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东北广袤无垠的黑土地上,有一个名为敦化的古县城,静静地坐落在白山黑水之中。

    凛冽的北风裹挟着片片雪花,呼啸着来到了这座古城的上空。离县城不远的城郊,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从一片茂密的红豆杉林中穿过。随着寒冬的到来,原本潺潺流淌的河流也被厚厚的冰面覆盖。此刻的大地出奇地寂静,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远处的山峦、树木、房屋,都披上了厚厚的雪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新而冷冽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感受这冬日特有的纯净与宁静。

    突然,在这片寂静的森林之中,传来几声清脆的声响。两个朝族小伙爬在了结冰的河面上,他们的脸庞被冻得通红,但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们正在守着一个钓鱼洞,这是他们为了捕捉冬季里难得的鱼获而特意挖掘的。通过这个冰洞,他们可以将鱼线放入冰冷的河水中,钓上几条肥美的鱼儿。尽管天气寒冷,但他们的心却充满了期待和热情。

    两个小伙一边聊着天,一边不时地观察着冰洞中的动静。他们的对话声在寂静的林中回荡,给这个寒冷的冬天增添了几分生机和温暖。虽然他们知道钓鱼的过程可能会很漫长,但他们依然耐心地等待着,因为他们相信只要付出努力,就一定会有收获。

    随着时间的流逝,冰洞中的鱼线终于传来了动静。

    “咬钩了!咬钩了!”

    其中一个小伙一边兴奋地喊叫着,一边熟练地收起了鱼线。

    没多会儿,一条足有五六斤重的胖头鱼从冰洞中被拉了出来,然后被丢进了提前准备好的水桶之中。

    看着自己忙碌了一上午的战利品,两个小伙满意地将钓鱼工具打包收拢了起来。

    突然,其中一个小伙大声地喊道:

    “尹辉,你看,那边树底下站着的是傻狍子吗?”

    顺着同伴手指的方向,尹辉看见不远处有一只矮鹿正在树下好奇地盯着他们。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后,尹辉确定那就是一只傻狍子。

    “咱们俩把它抓回去怎么样”,尹辉对着同伴说道:“咱俩把它抓回去,养在你爸的鹿场里!”

    说干就干,两人分头从两个方向慢慢地向那只呆头呆脑的矮鹿靠近。

    在距离那只狍子还有十几米的时候两人几乎同时加速,双手张开,举着渔网向狍子跑去。片刻之后,两人撞了个满怀,却让矮鹿跑了。

    “尹辉,这傻狍子跑的可真快,一溜烟就没影了,咱们回家。”

    “不回,我们在旁边藏起来等一会儿,这只傻狍子肯定会回来的,相信我!”

    说完,两人便收起渔具鱼桶,到旁边的树后躲了起来。

    果然不出尹辉所料,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那只矮鹿果然跑了回来,而且还在刚才两人抓它的地方左看看右看看,好像想搞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尹辉跟同伴正小声商议着怎么再次突袭把这只狍子弄回家时,一声虎啸打破了此刻的寂静。两人赶紧趴在地上,从树后探出了脑袋。

    一只雄壮的东北虎一口咬断了那只矮鹿的脖颈,然后踩着矮鹿四顾环视,好像在确认着四周有没有其它威胁。

    尹辉和同伴此刻躲在树后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只盼着老虎能够快点离开。

    在等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后,两人才敢探头去查看刚才老虎捕食的现场。

    此时的雪地里只留下了一摊鲜红的血迹,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格外醒目。

    老虎带着自己的战利品早已离去,尹辉和同伴从刚刚的惊吓中缓了过来,连忙收拾好渔具离开了林子,朝着县城的方向走去。

    走到离家不远的路口时,尹辉看见了一辆黑色的汽车此刻正停在街上。对于生活在这座边陲小县的人们来说,汽车这种物件十分罕见。尹辉带着好奇,仔细地端详起了这辆汽车。

    这个轿车不像是长春汽车厂的车,车头的标志很像上学时学的英文字母H,就是不知道怎么贴的有点斜。

    观察了好一会儿也毫无收获的尹辉推开了院门。

    “奶,外边停一辆轿车!”

    刚进院子的尹辉就大声地朝着屋内喊了起来。

    “小辉回来了,快进来看看谁回来了!”

