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危胜芳十岁的时候就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了。
她十岁那一年，皇姐正好成年。普天同庆的太女成年礼上，其他皇姐不甘心，晚了那么一瞬，于是最小的胜芳皇女当机立断，最先跪在太女脚边，摘下自己佩戴的犀角簪就敬献给了太女，足够恭顺崇敬，也很识时务。
那时的危胜芳还是个孩子，跪在未来女帝膝边时，肩膀还很削薄柔软，脖子也很细，仿佛一捏就会碎。
皇姐修长的手指搭在她散落鬓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时候，危胜芳没有躲。
“活下去。”她想。
要在皇姐手下活下去，为此她愿意，也可以牺牲一些来作为代价，因此她放松了身体，任由皇姐的手指慢慢抚过她的肩膀，停留在她脆弱的肩颈，掌握住她的咽喉，自始至终都没有动一下，直到皇姐收回手，不容拒绝地把她拉起来放在了身后。
背后被视线灼得发烫。
她知道那些皇姐在用什么样嘲弄的眼神看着她。
“你真不配做女人。”尚德皇女擦过小妹妹身边时说。她年纪最长，是上一任废太女和初恋皇夫所生，到底也算是太女之下第一受宠的，因此也最不服出生得晚、身份又不是最高的太女。
她们都觉得，胜芳皇女活得毫无女子骨气，居然这么小就甘心拜服在刚成年的姐姐手下，没有半点皇女该有的野心，实在太没有出息。
那些皇姐都比她大得多，看起来也比她聪明得多，个个都是优秀的皇室女儿，都比胜芳皇女要强。
但危胜芳还是本能地知道，只有她现在试图依靠的皇姐才会是最后的赢家。
这些皇姐为什么看不出来呢？危胜芳不明白。她们是腐草之光，而刚成年的皇姐是天心之皓月，她光芒之下，无人能出其右。
事实上，她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那之后皇姐向来冰冷的脸上时常对她露出些微笑，甚至允许小小的胜芳皇女立在她身后随着她登上祭天台，这是对胜芳皇女额外的褒奖。她也最终活到了二十二岁才死在了登基后的皇姐手下。
这很了不起了，除了她之外的皇女多是早就死在了流放的路上，府中女嗣无一生还。
后来回想起来，危胜芳也还是觉得，皇姐对她是很好的了。
到底她是死得无痛无感，也死得痛快，功绩更没有被埋没。与那些死于奇毒死于马蹄死于男人床上的皇女相比，胜芳皇女死得干净又辉煌，大抵是她那位登了基的皇姐对幼妹仅剩的垂怜。
男帝疼爱最小的孙女，说她是天上的飞鸟化身，看到她就会有好心情。
他这么说的时候危胜芳每每会扑上去抱着他的腿撒娇，欢笑到笑不动为止，回到自己的殿中才能有放下嘴角的机会。她的父亲是个柔弱得像水一样的男人，因相貌有几分相似废太女喜欢的那个皇夫，得了几次宠爱，依附废太女生下个女儿之后就有女万事足了，成天就知道要女儿上进，却不敢去争宠。危胜芳不是很喜欢他，但她也没得选，因此她从小就知道做个聪明孩子、找到合适的依靠有多重要。
——至少也不能像贺飞来这么蠢吧。
翠鱼姑娘蹙着眉头看趴在她裙子上玩流苏的小胖子，几乎要以为她三岁时发现的事是错的了。
身为国公府的嫡长孙，养到十岁还能如此天真烂漫，这个国公府还想有未来吗？她看不懂。
明明贺飞来资质并不差，长得也不差，全都是危胜芳十岁时的模子在那里。饶是一出生就泡在蜜罐子里，和当初无人疼爱也草草长大了的胜芳皇女处境不甚相同，没有必要费尽心机步步筹谋，那也不应当像如今这样平庸到蠢笨的地步罢。
“笨蛋。”她戳了戳贺飞来的脑门。
不过这样也有一点好处。
傻乎乎的小笨蛋贺飞来，从来不知道还能看不起她这个身份尴尬的孤女，反倒是很喜欢黏着她，成天跟在她屁~股后头，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从三岁黏到十岁，世子夫人是百般禁止了他过多出入老夫人的院子都没用。
什么都不能阻止小胖子每日起来后就翻山越岭地去找翠鱼姐姐。
