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拾贰
“不用谢，告辞了。”女孩子的声音悻悻地，就像头顶蓝天上无精打采的云。
反正她也无处可去。告别了客人，阿猫独自一人在羊肠小路上慢慢踱步。脚下踢出的小石子踉跄地滚出几步，终又孤单的落在了草丛里。
家里田夫和阿萌那几只小猫吵得要命，回去店里又怕遇到她讨厌的由衣，就连唯一令她感到亲切的那家小酒馆里，也有了她不想看见的人。阿猫在一块稻田边坐下来，一边揉捏着酸涩的小腿，一边侧头望向身旁头戴斗笠，穿着桔梗色浴衣的稻草人。
它头戴斗笠，腰间不知被哪个淘气的小鬼别上了一根柴枝。夜幕的幽蓝将它蒙上了一层温柔，远处看去就像一位笔直站立的武士。
阿猫鼻子一酸朝它骂道，“看什么看啊？就算你长这么帅又怎样，还不是站在这不能动？坏蛋！大坏蛋！！”
许是她的斥责声吵到了附近的农户，一串急促的脚程正穿过树林朝她这里奔来。
阿猫没有留意它异于普通人的轻盈有力，起身怕掉裙上的土，也不知还能去哪里。来人挡住了她迷茫的前路，竟是店里的羽贺。
“怎么是你？”看他一脸匆忙慌张的样子，阿猫还误以为是农户。“一定是那个多事的女人叫你跟来的吧？”
“是……”其实也不是。不善言表的羽贺，正在组织语言时，阿猫开口赶人道，“你又不真的是铃兰的部下，干嘛对她这么言听计从。货我已经送完了，你回去吧！”
“前辈现在要回家去吗？时间不早了。”
\"我要不要回家关你什么事！\"阿猫说完复才意识到不对，这不是她家的方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以为前辈送完东西给客人，就会回家了。可是我到门口的时候，忍猫说你还没有回来。前不久邻村才有忍者交战。所以我就沿着附近找了一下。”
难怪这个平日总是慢条斯理的家伙，今天这么气喘吁吁的样子。老实说，羽贺虽然没有继承写轮眼的血继，体术功夫都十分扎实远胜她。阿猫瞥他一眼，“我也是忍者出身好不好？”
他思虑了一下说，“如果前辈你还不想回去的话，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吧！”
“好久没有见到这么漂亮的天空了！”羽贺对着无边的夜空叹道。闪耀的繁星仿佛在向他们眨着眼，那么安详和谐。他竟就这么不客气的坐下来，撵都撵不走的样子。
反倒显得阿猫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最后恼羞成怒的一屁股坐下，“对！我是失恋了！那又怎么样啊！？”
“其实自从泉奈大人开启万花筒写轮眼那件事后，就对夫人特别尊重。前辈为什么不试试找……”
“停！！”不等他说完，阿猫就做出一个打住的手势。“如果他喜欢我，根本不用别人推销。需要别人舌灿莲花，把我美化成不是我的样子，就像推销打折商品一样，才能令他投来目光，只会显得我更加不堪，我才不要这样勉强的施舍！”
阿猫眼里的坚强验证了羽贺的猜测。他就知道阿猫是一个有着自己所坚持的女孩。
尽管她不后悔自己立下的豪言壮语。但是心里不住上涌的酸涩，却不能像嘴巴上那么漂亮潇洒。
想起第一次见到泉奈，那时她的氏族还没有七零八落。她所参加执行的任务失败，恰好偶遇几个任务归来的宇智波族人，就是那短暂的擦身而过。他正和族人复盘着胜利，唇角勾起的温柔阳光里是属于宇智波一族，志在必得的骄傲。
阿猫最不喜欢金玉其外的世家公子，红颜绿鬓的她从不知道，身若修竹和气骄志满竟然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相映生辉。
“算起来你也是宇智波家的人，一定觉得很可笑吧？”阿猫想起身旁人的身份，自嘲说。“我算哪块小饼干？人长得普普通通、忍术也不厉害，居然喜欢你们的二当家……”
“族人是需要征战的，我也并不完全算宇智波一族的人。”似是想到了自己，羽贺垂下眸说，“泉奈大人风采清隽，人又温柔宽厚受族人爱戴，还为家族立下了许多奇功。前辈会喜欢泉奈大人是很自然的事，这样优秀夺目的人，不被喜欢才奇怪吧？”
“我不是说你，你干什么非要和他比较？哎，我没有说你不配的意思……”阿猫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的解释反倒越解越乱。之前的所有气急败坏都泄了气。她大概能理解羽贺的感受。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所喜欢的人却那么不平凡
她抹了抹眼睛，残落下来的晶莹溅湿了她膝前的衣襟。
她从来没有生花茴那个女孩子的气，其实有时候最难过和懊悔的根源只是自己，为什么没能打动他的心。
“泉奈大人没有喜欢上前辈，一定不是因为前辈不够优秀！爱上一个人是被他表现出来的个性和品格所吸引。憧憬着那个人在某个领域里的成就，那只是单纯的仰慕，并不是爱情。就像前辈喜欢泉奈大人，也不止是因为泉奈大人外表英俊，而是前辈看到了泉奈大人善良的内在。”羽贺平时对她的命令百依百顺，没想到竟能说出这样的道理。
