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从人群中跑过来的时候，许无边正在吃雪糕。
巧克力脆皮被咬开，露出雪白包裹着巧克力珠的奶油。
许无边就这么咬着雪糕，远远看着一个绿色的身影从人群中穿过。宽肩窄腰，白的发光，抬头找人时露出的脸帅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有的举起手机拍照，江澈都没管，眼神四处张望，额头上起了细密的汗水。
“这里！”许无边踮脚挥了挥手。
今天出门图快，她穿的是度假风的吊带连衣裙，所幸出门不忘穿防晒衣，不然高低被晒成人干。
连衣裙是薄针织的料子，深紫色，穿不好会像茄子成精。但许无边人白，身材也还不错，穿上之后又高挑又漂亮，跟江澈俩人就像人群中的俩电灯泡。
俩电灯泡对视一眼，齐齐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把人丢了。
等江澈走过来，许无边自觉地跟了上去，从手腕上挂着的塑料袋里摸出一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雪糕递给他。
“喏，吃一个？”许无边指尖被冰糕冻得冰凉，蹭过江澈的手背拍了拍：“你刚才走太快了，我都没来得及叫你。还以为会在大门口等，结果你们似乎另有门路。”
江澈走在前面，没接许无边递过的雪糕。他脸色很奇怪，有点发红，表情说不出的窘迫和埋怨。
许无边有点尴尬，心想自己这几回见面真的没有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这表情怎么跟上次在家剪辑的时候一样。
没办法，许无边只好又拍了拍他表示安抚。人对长得好看的生物总是会多一些宽容，脾气大的木头小姐难得没撂挑子，秉持着哄小孩的心情又说了两句。
“别生气了，吃个冰棍凉快凉快。”她情不自禁放软了声音，跟平时说话差别不是很大，但熟悉的人都没怎么听过她这个腔调，把人念得心软一半：“我一会儿紧跟着你们，肯定不会跟丢了。你放心，跟踪这方面我是专业的，狗仔都没我能跟。不仅能跟，镜头还贼稳。”
江澈被她说的没了脾气，回头看她一眼：“不生气，哪敢生你的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这句话阴阳怪气的，好像有故事。
许无边自认没做错什么，哄人还没得个好脸色，也不吃亏。
她瞪他一眼，收回雪糕放进袋子：“爱要不要，跟我同款的就这一个，你不吃一会儿给章宇吃。”
江澈走在前面的步子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还是诚实的走到许无边旁边。他不好意思让许无边给自己，于是伸手去许无边手腕挂着的袋子里摸，不小心碰到了许无边的手。
许无边眼神冷冷看过去，江澈木着脸讨饶。
“给我吧……”他放低声音道。
周围人多，江澈刚才又在生气，一时放不下脸面说软话。但他又确实想要许无边的差别对待，纠结之下，表情异常精彩。
像强装一本正经，但眼神已经黏在肉骨头上撕不下来的小狗。
许无边不露声色端详半晌他挣扎的表情，佯装生气：“给你什么？我听不见。”
两人打闹归打闹，谁都没耽误正事，走得飞快。眼看着不远处一个看着像办公楼的建筑下站着熟悉的身影，许无边瞥江澈一眼，然后加快了步子。
“那就是宋倩他们吧？雪糕都快化了，我先去给他们送过去。”她道。
江澈终究还是玩不过许无边，伸手抓住许无边的手腕摇了摇，取下了那个袋子。
“干什么？”许无边明知故问。
江澈吞了下口水，好像小学被班主任罚站，抿着唇低着头，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我想吃……跟你一样的那一根雪糕。”
许无边憋不住笑意，扶着腰笑出声。
她抬了抬手让江澈自己看，不透明的红色塑料袋里，规规矩矩放着四根一模一样的，跟她同款的雪糕。
江澈：“……”
这女人，心真的好脏。