世子夫人得主持家事，偌大一个国公府大事小事都要过眼，还真没有太多空闲来控制她已经长到十岁的长子。贺飞来又到底也是矜贵的嫡长孙公子，生性又活泼，疯跑起来仆妇们不敢不听他的话，好歹他也不去别的地方，最后都能在老夫人院子里找到他，因此后来大家就不追了。
没人知道老夫人身边的翠鱼姑娘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偷偷虐~待了贺飞来。
翠鱼不理他，不陪他玩，看到他来就走开，生气的时候还踢个小石子到他脚下，让他摔个小小的跟头。小笨蛋爱哭，抽抽搭搭地从眼睛缝里看人，但在发现他越哭姐姐越不理他之后就学会把眼泪憋回去含在眼眶里了，再后来，连含~着眼泪也忘了，姐姐不理人，他也还是笑。
贺飞来别的地方很笨，在这种事上倒是乖觉，从来不跟别人告状说翠鱼姐姐在没人的地方拧了几把他的胖脸还不肯承认，总是笑嘻嘻地凑上来送到她手上给她捏，亲~亲热热地贴过来，眼睛和小小的身体都散发着日光般温暖的热。
他是个很能逗人开心的小胖子，长久下来把恨铁不成钢自认为心如铁石的危胜芳泡得都有些不自在，也不好意思总是爱理不理，贺飞来跟她说什么会回上几句了。
虽然她心里还是十分地不自在。
这府中仿佛没有人想起来十岁的公子早就该开蒙念书了，从老夫人、世子夫人到那位鲜少入后院的世子都放任贺飞来在府中横冲直撞，关心都放在了他根本没有瘦下去的肥肉上。
难道是想他习武吗？
不对。贺飞来压根就没有过习武的师傅，他到十岁了，还都是在府里到处乱晃，也没人提起过他有什么课业。
前世从军十余年的胜芳皇女总觉得有些不对。小孩子的筋骨也是要从小打磨的，别说十岁了，就是七八岁开始都有嫌晚的。国公府以武立宗，最上头那位还在西疆坐镇着，为什么却能让他们的儿孙贺飞来胖成一个软~绵绵的球？他是要撑起国公府的嫡长孙，又不是上头还有七八个姐姐的胜芳皇女，居然还不能得到家人的重视。
啊，太废物了。
危胜芳抓~住贺飞来的小胖手，把他从自己裙子上扒拉开，横眉竖目道，“继续站桩！”
他们不把贺飞来当嫡长孙来养，那就她来。
危胜芳怎么能容忍这世上的另一个她一直这么废物痴肥下去？小孩子胖一点还是讨喜的，她也没觉得贺飞来是真的丑。但他马上就是少年人的年纪了，还不能把那张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漂亮小~脸蛋眉目长开来，危胜芳真的是看了就觉得眼睛疼，才不愿意陪着这个真小孩玩。
她在贺飞来七岁那一年哭哭啼啼地追着自己跌了第三个跟头，却还是揉着眼睛跟上来的时候回了头，蹲下来跟小胖子来了个约法三章。
“要跟我玩的话，就要听我的话。”
“姐姐跟我玩？”
“不可以哭！哭的话我刚刚说的就不算数了。”
“真的跟我玩？”
“你有在听我说……算了，记住哦，不可以把我们在一起的事告诉别人，否则我就永远不理你了！”
“不要不理！！！”
几乎是话音刚落，小胖子就立刻答应了，简直像是在害怕她反悔一样，顺势黏上来抱她的腿，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表忠心说翠鱼姐姐要玩什么他都一起。
可危胜芳也才十岁，个头也没有很高，因为这一世她不能那样自由出入，多少有些延缓了习武的进程，还是细胳膊细腿的一个小女孩儿，一时没站稳，差点没被两个她那么胖的贺飞来挂得摔倒在地，害得她几乎立刻就有些后悔了自己的决定。
“笨蛋！”她骂贺飞来。
好在小胖子还是讲话算话的。他说了会听话，就真的老老实实地听了，危胜芳跟他说不要见到她就时时刻刻想黏上来要抱抱也记住了，委委屈屈地天天跟着危胜芳钻角落站桩练身体，只在休息的半刻才会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抓她的衣裙，站得累了哭了都没有抱怨一句。
他的视线永远追随着危胜芳，危胜芳回过头来看他的时候总能看到贺飞来漂亮的黑色眼睛在对着她笑——他瘦下来一些后眼睛总算大上一些了。
有的时候危胜芳都觉得，这孩子对她的亲近来得太离奇了。
