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拾肆
奶奶竭力所掩盖的病情，好像在一夜之间成为了公开的秘密。
一月未见的火之国，周遭的气氛变得紧张兮兮。街上许多人都在搬搬抬抬，布置着傍晚成人节的摊位。
这个生机勃勃的国度仿佛也随着它的君主，一同命若悬丝，每个成年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神态各异的忧愁，他们的明天和战争究竟哪个先来？
热闹的天守阁好似到了强弩之末。
铃兰随阿梅走在往常的小路上，一路行礼的侍从们总有几个假装忙着手里的活计，小心窥视着她。
“奶奶……祖母大人！”她来的不巧，殿内早有三位官员正在向奶奶呈报要务。
“稍等我一会。”今天奶奶精神看起来很好。“桌上堆放有许多奏谏，你可以随意拿来翻阅打发打发时间。方才说到哪了？”
三位官员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复又垂首继续请示道，“是。那么大人，新年元日的祭礼，仍按照往年礼节准备吗？也差不多到了该要着手准备的时候。”
“眼下这才进入霜月，祭典用的物件都是去年新置的，祈福礼仪有半月时间准备足够，年末中旬再议也完全来得及。兵卫府那边的事情呢？”
侍女奉上茶后便下去了。铃兰一个人坐在偏殿，矮几上果然有序罗列着不少谏本。这里没有可以透风的窗子，大概是为了不留给刺客可乘之机，连看风景都不行。
铃兰从茶杯摆弄到毛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奶奶过来时，她正翻来调去研究着奏谏封面的布艺。
“一个人在这很闷吧？”奶奶吩咐侍女去准备轿子。
“还好。”铃兰站起身让出上座。“您要出去吗？”
“陪我去个地方。”
铃兰过去没有留意，原来高耸的天守阁后还静立着一间古刹。从阁楼上俯瞰，它建在不受俗世打扰，鲜少有人经过的大名府后院。
穿过亭台楼阁，轿辇在幽静的小路上约莫行了半个小时，最后在这间静看前朝兴衰的寺院前停了下来。从冗长的参道下望去已初见它的巍峨浮华，如同庄严的宝象。
“你们侯在这里。”
“我留在这等您。”铃兰扶着奶奶走下轿辇，也和其他侍女武士一样自觉驻足。以她的身份擅进宇智波一族的神社都是一种冒犯，何况是天家。她有自知之明。
奶奶却不介意。“没关系，陪我进来吧。”
铃兰陪同老人走进正殿，即便是她这种不信神佛的人也不由肃然起敬。迎面正扁上雕刻着一个巨大蔓长春家纹，不知它屹立在此见证，目睹了多少兴衰成败。
神圣的宝相座下供奉的是一扇扇牌位，多处雕文看起来都是镶金制成的。每一根木柱都鲜红如朱。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是大名家的法寺吧？”铃兰记得夏目大名去世时，也有提到过这个地方，只是他被除了名。准确的说是机关算尽，终究还是被权利拒于门外。
“火之国受松川家统治了数百年，上面所居的正是前十四代大名的灵位。待我死后，我的名字也会出现在这里。”奶奶望着金耀辉煌的蔓长春家纹，敬畏地行了一个礼。
偌大的殿内只有她们两人，寂静地有些阴凉。
平民都议论纷纷的传言，奶奶一定早有了耳闻。
“……也许不一定是竹内医生走漏了风声。”铃兰不再隐瞒自己得知了奶奶的病情。那日铃兰走后，竹内医生就将他们的对话告诉了大名。
“我知道散布消息的人是谁。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不过是想要逼迫我，早点传位给新的继承人。”
铃兰猜不出奶奶背后的神情究竟是怀疑？还是无声地愠怒？
“奶奶。”她提起勇气说，“请您恕我不孝！我和斑都不愿与您为敌。但是他担有家族的使命，我无权影响他的立场。如果日后他真的出现在火之国士兵的对面，请您理解！”
想来奶奶召她来一定与宇智波一族有关，她来之前已经想了回绝的说辞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一辈子都活在他人的利益之下？”
“诶？”铃兰有些困惑。奶奶叫她过来，难道不是为了外面疯传的，斑要帮助木之国的事吗？她以为是这个缘故。
奶奶回过身来看着她，“我知道，松川家能不能从这场乱局中平安无恙的走出来？未来又会怎样？这些你并不在意吧？”
“不瞒您说，我的确是……”
奶奶看着她倒映出为难的水眸，滑到嘴边的话却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拜过了菩萨，老人却没有要回主阁的意思，只是看着悲悯的佛面。
“您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你迟早要知道这些事。”
看来要说的话很长，铃兰扶着奶奶到侧面一出铺有竹席的矮台旁坐下，自己则站在一旁。
“松川家虽是从旧时延续下来的上等贵族，大概从我父亲大人那一代开始，嫡系一脉人丁并不兴旺。本来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但都因病夭折了。除了学习礼仪花道，我从小就被父亲大人教导学习各种政务。我婚后直到丈夫病逝，也只有一个女儿。”