***
雪糕最后还是被江澈分了出去，几个人站在场馆后门的大厅里，吹着空调吃雪糕，终于觉得好像活过来了。
宋倩喜欢吃凉的，雪糕吃的很快，没一会儿就咬下了最后一块，斯哈着脸朝天咽了下去。
她今天穿的是一套宋改良款的短袖短裤，扎了个丸子头，看起来更古灵精怪。
咽下雪糕的她瞪大眼睛，眼珠灵动地在江澈和许无边之间来回扫，舔了一下嘴唇，突然笑出了声。
“许姐，你觉不觉得刚才的江澈，急得很反常？”她眼睛里蕴着笑意，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侃。
她这话一出，江澈急了，林晓涵和章宇笑了。
三人孤立江澈，站在一边闷着头笑，越想越好笑，最后笑得蹲了下去，一时收不住。
“这是怎么了，笑成这样。”许无边不知道原因，但看这场面也觉得好笑，哭笑不得地看向江澈：“你干什么了？”
“我没有……”江澈百口莫辩，阻止又阻止不了，臊得脸红：“就是，就是刚才找不到你，着急来着。”
“啥呀，许姐你别听他瞎扯，他避重就轻的。”宋倩拍着胸口顺气，继续拆江澈老底：“刚才澈儿差点急哭了，说你生他气，直接走了哈哈哈哈哈操！”
“啊？”许无边转头看向江澈，眼里含笑：“哭了，真的假的？”
“……假的。”江澈咬下最后一口雪糕，走到垃圾桶边扔了包装，透着一股子死一般的平静：“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拍摄。”
要面子的人强装镇定，走在前面带路的样子像一具勉强拼起的尸体。
许无边挎着相机包乐呵呵挽住宋倩的胳膊，小声密谋，让宋倩告诉她全过程。
“其实我也不太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个人隐私我就不问了。”宋倩很有原则地在嘴边拉上拉锁，大眼睛眨了眨，而后继续道：“当时我们走到侧门，等工作人员来接，他发现你没跟上，就慌了。”
“平时看他都是一副泰山崩塌于眼前也面不改色的样子，刚才整个人都要裂开了。”宋倩怕江澈寻仇，嘀嘀咕咕贴到许无边耳朵边道：“他估计给你发信息了，你没回，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许无边还没见过生活里的江澈红眼眶，一时好奇，脑补觉得应该很绝色，上镜必定不一般。
江澈虽然是单眼皮，但眼皮很薄，如果哭了的话，应该会晕出红色。
再加上圆润的眼型，和眼皮上的小痣……
许无边心中轻啧一声，觉得自己的思想有一些变态，果断掐灭。
“然后呢？”她问。
“然后……”宋倩想了想：“然后我们就问他怎么了，他拿着手机站在那特小白花特无措，说刚才跟你生气了，把你气跑了。”
“你不知道，他平时其实算挺傲一个人，对不认识的人都冷冷的。对我们是面冷心热，很少有那么情绪外露的时候。我认识他几年，第一次见他那个样子，真是栽了。”
宋倩说得夸张，语气高低起伏抑扬顿挫，眼神却落在许无边脸上，判断她的神情。
这些话，明面上是八卦看热闹，实际上摊开了都在说江澈对许无边上心。
这点小心思，在许无边眼里都不够看的。
宋倩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话目的性有点太强，挠挠头笑了：“其实……我们澈儿也挺好的，是吧？”
“我不是说撮合你们，就是……把我看到的跟你说说，至于喜不喜欢，当然还要看你啦。”
大概是第一次撮合人不太熟练，大大咧咧如宋倩也有点脚趾扣地。
说完后对上许无边似笑非笑的神情，她捂着脸跑走，追向前攀上了林晓涵的肩膀。
江澈走在林晓涵旁边，同章宇并肩。
他看上去毫不在意，实际上走路的速度全依着后面闲聊的人，耳朵支棱着生怕听漏了，险些绊倒在垃圾桶上。
眼看着他一个踉跄，许无边哭笑不得，心底却软下去一块。
同高升那样的人一比，江澈和他的这群小朋友直白的表达不知道让人舒心多少。
没有算计，没有比较，只有喜不喜欢。
许无边脚步加快，很轻易就追上了故意放慢速度的江澈。
今天要拍摄，江澈专门吹了发型，头顶蓬松不好下手。许无边克制住内心揉搓一把的想法，伸出左手搭住了江澈的手腕。