\"嘛~好像是吧。\"阿猫被他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别别扭扭的取过他递来的手帕，看起来很普通的帕子拿在手里却意外柔软。“就说……就说铃兰那家伙吧，难道不是胜在聪明漂亮吗？”
阿猫身边可以举例的人有限。她并不嫉妒铃兰，只是从前没有人会可笑地，把她和宇智波一族当家主母联系到一起。
“前辈不觉得夫人和斑大人很像吗？”
有吗？她对斑的了解只停留在不断更新的威名上。阿猫在脑海里把他们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放在一起，她几乎没见过斑的表情变化，哪怕是笑容也是那么盛气凌人。
反观铃兰，不整人时完全就是少言寡语的慵懒模样。“那个女人虽然不爱和人来往，也不至于让人恨不得有双翅膀飞走这么凶吧？”
“我不是指气场。”羽贺说道，“尽管他们是沿着两种不同，甚至毫无交集的轨迹，成长的两个人。外界对他们有很多误解，承受着大家错误的猜想，尤其是夫人，虽然有时候夫人的行为有些……出人意表，看起来好像很冷漠从不向人袒露心声，可是他们对身边的人都很好，他们或许只是把柔软藏起来，留下了坚强给人看。”
阿猫歪头思索着，好像的确如他所言。
\"反正看起来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我知道，前辈也把夫人当作很重要的人。每次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臆测，前辈都气得想上前理论……”
“我只是讨厌他们背后嚼人舌根而已！”阿猫恼羞成怒的收了话声。
——爱上一个人是被他表现出来的个性和品格所吸引。阿猫体味着羽贺说过的话，被委屈已久的肚子传来一连串弱弱的抗议声。
“前辈，这个……”原是今天他早上特意去买的，本来打算送给她当点心，正在犹豫怎么开口之际，铃兰正好带了一样的大福来。他又只好收起来，没想到到派上了用场。
“你也喜欢红豆大福吗？”果然吃了甜的心情会好一点。阿猫从来没发现这个口口声声叫她前辈的普通家伙，竟然如此心细如尘，好像什么都看在眼里。
铃兰说过他没有成家，联想到他刚才的低落。“你是不是也失恋了？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欠人恩情了，说出来我帮你去找她！”
“我这么糗的事都告诉你了，大男人不要婆婆妈妈！是不是宇智波一族的女人？！”
“不不不！”羽贺回过神来，阿猫催促的紧他连忙否决道，“实际上我不认识几个家族的女孩子……”
“你——嗝！”联想到真相的阿猫痛苦地咽下大福，差点被它噎死过去。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不会喜欢由衣吧！？”
“由衣姑娘出身富贵和我们不同。而且她似乎……”面对阿猫目不转睛的质疑，羽贺如实说道，“作为家臣这些话我不该讲，但是在前辈面前我没什么可隐瞒。依我的直觉和旁人的观察，她似乎很在意斑大人的看法。”
“什么？！你是说她她她对斑……？！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阿猫站起来恨不得现在就去告诉铃兰。
“这只是我个人拙见。”羽织知道她关心铃兰心切，“况且夫人未必看不透。处理这件事的关键在于斑大人的态度，旁人帮不上忙。”
“铃兰看得出，为什么还要和那种朋友继续来往？”阿猫可不像羽贺这么乐观。她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告诉铃兰，不能让他们被蒙在鼓里。难怪她一直觉得她怪怪的。万一斑被她温和厚道的外衣骗了怎么办？
她天真的表情将想法明明白白的都写在了脸上，仿佛忘了自己的心还淌着血。阿猫见他对着自己笑便嗔道，“你的肚子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秘密，知道这样的事还不说出来？老实说！是不是斑让你瞒着我们来着？”
“我既然奉了斑大人之命，就该尽量阻止危险发生。首先就是要注意向我们身边靠近的人，由衣姑娘只是有自己的想法。和前辈不一样。”
他仰起头说，“就像我们此刻所见的满天星斗，看起来每颗都差不多。但其实每一颗都是独一无二的。有的笨拙谨慎，有的特别闪耀。没有发现它们各自闪亮之处的人，只是没有用心或者靠的不够近。”
阿猫不明所以的随着羽贺的侧颜抬头，望向疏朗的天空。他找到角落一颗小小的星星指给阿猫说。“这颗就像前辈。虽然身体很小，却光明磊落，率真的释放着光辉……”
阿猫终于相信这番话不是铃兰教他说的了。她蹭的站起身，羽贺反应过来连忙为自己的失言道歉。
“我要回去了……”
“那么，前辈我……”羽贺目送着阿猫顶着番茄一样的肤色往前走了几步，复又倒回来。夺过没有吃完的点心，狼奔豕突的跑了。
**
自从竹内医生向她吐露了奶奶真实的身体状况，铃兰一直忧心忡忡，以至于没有留意迎上来的宇智波族人。