这些资料铃兰从黑市情报商那里看到过，“就是云璃公主的母亲吧？”
“也就只有她了。”奶奶苍白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似是化成了一声叹息。她听着老人娓娓道来。
“虽然她的容貌八九分都成自于我，性情竟没有半分相似。生在高居云端的贵族，偏却厌恶权术，甚至可以说有一点叛逆。有时候会拙略地假装碰洒砚台，弄得奏谏上到处都是墨汁；或是将大臣们送来的信件折成纸鹤小船。”
铃兰一直认为世代金枝玉叶的公主，一定是像云璃那样柔婉犹怜，这个顽劣的个性倒是有点像自己。
“她父亲去世得早。或许是从小到大我太骄纵她了，如果仅仅是任性倒也不算什么。可是她却越来越出格，竟然犯了公家不该犯的错误，爱上了一个忍者。”奶奶用最平静的语气讲述着最憎恨的事。
铃兰意外地看向奶奶。
“之后就发生了那件，令老我后半生都在后悔中的事。”
“那名忍者来向我求亲，说他们两情相悦，立誓会全力照顾她余生。虽然一样恳切，却比宇智波氏族的孩子谦卑得多。坚毅的眼神好像在高声宣示着，没有困难能够让他屈服，就和现在的柱间君很像。”
许是因为柱间的关系，奶奶忽然提到斑。周所众知，晴宫公主最后所下嫁的人是夏目大名。看来奶奶还是拒绝了那名像柱间的忍者。
“你会不会怪我太狠心了？”
铃兰正好奇着故事的结局，不知奶奶为何突然问及她的看法。透过老人波动的眼眸，仍然可以窥见当年汹涌的悔与恨。
\"确实是……\"
“公家与忍者的距离如同云泥，换做是你处在我的位置上，也不会同意这样天差地别的婚事。何况晴宫她，是未来的大名。”
“后来呢？”铃兰问道，“听您的描述，晴宫大人似乎不像会容易妥协的人？”
“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妥协过。”
“我想她只是故意与我赌气，偏要去触碰我不喜欢的事，那名忍者不过年少时的一时心动，是与我斗气的工具。彻底阻遏他们，让他们永远不能再相见。随着心智成熟，以及被另一个人所取代，自然会忘记这段轻率的情愫。
“与一个羽扇纶巾公子王孙结为连理，大概也能抚化一下她的叛逆，早日明白自己的使命，将心思投入她该做的政务上。”
“男儿自当怀有鸿鹄之志，不过晴宫所需要的是一个与她相称，能够辅佐她的贵胥，而不是挡住她开疆拓土的王。\"
“忠平君在一干名公钜卿中脱颖而出。他的确是有才能之人，可以将野心完整的藏在和蔼下，甚至骗过了我的双眼，不露一厘蛛丝马迹。”
奶奶将目光转向铃兰，说回公主的故事。“正如你意料，晴宫并不满意，第一次见面时就在忠平君面前，表现出强烈的敌意。大概正是因为这种抗拒，所以对玄正君的事更加反感……”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玄正君的存在。就算没有这根刺，未来其他姬妾也会诞有子嗣，原本不是何大事。晴宫却不能容忍眼中的沙砾。”
“但您还是让他们结了婚。”
“糟糕的程度远超出了我的预期。她抵触的心里在婚后并没有好转，就连新婚当日都不能共处一室。为了维持住不惹人非议的假象，寝室也只是看似亲密的相邻而已。”
“这……”铃兰闻言惊诧道。“那么说公主……？！”
就不可能是前代大名的女儿了？
前代大名与夫人之间，原来还藏有这样的秘密。
奶奶点了点头道。“是啊……”
难怪大名全然不在意云璃这个女儿的生死安危。
铃兰先前认为前代大名对待公主的冷漠，只是刻板的重男轻女。没有了父女这层血缘关系，前代大名这个继父就变得可疑起来。
不过后面的剧情似乎并不难猜。她小心翼翼地问，“公主的生父……是那名忍者吧？”
“是啊。我没能销毁她的心意，也无法永远禁锢她。就这样外人看起来‘相敬如宾’的过了两年。”
“第三年晴宫有了身孕，第四个年头的夏天，她为那个忍者产下了一对双生姐妹。”
铃兰颅内一阵轰鸣。此时正值正午艳阳最烈时，奶奶的话却犹如一股寒霜，让她感到刺骨的冰冷，全身的血液都在这瞬间凝固。
奶奶继续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允许，让一名忍者成为我女儿的夫婿。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更加不能更正过来，变成天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我提出让忠平君将他的儿子接入城中，和晴宫的后代一样唤我祖母，算是一种补偿，也是一场交易。”
“那几年林木两国正因分裂而斗的如火如荼。我唯恐他们会波及本国，一直忙于职务。也许晴宫真的厌恶了这样的生活，不想她的女儿再活在我的控制之下。在婴儿尚在襁褓中时，就急着把双胞胎中的妹妹，送走给了她父亲抚养，留下了云璃。”
“所以很少人知道，火之国其实还有另一位公主。如若我能事先察觉，是断然不会让我的孙女去成为忍者。”
铃兰急迫地追问道，“那另一位公主，现在是不是已经成为了职业忍者？和她父亲好好地生活在一起喽？”