    尹辉的父亲掀开了主屋的门帘,让尹辉赶紧进去。一进屋门,尹辉就看见自己的叔叔、伯父、姑姑、姑父都来了。他们都围坐在奶奶的身边。

    奶奶的身边还坐着一对自己不认识的年轻夫妇,男的装扮精致而考究,身着一套笔挺的西装,宛如量身定制一般,完美贴合他的身形。西装的颜色低调而不失优雅,透露着一种成熟稳重的气质。他的领带是精心挑选的,与西装颜色相得益彰,彰显出他的品味与格调。他的头发经过精心打理,卷曲的发型散发着时尚的气息。女的身穿一件奢华的貂皮大衣,毛质柔软细腻,光泽感十足,给人一种高贵典雅的感觉。大衣的剪裁合身而不失优雅,展现出她曼妙的身姿。她下身搭配了一条皮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显得既时尚又活泼。皮裙下面是一双长靴,靴子的皮质同样上乘,与大衣和皮裙形成了完美的搭配,凸显出她的高挑身材和优雅气质。

    两人的时尚打扮与这个颇具年代感的老屋显得格格不入,而老屋墙上挂着的蜡黄日历上显示今天是公元一九八二年十一月十一日。

    “咋了小辉,认不出老姐了?”

    穿着时髦的女子朝着尹辉走了过来,摸了摸尹辉的脑袋后朝着众人说道:“也难怪他认不出来我,当年我离家的时候他才几岁!”

    奶奶在床头敲了敲烟斗,熄掉了旱烟后说到:“时间差不多了,人也齐了,开饭吧。”

    众人都开始动了起来,把厨房早就备好的各类美食端了过来。一场温馨的家宴就在这座老屋内开始了。

    各位长辈都在忙着把大盆小盆的菜饭端到主屋,尹辉一时也帮不上忙就走到桌前收拾起了桌子。桌子上摆满了表姐从韩国带回来孝敬奶奶的各种礼盒和补品。

    尹辉想起小时候经常听老妈讲,家里头弟兄姐妹们就数姑姑家最困难,大伯、父亲和叔叔们这些年都没少帮衬姑姑一家。表姐在各位舅舅和姥姥的资助下读完了中专,大伯又给她在县供销社找了一份工作。不过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表姐居然没去报道,瞒着所有人偷偷跟着男朋友出国到韩国打工了,而这一去就是十几年杳无音信,直到今天突然回来。

    尹辉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老姑经常来奶奶家哭诉女儿的不辞而别,没想到表姐如今回国这么风光,还带回来一个韩国丈夫。

    “愣着干啥呢小辉,赶紧搬凳子!”

    一声来自父亲雄厚嗓音的命令打断了尹辉的回忆。

    随着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种浓烈的温馨感瞬间涌到了表姐的心头,一股热泪不由得顺着脸颊流到嘴角。表姐的韩国老公连忙从兜里拿出手帕给表姐擦掉了眼泪。

    看见女儿这样,姑姑可能猜到了这十几年女儿在异国他乡经历了太多的不容易,不由得也开始哭泣。

    眼看奶奶的眼眶也开始湿润了起来,大伯赶紧说道:“小芳出国这十几年一点都没变,走的时候就爱哭鼻子,十几年都长成大姑娘了还是那么爱哭鼻子!”

    顿时大家都被大伯逗乐了。大伯随即给表姐的韩国老公讲解起了桌上地道的东北菜肴:紫菜包饭、延边冷面、延边辣白菜、锅包肉、延边米肠、参鸡汤、明太鱼......

    十几年未见的千言万语都在这顿地道的农家家宴中融成了酒水杯杯入肚。

    大伯喝高了躺在炕上打起了响鼾,叔叔们和父亲说着当年表姐小时候的事情,奶奶一直抓着表姐的手不断地抚摸,老姑在一旁看着笑着,眼里满是泪水,姑父拉着韩国女婿的手说个不停。

    看着这一幕,尹辉心里想到,课本上说的荣归故里大概就是这样的场景吧!