“夫人！”铃兰叫不上他的名字，只是在他们婚礼的回礼宴上打过照面。通往宇智波族地的小路上没什么人，看样子青年在这里等她已久了。他自我介绍道，“很抱歉打扰您。我叫阿炎，可以和您谈谈吗？”
“如果是武器店里以外的事，我恐怕帮不上忙。”防人之心不可无。铃兰已经浅见过了名门里的老谋深算，就算这个人不是受谁驱使，想拿钱来贿赂她捏造罪证，她也不想成为推波助澜的工具。
“我不会耽误您太久的！”
年轻人似乎已经踌躇了许久，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您知道任务安排已经下来了，连续三个行程非常紧凑。斑大人颁布了新的规定，10岁以下的孩童不能作为先锋参与作战。”
铃兰真的不知情。这么说过几天，斑又要离开了。
“我的孩子下个月也要出生了。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虽然妻子说见到他后再取就好了，我还是都想好了，因为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来……。”
“新的规定很好，它保护了族里的孩子。只是这样一来，有效战力的人数一下减少了部分，剩下的人所要面临的任务就更重。即便险胜了这次，让我保住了性命。那么不久以后的下一次呢。战场就是战士的埋骨之所，没有人能够一直逃脱。如果我战死了，我的妻子和孩子他们怎么办？这些事最近常常困扰着我，我越想越怕……”
“请您劝一劝斑大人！比起田岛大人，斑大人所带领的宇智波一族更加声名大噪，说是宇智波一族的巅峰也不错。所以雇佣宇智波作战的委托也更多，这也意味着死亡的加速。宇智波的名号已经足以威赫忍界了，千手一族不会手下留情的。不是每个人都拥有斑大人和柱间那样的神力，斑大人何必……”
铃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名字已经取好了吗？”
“男孩叫志火；女孩就叫小弥！”
铃兰的说法坚持不变，“抱歉，这件事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夫人……”
“他会知道自己有一个很爱他的父亲的。”
**
是夜，褪去了白日的焦躁，不绝如缕的蝉鸣声似是断续的瞌睡，让这个静谧的夜晚显得有些孤独。
斑摸到忍具包里的药瓶。出征在外温饱尚无保障，更别说是按时服药，一次吃得比兵粮丸还要多。其他乱七八糟，五花八门的药丸也还剩余了一大堆。
既以耽误了数天，这顿大概也可以免了。斑觉得他即便服从医嘱，每日按部就班用药，也未必见得有何成效。
唯一的益处，就是他的听觉最近格外敏锐，那串轻如蝉翼般的脚步已经不能再瞒得过他。斑望向门口，纸门上果见斜来一抹清丽剪影。
“在看族里的文件，还是家里的卷轴呢？”
斑把药瓶重新藏回忍具包里，“进来吧。”
“茶泡好了。”
“平常不都是直接放在门外吗？今天怎么这般周到？”
“今天还有热毛巾。我是担心你不洗澡就跑到被子里来，阿江她们可是洗得很辛苦呢。”铃兰几乎不进斑的书房。她特意把托盘放在离矮桌稍远的空地上，万一真的不慎打翻也不会弄脏重要书籍。
“你说谁不洗澡？！”斑怒不可遏，那套嘴欠后，还一脸得逞的笑，让他只能忿忿地束手就擒。心里这般咒骂着，腿还是诚实地走了过去。
“小心烫。”铃兰奉上热茶，眼看着斑伸手要拿却与她递来的杯子失之交臂。
落空的热水险些浇在铃兰身上。多亏他敏捷地接住了杯底，溅潵下来的滚烫的水花，才幸运地只砸中了榻榻米。
“谁让你刚刚说我。”铃兰忙着擦干渗进榻榻米中的水渍时，斑端起她放在一边的茶杯。
八成满的茶水只剩下了一半。他的神情似乎在为扳回一局而得意，完美得无懈可击。
“我说山都能劈开的斑大人，怎么竟连只杯子都拿不稳。原来都是捉弄人。”铃兰被他的玩笑吓了一跳，重新换了块干净热毛巾回来。之后便拉过垫子跪在斑身后，一下一下熟谙地替他按揉舒缓着肩膀。
阿炎认为他妻子一定知道的事情，其实她并不知道。近来一段时间，斑似乎很忙。尽管没有外出和泉奈一起修行，也都待在书房里很晚才回来休息。在他们二人世界里的也越发沉默，不算基本沟通，他们已有些时日没有过语言交流了。
若不是她了解斑眼中所望的苍穹，绝不是肤浅的□□欢愉能够填满的，恐怕真的会怀疑他另有了新欢。
“在想什么？”铃兰问斑。最近两次任务间隔时间很短，最长的一次连续十几日都未能卸下铠甲。饶是动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强大如他，终究还是□□凡身。只不过身为忍者的他们已经习惯了承受。
自从他们婚后，铃兰常常会帮他按摩肩背。许是在战场上滞留了太久，突然的触碰让紧绷的肌肉，仿佛如临大敌。温柔的指腹很快抚平了他的警备，斑放松的往后靠了靠。
“没什么。”他回来后始终忙于处理各种疑义，轻柔的触感将他还停留在战场上的魂魄唤回了舒适的家里，倒真觉得有些不适，好像经过一场超负荷的战斗。从臂膀到肩颈，整个脊背都酸痛得厉害。