“我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直到前几年我才得知她父亲，早在距今十七年前战死了。本该和他在一起的妹妹也不见了。他家族的人全力寻找了很多年都没有下落。”
“晴宫大概以为我真的死了，把一切责任都归结到了自己身上。她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强健。心爱的男人和女儿相继去世，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一病不起，没有多久就去世了。”
事到如今说到女儿病逝，见证过沧海桑田的奶奶仍然泛起波动。她长吸了口气，从庄严的家纹回过头来，“我原以为已经再也拿不回我遗失的东西，直到千手一族的人发现我还活着。上天又让我再遇到你，这似乎就是上天的预示，松川家不会就此而亡。”
这句话奶奶曾对她说过，只是未向今日揭开窗纱。奶奶眼中满含的疼惜与期望，就像真相狰狞的一隅。
奶奶站起身来，宛如预示着故事也终于走到了尾声。
铃兰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腿被真相残忍地钉在了原地，让她没有一点逃离的余力，只能一片空白的愣在那里。
\"我不知道该怎样对你说。”铃兰错愕的神情告诉奶奶，她已经猜到了谜底。
“你是元和18年，水无月（6月）8日出生。本名云乐，今年21岁。”
她一直以来所认为的，白毛欺骗她的说辞，还有千手一族找到了奶奶，所有的线索拧在一起，凝成了打开最后一扇门的钥匙。
“……所以……像柱间的忍者……？”
奶奶已经没有什么再隐瞒她的了，“前代千手一族族长，千手佛间的弟弟，千手崇道。”
“我知道你不慕富贵金银，也无心于政治权术。但是你生在松川家，这座城是你逃脱不了的责任。”
“只是巧合！全是巧合而已！”她连连否决着，这实在太荒唐了！铃兰一个字都不相信，甚至冒犯说，“我不过是与公主相似的一个贱民罢了！您一直都希望我参与接管政务，因为我一再推脱，您才利用了这一点！”
她复又补充道，语气中俨然用尽了前面的底气。“或许这个故事真实存在，只是增添了一个不存在的人而已。”
“突然对你说了这么多旧事，一时之间很难接受吧。”此时的奶奶只像一位衣着华服的普通老人，她没有怪罪铃兰的口不择言，而是替她抚好乱了的青丝长发。
“其实早该告诉你，你的身世。只是每次看到你的模样，眼前就浮现出过去的事，想到你一个人在世上漂泊，不知尝到了多少苦。我害怕你知道一切后，会恨我当初拆散你的父母，害你们姐妹分离……我的身体状况你已经知晓了，若不是如今内忧外患，多方都在觊觎着殿上之位。我大概要到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时，才有勇气对你开口。”
她藏在心中的疮疤上突然被人戳破，滔滔不绝的泛出酸楚。铃兰抬起模糊的眼眸，问“除了我长得的确很像公主之外，您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我就是您的孙女？“
“我的确非常希望你成为我的继任者。但你记住，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不可或缺的条件之上。\"
\"晴宫无可厚非，她是最有权利继承权位的人选，但松川一氏的后代还有很多人。如果我不能肯定你就是我的孙女，我为何要跃过与我同宗同源的亲族后人，反将这座城池轻易送给一个身份不明的陌生人？”
奶奶抛出的问题彷如当头棒喝。铃兰回答不出。
“我了解我的女儿。陌生人千千万万，或许一时误认。但亲缘绝不会错。还有……”奶奶告诉铃兰，“世上并没有那么多巧合，只是你还不知道那个「因」,就比如我收留你。”
铃兰逃避地躲着上面的牌位，不想去看。见她不再像激动的孩子，好似稍稍冷静了下来。奶奶也柔化回语重心长的慈蔼。
“我知道要你来完成这件事很难，但是我再已无办法。唯有将希望寄托于你……至于你和宇智波君，既然木已成舟，你若还喜欢着他，就维持现状吧。”
奶奶仍然坚信，宇智波斑的野心与胃口只会夏目氏更大，更何况他又比夏目氏更多了只手遮天的力量。只不过铃兰的精神看上去，已经受不起这根锋利的稻草。
奶奶害怕再刺激她，只盼望她不是第二个晴宫。
“回去路途遥远。假如您没有其他事的话，我想先回去了。”
铃兰起来欠身，奶奶在她身后说道，“回去好好休息。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用来消化接纳它吧。”
铃兰没有回答，她叫来阿梅去服侍奶奶。出去神殿时，一时失察的她，差点绊倒在门槛。
神殿外面的世界满目阳光，刺的铃兰睁不开眼。她努力不服输般的抬着头，强光仿佛穿透了她的视觉，剥夺了她的大脑，只呈现出一片空白。许久都辨不清其他色彩。
走下石阶有武士迎上前来，询问她是否现在就乘轿辇回去。
铃兰看着陌生的武士，想到了一个人。
**
千手一族领地。