贺飞来不可能知道她是前世的自己，但他却对她毫无怨言，哪怕她总是在折磨他。
“大公子在哪儿？”
“不在老夫人那儿？大夫人在叫他了，找得很急。我说你们也上点心，别因为大公子没出过事就这么放心他，怎么能不跟在他身边呢？大公子也才十岁啊。”
“谁说不想跟了！大公子是十岁又不是三岁，他连身边的小厮都能甩掉，我们又能怎么办？你有法子你去跟大公子说！”
“别吵了！先把大公子找出来跟夫人回了话再来追究你们，花园、假山，后厢的枣树，那些没人住的房间里有没有能藏人的地方，都别在这傻愣着，等着我来请你们吗？”
贺飞来在听到仆妇们的声音的那一瞬就已经熟练地滚成球躲到草丛中去了。他原本吃得胖的时候更擅长这事，后来被危胜芳暗中逼着练下去好些小肥肉，但还是习惯这么躲，因为更方便。
实在是很不像样。
危胜芳默默地看了一眼他躲着的地方，不得不挺直身体在石头上坐得更端庄了，帮着小胖子挡掉些视线。
于是那些女人终于搜到两个孩子在的地方时，看到的就只是十岁的翠鱼姑娘坐在大大的石头上晒着太阳玩花绳的场景了。小女孩儿垂着长长的眼睫专注在她的掌心上，都没有抬头看这些突然喧闹起来的人一眼。
她们不得不踟蹰地停了步。
府中人都知道，这个老太太亲自取名养在身边的小姑娘生得是很好的，眉翠目秀唇红齿白，性子却相当冷淡，不爱理人，什么事都不关心，一副大家小姐的清冷脾气。偏老夫人宠爱她，谁告她的状都不听，说多了还会发怒，久而久之也就没人蠢到去招惹她了。
大公子那么活泼明朗的性子跟翠鱼姑娘是不可能玩得来的。
她们在心中如此判定，连问也没有问一句就走开了，当然也就没有搜到贺飞来的藏身之处。
冷淡的翠鱼姑娘在确定这些人都走~光了之后才回了头，把蹲得太久膝盖酸~软的小胖子扶起来，给他拍拍身上的灰尘落叶：“快回去吧，你~娘在找你了。”
虽然世子夫人也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废物。
危胜芳望着小胖子灵活地避开人多的地方钻出去的身影眨了眨眼睛。
她想……
但能有母亲的爱当然是更好的。
那是胜芳皇女从未得到的东西。
她十岁那一年，皇姐正好成年。普天同庆的太女成年礼上，其他皇姐不甘心，晚了那么一瞬，于是最小的胜芳皇女当机立断，最先跪在太女脚边，摘下自己佩戴的犀角簪就敬献给了太女，足够恭顺崇敬，也很识时务。
那时的危胜芳还是个孩子，跪在未来女帝膝边时，肩膀还很削薄柔软，脖子也很细，仿佛一捏就会碎。
皇姐修长的手指搭在她散落鬓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时候，危胜芳没有躲。
“活下去。”她想。
要在皇姐手下活下去，为此她愿意，也可以牺牲一些来作为代价，因此她放松了身体，任由皇姐的手指慢慢抚过她的肩膀，停留在她脆弱的肩颈，掌握住她的咽喉，自始至终都没有动一下，直到皇姐收回手，不容拒绝地把她拉起来放在了身后。
背后被视线灼得发烫。
她知道那些皇姐在用什么样嘲弄的眼神看着她。
“你真不配做女人。”尚德皇女擦过小妹妹身边时说。她年纪最长，是上一任废太女和初恋皇夫所生，到底也算是太女之下第一受宠的，因此也最不服出生得晚、身份又不是最高的太女。
她们都觉得，胜芳皇女活得毫无女子骨气，居然这么小就甘心拜服在刚成年的姐姐手下，没有半点皇女该有的野心，实在太没有出息。
那些皇姐都比她大得多，看起来也比她聪明得多，个个都是优秀的皇室女儿，都比胜芳皇女要强。
但危胜芳还是本能地知道，只有她现在试图依靠的皇姐才会是最后的赢家。
这些皇姐为什么看不出来呢？危胜芳不明白。她们是腐草之光，而刚成年的皇姐是天心之皓月，她光芒之下，无人能出其右。
事实上，她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那之后皇姐向来冰冷的脸上时常对她露出些微笑，甚至允许小小的胜芳皇女立在她身后随着她登上祭天台，这是对胜芳皇女额外的褒奖。她也最终活到了二十二岁才死在了登基后的皇姐手下。