斑闭目养神，英气逼人的侧脸在昏黄中蒙落上一层淡淡地倦色。“大名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能怎样……有时间我想多去看看她。”想起奶奶可能不久于人世，铃兰还是很难过。进而联想到奶奶透露出的意向，又觉得羞涩又滑稽，以至于对斑都不耻于口。只叹道，“奶奶到了这个年纪竟也像普通老人一样感情用事，只凭喜好决断，连基本的理智逻辑都不顾了。”
“忍辱多年终于收回来的河山，又怎么会甘心放手呢？”斑却觉得不然，老人清醒得很，只是嘴上未说。虽然是身处不同领域，他们都有一颗框不住的野心，他能理解奶奶的不甘。“最近外界都在流传，在前代大名夏目氏的统治下，不敢轻举妄动的木之国，终于要对火之国动手了，武器就是宇智波。”
想要与千手一族抗衡的就只有宇智波。铃兰一点也不意外。“假如木之国真的送来了对火之国不利的委托书，你会接下吗？”
“那要看他们给出的佣金是否丰厚。”斑从来没有骗过她。就在铃兰默默无言时，斑转回了话锋。
“我母亲去世的早，宇智波一族当家主母的差事也由你收回来了。”
好不容易脱离了带着面具的生活，她才不想再掺进另一个明争暗斗的圈子里。铃兰正要急忙否决，又听斑开口说道，“不过暂时算了。转念想想，留你在家中捣捣蛋好像也不错？”
铃兰抬起手肘，照着最痛的肩井穴狠狠凿了下去，斑疼地瞬间没了从容的尊严。果然不管是谁，都有一颗会被戳痛软肋。
月光探进窗子，洒下一隅水银色的明朗。室内重新回到了铃兰开口前的沉默，就像冷丝丝的夜。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如果奶奶可以长命百岁，斑也不用与火之国为敌的话，那就人生无憾了。
但是她身边的人一定不然。
她的手覆上他的额头。铃兰开口浅唱起信长公最喜欢的那段幸若舞。
纤纤玉指时轻时重，揉化着他两侧酸胀的太阳穴，和她的歌声如出一辙带着淡淡的凉意，清澈的彷如就像九天上的清泉。斑暂时卸下了心中的战甲。听她轻轻讲述着一场烟尘四起，血肉横飞的厮杀，一个逐鹿天下的梦。
人间五十年，与天地相比，不过渺小一物。
看世事，梦幻似水。
任人生一度，入灭随即当前。
此即为菩提之种，懊恼之情，满怀于心胸。
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见敦盛卿之首级！
放眼天下，海天之内……
不同于上次的无关看客，今次空灵的韵腔中总是盈溢出一点酸楚。不过，这次可没有辰彦从旁胡言乱语。
“为何停下来了？”
“真的忘词了呀。”她想了想道，“你猜这首诗歌的主角究竟是孤注一掷的平敦盛，还是与他立下战功之后，却又看破红尘的熊谷武将呢？”
“出生在势不两立的阵营，无论孤注一掷，还是看破红尘都是他们的宿命。”
铃兰又问，“那如果你是平氏呢？”
宁肯战死以谢家族，也不要接受敌人的怜悯吗？
“没有所谓的如果。”斑攸的睁开眼，眸中锐利如锋。“我不是徒有其表的平敦盛。我是宇智波斑。你是要我提前演练好，战败投降的场景吗？”
铃兰没有想到，一向桀骜不羁，不受旁人言语束缚的斑，突然对她的随口一说如此敏感。
“没有长开不败的花，但是谁也不能否定花开盛极时的娇艳。人也一样；无论输赢，你都是我所崇拜的英雄！”
她总是能恰到好处的找准他那根软肋。斑闻言虽未说话，心里徒然升起的那团怒火渐渐浇熄了。
“今天够了……”斑忘了她说过，无论任何事都愿意同他一起分担。毫无预兆的一抱，令他敏感的心一颤。
铃兰跪直身体，从后环抱着他的脖颈。依靠在他宽厚肩膀的脸颊还能感受到衣下的体温。她过去听过一个关于动物的故事，穿山甲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硬是挡在它身前任他人拔去了它的甲片。
这难道不是和阿炎所说的事似曾相识吗？不让孩童上战场，人数不足所缺失的部分一定被斑独自承担在了他的肩上。
不同于动物，被他挡在身后的人太多了。铃兰所顾虑的是，站在他身后的部下并不能理解。
“我只是好奇。我已经从小情人上位到正妻，基本到达了人生终点。你追寻的终点又是哪里呢？”
斑坦然回答说，“没有止境，硬要设一个终点的话，那就是世界的尽头。”
“很累吧？”铃兰心疼的看着他，她已经来到他身边足够近的位置，可还是只能看着他辛苦。
“我不累。”他的声音中不带一丝犹豫。斑抬手抚上铃兰的脸颊，虽然掌心温暖却无热情。“在我的人生里没有失败这个词。我若如失败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铃兰？”
“亲爱的……”
“我还有事处理，你去休息吧。”
“那我留盏灯笼给你。”铃兰松开手，没有嘱咐他早点休息，因为说了也毫无意义。
斑起身望着正向南贺川涌来的乌云目光一凛，他怎么能允许自己疲惫呢！
反正她也无处可去。告别了客人，阿猫独自一人在羊肠小路上慢慢踱步。脚下踢出的小石子踉跄地滚出几步，终又孤单的落在了草丛里。
家里田夫和阿萌那几只小猫吵得要命，回去店里又怕遇到她讨厌的由衣，就连唯一令她感到亲切的那家小酒馆里，也有了她不想看见的人。阿猫在一块稻田边坐下来，一边揉捏着酸涩的小腿，一边侧头望向身旁头戴斗笠，穿着桔梗色浴衣的稻草人。