对千手族人来说，这绝对是一副难得的景观。途经小路的族人不敢明目张胆，偷偷向她们投去疑惑的目光。一向爽利干练的桃华和端庄的族长夫人，已经在巷口极限拉扯了几个回合。
“请您不要再和我开玩笑了，夫人！”桃华挣脱不成，只好好言相求。水户擅长各种封印秘术，即便她真的不敬冒犯，也不是她的对手。
“我还有很多事情！去勘察木之国动向的小组今日归程，我得赶快去安排他们向柱间大人报告才行！”
“工作我会交给凉太处理的。我以族长夫人的身份，特准你休幕一天。当务之急，是我昨日和你说的那件关乎终生的大事！”
“那我去阿槐家看看他恢复的怎样，能否赶得及参加下一个任务！您就别为难我了！”桃华转身，红发美人已经先一步到了她面前。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对于他，你该比我更加了解。这件事你不说破，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现。”
那是他蠢。桃华赌气腹诽道，“那就是无缘无分。”
“缘分就是你心仪着他，而他也未娶。如果机会已经近在眼前，还不及时将它抓住，只会看着错过，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这一次桃华没有辩驳。水户拉着她的手劝说道，“你就安心把工作的事交给你的伙伴们吧。今天正好小镇上有集会，我听好多族人都说要去凑热闹呢。虽然不如乞巧应景，换上漂亮的浴衣气氛一定也很不错。”
“如果真的要等到生命的尾声，才能知道结局那就错过了太多年华。”
“您还是让我走吧……”
“大嫂，桃华。发生什么事了吗？”扉间从小巷出来，远远就看到俩人拉扯不休。而他眼中的大嫂一向都是稳重自持的女性。
“来的正好，扉间。你现在正要回家吗？”尽管水户具备一些感知能力，曹操的出现还是略显突兀。
“我先回去了，夫人！”桃华趁机脱身。大概是烈日炎炎，娇艳的脸颊被烤的正如她名字那般妁妁其华。
“大哥把一份委托名单落在了家里。我正要回去取来。”他回答水户的话。
扉间不知自己何时惹了女中豪杰生气，全然把他视为了透明的空气。桃华连个正眼都没有给他，便逃也似的飞奔而逃了。好在他们有着从小到大的情谊，也不甚在意这些小节。
“我现在也要回去。如果名单不是很急需，待会你收拾好东西，来客厅一下。”
“我知道了。”
扉间真的怀疑兄长大脑的构造，或者是从小受过什么撞击，这么大个人竟然还丢三落四。他收好文件，出来时水户已经安顿好女儿在客厅等他了。
\"找我有事吗，大嫂？\"
水户投石问路道，“你同那位姑娘……就是住在南贺川南的那位，还有来往吗？”
除了桃华，他从未对族人提起过她。自家兄长在坑弟方面的实力，从不令人怀疑。
扉间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片刻道。“她已经嫁人了。”
“这样啊。虽然可惜，还是由衷祝愿她过得幸福吧。”
“还有其他事吗，大嫂?”扉间觉得水户看起来不像只是单纯来打听八卦的好事者。
“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今晚你有什么安排吗？”
“上次和你们说过的那个空间忍术，符文已经完善了。我想趁着最近几日没有任务，抽空尽快将它实验完成。大嫂有事不妨直言？”
“是这样的。我一个远房族妹听说南贺川这边，每年成人节的祭典都十分热闹。她想让我陪她一起去集会。可是父亲和云杉都需要人照顾，我又走不开。女孩子晚间独自出行太不安全，你能不能代我去陪她参加祭典？”
扉间想即是姐妹一定有很多话说。“既然如此，晚上我留在家里照看他们。两个女子结伴更加方便。”
“云杉现在整天粘着我，看到什么都想抓来玩。稍不合心意就不停地哭鼻子，你拿她也没什么办法。”
他的谈判才能对小孩子完全无效。果然见他略显迟疑，水户趁热打铁说道，“你就代我陪一陪她吧。这种庞大体系的忍术，也不是一朝一夕间就能完成的。你就权当是换一换心情？”
在她百般劝说下，扉间终于答应。“那好吧。”
“那真是太好了。”水户笑道，“那就今晚7点钟，三竹街的樱花树下，拿着苹果糖的女子就是我族妹了。”
扉间觉得这个信息未免太过笼统。祭典年年热闹非凡。到时候人山人海的街上，肯定会有很多拿着糖果和福袋的年轻女子。“她叫什么名字，有无何特征？”
“扉间你一定不会认错的！”水户打量了一下扉间的黑色衣裤。“既然是去游玩就不要穿修行衣了。待会我叫阿香去帮你把那套白色的浴衣熨一下。”
“不用了……”本来他的存在也只是保护她的工具人。扉间话没说完，就听到玄关处的门响。
阿香同来人说了几句话便走进来，“扉间少爷，有一封给你的信。”
“多谢。”
水户看不清封皮上的署名，内容似乎颇为简短。扉间粗略看完，带上文件就急忙要走。“大嫂，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最近天气阴晴不定……”她还有话没说完，扉间已经匆促出门。
水户对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高声叮嘱道。“记得带伞！不要迟到呀！”