指尖尚且残存着雪糕的凉意，落在皮肤上惊起一片颤栗。
“明明是你先生闷气，还怕我生气走了？”许无边轻轻捏了捏他的腕子，摇了一下：“恶人先告状。”
江澈没说话，双眼直视前方，浑身上下绷得僵直，比军训还要标准。修长的脖颈藏在衣领里红了一片，窘迫得不行。
“我不是生气，我只是有点……”江澈低声解释，没反抗许无边牵着他的手，看起来像被水打湿的落魄小狗：“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刚才情绪是有点失控，抱歉。”
说话间，两人渐渐落在众人之后，坠在队尾。
博物馆的侧门是内部通道，没什么人，但推开门出去就通向场馆内部，跟其他游客一起参观。
隔着一道门，外面的人肉眼可见的多，耳边已经环绕起了嘈杂的人声。
许无边的指尖挂在他手腕流连片刻，最后轻勾了一下表示安抚。
“没事，不用道歉。”她轻声道：“走近一点，就不会丢了。”
***
她们顺着博物馆规划的路线行进，从汉唐一路看到宋。一个个小小的洞口，里面却别有洞天。
汉朝的画像石墓，装饰陪葬简单朴素，可主墓室的墙壁上隐约可见一男二女饮酒作乐的宴饮图，可见墓主人身份非同寻常。
守墓小人石像立在墓室侧面，灯光打过去，在石像后形成了巨大的影子，威武震撼。
北宋壁画墓同汉朝一比，可以说得上是繁复雅致。八面形的墓室，七面皆有壁画或者砖雕装饰，技艺高超笔触精细，在当今看来也算得上艺术品。
著名的妇人启门雕绘也是出自此处。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学校研学队伍和讲解带领的游客队伍。宋倩举着运动相机录了一路，顺耳蹭了不少讲解，听得津津有味两眼冒光，还凑到章宇身边，让他这个学考古的补充些好玩的事情。
许无边跟江澈隔着几拳距离并肩而行，她对讲解没有太大执念，只是路过哪里就看一看，能听到就听两句，主打一个体验氛围。
在博物馆，且游人众多，这给拍摄亮眼的短视频带来不少难度。
她想了很久，决定拍摄一个类似于博物馆奇妙夜的短视频，但核心是文物变成的人混在人群中，观察现代人类。
她想得投入，无意识盯着墓室的壁画看了很久。喧闹的游人已经离开，下一批游人还未到来，墓室里只剩下她和江澈，还有几个零散的游人。
她垂头思考，忽然江澈叫她一声，指了指墓室的穹顶。
“你看，墓室的最高处绘制了日月星辰，那里还有飞禽走兽。”江澈声音放低，大概只能让许无边听见，语调柔和：“墓室里还常见青龙白虎，或者祝融后土，西王母等传说中的神兽神仙，整个壁画按照阴阳五行布局，其实都是古代天人感应思想在壁画中的反映。”
许无边笑着应和，同他一起走出这个墓穴。从这里开始，每每看到什么稀奇的东西，他就会尽自己所能地讲解。
许无边依稀记得江澈的b站简介，是历史系的学生。看来他的专业课还不错，也是真的对本专业感兴趣。
玻璃罩着的陪葬品被惨白的光映照，氛围阴森。江澈伏在玻璃上，指尖点在一处，示意后浅浅分析几句，好像在给许无边补上没听到的讲解。
冷调的光打在他脸上，将本就白皙的皮肤衬的更冷，可配上他严谨认真的神情，又别具一番风味。
像视自己成果为珍宝的病娇科学家，亦或是身体病弱却心狠手辣的军师，或者……身份神秘，能通晓古今的考古学家。
许无边脑中飞快闪过不同的人物设定，灵感源源不断涌出，很快丰满。
江澈带她走出墓室，看见许无边不停打量自己，有点迟疑：“怎么了？”
许无边从构思中跳脱出来，脑中尚且在回想设定，忘记了保持距离控制自己的行为，身上那种浪劲儿又冒了出来。
看着江澈茫然的神情，许无边抬手捏了一下他下巴的软肉，随口笑道：“怎么今天话这么多，小孔雀开屏？”
江澈步子一顿，整个人僵住了。
心思被戳破的瞬间，他的胸口骤然紧缩，麻痹着渗出凉意，而后飞快酸涩膨胀。
他知道，自己的所有试探在许无边眼里都一目了然。
几年岁月的差距让她有比自己多数倍的经历，其中或许也包括感情。像高升那样的追求者不知道有多少，从拙劣到高级的试探和追求她应该也见过很多。
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戳破罢了。
