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浅色蛋糕裙的钟令嘉正站在水母长廊前，像误入光怪陆离的海洋世界的小公主。
她正背对着周淮钰歪头摆姿势，“这样可以吗？”
夏筝看着手机镜头里出现在她背后的男生，挑了挑眉。
“可以。”
“咔嚓——”照片定格。
钟令嘉噔噔小跑过来看照片，“让我看看拍的——唉？”
她看着照片里面熟悉的男生脱口而出：“哥哥！”
钟令嘉猛地转身向后看去，身穿讲解员工作服的周淮钰已经走近。
“你们来这玩？”他脸色淡淡，语气也很平，但就是很有压迫感。
“是…是啊。”不知道为什么，钟令嘉看着他的眼神说话总是会磕磕巴巴。
这一定就是血脉压制，钟令嘉暗暗地想。
“嗯，要闭馆了，下次可以来早点，需要我给你介绍吗？”他对着粉色水母扬了扬下巴。
钟令嘉还没回答，周淮钰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好我马上到。”他不知听到了什么消息，脸色骤变。
"对不起，我现在有点急事，可以让我的同事帮你讲解。"周淮钰边说边解开工作服的扣子。
钟令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看得出来他很急迫。
能让他急成这样的……难道是王奶奶出事了？
钟令嘉不敢细想下去，她很想能帮他做点什么：“你要去哪里？我们有车可以送你过去！”
“市人民医院。”
夏筝适时插话：“车就在门口，刚好我也要去医院，一起吧。”
周淮钰便不再推辞。
钟令嘉递给夏筝一个感谢的眼神，夏筝回她一个wink。
————
钟令嘉一上车就拜托司机叔叔尽可能的开快一点。
十五分钟后，到达了市人民医院。
周淮钰道谢后就立马下了车，钟令嘉连忙也要跟上去，夏筝却叫住她。
“嘉嘉，有事电话联系。”她摇下车窗，晃了晃手机。
钟令嘉重重的点头。
周淮钰直奔一楼护士站询问情况，得知王奶奶一开始被送去急诊，后又转去住院部。
问了病房后两人又乘电梯去了六楼住院部。
病房里除了王奶奶还有陈婶子，她正坐在病床前削苹果皮，看见周淮钰来了猛地松了口气：“小周，你来了！”
周淮钰一进病房先向病床上看去，然后幅度很小的松了口气。
王奶奶正躺在病床上休息。
陈婶子一脸惊讶：“小周来的这么快，哎？小姑娘你也在？”
钟令嘉在后面朝她笑了笑。
周淮钰真心道谢：“嗯，多谢婶子照看，今天多亏了您，回去我把费用给您。”
陈元香摆了摆手：“我倒不觉得麻烦，就是苦了王婶，老年人啊骨头脆，摔一跤还是挺遭罪的，医生给她打了止痛的，只是医生说她……”
她一脸欲言又止。
周淮钰垂眸，他知道陈婶子的未尽之语是什么。
是奶奶的老年痴呆症。
陈婶子知道他心里有主意，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孩子，你去找医生聊聊吧，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啊。”
“好，我送送你。”
钟令嘉自觉留在病房看着。
周淮钰送完陈元香回来王奶奶还没醒来，小姑娘正乖乖坐在病床边低头削苹果皮。
他没进去，站在门外看了两秒，转身去了医生办公室。
钟令嘉削完两个苹果周淮钰还没回来，她轻手轻脚放下水果刀，怕吵醒王奶奶于是打算出去洗个手。
关上门一转头，钟令嘉就注意到病房门前长椅上坐着的周淮钰。
此时的他双肘搭在两膝，肩胛骨的形状透过布料显现出来，两手交叠握成拳头抵着额头，微微垂头。
一个很脆弱的姿势。
医院走廊冷白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显得孤寂寡然。
钟令嘉从没见过这样的哥哥，她的双腿不自觉迈动，走到周淮钰身边坐下。
“哥哥，你在想什么呢？”她很小声的问，像是生怕吵到谁。
我在想什么？
周淮钰同样在心底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想起十分钟前的一段对话。
“你是王秋池家属？”
“我是。”
“你和患者什么关系？”
“我们是……祖孙关系。”
“你家还有别的大人吗？”
“没有。”
……
“患者的老年痴呆症目前临床上只能吃药控制，生活中需要的家人耐心照顾，考虑到你目前还是个学生，一个人也能力有限，综合来讲我们是比较建议你考虑一下这方面的疗养院，各方面来说都能更好的照顾患者。”
“…好的，我会考虑。”
————
王秋池和周淮钰其实没有亲缘关系。
两人其实是一对半路祖孙。
十一岁那年周淮钰的奶奶去世，死前把他托付给了王秋池。
这个决定让所有亲戚领居惊呆下巴。
因为在所有人的印象里，王秋池和她的关系并不亲近，甚至算得上很差，两人不止一次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过架。
王秋池是个寡妇，青年丧夫，中年丧子。
人人都说她脾气古怪，克死了自己的丈夫儿子，因此她在街坊邻居里的名声不大好听。