一月未见的火之国，周遭的气氛变得紧张兮兮。街上许多人都在搬搬抬抬，布置着傍晚成人节的摊位。
这个生机勃勃的国度仿佛也随着它的君主，一同命若悬丝，每个成年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神态各异的忧愁，他们的明天和战争究竟哪个先来？
热闹的天守阁好似到了强弩之末。
铃兰随阿梅走在往常的小路上，一路行礼的侍从们总有几个假装忙着手里的活计，小心窥视着她。
“奶奶……祖母大人！”她来的不巧，殿内早有三位官员正在向奶奶呈报要务。
“稍等我一会。”今天奶奶精神看起来很好。“桌上堆放有许多奏谏，你可以随意拿来翻阅打发打发时间。方才说到哪了？”
三位官员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复又垂首继续请示道，“是。那么大人，新年元日的祭礼，仍按照往年礼节准备吗？也差不多到了该要着手准备的时候。”
“眼下这才进入霜月，祭典用的物件都是去年新置的，祈福礼仪有半月时间准备足够，年末中旬再议也完全来得及。兵卫府那边的事情呢？”
侍女奉上茶后便下去了。铃兰一个人坐在偏殿，矮几上果然有序罗列着不少谏本。这里没有可以透风的窗子，大概是为了不留给刺客可乘之机，连看风景都不行。
铃兰从茶杯摆弄到毛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奶奶过来时，她正翻来调去研究着奏谏封面的布艺。
“一个人在这很闷吧？”奶奶吩咐侍女去准备轿子。
“还好。”铃兰站起身让出上座。“您要出去吗？”
“陪我去个地方。”
铃兰过去没有留意，原来高耸的天守阁后还静立着一间古刹。从阁楼上俯瞰，它建在不受俗世打扰，鲜少有人经过的大名府后院。
穿过亭台楼阁，轿辇在幽静的小路上约莫行了半个小时，最后在这间静看前朝兴衰的寺院前停了下来。从冗长的参道下望去已初见它的巍峨浮华，如同庄严的宝象。
“你们侯在这里。”
“我留在这等您。”铃兰扶着奶奶走下轿辇，也和其他侍女武士一样自觉驻足。以她的身份擅进宇智波一族的神社都是一种冒犯，何况是天家。她有自知之明。
奶奶却不介意。“没关系，陪我进来吧。”
铃兰陪同老人走进正殿，即便是她这种不信神佛的人也不由肃然起敬。迎面正扁上雕刻着一个巨大蔓长春家纹，不知它屹立在此见证，目睹了多少兴衰成败。
神圣的宝相座下供奉的是一扇扇牌位，多处雕文看起来都是镶金制成的。每一根木柱都鲜红如朱。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是大名家的法寺吧？”铃兰记得夏目大名去世时，也有提到过这个地方，只是他被除了名。准确的说是机关算尽，终究还是被权利拒于门外。
“火之国受松川家统治了数百年，上面所居的正是前十四代大名的灵位。待我死后，我的名字也会出现在这里。”奶奶望着金耀辉煌的蔓长春家纹，敬畏地行了一个礼。
偌大的殿内只有她们两人，寂静地有些阴凉。
平民都议论纷纷的传言，奶奶一定早有了耳闻。
“……也许不一定是竹内医生走漏了风声。”铃兰不再隐瞒自己得知了奶奶的病情。那日铃兰走后，竹内医生就将他们的对话告诉了大名。
“我知道散布消息的人是谁。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不过是想要逼迫我，早点传位给新的继承人。”
铃兰猜不出奶奶背后的神情究竟是怀疑？还是无声地愠怒？
“奶奶。”她提起勇气说，“请您恕我不孝！我和斑都不愿与您为敌。但是他担有家族的使命，我无权影响他的立场。如果日后他真的出现在火之国士兵的对面，请您理解！”
想来奶奶召她来一定与宇智波一族有关，她来之前已经想了回绝的说辞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一辈子都活在他人的利益之下？”
“诶？”铃兰有些困惑。奶奶叫她过来，难道不是为了外面疯传的，斑要帮助木之国的事吗？她以为是这个缘故。
奶奶回过身来看着她，“我知道，松川家能不能从这场乱局中平安无恙的走出来？未来又会怎样？这些你并不在意吧？”
“不瞒您说，我的确是……”
奶奶看着她倒映出为难的水眸，滑到嘴边的话却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拜过了菩萨，老人却没有要回主阁的意思，只是看着悲悯的佛面。
“您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你迟早要知道这些事。”
看来要说的话很长，铃兰扶着奶奶到侧面一出铺有竹席的矮台旁坐下，自己则站在一旁。
“松川家虽是从旧时延续下来的上等贵族，大概从我父亲大人那一代开始，嫡系一脉人丁并不兴旺。本来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但都因病夭折了。除了学习礼仪花道，我从小就被父亲大人教导学习各种政务。我婚后直到丈夫病逝，也只有一个女儿。”