它头戴斗笠，腰间不知被哪个淘气的小鬼别上了一根柴枝。夜幕的幽蓝将它蒙上了一层温柔，远处看去就像一位笔直站立的武士。
阿猫鼻子一酸朝它骂道，“看什么看啊？就算你长这么帅又怎样，还不是站在这不能动？坏蛋！大坏蛋！！”
许是她的斥责声吵到了附近的农户，一串急促的脚程正穿过树林朝她这里奔来。
阿猫没有留意它异于普通人的轻盈有力，起身怕掉裙上的土，也不知还能去哪里。来人挡住了她迷茫的前路，竟是店里的羽贺。
“怎么是你？”看他一脸匆忙慌张的样子，阿猫还误以为是农户。“一定是那个多事的女人叫你跟来的吧？”
“是……”其实也不是。不善言表的羽贺，正在组织语言时，阿猫开口赶人道，“你又不真的是铃兰的部下，干嘛对她这么言听计从。货我已经送完了，你回去吧！”
“前辈现在要回家去吗？时间不早了。”
\"我要不要回家关你什么事！\"阿猫说完复才意识到不对，这不是她家的方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以为前辈送完东西给客人，就会回家了。可是我到门口的时候，忍猫说你还没有回来。前不久邻村才有忍者交战。所以我就沿着附近找了一下。”
难怪这个平日总是慢条斯理的家伙，今天这么气喘吁吁的样子。老实说，羽贺虽然没有继承写轮眼的血继，体术功夫都十分扎实远胜她。阿猫瞥他一眼，“我也是忍者出身好不好？”
他思虑了一下说，“如果前辈你还不想回去的话，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吧！”
“好久没有见到这么漂亮的天空了！”羽贺对着无边的夜空叹道。闪耀的繁星仿佛在向他们眨着眼，那么安详和谐。他竟就这么不客气的坐下来，撵都撵不走的样子。
反倒显得阿猫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最后恼羞成怒的一屁股坐下，“对！我是失恋了！那又怎么样啊！？”
“其实自从泉奈大人开启万花筒写轮眼那件事后，就对夫人特别尊重。前辈为什么不试试找……”
“停！！”不等他说完，阿猫就做出一个打住的手势。“如果他喜欢我，根本不用别人推销。需要别人舌灿莲花，把我美化成不是我的样子，就像推销打折商品一样，才能令他投来目光，只会显得我更加不堪，我才不要这样勉强的施舍！”
阿猫眼里的坚强验证了羽贺的猜测。他就知道阿猫是一个有着自己所坚持的女孩。
尽管她不后悔自己立下的豪言壮语。但是心里不住上涌的酸涩，却不能像嘴巴上那么漂亮潇洒。
想起第一次见到泉奈，那时她的氏族还没有七零八落。她所参加执行的任务失败，恰好偶遇几个任务归来的宇智波族人，就是那短暂的擦身而过。他正和族人复盘着胜利，唇角勾起的温柔阳光里是属于宇智波一族，志在必得的骄傲。
阿猫最不喜欢金玉其外的世家公子，红颜绿鬓的她从不知道，身若修竹和气骄志满竟然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相映生辉。
“算起来你也是宇智波家的人，一定觉得很可笑吧？”阿猫想起身旁人的身份，自嘲说。“我算哪块小饼干？人长得普普通通、忍术也不厉害，居然喜欢你们的二当家……”
“族人是需要征战的，我也并不完全算宇智波一族的人。”似是想到了自己，羽贺垂下眸说，“泉奈大人风采清隽，人又温柔宽厚受族人爱戴，还为家族立下了许多奇功。前辈会喜欢泉奈大人是很自然的事，这样优秀夺目的人，不被喜欢才奇怪吧？”
“我不是说你，你干什么非要和他比较？哎，我没有说你不配的意思……”阿猫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的解释反倒越解越乱。之前的所有气急败坏都泄了气。她大概能理解羽贺的感受。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所喜欢的人却那么不平凡
她抹了抹眼睛，残落下来的晶莹溅湿了她膝前的衣襟。
她从来没有生花茴那个女孩子的气，其实有时候最难过和懊悔的根源只是自己，为什么没能打动他的心。
“泉奈大人没有喜欢上前辈，一定不是因为前辈不够优秀！爱上一个人是被他表现出来的个性和品格所吸引。憧憬着那个人在某个领域里的成就，那只是单纯的仰慕，并不是爱情。就像前辈喜欢泉奈大人，也不止是因为泉奈大人外表英俊，而是前辈看到了泉奈大人善良的内在。”羽贺平时对她的命令百依百顺，没想到竟能说出这样的道理。
\"嘛~好像是吧。\"阿猫被他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别别扭扭的取过他递来的手帕，看起来很普通的帕子拿在手里却意外柔软。“就说……就说铃兰那家伙吧，难道不是胜在聪明漂亮吗？”
阿猫身边可以举例的人有限。她并不嫉妒铃兰，只是从前没有人会可笑地，把她和宇智波一族当家主母联系到一起。
“前辈不觉得夫人和斑大人很像吗？”