而周淮钰的奶奶，丈夫早亡，儿媳沉迷赌博，儿子杳无音讯，她一个人拉扯着小孙子，也是个苦命人。
街坊邻居常拿她们做对比。
时间长了，两个老太太经常见面就掐。
却没人能想到，她死前将自己所有的“财产”——“小孙子、大黄狗、一间房子。”都留给了死对头王秋池。
从那天起，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太太，一个早慧敏感的小孙子还有一条大黄狗组成了一个家，他们相依为命。
四年前，大黄狗没了。
……
“哥哥……哥哥？你没事吧？”突然感受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抓着晃了几下，周淮钰恍惚了几秒，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他一抬头就看到钟令嘉红着眼圈，用一副担忧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他的喉结动了动：“嗯，我没事。”
钟令嘉担忧心切，没注意到周淮钰刚刚答应了什么。
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哥哥看起来好伤心，怎么办？怎么安慰他？我要抱抱他吗？
周淮钰不知道钟令嘉心里的弯弯绕绕，他站起身，打算进去看看奶奶。
他刚站起身就被人从后面抱住：“哥哥！你别难过了…我会陪着你的！”
钟令嘉的手搂的死死的，头趴在周淮钰的背上，温热的泪滴沁入布料。
她声音带着哭腔，一字一句：“很久，我会陪着你很久很久！”
她重复了好几遍，像是在告诉他，也像是告诉自己。
周淮钰愣了很久，回过神来后把钟令嘉的手轻轻掰开，有一瞬间，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盖住钟令嘉的手。
不是的。
“没有谁能陪谁很久。”
每个人都只能陪你一段路程而已。
周淮钰背对着她，声音很冷静：“今天谢谢你们，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钟令嘉不懂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呆呆的看着他进入病房。
————
第二天，钟令嘉带着她拜托王妈提前一夜熬了好的骨头汤，早早赶到医院，就怕赶不上吃早饭。
幸好赶上了。
“噔噔噔噔！早上好！哥哥快来看我带了什么过来！”
她就像没事人，昨夜的担忧，眼泪，难堪全都不复存在，仿佛昨天晚上的那一幕没发生一样。
周淮钰不太明白，她到底图什么？
钟令嘉什么都不图，她兴高采烈打开食盒，嘴快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在王奶奶面前叫了他哥哥。
她的心咯噔一下，打开食盒的动作都慢了几分。
周淮钰听到也没说什么，他正在给王奶奶挂围嘴，王秋池目光涣散，眼神呆滞，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对此没什么反应。
钟令嘉长长的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
一夜过去周淮钰比昨天狼狈不少，他的下巴上长了一层薄薄的青茬，眼底也泛着乌青色，一看就是没休息好，整个人看着憔悴不少。
“哥哥，你这里……”她指着周淮钰的下巴，迟疑了一下。
“嗯？”周淮钰疑惑抬眼。
“你该刮胡子了呀。”
“……”
小姑娘眨眨眼，认真道：“没事…哥哥，我不会笑你的，你就算不刮也还是很帅的！”
“唔…当然，如果刮掉就更帅啦！”
周淮钰不搭理她，回应她的是啪嗒一声，某人大力关上洗漱间门的声音。
她在背后捂着嘴偷笑。
吃完饭，王奶奶精神好了不少，已经恢复到能说几句简单的话了。
医生说她已经可以出院了，可以回家静养，于是周淮钰去办出院手续。
钟令嘉在病房里看着老人家。
王奶奶说想上个厕所，钟令嘉把她放上轮椅，推她进了洗手间。
老太太的背一夜之间仿佛弯了下去，精神头大不如前，哪怕是跟几天前钟令嘉和她初次见面时相比。
她现在已经不记得钟令嘉是谁了。
一想到这钟令嘉就觉得心酸，她昨天查了资料，看到有人说老年痴呆症是世界上最温柔的病。
她却不以为然，她认为这是世界上最残忍的病。
这个病就像人脑海中的橡皮擦，一点，一点的擦除人的记忆，将人困在时间里。
一开始是丢三落四，比如，钥匙放在哪，煤气关没关？
逐渐到记不清年轻时候的事，忘掉自己所学的知识，再后来，亲人的面孔也在慢慢模糊……
最后，是自己。
“她是谁？她为什么在我家？”王奶奶突然抬起两根指头，指着半身镜里的自己，流利的问出这句话。
钟令嘉突然毛骨悚然，她张了张口，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是……一个很好的老太太。”
