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将两人拖翻到他面前,泛满泥浆的地面留有长长的滑痕。两人并排着躺在地上,施燃垂眸瞧着嵌入血肉的铁爪,“嘶”了一声,不知为何就笑了起来。

    她偏首瞧着第五律,只见他脸红得吓人,她摸着他的额头无可奈何地笑,“我肩膀快要裂开了,你还不如用力些,这样就可以跑了……现在好了……发烧成这样,想跑也不能跑了。我们两个,都成了翁中之鳖。”

    第五律全身发软,想说话却张不开口,他覆着施燃放在他额头的手,觉得一片冰凉,甚是舒服,所有的危险都离他远去,他的意识渐渐在昏沉中湮灭。

    雨水不停地拍打在二人身上。

    施燃见第五律没有反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该不会烧成傻子了吧。”等了片刻,她的心渐渐发冷。

    她抬头,又只是瞧见了两颗灰色的眼珠儿,她勉强压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问着:

    “为什么追杀我们,我们何时得罪了你。”

    乌鸦一句话也不言语,与黑夜一样沉默。

    他挪步走到第五律身旁,袖中滑出刀片,蹲身低头,扯开第五律裤腿。

    施燃有些慌张,“你要做什么?”

    泛白光的刀片置放在第五律后腿上,狠狠按下去,血从刀片侧漫溢出,第五律右脚筋便断了。

    “啊——”凄厉的哀嚎响彻夜空,第五律的面孔狰狞起来。

    他的手从额头上跌落下来。

    施燃尖叫一声,抖着唇瓣道:“你到底要什么,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告诉我,我想办法给你弄来,你不要伤害他!”

    她情急之下接不上气,“你……是不是……有人派你们……追杀我们……他们给了你什么……我……我很有钱的……我马上给你……不要继续了……”雨水流进她不断开合的嘴,流经喉咙,施燃不受控制呕了起来,想继续说话,便开始呕。

    乌鸦并不搭理施燃,如法炮制,割断了第五律的左脚筋与手筋。

    血流了一地,与泥浆混在一起,鲜艳黏稠。

    施燃不停拍着第五律的脸,而第五律狰狞的脸上安置了一双失去光泽的眼睛,除了刚才那一声尖叫,没有任何反应。

    接着,乌鸦取下第五律肩上的鹰爪。

    “你要做什么,你还要做什么!”施燃说完这句话,不停地呕吐,她用脚踹乌鸦,还未接触,乌鸦一个反手就打折了她的腿。

    她忍者剧痛翻身爬上第五律的身子,抱紧他。

    乌鸦皱眉,拉扯绳索,欲将施燃从第五律身上拖开,嵌入肩膀的鹰爪因为绳索的移动在血肉里嵌得更深,痛入骨髓,她忍不住流下眼泪,眼泪顺着下颌滴在第五律眼睛里,第五律手指微动,眼皮眨了眨,瞳孔聚焦。

    “楚……施燃……”他欲抬手,却无法抬手。

    乌鸦用了力气,终将施燃从第五律身上拽滚下来。

    他低头瞧着满面泥泞的施燃,垂眸道:

    “不用着急,马上就轮到你了。”