这些资料铃兰从黑市情报商那里看到过，“就是云璃公主的母亲吧？”
“也就只有她了。”奶奶苍白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似是化成了一声叹息。她听着老人娓娓道来。
“虽然她的容貌八九分都成自于我，性情竟没有半分相似。生在高居云端的贵族，偏却厌恶权术，甚至可以说有一点叛逆。有时候会拙略地假装碰洒砚台，弄得奏谏上到处都是墨汁；或是将大臣们送来的信件折成纸鹤小船。”
铃兰一直认为世代金枝玉叶的公主，一定是像云璃那样柔婉犹怜，这个顽劣的个性倒是有点像自己。
“她父亲去世得早。或许是从小到大我太骄纵她了，如果仅仅是任性倒也不算什么。可是她却越来越出格，竟然犯了公家不该犯的错误，爱上了一个忍者。”奶奶用最平静的语气讲述着最憎恨的事。
铃兰意外地看向奶奶。
“之后就发生了那件，令老我后半生都在后悔中的事。”
“那名忍者来向我求亲，说他们两情相悦，立誓会全力照顾她余生。虽然一样恳切，却比宇智波氏族的孩子谦卑得多。坚毅的眼神好像在高声宣示着，没有困难能够让他屈服，就和现在的柱间君很像。”
许是因为柱间的关系，奶奶忽然提到斑。周所众知，晴宫公主最后所下嫁的人是夏目大名。看来奶奶还是拒绝了那名像柱间的忍者。
“你会不会怪我太狠心了？”
铃兰正好奇着故事的结局，不知奶奶为何突然问及她的看法。透过老人波动的眼眸，仍然可以窥见当年汹涌的悔与恨。
\"确实是……\"
“公家与忍者的距离如同云泥，换做是你处在我的位置上，也不会同意这样天差地别的婚事。何况晴宫她，是未来的大名。”
“后来呢？”铃兰问道，“听您的描述，晴宫大人似乎不像会容易妥协的人？”
“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妥协过。”
“我想她只是故意与我赌气，偏要去触碰我不喜欢的事，那名忍者不过年少时的一时心动，是与我斗气的工具。彻底阻遏他们，让他们永远不能再相见。随着心智成熟，以及被另一个人所取代，自然会忘记这段轻率的情愫。
“与一个羽扇纶巾公子王孙结为连理，大概也能抚化一下她的叛逆，早日明白自己的使命，将心思投入她该做的政务上。”
“男儿自当怀有鸿鹄之志，不过晴宫所需要的是一个与她相称，能够辅佐她的贵胥，而不是挡住她开疆拓土的王。\"
“忠平君在一干名公钜卿中脱颖而出。他的确是有才能之人，可以将野心完整的藏在和蔼下，甚至骗过了我的双眼，不露一厘蛛丝马迹。”
奶奶将目光转向铃兰，说回公主的故事。“正如你意料，晴宫并不满意，第一次见面时就在忠平君面前，表现出强烈的敌意。大概正是因为这种抗拒，所以对玄正君的事更加反感……”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玄正君的存在。就算没有这根刺，未来其他姬妾也会诞有子嗣，原本不是何大事。晴宫却不能容忍眼中的沙砾。”
“但您还是让他们结了婚。”
“糟糕的程度远超出了我的预期。她抵触的心里在婚后并没有好转，就连新婚当日都不能共处一室。为了维持住不惹人非议的假象，寝室也只是看似亲密的相邻而已。”
“这……”铃兰闻言惊诧道。“那么说公主……？！”
就不可能是前代大名的女儿了？
前代大名与夫人之间，原来还藏有这样的秘密。
奶奶点了点头道。“是啊……”
难怪大名全然不在意云璃这个女儿的生死安危。
铃兰先前认为前代大名对待公主的冷漠，只是刻板的重男轻女。没有了父女这层血缘关系，前代大名这个继父就变得可疑起来。
不过后面的剧情似乎并不难猜。她小心翼翼地问，“公主的生父……是那名忍者吧？”
“是啊。我没能销毁她的心意，也无法永远禁锢她。就这样外人看起来‘相敬如宾’的过了两年。”
“第三年晴宫有了身孕，第四个年头的夏天，她为那个忍者产下了一对双生姐妹。”
铃兰颅内一阵轰鸣。此时正值正午艳阳最烈时，奶奶的话却犹如一股寒霜，让她感到刺骨的冰冷，全身的血液都在这瞬间凝固。
奶奶继续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允许，让一名忍者成为我女儿的夫婿。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更加不能更正过来，变成天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我提出让忠平君将他的儿子接入城中，和晴宫的后代一样唤我祖母，算是一种补偿，也是一场交易。”
“那几年林木两国正因分裂而斗的如火如荼。我唯恐他们会波及本国，一直忙于职务。也许晴宫真的厌恶了这样的生活，不想她的女儿再活在我的控制之下。在婴儿尚在襁褓中时，就急着把双胞胎中的妹妹，送走给了她父亲抚养，留下了云璃。”
“所以很少人知道，火之国其实还有另一位公主。如若我能事先察觉，是断然不会让我的孙女去成为忍者。”
铃兰急迫地追问道，“那另一位公主，现在是不是已经成为了职业忍者？和她父亲好好地生活在一起喽？”
