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运气值1%

    夏之饴骑着咯吱作响的老旧单车穿行在普尔区的小巷。

    手机上的天气预报分明显示今日无雨,瓢泼大雨却猝不及防从天而降,把她昨天洗过的头发完全淋湿。

    这大概是她第一千零一次遇到这么倒霉的事情,所以已经生不出怒火与愤懑,只是平静地把车停在路边,跑进狭小的杂货店暂时避雨。

    “小夏,怎么出门又忘记带雨伞啊?”

    杂货店主是个热心肠的中年女人,贴心地递给她一条白色劣质毛巾。

    “带了也没用嘛。反正总是要被淋成落汤鸡的。”

    夏之饴不得不坦然接受自己天生运气差的事实,她就是传说中喝凉水也塞牙的可怕体质。不过运气差的人远不只她一个,普尔区里所有居民都是和她一样运气不好的类型:有人吃方便面永远没有调料包,有人喝饮料每次都撒身上,还有人总是被凶狠动物追着咬。

    像她这种出门总是被雨淋的霉运体质症状还算轻微,至少不用花钱找医生看病,只是有点耗水费。

    古德拉克王国是极其崇尚运气的王国,每一位公民出生后都要接受运气值测试,运气值低于六十的人会被定义为“下等人”,一辈子在贫困落魄的普尔区生活;而运气值高于六十的则会被授予“上等人”头衔,可以在奢华靡丽的瑞驰区享受好运人生。

    夏之饴从小在普尔区的孤儿院里长大,还从未走出去见识过瑞驰区的风光。两个行政区域之间泾渭分明,一边是落后破旧的旧式社会,另一边是先进发达的现代文明。一道对于瑞驰区的上等人来说能够轻易通过的关口,于普尔区的下等民而言却是无法跨越的天堑。

    也许很久以前曾有人奋力反抗,但是最终没有结果。时间久了,普尔区的人大多学会接受自己的命运,不再把时间花费在不切实际的妄想上。

    然而夏之饴并未死心。她在二十岁生日许下的愿望便是走出普尔区,努力摆脱自己身上的厄运。

    “你要去参加护卫选拔?”

    店主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瞪圆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夏之饴几乎是在看到杂货店门口张贴的告示的那一刻就做出了决定,她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古德拉克国备受瞩目的好运王子林逢遇即将在王国上下遴选护卫,而且通告单上的要求栏里写着不限身份。这意味着普尔区的群众也有参与选拔的资格。

    林逢遇在外界眼里是深受国王宠爱的王子,更是拥有满分运气值的运气之子。

    古德拉克王国里向来流传着一条不成文的规则,凡是能够与上等民进行亲密接触的下等民都拥有摆脱坏运气的几率。

    尽管如此,能够与上等民通婚和联姻的下等民还是极少数。因为在唯运气值论的古德拉克王国,上等民总是极力与下等民撇清界线的,生怕自己尊贵的血脉遭受下等民的污染。

    因此林逢遇这则不限身份的征招简直是被万千人拼命争抢的香饽饽。与王室搭上关系是改变命运的有效方法,更不必说林逢遇是举国上下唯一一位运气之子,成为他的护卫想必可以沾到不少好运。

    上等民急着争夺这个职位,他们渴望拉近与王室的关系,进一步扩张自己既有的财富与地位;下等民更是为此挤破脑袋,每一个人都迫切地想摆脱厄运,拥有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

    普天之下恐怕唯有国王对林逢遇的自作主张深感不满。

    传闻中深受宠爱的林逢遇此刻正跪在殿前向他的父王主动请罪。

    “近日普尔区发生多起动乱,不少公民因为阶层差异心生不满,企图擅自闯入瑞驰区。我担心类似的事件扩大化会引发瑞驰区的恐慌,所以放宽了选人的限制。”

    他这番话全无私心,字字句句都是在为王国的政局考虑,国王如果还要继续苛责下去未免显得没有道理。

    “是我犯错在先,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林逢遇垂下眼睫,似乎因为歉疚而不敢直视国王的目光,一副任凭处置的可怜模样。

    自己的这个小儿子倒是和他母妃十分相像,都是柔软温顺的性格。偶然流露出的不满和责备都会让他们提心吊胆似的。

    国王这么想着,很快又变得和颜悦色起来,俨然恢复以往的慈父做派:“你能够做到处处为王国考虑,我非但不会责罚你,还应该嘉奖你。”