巧克力脆皮被咬开，露出雪白包裹着巧克力珠的奶油。
许无边就这么咬着雪糕，远远看着一个绿色的身影从人群中穿过。宽肩窄腰，白的发光，抬头找人时露出的脸帅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有的举起手机拍照，江澈都没管，眼神四处张望，额头上起了细密的汗水。
“这里！”许无边踮脚挥了挥手。
今天出门图快，她穿的是度假风的吊带连衣裙，所幸出门不忘穿防晒衣，不然高低被晒成人干。
连衣裙是薄针织的料子，深紫色，穿不好会像茄子成精。但许无边人白，身材也还不错，穿上之后又高挑又漂亮，跟江澈俩人就像人群中的俩电灯泡。
俩电灯泡对视一眼，齐齐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把人丢了。
等江澈走过来，许无边自觉地跟了上去，从手腕上挂着的塑料袋里摸出一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雪糕递给他。
“喏，吃一个？”许无边指尖被冰糕冻得冰凉，蹭过江澈的手背拍了拍：“你刚才走太快了，我都没来得及叫你。还以为会在大门口等，结果你们似乎另有门路。”
江澈走在前面，没接许无边递过的雪糕。他脸色很奇怪，有点发红，表情说不出的窘迫和埋怨。
许无边有点尴尬，心想自己这几回见面真的没有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这表情怎么跟上次在家剪辑的时候一样。
没办法，许无边只好又拍了拍他表示安抚。人对长得好看的生物总是会多一些宽容，脾气大的木头小姐难得没撂挑子，秉持着哄小孩的心情又说了两句。
“别生气了，吃个冰棍凉快凉快。”她情不自禁放软了声音，跟平时说话差别不是很大，但熟悉的人都没怎么听过她这个腔调，把人念得心软一半：“我一会儿紧跟着你们，肯定不会跟丢了。你放心，跟踪这方面我是专业的，狗仔都没我能跟。不仅能跟，镜头还贼稳。”
江澈被她说的没了脾气，回头看她一眼：“不生气，哪敢生你的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这句话阴阳怪气的，好像有故事。
许无边自认没做错什么，哄人还没得个好脸色，也不吃亏。
她瞪他一眼，收回雪糕放进袋子：“爱要不要，跟我同款的就这一个，你不吃一会儿给章宇吃。”
江澈走在前面的步子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还是诚实的走到许无边旁边。他不好意思让许无边给自己，于是伸手去许无边手腕挂着的袋子里摸，不小心碰到了许无边的手。
许无边眼神冷冷看过去，江澈木着脸讨饶。
“给我吧……”他放低声音道。
周围人多，江澈刚才又在生气，一时放不下脸面说软话。但他又确实想要许无边的差别对待，纠结之下，表情异常精彩。
像强装一本正经，但眼神已经黏在肉骨头上撕不下来的小狗。
许无边不露声色端详半晌他挣扎的表情，佯装生气：“给你什么？我听不见。”
两人打闹归打闹，谁都没耽误正事，走得飞快。眼看着不远处一个看着像办公楼的建筑下站着熟悉的身影，许无边瞥江澈一眼，然后加快了步子。
“那就是宋倩他们吧？雪糕都快化了，我先去给他们送过去。”她道。
江澈终究还是玩不过许无边，伸手抓住许无边的手腕摇了摇，取下了那个袋子。
“干什么？”许无边明知故问。
江澈吞了下口水，好像小学被班主任罚站，抿着唇低着头，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我想吃……跟你一样的那一根雪糕。”
许无边憋不住笑意，扶着腰笑出声。
她抬了抬手让江澈自己看，不透明的红色塑料袋里，规规矩矩放着四根一模一样的，跟她同款的雪糕。
江澈：“……”
这女人，心真的好脏。
***
雪糕最后还是被江澈分了出去，几个人站在场馆后门的大厅里，吹着空调吃雪糕，终于觉得好像活过来了。
宋倩喜欢吃凉的，雪糕吃的很快，没一会儿就咬下了最后一块，斯哈着脸朝天咽了下去。
