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火了。

    一栋五层废弃商品楼的第二层,赤红的火焰,形似火蛇随着风势转动方向,黑烟滚滚不断的冒出。

    工地绿色围挡外面停了两辆消防车,消防水带穿过铁门拉进里面,一楼被拉起了黄色隔离带,四名消防员各举着高压水枪正在对准二楼喷水。

    迈巴赫停靠在工地外面,周浔衍跳下车,他从铁门里穿过去,踩着地上消防水带径直跑到一楼。

    二楼火焰还在往外窜,扑面而来热浪灼痛他的脸,想到楼上可能是央央,他不顾一切冲开隔离带。

    然而,脚刚踩到第一级台阶,却被追上来的张柯从背后捆住他的双臂把他往外拉。

    “放手!”周浔衍怒声命令。

    “阿衍,火势太大了,你不能上去,你会被烧死的!”

    周浔衍被逼的下了狠劲,左胳膊肘往后用力撞向张柯的锁骨处。

    张柯虽吃痛却仍不肯放他。

    眼看快抓不住周浔衍,这时,跟进来的一名民警、小赵,都过来帮张柯的忙按住他,一人绑住他一条胳膊,张柯按住他的一侧肩膀。

    三人伙同将他拖拽到隔离带外围。

    周浔衍被他们锁住动弹不得,怒不可遏到语无伦次,“张柯!小赵!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是不想干了是不是?给我放开!!”

    张柯理解阿衍的心情,但不能让自己的朋友去冒这个险。他理智地给他分析,“阿衍!你冷静点,如果里面有人,一定会求救,你听到求救声了吗!”

    根本没有证据证明里面有人,更没证据证明里面的是陈乐央。

    火势这么大,他上去就是送死。

    “不,张柯,你放开我,放开我!即使上面没有人,我也要亲眼去确认!你们快给我放开!”周浔衍歇斯底里地吼,“我命令你们放开!放开啊!”

    不同于平时,这次没人听他的。

    无论他说多难听的话,发多大的怒火,平日里言听计从的两人就是打定了主意不放他,一直到他筋疲力竭,一直到火势被消防员扑灭才肯放手。

    周浔衍抬腿上楼才一步。

    却听见一个年轻的带惊悚感的男声自楼上传来。

    “队队长!”

    楼底正在收水带的消防员仰头问,“干什么,大惊小怪的。”

    二楼的消防员跑到平台上,露出他的身体,反手指着身后,“有……有一只……烧焦的断手。”

    断手!

    周浔衍猛然惊醒,又从床上弹坐起,他睁开双眼,看到一家人都围在他的身边。

    “央央。”他喉咙像是被堵住,出声粗哑。。

    “哥。”周叙之红着眼,连他身边的庄心月也一样哀伤的表情。

    今天不是他们的新婚吗?不是该高兴的事情吗?

    周浔衍茫然地问,“为什么不开心?”

    夏雯在他右手边握住他的手,“阿衍。”他转头看她,她脸上泪水斑驳的痕迹,问,“又为什么哭?”

    包括周锦庭在内,所有人都哭丧着脸。

    周浔衍正要用左手去拉被子,但手掌心里有什么东西咯到了他。

    打开掌心,赫然出现一枚婚戒。

    花瓣型包裹一颗亮晶晶的钻石,戒托半圈都有小碎钻。

    两枚婚戒都是由央央构思,设计师制作出来的。

    他左手无名指的戒指还在。

    他撵着手心的戒指撵到两根手指的指腹中间,他用指腹触着戒托内侧,上面有二个英文。

    ——AY

    阿衍的缩写。

    而他的是—YY

    央央的缩写。

    周浔衍浑身肌肉惊跳般剧烈发抖,关于晕倒前所有的记忆像洪水一样袭入他脑子里。

    当时他跌跌撞撞地奔上楼,看到那位消防员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他走近几步,又往前几步。

    烧的焦黑的墙面,满地的黑水,让二楼显得恐怖而诡异。他看到地上有什么东西,像人的手,他分辨不出来,但那上面有一闪一闪的亮光。

    他像被暗中某种力量支配着蹲下身。

    那是一截被烧到接近碳化的左手,只有半截,从小臂到五根手指,更令他惊骇的是无名指上带的是他们的婚戒。

    他颤着手,轻轻一碰,这根手指从第二根指关节处断了。

    断了!

    连同戒指一块掉到了他的脚下。

    当时他脑袋里就像被一团白色的雾塞满,不知道想什么,不知道做什么,他弯下腰去捡戒指。

    可心脏仿佛被刺裂,多呼吸一次带来的撕裂痛感贯穿四肢百骸。

    终于,被他拿到了戒指。

    可是,下一秒,他就失去了知觉。

    周浔衍紧握住戒指,抽出被夏雯握着的右手,拉开被子,放下双脚,喃喃地念,“央央。”

    他要去找央央,央央一个人会害怕的。

    周浔衍穿上脚边的拖鞋,起身还没走,就被周叙之拦住。

    “哥。”

    周浔衍双眼里充满了泪,左眼红涩,低低地道,“阿叙你让开。”

    “哥,大晚上的你去哪里?”周叙之没听他的话,这让周浔衍黑了脸,情绪崩塌地吼,“滚开!你们所有人都要拦着我吗!”