最后，她这样答道。
她正背对着周淮钰歪头摆姿势，“这样可以吗？”
夏筝看着手机镜头里出现在她背后的男生，挑了挑眉。
“可以。”
“咔嚓——”照片定格。
钟令嘉噔噔小跑过来看照片，“让我看看拍的——唉？”
她看着照片里面熟悉的男生脱口而出：“哥哥！”
钟令嘉猛地转身向后看去，身穿讲解员工作服的周淮钰已经走近。
“你们来这玩？”他脸色淡淡，语气也很平，但就是很有压迫感。
“是…是啊。”不知道为什么，钟令嘉看着他的眼神说话总是会磕磕巴巴。
这一定就是血脉压制，钟令嘉暗暗地想。
“嗯，要闭馆了，下次可以来早点，需要我给你介绍吗？”他对着粉色水母扬了扬下巴。
钟令嘉还没回答，周淮钰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好我马上到。”他不知听到了什么消息，脸色骤变。
"对不起，我现在有点急事，可以让我的同事帮你讲解。"周淮钰边说边解开工作服的扣子。
钟令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看得出来他很急迫。
能让他急成这样的……难道是王奶奶出事了？
钟令嘉不敢细想下去，她很想能帮他做点什么：“你要去哪里？我们有车可以送你过去！”
“市人民医院。”
夏筝适时插话：“车就在门口，刚好我也要去医院，一起吧。”
周淮钰便不再推辞。
钟令嘉递给夏筝一个感谢的眼神，夏筝回她一个wink。
————
钟令嘉一上车就拜托司机叔叔尽可能的开快一点。
十五分钟后，到达了市人民医院。
周淮钰道谢后就立马下了车，钟令嘉连忙也要跟上去，夏筝却叫住她。
“嘉嘉，有事电话联系。”她摇下车窗，晃了晃手机。
钟令嘉重重的点头。
周淮钰直奔一楼护士站询问情况，得知王奶奶一开始被送去急诊，后又转去住院部。
问了病房后两人又乘电梯去了六楼住院部。
病房里除了王奶奶还有陈婶子，她正坐在病床前削苹果皮，看见周淮钰来了猛地松了口气：“小周，你来了！”
周淮钰一进病房先向病床上看去，然后幅度很小的松了口气。
王奶奶正躺在病床上休息。
陈婶子一脸惊讶：“小周来的这么快，哎？小姑娘你也在？”
钟令嘉在后面朝她笑了笑。
周淮钰真心道谢：“嗯，多谢婶子照看，今天多亏了您，回去我把费用给您。”
陈元香摆了摆手：“我倒不觉得麻烦，就是苦了王婶，老年人啊骨头脆，摔一跤还是挺遭罪的，医生给她打了止痛的，只是医生说她……”
她一脸欲言又止。
周淮钰垂眸，他知道陈婶子的未尽之语是什么。
是奶奶的老年痴呆症。
陈婶子知道他心里有主意，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孩子，你去找医生聊聊吧，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啊。”
“好，我送送你。”
钟令嘉自觉留在病房看着。
周淮钰送完陈元香回来王奶奶还没醒来，小姑娘正乖乖坐在病床边低头削苹果皮。
他没进去，站在门外看了两秒，转身去了医生办公室。
钟令嘉削完两个苹果周淮钰还没回来，她轻手轻脚放下水果刀，怕吵醒王奶奶于是打算出去洗个手。
关上门一转头，钟令嘉就注意到病房门前长椅上坐着的周淮钰。
此时的他双肘搭在两膝，肩胛骨的形状透过布料显现出来，两手交叠握成拳头抵着额头，微微垂头。
一个很脆弱的姿势。
医院走廊冷白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显得孤寂寡然。
钟令嘉从没见过这样的哥哥，她的双腿不自觉迈动，走到周淮钰身边坐下。
“哥哥，你在想什么呢？”她很小声的问，像是生怕吵到谁。
我在想什么？
周淮钰同样在心底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想起十分钟前的一段对话。
“你是王秋池家属？”
“我是。”
“你和患者什么关系？”
“我们是……祖孙关系。”
“你家还有别的大人吗？”
“没有。”
……
“患者的老年痴呆症目前临床上只能吃药控制，生活中需要的家人耐心照顾，考虑到你目前还是个学生，一个人也能力有限，综合来讲我们是比较建议你考虑一下这方面的疗养院，各方面来说都能更好的照顾患者。”
“…好的，我会考虑。”
————
王秋池和周淮钰其实没有亲缘关系。
两人其实是一对半路祖孙。
十一岁那年周淮钰的奶奶去世，死前把他托付给了王秋池。
这个决定让所有亲戚领居惊呆下巴。
因为在所有人的印象里，王秋池和她的关系并不亲近，甚至算得上很差，两人不止一次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过架。
王秋池是个寡妇，青年丧夫，中年丧子。
人人都说她脾气古怪，克死了自己的丈夫儿子，因此她在街坊邻居里的名声不大好听。
而周淮钰的奶奶，丈夫早亡，儿媳沉迷赌博，儿子杳无音讯，她一个人拉扯着小孙子，也是个苦命人。
街坊邻居常拿她们做对比。