有吗？她对斑的了解只停留在不断更新的威名上。阿猫在脑海里把他们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放在一起，她几乎没见过斑的表情变化，哪怕是笑容也是那么盛气凌人。
反观铃兰，不整人时完全就是少言寡语的慵懒模样。“那个女人虽然不爱和人来往，也不至于让人恨不得有双翅膀飞走这么凶吧？”
“我不是指气场。”羽贺说道，“尽管他们是沿着两种不同，甚至毫无交集的轨迹，成长的两个人。外界对他们有很多误解，承受着大家错误的猜想，尤其是夫人，虽然有时候夫人的行为有些……出人意表，看起来好像很冷漠从不向人袒露心声，可是他们对身边的人都很好，他们或许只是把柔软藏起来，留下了坚强给人看。”
阿猫歪头思索着，好像的确如他所言。
\"反正看起来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我知道，前辈也把夫人当作很重要的人。每次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臆测，前辈都气得想上前理论……”
“我只是讨厌他们背后嚼人舌根而已！”阿猫恼羞成怒的收了话声。
——爱上一个人是被他表现出来的个性和品格所吸引。阿猫体味着羽贺说过的话，被委屈已久的肚子传来一连串弱弱的抗议声。
“前辈，这个……”原是今天他早上特意去买的，本来打算送给她当点心，正在犹豫怎么开口之际，铃兰正好带了一样的大福来。他又只好收起来，没想到到派上了用场。
“你也喜欢红豆大福吗？”果然吃了甜的心情会好一点。阿猫从来没发现这个口口声声叫她前辈的普通家伙，竟然如此心细如尘，好像什么都看在眼里。
铃兰说过他没有成家，联想到他刚才的低落。“你是不是也失恋了？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欠人恩情了，说出来我帮你去找她！”
“我这么糗的事都告诉你了，大男人不要婆婆妈妈！是不是宇智波一族的女人？！”
“不不不！”羽贺回过神来，阿猫催促的紧他连忙否决道，“实际上我不认识几个家族的女孩子……”
“你——嗝！”联想到真相的阿猫痛苦地咽下大福，差点被它噎死过去。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不会喜欢由衣吧！？”
“由衣姑娘出身富贵和我们不同。而且她似乎……”面对阿猫目不转睛的质疑，羽贺如实说道，“作为家臣这些话我不该讲，但是在前辈面前我没什么可隐瞒。依我的直觉和旁人的观察，她似乎很在意斑大人的看法。”
“什么？！你是说她她她对斑……？！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阿猫站起来恨不得现在就去告诉铃兰。
“这只是我个人拙见。”羽织知道她关心铃兰心切，“况且夫人未必看不透。处理这件事的关键在于斑大人的态度，旁人帮不上忙。”
“铃兰看得出，为什么还要和那种朋友继续来往？”阿猫可不像羽贺这么乐观。她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告诉铃兰，不能让他们被蒙在鼓里。难怪她一直觉得她怪怪的。万一斑被她温和厚道的外衣骗了怎么办？
她天真的表情将想法明明白白的都写在了脸上，仿佛忘了自己的心还淌着血。阿猫见他对着自己笑便嗔道，“你的肚子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秘密，知道这样的事还不说出来？老实说！是不是斑让你瞒着我们来着？”
“我既然奉了斑大人之命，就该尽量阻止危险发生。首先就是要注意向我们身边靠近的人，由衣姑娘只是有自己的想法。和前辈不一样。”
他仰起头说，“就像我们此刻所见的满天星斗，看起来每颗都差不多。但其实每一颗都是独一无二的。有的笨拙谨慎，有的特别闪耀。没有发现它们各自闪亮之处的人，只是没有用心或者靠的不够近。”
阿猫不明所以的随着羽贺的侧颜抬头，望向疏朗的天空。他找到角落一颗小小的星星指给阿猫说。“这颗就像前辈。虽然身体很小，却光明磊落，率真的释放着光辉……”
阿猫终于相信这番话不是铃兰教他说的了。她蹭的站起身，羽贺反应过来连忙为自己的失言道歉。
“我要回去了……”
“那么，前辈我……”羽贺目送着阿猫顶着番茄一样的肤色往前走了几步，复又倒回来。夺过没有吃完的点心，狼奔豕突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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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竹内医生向她吐露了奶奶真实的身体状况，铃兰一直忧心忡忡，以至于没有留意迎上来的宇智波族人。
“夫人！”铃兰叫不上他的名字，只是在他们婚礼的回礼宴上打过照面。通往宇智波族地的小路上没什么人，看样子青年在这里等她已久了。他自我介绍道，“很抱歉打扰您。我叫阿炎，可以和您谈谈吗？”