“我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直到前几年我才得知她父亲，早在距今十七年前战死了。本该和他在一起的妹妹也不见了。他家族的人全力寻找了很多年都没有下落。”
“晴宫大概以为我真的死了，把一切责任都归结到了自己身上。她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强健。心爱的男人和女儿相继去世，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一病不起，没有多久就去世了。”
事到如今说到女儿病逝，见证过沧海桑田的奶奶仍然泛起波动。她长吸了口气，从庄严的家纹回过头来，“我原以为已经再也拿不回我遗失的东西，直到千手一族的人发现我还活着。上天又让我再遇到你，这似乎就是上天的预示，松川家不会就此而亡。”
这句话奶奶曾对她说过，只是未向今日揭开窗纱。奶奶眼中满含的疼惜与期望，就像真相狰狞的一隅。
奶奶站起身来，宛如预示着故事也终于走到了尾声。
铃兰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腿被真相残忍地钉在了原地，让她没有一点逃离的余力，只能一片空白的愣在那里。
\"我不知道该怎样对你说。”铃兰错愕的神情告诉奶奶，她已经猜到了谜底。
“你是元和18年，水无月（6月）8日出生。本名云乐，今年21岁。”
她一直以来所认为的，白毛欺骗她的说辞，还有千手一族找到了奶奶，所有的线索拧在一起，凝成了打开最后一扇门的钥匙。
“……所以……像柱间的忍者……？”
奶奶已经没有什么再隐瞒她的了，“前代千手一族族长，千手佛间的弟弟，千手崇道。”
“我知道你不慕富贵金银，也无心于政治权术。但是你生在松川家，这座城是你逃脱不了的责任。”
“只是巧合！全是巧合而已！”她连连否决着，这实在太荒唐了！铃兰一个字都不相信，甚至冒犯说，“我不过是与公主相似的一个贱民罢了！您一直都希望我参与接管政务，因为我一再推脱，您才利用了这一点！”
她复又补充道，语气中俨然用尽了前面的底气。“或许这个故事真实存在，只是增添了一个不存在的人而已。”
“突然对你说了这么多旧事，一时之间很难接受吧。”此时的奶奶只像一位衣着华服的普通老人，她没有怪罪铃兰的口不择言，而是替她抚好乱了的青丝长发。
“其实早该告诉你，你的身世。只是每次看到你的模样，眼前就浮现出过去的事，想到你一个人在世上漂泊，不知尝到了多少苦。我害怕你知道一切后，会恨我当初拆散你的父母，害你们姐妹分离……我的身体状况你已经知晓了，若不是如今内忧外患，多方都在觊觎着殿上之位。我大概要到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时，才有勇气对你开口。”
她藏在心中的疮疤上突然被人戳破，滔滔不绝的泛出酸楚。铃兰抬起模糊的眼眸，问“除了我长得的确很像公主之外，您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我就是您的孙女？“
“我的确非常希望你成为我的继任者。但你记住，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不可或缺的条件之上。\"
\"晴宫无可厚非，她是最有权利继承权位的人选，但松川一氏的后代还有很多人。如果我不能肯定你就是我的孙女，我为何要跃过与我同宗同源的亲族后人，反将这座城池轻易送给一个身份不明的陌生人？”
奶奶抛出的问题彷如当头棒喝。铃兰回答不出。
“我了解我的女儿。陌生人千千万万，或许一时误认。但亲缘绝不会错。还有……”奶奶告诉铃兰，“世上并没有那么多巧合，只是你还不知道那个「因」,就比如我收留你。”
铃兰逃避地躲着上面的牌位，不想去看。见她不再像激动的孩子，好似稍稍冷静了下来。奶奶也柔化回语重心长的慈蔼。
“我知道要你来完成这件事很难，但是我再已无办法。唯有将希望寄托于你……至于你和宇智波君，既然木已成舟，你若还喜欢着他，就维持现状吧。”
奶奶仍然坚信，宇智波斑的野心与胃口只会夏目氏更大，更何况他又比夏目氏更多了只手遮天的力量。只不过铃兰的精神看上去，已经受不起这根锋利的稻草。
奶奶害怕再刺激她，只盼望她不是第二个晴宫。
“回去路途遥远。假如您没有其他事的话，我想先回去了。”
铃兰起来欠身，奶奶在她身后说道，“回去好好休息。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用来消化接纳它吧。”
铃兰没有回答，她叫来阿梅去服侍奶奶。出去神殿时，一时失察的她，差点绊倒在门槛。
神殿外面的世界满目阳光，刺的铃兰睁不开眼。她努力不服输般的抬着头，强光仿佛穿透了她的视觉，剥夺了她的大脑，只呈现出一片空白。许久都辨不清其他色彩。
走下石阶有武士迎上前来，询问她是否现在就乘轿辇回去。
铃兰看着陌生的武士，想到了一个人。
**
千手一族领地。
对千手族人来说，这绝对是一副难得的景观。途经小路的族人不敢明目张胆，偷偷向她们投去疑惑的目光。一向爽利干练的桃华和端庄的族长夫人，已经在巷口极限拉扯了几个回合。