时间长了，两个老太太经常见面就掐。
却没人能想到，她死前将自己所有的“财产”——“小孙子、大黄狗、一间房子。”都留给了死对头王秋池。
从那天起，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太太，一个早慧敏感的小孙子还有一条大黄狗组成了一个家，他们相依为命。
四年前，大黄狗没了。
……
“哥哥……哥哥？你没事吧？”突然感受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抓着晃了几下，周淮钰恍惚了几秒，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他一抬头就看到钟令嘉红着眼圈，用一副担忧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他的喉结动了动：“嗯，我没事。”
钟令嘉担忧心切，没注意到周淮钰刚刚答应了什么。
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哥哥看起来好伤心，怎么办？怎么安慰他？我要抱抱他吗？
周淮钰不知道钟令嘉心里的弯弯绕绕，他站起身，打算进去看看奶奶。
他刚站起身就被人从后面抱住：“哥哥！你别难过了…我会陪着你的！”
钟令嘉的手搂的死死的，头趴在周淮钰的背上，温热的泪滴沁入布料。
她声音带着哭腔，一字一句：“很久，我会陪着你很久很久！”
她重复了好几遍，像是在告诉他，也像是告诉自己。
周淮钰愣了很久，回过神来后把钟令嘉的手轻轻掰开，有一瞬间，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盖住钟令嘉的手。
不是的。
“没有谁能陪谁很久。”
每个人都只能陪你一段路程而已。
周淮钰背对着她，声音很冷静：“今天谢谢你们，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钟令嘉不懂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呆呆的看着他进入病房。
————
第二天，钟令嘉带着她拜托王妈提前一夜熬了好的骨头汤，早早赶到医院，就怕赶不上吃早饭。
幸好赶上了。
“噔噔噔噔！早上好！哥哥快来看我带了什么过来！”
她就像没事人，昨夜的担忧，眼泪，难堪全都不复存在，仿佛昨天晚上的那一幕没发生一样。
周淮钰不太明白，她到底图什么？
钟令嘉什么都不图，她兴高采烈打开食盒，嘴快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在王奶奶面前叫了他哥哥。
她的心咯噔一下，打开食盒的动作都慢了几分。
周淮钰听到也没说什么，他正在给王奶奶挂围嘴，王秋池目光涣散，眼神呆滞，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对此没什么反应。
钟令嘉长长的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
一夜过去周淮钰比昨天狼狈不少，他的下巴上长了一层薄薄的青茬，眼底也泛着乌青色，一看就是没休息好，整个人看着憔悴不少。
“哥哥，你这里……”她指着周淮钰的下巴，迟疑了一下。
“嗯？”周淮钰疑惑抬眼。
“你该刮胡子了呀。”
“……”
小姑娘眨眨眼，认真道：“没事…哥哥，我不会笑你的，你就算不刮也还是很帅的！”
“唔…当然，如果刮掉就更帅啦！”
周淮钰不搭理她，回应她的是啪嗒一声，某人大力关上洗漱间门的声音。
她在背后捂着嘴偷笑。
吃完饭，王奶奶精神好了不少，已经恢复到能说几句简单的话了。
医生说她已经可以出院了，可以回家静养，于是周淮钰去办出院手续。
钟令嘉在病房里看着老人家。
王奶奶说想上个厕所，钟令嘉把她放上轮椅，推她进了洗手间。
老太太的背一夜之间仿佛弯了下去，精神头大不如前，哪怕是跟几天前钟令嘉和她初次见面时相比。
她现在已经不记得钟令嘉是谁了。
一想到这钟令嘉就觉得心酸，她昨天查了资料，看到有人说老年痴呆症是世界上最温柔的病。
她却不以为然，她认为这是世界上最残忍的病。
这个病就像人脑海中的橡皮擦，一点，一点的擦除人的记忆，将人困在时间里。
一开始是丢三落四，比如，钥匙放在哪，煤气关没关？
逐渐到记不清年轻时候的事，忘掉自己所学的知识，再后来，亲人的面孔也在慢慢模糊……
最后，是自己。
“她是谁？她为什么在我家？”王奶奶突然抬起两根指头，指着半身镜里的自己，流利的问出这句话。
钟令嘉突然毛骨悚然，她张了张口，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是……一个很好的老太太。”
最后，她这样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