“如果是武器店里以外的事，我恐怕帮不上忙。”防人之心不可无。铃兰已经浅见过了名门里的老谋深算，就算这个人不是受谁驱使，想拿钱来贿赂她捏造罪证，她也不想成为推波助澜的工具。
“我不会耽误您太久的！”
年轻人似乎已经踌躇了许久，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您知道任务安排已经下来了，连续三个行程非常紧凑。斑大人颁布了新的规定，10岁以下的孩童不能作为先锋参与作战。”
铃兰真的不知情。这么说过几天，斑又要离开了。
“我的孩子下个月也要出生了。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虽然妻子说见到他后再取就好了，我还是都想好了，因为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来……。”
“新的规定很好，它保护了族里的孩子。只是这样一来，有效战力的人数一下减少了部分，剩下的人所要面临的任务就更重。即便险胜了这次，让我保住了性命。那么不久以后的下一次呢。战场就是战士的埋骨之所，没有人能够一直逃脱。如果我战死了，我的妻子和孩子他们怎么办？这些事最近常常困扰着我，我越想越怕……”
“请您劝一劝斑大人！比起田岛大人，斑大人所带领的宇智波一族更加声名大噪，说是宇智波一族的巅峰也不错。所以雇佣宇智波作战的委托也更多，这也意味着死亡的加速。宇智波的名号已经足以威赫忍界了，千手一族不会手下留情的。不是每个人都拥有斑大人和柱间那样的神力，斑大人何必……”
铃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名字已经取好了吗？”
“男孩叫志火；女孩就叫小弥！”
铃兰的说法坚持不变，“抱歉，这件事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夫人……”
“他会知道自己有一个很爱他的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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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褪去了白日的焦躁，不绝如缕的蝉鸣声似是断续的瞌睡，让这个静谧的夜晚显得有些孤独。
斑摸到忍具包里的药瓶。出征在外温饱尚无保障，更别说是按时服药，一次吃得比兵粮丸还要多。其他乱七八糟，五花八门的药丸也还剩余了一大堆。
既以耽误了数天，这顿大概也可以免了。斑觉得他即便服从医嘱，每日按部就班用药，也未必见得有何成效。
唯一的益处，就是他的听觉最近格外敏锐，那串轻如蝉翼般的脚步已经不能再瞒得过他。斑望向门口，纸门上果见斜来一抹清丽剪影。
“在看族里的文件，还是家里的卷轴呢？”
斑把药瓶重新藏回忍具包里，“进来吧。”
“茶泡好了。”
“平常不都是直接放在门外吗？今天怎么这般周到？”
“今天还有热毛巾。我是担心你不洗澡就跑到被子里来，阿江她们可是洗得很辛苦呢。”铃兰几乎不进斑的书房。她特意把托盘放在离矮桌稍远的空地上，万一真的不慎打翻也不会弄脏重要书籍。
“你说谁不洗澡？！”斑怒不可遏，那套嘴欠后，还一脸得逞的笑，让他只能忿忿地束手就擒。心里这般咒骂着，腿还是诚实地走了过去。
“小心烫。”铃兰奉上热茶，眼看着斑伸手要拿却与她递来的杯子失之交臂。
落空的热水险些浇在铃兰身上。多亏他敏捷地接住了杯底，溅潵下来的滚烫的水花，才幸运地只砸中了榻榻米。
“谁让你刚刚说我。”铃兰忙着擦干渗进榻榻米中的水渍时，斑端起她放在一边的茶杯。
八成满的茶水只剩下了一半。他的神情似乎在为扳回一局而得意，完美得无懈可击。
“我说山都能劈开的斑大人，怎么竟连只杯子都拿不稳。原来都是捉弄人。”铃兰被他的玩笑吓了一跳，重新换了块干净热毛巾回来。之后便拉过垫子跪在斑身后，一下一下熟谙地替他按揉舒缓着肩膀。
阿炎认为他妻子一定知道的事情，其实她并不知道。近来一段时间，斑似乎很忙。尽管没有外出和泉奈一起修行，也都待在书房里很晚才回来休息。在他们二人世界里的也越发沉默，不算基本沟通，他们已有些时日没有过语言交流了。
若不是她了解斑眼中所望的苍穹，绝不是肤浅的□□欢愉能够填满的，恐怕真的会怀疑他另有了新欢。
“在想什么？”铃兰问斑。最近两次任务间隔时间很短，最长的一次连续十几日都未能卸下铠甲。饶是动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强大如他，终究还是□□凡身。只不过身为忍者的他们已经习惯了承受。
自从他们婚后，铃兰常常会帮他按摩肩背。许是在战场上滞留了太久，突然的触碰让紧绷的肌肉，仿佛如临大敌。温柔的指腹很快抚平了他的警备，斑放松的往后靠了靠。
