红点的蜈蚣，爬满小鸢的头上。
小鸢把手机摔倒桌子上。
“我真的受不了了！”
小鸢发泄道：“就算他不这样，就算他不欺负我，我也实在是不喜欢这份工作。我不喜欢写方案！我不喜欢汇报！我不喜欢写PPT！”
小小的胖虎静静地走到小鸢身边，跳上来，卧在她的膝上。
两只肉垫环住她的腰，软乎乎的脑袋靠在她的小腹上。
小鸢一脸疲惫地抬起头，望向天花板，自言自语道：“我可以因为不喜欢一件事，就不去做它吗？我现在的工作，不是我的生命想做的事情。”
小鸢又道：“我承认这份工作的客观意义，因为它能带来金钱。但是每个人认定的自我意义都是不一样的。我的天职不在此，我的热爱不在此。”
胖虎的小爪子蹭了蹭小鸢的下巴：“我知道，老婆，你喜欢摄影和文学。”
“老婆，没关系，咱们的存款可以坚持好多年不上班呢。”小胖虎又道：“咱们可以把房子转租出去，去乡下生活。你不是很想你的外公外婆吗？咱把工作辞了，回去看看他们吧？”
提起外公外婆，小鸢又湿了眼眶。
小鸢的母亲在生下她离世后，她从小由外公外婆带大，二老如今都在老家生活。
小鸢的老家，在遥远的西北草原，距离他们现在生活的城市，有四千多公里。小鸢自从十八岁考入大学后，便少有机会回家。
此时提到家乡，又让她回忆起过去与外公外婆一起生活时，那些幽静、温暖的时光。
她想，走出家乡这么久，也许，是时候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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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上，小鸢背着小胖虎和电脑，最后一次来到A&T大厦。
朱十一看她一坐到工位上，便朝她走来，厉声催道：“改好了吗？昨晚发信息也不回！”
小鸢看着他的大油脸，清澈地笑了笑，露出十颗牙齿：“不改了。”
“啥？”朱十一眼睛瞪得像铜铃。
小鸢看着窗外盛开的火红三角梅，想起家乡漫山遍野的杏花树，黄蕊白花瓣。
小时候，外婆会编织杏花花环，外公能吹一曲《牧童短笛》。
小鸢想，我的生命，实在不应该困在这个格子间。
我的生命属于草原，属于森林，属于湖泊，属于文学。也许在那里，我能找到我的人生盛业。
“不改了，”小鸢坚定道，“永远都不改了。”
“啥？啥意思？”朱十一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
小鸢看着朱十一，没有了第一次辞职时的怨气，反而多了几分平和：“我今天来，是来签离职协议和还电脑的。”
说罢，她又将圆鼓鼓的书包举过头顶，对着书包大声笑道：“如果要是回乡下，大胖虎要变成大胖牛耕地哦。”
办公室的众人都觉得小鸢是因为工作压力过大，精神上出了问题。
“那你也得把PPT给我改完再走！不然我不批你的离职流程！”朱十一怒吼道。
“你爱批不批，离职流程一个月自动生效，你就算不想批也没招！”
山楂眼看着越来越多人上来围观，忙把小鸢拽进了茶水间。
“你又哪根筋儿抽啦？年底奖金不要啦？”
小鸢淡定道：“不要了。我打算回老家了。”
山楂诧异道：“啥？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在A&T找一份工作，扎根在这个城市，你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你就这么走了，也太便宜那个猪头了！”
小鸢平静道：“我不是便宜他，我也不是放弃。这是我的选择，跟放弃不放弃没有关系。”
山楂急道：“你明年有机会当组长，等你当了组长，跟他平起平坐，就不用再受那个猪头的气了！”
小鸢解释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这里的一切，真的不是我想要的。而且我老公......他......”
小鸢正犹豫，要不要把胖虎的事情告诉山楂。
突然，她发现书包拉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里面的小胖虎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鸢顿时慌了，翻着书包喊胖虎。
山楂又劝她，要不去看看心理医生吧，都开始对着书包喊老公了，老公还能藏在书包里不成？
小鸢开始在茶水间翻箱倒柜地找胖虎，突然听见洗手间里传出一声男人凄厉的惨叫。
只见朱十一裤子都没提好，就从男厕飞奔出来，不小心踩到裤脚，一个大马趴摔在了小鸢脚下。
众人闻声都凑了上来，只见朱十一露了半截大裤衩，屁股朝天趴在地上。
朱十一的脸色比卫生纸还白，魂儿没了似的。
山楂上前扶他，但是他双腿发软，眼看快要站了起来，又跌了下去。最后只得两位壮汉把他架了起来，安置在椅子上。
他也顾不得提好裤子，只见他伸出大肠似的右手食指，颤抖指着洗手间的方向：“里面有......有只大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