    声落,他脸上两行泪无声无息地顺着脸颊往下滴。

    一直站床头红着眼,愁容满面的周锦庭走过来,他站在周叙之后边,不是劝而是顺着周浔衍的意思,“阿衍,你想去哪?阿叙送你过去。”

    “央央在哪里?”他迷茫地问。

    周叙之眼底泪光跳动,难言道,“哥,案件已被归为刑事案件,法医会对这只手……做DNA,还不一定是嫂子,警方在调取附近监控,有新发现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案件太残忍,不但被分/尸,还只剩下一只手。

    而这只手上唯一能证实身份的是那枚戒指。

    周浔衍推开他又撞开周锦庭疾步往病房门口去。

    半夜不知道几点,病房通道里没有一人。

    周浔衍在前面走,四人在后面追,他进电梯,他们也进电梯。

    刚到住院部外面,周叙之就阻止其他人再跟。

    “我陪哥,妈,你和月儿先回去。”

    住院部出来还需走很长一段路才能到医院门口。

    主干路沿路每隔一段距离有树,路灯又隐在其中,光线暗淡。

    周浔衍白天那件白衬衫被污水污染了,现在身上穿的是一件蓝白相间的病号服。

    他仅凭着左眼在夜间那点微弱的视力,贴着路边沿一路直行。

    由于他是正向朝南走,逆行而来的人见到都会纷纷避让。

    知道他现在任何话都听不进去,周叙之一声不吭地紧跟着他身后走。

    周浔衍蒙头前进,也不避开人,横冲直撞,沿路遇到的人都和看怪物一样看他们。

    眼看快到大门口,周浔衍却跟一个拿着手机看得入神的男胖子撞到了一块。

    周叙之扶住周浔衍的一边肩膀,替周浔衍向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有病啊!瞎了吗?不看路。”胖子骂骂咧咧地走开。

    周浔衍恍如大梦初醒,“阿叙,送我去西郊工地。”

    已是后半夜。

    原以为工地会一片死寂。

    没想到外面围满了人。

    他们中有的人挂着工作牌,有举着摄像机,还有的拿着话筒。

    是记者。

    出了作案手法如此残忍的重大的新闻,这些人像狼嗅到肉的味道,一窝蜂的赶来抢食。

    周叙之和周浔衍自白色轿跑下来,那帮人眼前刷的一亮,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将他们和车团团围住。

    记者圈子是小道消息流通最快的,仅短短几个小时,他们以大概获知这起事件被害者可能是正华集团的周浔衍董事长的太太。

    正华在泉海也是很有名望的大企业,一些政府举办大型会议上经常能看到他们董事长的身影。

    早几年是老董事长经常出席,近两年是一位样子英俊的年轻人主事,据说是老董事长的女婿,他的外在形象太过优越,仅两三次就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有某娱乐新闻的记者一眼就认出了穿着病号服的周浔衍,她举着话筒都快戳到他的嘴唇,“周董事长,你这么晚还赶来,是因为这起案件确实和你家里人有关吗?”

    周浔衍打掉她的话筒,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镜头怼着他们脸拍,闪光灯在他们脸上闪个不停。

    周叙之出了名的好脾气都被惹得发火,“为了新闻连基本的人性都没有吗?你们新闻人还有底线吗!都给我让开!”

    两人的反应更证实了这帮记者的猜想。

    记者们噤声,同行之间心领神会的交替了一个眼神。

    周叙之搀着周浔衍的左上臂,挤开人群,进入铁门,只是没想到里面还有一批记者。

    这帮人举起相机、录像机对着他们又是一顿疯狂拍摄。

    二楼有橘黄色的灯亮着,他们正要跨过隔离带,被里面出来的一名刑警拦住去路。

    “不能进去!里面在取证。”

    周浔衍说不出里面是她妻子这句话。

    “阿衍。”张柯从人堆里钻出来,他脸色很差,“我有些话和你说。”

    三人同坐进周叙之车里。

    张柯和周浔衍同坐后排。

    张柯把自己知道的和他周浔衍说,“刚才法医都来了,我听见警方说,二楼地上还散落着不少尸块,都接近碳化,DNA没办法做。”

    张柯不是要在周浔衍伤口上撒盐,而是因为这是事实。即使他不说,明天或者是一个小时以后,阿衍也会知道。

    周浔衍嘴唇紧闭,只在他说“尸块”两个字时,肩膀微颤抖,黯淡无光的眼神专注于一个点,有股令人窒息的空洞。

    驾驶位周叙之双手紧抓着方向盘,手背上经络一跳一跳的,他强装镇定地扭头,“哥,等警方调查,应该不会是……”

    事实上,周叙之连自己都骗不过,如果那只手不是嫂子,嫂子去哪里了?还有那枚戒指,如果不是嫂子怎么手指上有婚戒?

    周叙之手心里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

    周锦庭得话说到一半时周叙之神色渐凝,他挂掉电话,马上扭头和周浔衍说,“哥,嫂子爸妈知道这事了。他们给你打电话,你手机没带,所以打到了爸这里。现在爸赶去陈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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