    “好孩子,快起来吧。”

    林逢遇从善如流:“多谢父王宽恕。”

    国王之所以把他“请”到王宫里来,是因为他放开选拔资格的举动搅乱了国王原本的计划。

    国王必定是在前来参选的权贵子弟中刻意安插了眼线,好找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把人正式安排到他的身边监督他日常的一言一行。

    尽管林逢遇无时无刻不在外人眼前表现出一副温和纯良的孝子形象,从来不像他的两位兄长一般大展锋芒,国王对他仍旧存有极大的疑心。

    在他的势力足以压制住国王以前,这层伪装不可能轻易脱掉。他表面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却不能真正让国王的耳目整日跟在他身边。

    国王曾经大度许诺把选人的最终决定权交给他,他自然不能放弃这个好机会。就算无法挑选到心仪的护卫,也得选中一个构不成威胁的人。

    夏之饴很少对着镜子梳妆打扮,但今天是个例外。

    假发套,报童帽,八字胡,一切装备准备完毕。对于不被拆穿伪装这件事,她至少有六成的把握。

    果然如她所料,海选现场人满为患。穿着华丽服装的上等民牢牢占据了前排的位置,排在队伍后面的则多是和她一样的下等民。

    除了真正来参加护卫选拔的人以外,还有不少衣着华丽、精心打扮的女孩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夏之饴从她们的对话中听出她们只是想找个机会一睹林逢遇的真容,看看他是否像传闻中所说的那样英俊无双。

    大王子和二王子在几年前已经接管了王国的不少政务,时常作为发言人出席重要场合。因此全国上下的人都能经常在王国重大新闻里看见他们的身影。唯独小王子似乎被保护得很好,并没有在公众面前露过面,因而勾起了大家强烈的好奇心。

    “听说王子会亲手为他选中的护卫颁发徽章,这么隆重的场面一定会登上新闻吧?”

    “要是最后能够选中我就好了。”

    参赛者们高低起伏的议论声不断,夏之饴却对王子本人兴致缺缺。她根据先前搜集到的情报和现场状况默默分析着对手的实力。

    陆宇昂必然是所有参赛者最为忌惮的存在,他不仅出身于王国的顶尖权贵世家,而且年纪轻轻就凭借战功获得了少将头衔。

    虽然为了彰显选拔的公平性,他和其他选手一样参与比试,但是没有谁不知道他是国王属意的人选和实力最为强劲的选手。

    夏之饴在普尔区流行的娱乐周刊上见过陆宇昂的照片,毕竟他可是凭借着得天独厚的耀眼红发和深邃五官荣登古德拉克王国理想情人榜首。

    他本人看起来比照片里更加惊艳,如果不是作为竞争对手正面遇上的话那就更好了。

    欣赏了短短几秒,夏之饴就自觉收回视线,暗自感叹今天的霉运比以往更盛,居然在第一回合比赛就要面临无情淘汰。

    似乎察觉到她的紧张与不安,陆宇昂十分体贴地上前一步安慰她:“放心,我不会伤到你的。”

    他的笑容里有种胜券在握的意味。

    既然把所有实现梦想的期望都寄托在今天的成败之上,夏之饴不论如何都只能选择放手一搏。

    规则上写明了禁止使用场外道具,却没有说不能够运用天生的能力。

    对于夏之饴来说,厄运是折磨亦是自我保护的工具,她能够无形中控制厄运作用在他人身上的效果。她原本想把这个能力作为最后的底牌,却没想到在一开始就要拼尽全力。

    比赛的场地是一块划定界限的正方形区域,双方选手手持同样的佩剑攻击对手,率先出界的人被判定为淘汰。

    无数场较量正在同时进行,淘汰与晋级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送到系统终端,而此刻身处瞭望塔顶层的林逢遇自然最关心陆宇昂的去留。

    尽管他在赛前承诺过陆宇昂不少好处希望他放弃参与竞争,但陆宇昂只是四两拨千斤般随意应和,并没有表明态度。

    陆家世代效忠于国王,明面上不会向任何一位王子倒戈,因而陆宇昂也坚定成为国王麾下的将领而非王子身后的势力。

    如果陆宇昂成功晋级最终对决,那么他就不得不使用事先布置好的手段了。林逢遇举起酒杯浅酌一口,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

    万众瞩目之中,夏之饴和陆宇昂的对决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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