她今天穿的是一套宋改良款的短袖短裤，扎了个丸子头，看起来更古灵精怪。
咽下雪糕的她瞪大眼睛，眼珠灵动地在江澈和许无边之间来回扫，舔了一下嘴唇，突然笑出了声。
“许姐，你觉不觉得刚才的江澈，急得很反常？”她眼睛里蕴着笑意，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侃。
她这话一出，江澈急了，林晓涵和章宇笑了。
三人孤立江澈，站在一边闷着头笑，越想越好笑，最后笑得蹲了下去，一时收不住。
“这是怎么了，笑成这样。”许无边不知道原因，但看这场面也觉得好笑，哭笑不得地看向江澈：“你干什么了？”
“我没有……”江澈百口莫辩，阻止又阻止不了，臊得脸红：“就是，就是刚才找不到你，着急来着。”
“啥呀，许姐你别听他瞎扯，他避重就轻的。”宋倩拍着胸口顺气，继续拆江澈老底：“刚才澈儿差点急哭了，说你生他气，直接走了哈哈哈哈哈操！”
“啊？”许无边转头看向江澈，眼里含笑：“哭了，真的假的？”
“……假的。”江澈咬下最后一口雪糕，走到垃圾桶边扔了包装，透着一股子死一般的平静：“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拍摄。”
要面子的人强装镇定，走在前面带路的样子像一具勉强拼起的尸体。
许无边挎着相机包乐呵呵挽住宋倩的胳膊，小声密谋，让宋倩告诉她全过程。
“其实我也不太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个人隐私我就不问了。”宋倩很有原则地在嘴边拉上拉锁，大眼睛眨了眨，而后继续道：“当时我们走到侧门，等工作人员来接，他发现你没跟上，就慌了。”
“平时看他都是一副泰山崩塌于眼前也面不改色的样子，刚才整个人都要裂开了。”宋倩怕江澈寻仇，嘀嘀咕咕贴到许无边耳朵边道：“他估计给你发信息了，你没回，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许无边还没见过生活里的江澈红眼眶，一时好奇，脑补觉得应该很绝色，上镜必定不一般。
江澈虽然是单眼皮，但眼皮很薄，如果哭了的话，应该会晕出红色。
再加上圆润的眼型，和眼皮上的小痣……
许无边心中轻啧一声，觉得自己的思想有一些变态，果断掐灭。
“然后呢？”她问。
“然后……”宋倩想了想：“然后我们就问他怎么了，他拿着手机站在那特小白花特无措，说刚才跟你生气了，把你气跑了。”
“你不知道，他平时其实算挺傲一个人，对不认识的人都冷冷的。对我们是面冷心热，很少有那么情绪外露的时候。我认识他几年，第一次见他那个样子，真是栽了。”
宋倩说得夸张，语气高低起伏抑扬顿挫，眼神却落在许无边脸上，判断她的神情。
这些话，明面上是八卦看热闹，实际上摊开了都在说江澈对许无边上心。
这点小心思，在许无边眼里都不够看的。
宋倩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话目的性有点太强，挠挠头笑了：“其实……我们澈儿也挺好的，是吧？”
“我不是说撮合你们，就是……把我看到的跟你说说，至于喜不喜欢，当然还要看你啦。”
大概是第一次撮合人不太熟练，大大咧咧如宋倩也有点脚趾扣地。
说完后对上许无边似笑非笑的神情，她捂着脸跑走，追向前攀上了林晓涵的肩膀。
江澈走在林晓涵旁边，同章宇并肩。
他看上去毫不在意，实际上走路的速度全依着后面闲聊的人，耳朵支棱着生怕听漏了，险些绊倒在垃圾桶上。
眼看着他一个踉跄，许无边哭笑不得，心底却软下去一块。
同高升那样的人一比，江澈和他的这群小朋友直白的表达不知道让人舒心多少。
没有算计，没有比较，只有喜不喜欢。
许无边脚步加快，很轻易就追上了故意放慢速度的江澈。
今天要拍摄，江澈专门吹了发型，头顶蓬松不好下手。许无边克制住内心揉搓一把的想法，伸出左手搭住了江澈的手腕。
指尖尚且残存着雪糕的凉意，落在皮肤上惊起一片颤栗。
“明明是你先生闷气，还怕我生气走了？”许无边轻轻捏了捏他的腕子，摇了一下：“恶人先告状。”