这很了不起了，除了她之外的皇女多是早就死在了流放的路上，府中女嗣无一生还。
后来回想起来，危胜芳也还是觉得，皇姐对她是很好的了。
到底她是死得无痛无感，也死得痛快，功绩更没有被埋没。与那些死于奇毒死于马蹄死于男人床上的皇女相比，胜芳皇女死得干净又辉煌，大抵是她那位登了基的皇姐对幼妹仅剩的垂怜。
男帝疼爱最小的孙女，说她是天上的飞鸟化身，看到她就会有好心情。
他这么说的时候危胜芳每每会扑上去抱着他的腿撒娇，欢笑到笑不动为止，回到自己的殿中才能有放下嘴角的机会。她的父亲是个柔弱得像水一样的男人，因相貌有几分相似废太女喜欢的那个皇夫，得了几次宠爱，依附废太女生下个女儿之后就有女万事足了，成天就知道要女儿上进，却不敢去争宠。危胜芳不是很喜欢他，但她也没得选，因此她从小就知道做个聪明孩子、找到合适的依靠有多重要。
——至少也不能像贺飞来这么蠢吧。
翠鱼姑娘蹙着眉头看趴在她裙子上玩流苏的小胖子，几乎要以为她三岁时发现的事是错的了。
身为国公府的嫡长孙，养到十岁还能如此天真烂漫，这个国公府还想有未来吗？她看不懂。
明明贺飞来资质并不差，长得也不差，全都是危胜芳十岁时的模子在那里。饶是一出生就泡在蜜罐子里，和当初无人疼爱也草草长大了的胜芳皇女处境不甚相同，没有必要费尽心机步步筹谋，那也不应当像如今这样平庸到蠢笨的地步罢。
“笨蛋。”她戳了戳贺飞来的脑门。
不过这样也有一点好处。
傻乎乎的小笨蛋贺飞来，从来不知道还能看不起她这个身份尴尬的孤女，反倒是很喜欢黏着她，成天跟在她屁~股后头，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从三岁黏到十岁，世子夫人是百般禁止了他过多出入老夫人的院子都没用。
什么都不能阻止小胖子每日起来后就翻山越岭地去找翠鱼姐姐。
世子夫人得主持家事，偌大一个国公府大事小事都要过眼，还真没有太多空闲来控制她已经长到十岁的长子。贺飞来又到底也是矜贵的嫡长孙公子，生性又活泼，疯跑起来仆妇们不敢不听他的话，好歹他也不去别的地方，最后都能在老夫人院子里找到他，因此后来大家就不追了。
没人知道老夫人身边的翠鱼姑娘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偷偷虐~待了贺飞来。
翠鱼不理他，不陪他玩，看到他来就走开，生气的时候还踢个小石子到他脚下，让他摔个小小的跟头。小笨蛋爱哭，抽抽搭搭地从眼睛缝里看人，但在发现他越哭姐姐越不理他之后就学会把眼泪憋回去含在眼眶里了，再后来，连含~着眼泪也忘了，姐姐不理人，他也还是笑。
贺飞来别的地方很笨，在这种事上倒是乖觉，从来不跟别人告状说翠鱼姐姐在没人的地方拧了几把他的胖脸还不肯承认，总是笑嘻嘻地凑上来送到她手上给她捏，亲~亲热热地贴过来，眼睛和小小的身体都散发着日光般温暖的热。
他是个很能逗人开心的小胖子，长久下来把恨铁不成钢自认为心如铁石的危胜芳泡得都有些不自在，也不好意思总是爱理不理，贺飞来跟她说什么会回上几句了。
虽然她心里还是十分地不自在。
这府中仿佛没有人想起来十岁的公子早就该开蒙念书了，从老夫人、世子夫人到那位鲜少入后院的世子都放任贺飞来在府中横冲直撞，关心都放在了他根本没有瘦下去的肥肉上。
难道是想他习武吗？
不对。贺飞来压根就没有过习武的师傅，他到十岁了，还都是在府里到处乱晃，也没人提起过他有什么课业。
前世从军十余年的胜芳皇女总觉得有些不对。小孩子的筋骨也是要从小打磨的，别说十岁了，就是七八岁开始都有嫌晚的。国公府以武立宗，最上头那位还在西疆坐镇着，为什么却能让他们的儿孙贺飞来胖成一个软~绵绵的球？他是要撑起国公府的嫡长孙，又不是上头还有七八个姐姐的胜芳皇女，居然还不能得到家人的重视。
啊，太废物了。
危胜芳抓~住贺飞来的小胖手，把他从自己裙子上扒拉开，横眉竖目道，“继续站桩！”
他们不把贺飞来当嫡长孙来养，那就她来。