    家宴过后,表姐一家坐着那辆黑色轿车去往了姑姑在县城北边的家。大伯和叔叔们也都骑着自行车各自回家去了。

    刚刚还热闹的小院顿时又恢复了平静,可尹辉此时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全家人对表姐的热情款待,表姐在饭桌上讲的韩国那些新鲜事物,都让这个在边陲小县生活了十八年的小伙子在内心燃起了一团火。

    尹辉暗暗在心里告诉自己,将来一定要像表姐一样,出国打拼然后荣归故里,让整个家族的人都来参加自己的接风宴!想到这里,尹辉想要离开这个小县城的决心更强烈了。

    连续几天的夜晚,尹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起身看看窗外,皎洁的月光洒在院中,远处六顶山上,皑皑白雪覆盖的山顶上也洒满了月光。

    尹辉心里想着,如果告诉家里人,自己要跟表姐一块去韩国打拼,结果肯定会被否决,而且自己还会被看管起来不让出门。但如果自己向表姐当年一样悄悄出国,父母一定会伤心的,奶奶也会因为伤心而影响身体。

    今年刚满十八岁的尹辉面对着这个两难的选择,一时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是好。

    漫漫长夜尹辉无法入眠,白天也不愿出门劳动,发小来喊他出去捞鱼他也不去。

    如此几天,家里人还以为他生病了,都把他当成病号好吃好喝的伺候了起来,可是面对这些尹辉一点食欲也没有。内心的两种声音困扰的他异常痛苦。就这样过了一周后,表姐又来尹辉家看望奶奶了,而尹辉此时却因为昨晚的失眠还没有起床,赖在被窝里。表姐和奶奶唠了一小时的嗑就准备走了。

    “小辉!快出来送送你姑姑,你姑姑姑父都要跟你姐姐去韩国了!”

    听到父亲的喊话,尹辉蹭的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披上外套就跑到了姑姑面前。

    “老姑,我,我...”

    姑姑还以为尹辉是舍不得自己走,拍着尹辉的头说道:“小辉,等你啥时候想老姑了,就来韩国看我!”

    尹辉感觉自己的心跳异常剧烈,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为自己的勇气鼓劲。他抬起头,直视着姑姑的眼睛,鼓足勇气说道:“姑姑,我也要去韩国!”

    表姐在一旁听着,以为尹辉是想和他们一家去韩国游玩几天,便转过头去对尹辉的父亲说:“二舅,你看小辉这么想跟我们去韩国,要不就让他跟我们玩几天吧,我保证会好好照顾他,等他玩高兴了,我再把他送回来。”

    然而,尹辉的话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他坚定地摇了摇头,声音几乎提高了几分:“不!我要去韩国工作!”

    尹辉的话几乎是喊出来的,众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不解,好像都在等待对方先打破这份沉默。

    姑姑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她看着尹辉,眼中满是疑惑和不解。尹辉的父亲则是眉头紧锁,显然也在思考尹辉的话背后的含义。表姐则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尹辉看着他们的反应,心中既紧张又坚定。他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可能会让家人感到意外和担忧,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和未来。

    足足有半分钟,大家都没出声,小院安静的都能听到寒风刮雪的声音。

    最终还是尹辉的父亲打破了此时的安静:“男孩子嘛,出去历练历练也好。小辉现在也有自己的想法了,是大孩子了。再说,孩子跟着你,我们也放心。”

    尹辉不敢相信地望向自己的父亲,他不敢相信自己纠结了好几个晚上的问题竟然这么容易就获得了父亲的支持。母亲还想说些什么,被父亲拦住了。

    “就是小辉过去了要麻烦你们多照顾他了”,父亲对尹辉的表姐嘱咐道。

    “出国玩儿两天没问题,但是出国打拼是要吃很多苦的,不行您和舅妈再商量商量?”

    表姐经历过那些出国打拼的不容易,因此她想让舅舅再慎重考虑考虑。

    尹辉既没想到父亲支持的态度,也没想到表姐反对的态度,一时间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小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尹辉的父亲此时一脸严肃地问到:“你是想跟你老姑去韩国玩儿几天,还是想出国工作,闯出个人样回来?”

    尹辉的父亲这样问,其实是想看看儿子到底是一时冲动,还是真的做好了准备,已经准备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

    虽然平时父亲总是一副严厉的形象,但此刻的内心里还是担心儿子出国会不适应。

    “我想出国混出个人样来!就跟我姐一样!”

    尹辉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

    父亲走了过来,拍了拍尹辉的肩膀,转身对尹辉母亲说道:“孩子大了有自己想法了,咱们做父母的要支持。”

    随后父亲又转头对尹辉表姐说道:“小芳,就当带这孩子出国长长见识,这臭小子要是扛不住了就送他上飞机回国,要是他行,我们做父母的也算没耽误他。”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尹辉的表姐也不能再说什么了,点点头让尹辉去收拾点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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