“没什么。”他回来后始终忙于处理各种疑义，轻柔的触感将他还停留在战场上的魂魄唤回了舒适的家里，倒真觉得有些不适，好像经过一场超负荷的战斗。从臂膀到肩颈，整个脊背都酸痛得厉害。
斑闭目养神，英气逼人的侧脸在昏黄中蒙落上一层淡淡地倦色。“大名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能怎样……有时间我想多去看看她。”想起奶奶可能不久于人世，铃兰还是很难过。进而联想到奶奶透露出的意向，又觉得羞涩又滑稽，以至于对斑都不耻于口。只叹道，“奶奶到了这个年纪竟也像普通老人一样感情用事，只凭喜好决断，连基本的理智逻辑都不顾了。”
“忍辱多年终于收回来的河山，又怎么会甘心放手呢？”斑却觉得不然，老人清醒得很，只是嘴上未说。虽然是身处不同领域，他们都有一颗框不住的野心，他能理解奶奶的不甘。“最近外界都在流传，在前代大名夏目氏的统治下，不敢轻举妄动的木之国，终于要对火之国动手了，武器就是宇智波。”
想要与千手一族抗衡的就只有宇智波。铃兰一点也不意外。“假如木之国真的送来了对火之国不利的委托书，你会接下吗？”
“那要看他们给出的佣金是否丰厚。”斑从来没有骗过她。就在铃兰默默无言时，斑转回了话锋。
“我母亲去世的早，宇智波一族当家主母的差事也由你收回来了。”
好不容易脱离了带着面具的生活，她才不想再掺进另一个明争暗斗的圈子里。铃兰正要急忙否决，又听斑开口说道，“不过暂时算了。转念想想，留你在家中捣捣蛋好像也不错？”
铃兰抬起手肘，照着最痛的肩井穴狠狠凿了下去，斑疼地瞬间没了从容的尊严。果然不管是谁，都有一颗会被戳痛软肋。
月光探进窗子，洒下一隅水银色的明朗。室内重新回到了铃兰开口前的沉默，就像冷丝丝的夜。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如果奶奶可以长命百岁，斑也不用与火之国为敌的话，那就人生无憾了。
但是她身边的人一定不然。
她的手覆上他的额头。铃兰开口浅唱起信长公最喜欢的那段幸若舞。
纤纤玉指时轻时重，揉化着他两侧酸胀的太阳穴，和她的歌声如出一辙带着淡淡的凉意，清澈的彷如就像九天上的清泉。斑暂时卸下了心中的战甲。听她轻轻讲述着一场烟尘四起，血肉横飞的厮杀，一个逐鹿天下的梦。
人间五十年，与天地相比，不过渺小一物。
看世事，梦幻似水。
任人生一度，入灭随即当前。
此即为菩提之种，懊恼之情，满怀于心胸。
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见敦盛卿之首级！
放眼天下，海天之内……
不同于上次的无关看客，今次空灵的韵腔中总是盈溢出一点酸楚。不过，这次可没有辰彦从旁胡言乱语。
“为何停下来了？”
“真的忘词了呀。”她想了想道，“你猜这首诗歌的主角究竟是孤注一掷的平敦盛，还是与他立下战功之后，却又看破红尘的熊谷武将呢？”
“出生在势不两立的阵营，无论孤注一掷，还是看破红尘都是他们的宿命。”
铃兰又问，“那如果你是平氏呢？”
宁肯战死以谢家族，也不要接受敌人的怜悯吗？
“没有所谓的如果。”斑攸的睁开眼，眸中锐利如锋。“我不是徒有其表的平敦盛。我是宇智波斑。你是要我提前演练好，战败投降的场景吗？”
铃兰没有想到，一向桀骜不羁，不受旁人言语束缚的斑，突然对她的随口一说如此敏感。
“没有长开不败的花，但是谁也不能否定花开盛极时的娇艳。人也一样；无论输赢，你都是我所崇拜的英雄！”
她总是能恰到好处的找准他那根软肋。斑闻言虽未说话，心里徒然升起的那团怒火渐渐浇熄了。
“今天够了……”斑忘了她说过，无论任何事都愿意同他一起分担。毫无预兆的一抱，令他敏感的心一颤。
铃兰跪直身体，从后环抱着他的脖颈。依靠在他宽厚肩膀的脸颊还能感受到衣下的体温。她过去听过一个关于动物的故事，穿山甲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硬是挡在它身前任他人拔去了它的甲片。
这难道不是和阿炎所说的事似曾相识吗？不让孩童上战场，人数不足所缺失的部分一定被斑独自承担在了他的肩上。
不同于动物，被他挡在身后的人太多了。铃兰所顾虑的是，站在他身后的部下并不能理解。
“我只是好奇。我已经从小情人上位到正妻，基本到达了人生终点。你追寻的终点又是哪里呢？”
斑坦然回答说，“没有止境，硬要设一个终点的话，那就是世界的尽头。”
“很累吧？”铃兰心疼的看着他，她已经来到他身边足够近的位置，可还是只能看着他辛苦。
“我不累。”他的声音中不带一丝犹豫。斑抬手抚上铃兰的脸颊，虽然掌心温暖却无热情。“在我的人生里没有失败这个词。我若如失败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铃兰？”
“亲爱的……”
“我还有事处理，你去休息吧。”
“那我留盏灯笼给你。”铃兰松开手，没有嘱咐他早点休息，因为说了也毫无意义。
斑起身望着正向南贺川涌来的乌云目光一凛，他怎么能允许自己疲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