危胜芳怎么能容忍这世上的另一个她一直这么废物痴肥下去？小孩子胖一点还是讨喜的，她也没觉得贺飞来是真的丑。但他马上就是少年人的年纪了，还不能把那张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漂亮小~脸蛋眉目长开来，危胜芳真的是看了就觉得眼睛疼，才不愿意陪着这个真小孩玩。
她在贺飞来七岁那一年哭哭啼啼地追着自己跌了第三个跟头，却还是揉着眼睛跟上来的时候回了头，蹲下来跟小胖子来了个约法三章。
“要跟我玩的话，就要听我的话。”
“姐姐跟我玩？”
“不可以哭！哭的话我刚刚说的就不算数了。”
“真的跟我玩？”
“你有在听我说……算了，记住哦，不可以把我们在一起的事告诉别人，否则我就永远不理你了！”
“不要不理！！！”
几乎是话音刚落，小胖子就立刻答应了，简直像是在害怕她反悔一样，顺势黏上来抱她的腿，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表忠心说翠鱼姐姐要玩什么他都一起。
可危胜芳也才十岁，个头也没有很高，因为这一世她不能那样自由出入，多少有些延缓了习武的进程，还是细胳膊细腿的一个小女孩儿，一时没站稳，差点没被两个她那么胖的贺飞来挂得摔倒在地，害得她几乎立刻就有些后悔了自己的决定。
“笨蛋！”她骂贺飞来。
好在小胖子还是讲话算话的。他说了会听话，就真的老老实实地听了，危胜芳跟他说不要见到她就时时刻刻想黏上来要抱抱也记住了，委委屈屈地天天跟着危胜芳钻角落站桩练身体，只在休息的半刻才会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抓她的衣裙，站得累了哭了都没有抱怨一句。
他的视线永远追随着危胜芳，危胜芳回过头来看他的时候总能看到贺飞来漂亮的黑色眼睛在对着她笑——他瘦下来一些后眼睛总算大上一些了。
有的时候危胜芳都觉得，这孩子对她的亲近来得太离奇了。
贺飞来不可能知道她是前世的自己，但他却对她毫无怨言，哪怕她总是在折磨他。
“大公子在哪儿？”
“不在老夫人那儿？大夫人在叫他了，找得很急。我说你们也上点心，别因为大公子没出过事就这么放心他，怎么能不跟在他身边呢？大公子也才十岁啊。”
“谁说不想跟了！大公子是十岁又不是三岁，他连身边的小厮都能甩掉，我们又能怎么办？你有法子你去跟大公子说！”
“别吵了！先把大公子找出来跟夫人回了话再来追究你们，花园、假山，后厢的枣树，那些没人住的房间里有没有能藏人的地方，都别在这傻愣着，等着我来请你们吗？”
贺飞来在听到仆妇们的声音的那一瞬就已经熟练地滚成球躲到草丛中去了。他原本吃得胖的时候更擅长这事，后来被危胜芳暗中逼着练下去好些小肥肉，但还是习惯这么躲，因为更方便。
实在是很不像样。
危胜芳默默地看了一眼他躲着的地方，不得不挺直身体在石头上坐得更端庄了，帮着小胖子挡掉些视线。
于是那些女人终于搜到两个孩子在的地方时，看到的就只是十岁的翠鱼姑娘坐在大大的石头上晒着太阳玩花绳的场景了。小女孩儿垂着长长的眼睫专注在她的掌心上，都没有抬头看这些突然喧闹起来的人一眼。
她们不得不踟蹰地停了步。
府中人都知道，这个老太太亲自取名养在身边的小姑娘生得是很好的，眉翠目秀唇红齿白，性子却相当冷淡，不爱理人，什么事都不关心，一副大家小姐的清冷脾气。偏老夫人宠爱她，谁告她的状都不听，说多了还会发怒，久而久之也就没人蠢到去招惹她了。
大公子那么活泼明朗的性子跟翠鱼姑娘是不可能玩得来的。
她们在心中如此判定，连问也没有问一句就走开了，当然也就没有搜到贺飞来的藏身之处。
冷淡的翠鱼姑娘在确定这些人都走~光了之后才回了头，把蹲得太久膝盖酸~软的小胖子扶起来，给他拍拍身上的灰尘落叶：“快回去吧，你~娘在找你了。”
虽然世子夫人也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废物。
危胜芳望着小胖子灵活地避开人多的地方钻出去的身影眨了眨眼睛。
她想……
但能有母亲的爱当然是更好的。
那是胜芳皇女从未得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