“请您不要再和我开玩笑了，夫人！”桃华挣脱不成，只好好言相求。水户擅长各种封印秘术，即便她真的不敬冒犯，也不是她的对手。
“我还有很多事情！去勘察木之国动向的小组今日归程，我得赶快去安排他们向柱间大人报告才行！”
“工作我会交给凉太处理的。我以族长夫人的身份，特准你休幕一天。当务之急，是我昨日和你说的那件关乎终生的大事！”
“那我去阿槐家看看他恢复的怎样，能否赶得及参加下一个任务！您就别为难我了！”桃华转身，红发美人已经先一步到了她面前。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对于他，你该比我更加了解。这件事你不说破，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现。”
那是他蠢。桃华赌气腹诽道，“那就是无缘无分。”
“缘分就是你心仪着他，而他也未娶。如果机会已经近在眼前，还不及时将它抓住，只会看着错过，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这一次桃华没有辩驳。水户拉着她的手劝说道，“你就安心把工作的事交给你的伙伴们吧。今天正好小镇上有集会，我听好多族人都说要去凑热闹呢。虽然不如乞巧应景，换上漂亮的浴衣气氛一定也很不错。”
“如果真的要等到生命的尾声，才能知道结局那就错过了太多年华。”
“您还是让我走吧……”
“大嫂，桃华。发生什么事了吗？”扉间从小巷出来，远远就看到俩人拉扯不休。而他眼中的大嫂一向都是稳重自持的女性。
“来的正好，扉间。你现在正要回家吗？”尽管水户具备一些感知能力，曹操的出现还是略显突兀。
“我先回去了，夫人！”桃华趁机脱身。大概是烈日炎炎，娇艳的脸颊被烤的正如她名字那般妁妁其华。
“大哥把一份委托名单落在了家里。我正要回去取来。”他回答水户的话。
扉间不知自己何时惹了女中豪杰生气，全然把他视为了透明的空气。桃华连个正眼都没有给他，便逃也似的飞奔而逃了。好在他们有着从小到大的情谊，也不甚在意这些小节。
“我现在也要回去。如果名单不是很急需，待会你收拾好东西，来客厅一下。”
“我知道了。”
扉间真的怀疑兄长大脑的构造，或者是从小受过什么撞击，这么大个人竟然还丢三落四。他收好文件，出来时水户已经安顿好女儿在客厅等他了。
\"找我有事吗，大嫂？\"
水户投石问路道，“你同那位姑娘……就是住在南贺川南的那位，还有来往吗？”
除了桃华，他从未对族人提起过她。自家兄长在坑弟方面的实力，从不令人怀疑。
扉间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片刻道。“她已经嫁人了。”
“这样啊。虽然可惜，还是由衷祝愿她过得幸福吧。”
“还有其他事吗，大嫂?”扉间觉得水户看起来不像只是单纯来打听八卦的好事者。
“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今晚你有什么安排吗？”
“上次和你们说过的那个空间忍术，符文已经完善了。我想趁着最近几日没有任务，抽空尽快将它实验完成。大嫂有事不妨直言？”
“是这样的。我一个远房族妹听说南贺川这边，每年成人节的祭典都十分热闹。她想让我陪她一起去集会。可是父亲和云杉都需要人照顾，我又走不开。女孩子晚间独自出行太不安全，你能不能代我去陪她参加祭典？”
扉间想即是姐妹一定有很多话说。“既然如此，晚上我留在家里照看他们。两个女子结伴更加方便。”
“云杉现在整天粘着我，看到什么都想抓来玩。稍不合心意就不停地哭鼻子，你拿她也没什么办法。”
他的谈判才能对小孩子完全无效。果然见他略显迟疑，水户趁热打铁说道，“你就代我陪一陪她吧。这种庞大体系的忍术，也不是一朝一夕间就能完成的。你就权当是换一换心情？”
在她百般劝说下，扉间终于答应。“那好吧。”
“那真是太好了。”水户笑道，“那就今晚7点钟，三竹街的樱花树下，拿着苹果糖的女子就是我族妹了。”
扉间觉得这个信息未免太过笼统。祭典年年热闹非凡。到时候人山人海的街上，肯定会有很多拿着糖果和福袋的年轻女子。“她叫什么名字，有无何特征？”
“扉间你一定不会认错的！”水户打量了一下扉间的黑色衣裤。“既然是去游玩就不要穿修行衣了。待会我叫阿香去帮你把那套白色的浴衣熨一下。”
“不用了……”本来他的存在也只是保护她的工具人。扉间话没说完，就听到玄关处的门响。
阿香同来人说了几句话便走进来，“扉间少爷，有一封给你的信。”
“多谢。”
水户看不清封皮上的署名，内容似乎颇为简短。扉间粗略看完，带上文件就急忙要走。“大嫂，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最近天气阴晴不定……”她还有话没说完，扉间已经匆促出门。
水户对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高声叮嘱道。“记得带伞！不要迟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