    他拖拽第五律到井台边,提起后颈,按进井台上破朽的木桶,里面已经积满了雨水。

    第五律不停挣扎着,全身痉挛,慢慢的,没了力气。

    乌鸦冷眼瞧着,将手中锋利刀片放到第五律颈脖上,准备将头割下来。

    绑活人去领赏,可以,但中途人可能会跑,拿尸体去领赏,可以,但太重太麻烦。割下头拿去领赏,这才省事轻便。

    做事情,就要怎么方便怎么来。

    乌鸦这般想着,便下了手。

    他下手之际,手被重重打了一下。低头一瞧,是两个栓在一起的锦囊,想着刚才的触感,乌鸦推测锦囊里应该是打过他头的石头。

    他觉得烦了。

    每次做事被这个女人打断,那就先解决掉这个女人吧。

    他松开了手上第五律,第五律从井台上重重滑落。

    他一步一步逼近施燃,瞧着施燃惊恐地往后瑟缩,心中有烦躁与轻蔑,现在害怕又有什么用,打他时,就应该想得到会有什么后果。

    他一圈圈挽起了绳索,将施燃慢慢拖到眼前,再拖翻身,踩住施燃的后背,让她动弹不得,将刀片放在了施燃的脖子上。

    ……

    好像是在梦中。

    第五律懵懵懂懂想着,那是一个炎蒸的天气,他在练武,身上被刀枪剑戟砍戳着大大小小的伤痕,很痛,但是已经习惯了,习惯到他已经觉得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了。脸颊两侧流了汗,他觉得不舒服,一只手便抚摸了上来,柔软而冰凉,他回首,却瞧着一个女子立在火烘烘的日头下,端着酸梅汤,面容甚是模糊。

    他问:“你是谁?”

    那女子笑道:“尊贵的第五少爷真是忘性大,我叫楚——”

    轰——

    天上一声轰响,惊得他抬起头,一声轰响之后,便狂风大作,黑云滚滚。

    一滴雨水落下,刚好滴到他眼睛里,掀了掀眼皮,刚才立着的女子陡然就贴到了他的面前,面容清晰,那女子流着泪,他猛然就想起那女子的名字。

    “楚……施……燃……”

    他想抬手替她擦去眼泪,却无法动作。

    紧接着,雨水如盆般朝着大地泼洒,他又掀了掀眼皮,再四处张望,那女子已经不见了。

    雨越来越大。

    积满了他练武的院子,积满了第五家整个宅邸,积满了漠林,积满了整个世界。

    这个世界,瞬间变得蓝汪汪。

    他在里面吐着泡泡,什么都听不清,院子里长满了海草,长满了贝壳,有密密麻麻的游鱼。他跟着那群鱼,想要说话,却怎么也张不开口。一只湿漉漉的乌鸦飞到了他颈脖上,对他说:

    “张口说句话吧。”

    他便立即可以张开口了,但水从他嘴里、鼻里、眼睛里灌进了他的身体内,他膨胀着,闭着眼睛,等着身体慢慢炸开。

    “第五少爷——”

    这一声过后,他觉得身体一直往下坠,在水里坠,在空中坠,最后到了湿软的地面。

    他张开了眼睛,脑袋仍是懵懵懂懂的。

    好多水,到处都是水。

    他瞧见了楚施燃惊惶绝望的脸。

    “楚……施燃——”有一只刀片在施燃的颈脖上。

    那只梦中曾经停在他脖子上,昭示着死亡的乌鸦,如今飞到了楚施燃的后颈上。

    那只刀片高高扬起。

    楚施燃极黑的瞳仁在颤抖,眼睛红肿。

    刀片割到了后颈皮。

    “不……不……”

    第五律目眦欲裂,呕出血来,“不……不……”他身子抽搐哆嗦,觉得眼皮沉重无比,整个身体都被蒸着,然后又陷入梦里,回到了那个炎蒸的天气。

    ……

    后颈脖一疼,施燃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她眼泛着泪,口中直道:“饶命……饶命……”她艰难翻转身子,嘴里只说得出求饶的话。

    雨水冲刷着施燃脸,将她脸上的污泥打去。

    乌鸦停住手,偏了偏头。

    他将施燃脸上的黏湿的头发捋开,垂眸瞧着施燃的脸。

    低喃道:“只远处见着,近着一瞧,甚是好看。”

    对于他这算得上是赞美的话,施燃不敢升起一丝喜悦,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惊慌不定。

    紧接着,他又道:

    “卖到窑子里,只怕比十两金子还多吧。”

    他瞧着施燃的肩膀,“只可惜有瑕疵,不然可以卖得更多。”

    这似叹似怨的口气,让施燃如坠冰窖,她慌忙低了头,任雨水流入她的颈脖。

    乌鸦捏住施燃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盯了一会儿施燃的脸,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便转身提起地上的第五律,将他按在井台上,准备继续割头时,一道声音远远传来。

    “壮士,手下留情吧。”

    只见一行人沿着抖坡与河流起起伏伏走来,黑夜褪成了绛紫色,万里无云,如一块深沉无瑕的宝石,这个当儿,绛紫色还在褪着,变成了绀青,几点明星寂寥地挂在天空上 。

    一炷香后。

    那行人走近了,雨也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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