江澈没说话，双眼直视前方，浑身上下绷得僵直，比军训还要标准。修长的脖颈藏在衣领里红了一片，窘迫得不行。
“我不是生气，我只是有点……”江澈低声解释，没反抗许无边牵着他的手，看起来像被水打湿的落魄小狗：“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刚才情绪是有点失控，抱歉。”
说话间，两人渐渐落在众人之后，坠在队尾。
博物馆的侧门是内部通道，没什么人，但推开门出去就通向场馆内部，跟其他游客一起参观。
隔着一道门，外面的人肉眼可见的多，耳边已经环绕起了嘈杂的人声。
许无边的指尖挂在他手腕流连片刻，最后轻勾了一下表示安抚。
“没事，不用道歉。”她轻声道：“走近一点，就不会丢了。”
***
她们顺着博物馆规划的路线行进，从汉唐一路看到宋。一个个小小的洞口，里面却别有洞天。
汉朝的画像石墓，装饰陪葬简单朴素，可主墓室的墙壁上隐约可见一男二女饮酒作乐的宴饮图，可见墓主人身份非同寻常。
守墓小人石像立在墓室侧面，灯光打过去，在石像后形成了巨大的影子，威武震撼。
北宋壁画墓同汉朝一比，可以说得上是繁复雅致。八面形的墓室，七面皆有壁画或者砖雕装饰，技艺高超笔触精细，在当今看来也算得上艺术品。
著名的妇人启门雕绘也是出自此处。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不少学校研学队伍和讲解带领的游客队伍。宋倩举着运动相机录了一路，顺耳蹭了不少讲解，听得津津有味两眼冒光，还凑到章宇身边，让他这个学考古的补充些好玩的事情。
许无边跟江澈隔着几拳距离并肩而行，她对讲解没有太大执念，只是路过哪里就看一看，能听到就听两句，主打一个体验氛围。
在博物馆，且游人众多，这给拍摄亮眼的短视频带来不少难度。
她想了很久，决定拍摄一个类似于博物馆奇妙夜的短视频，但核心是文物变成的人混在人群中，观察现代人类。
她想得投入，无意识盯着墓室的壁画看了很久。喧闹的游人已经离开，下一批游人还未到来，墓室里只剩下她和江澈，还有几个零散的游人。
她垂头思考，忽然江澈叫她一声，指了指墓室的穹顶。
“你看，墓室的最高处绘制了日月星辰，那里还有飞禽走兽。”江澈声音放低，大概只能让许无边听见，语调柔和：“墓室里还常见青龙白虎，或者祝融后土，西王母等传说中的神兽神仙，整个壁画按照阴阳五行布局，其实都是古代天人感应思想在壁画中的反映。”
许无边笑着应和，同他一起走出这个墓穴。从这里开始，每每看到什么稀奇的东西，他就会尽自己所能地讲解。
许无边依稀记得江澈的b站简介，是历史系的学生。看来他的专业课还不错，也是真的对本专业感兴趣。
玻璃罩着的陪葬品被惨白的光映照，氛围阴森。江澈伏在玻璃上，指尖点在一处，示意后浅浅分析几句，好像在给许无边补上没听到的讲解。
冷调的光打在他脸上，将本就白皙的皮肤衬的更冷，可配上他严谨认真的神情，又别具一番风味。
像视自己成果为珍宝的病娇科学家，亦或是身体病弱却心狠手辣的军师，或者……身份神秘，能通晓古今的考古学家。
许无边脑中飞快闪过不同的人物设定，灵感源源不断涌出，很快丰满。
江澈带她走出墓室，看见许无边不停打量自己，有点迟疑：“怎么了？”
许无边从构思中跳脱出来，脑中尚且在回想设定，忘记了保持距离控制自己的行为，身上那种浪劲儿又冒了出来。
看着江澈茫然的神情，许无边抬手捏了一下他下巴的软肉，随口笑道：“怎么今天话这么多，小孔雀开屏？”
江澈步子一顿，整个人僵住了。
心思被戳破的瞬间，他的胸口骤然紧缩，麻痹着渗出凉意，而后飞快酸涩膨胀。
他知道，自己的所有试探在许无边眼里都一目了然。
几年岁月的差距让她有比自己多数倍的经历，其中或许也包括感情。像高升那样的追求者不知道有多少，从拙劣到高级的试探和追求她应该也见过很多。
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戳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