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蘅本答应留在三朝峰等司昀归来,可第二日一早却匆匆决定离开。

    介容跟在她身后一路绞尽脑汁想着法子留她,可上神丝毫不为所动,步履匆匆,急得他差点哭了出来。

    镇守三朝峰的天兵们虽然碍于纪律森严,都像木桩子似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实则一个个都伸长了耳朵想多听几句。

    虽然早就知道神君身上有桩婚约,可毕竟没见到人时充其量也就闲话几句神君到底会不会和那位上神结为道侣。

    而此刻被他们闲话过多次的对象就在眼前,这怎么能忍得住不看呢?

    烟蘅急着下山,并未留意比昨日多出不少的巡逻天兵。

    不少人都看清了那位上神的容貌,的确是个六界难寻的美人,这么看他们神君也不吃亏。

    不过再怎么想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难以置信,实在难以置信,清心寡欲的神君竟然真有一天会娶妻,还是个如此娇滴滴的神女?

    也不知神君是不是心甘情愿,不过见了这位静华墟的上神后,起先为神君受迫的愤愤不平,倒是有不少转为了欣赏祝愿。

    毕竟上神看上去与神君实在登对。

    介容忙着阻拦烟蘅,也没工夫搭理他们,若他听见天兵们的心声,恐怕也会连连点头。

    在他心里,上神和神君就是极其般配的眷侣,容貌极其般配,感情可称眷侣。

    咳咳,将来的眷侣也算,没看上神还亲手给神君做过礼物么?神君至今都还戴着,珍惜非常。

    母神保佑上神好不容易主动来见神君,人都到了三朝峰,要是还能硬生生错过,他都要怀疑是老天刻意阻拦了。

    烟蘅此来是为将近来所历种种告知司昀,这一路来发生了太多事,背后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推着他们往前走。

    每件事查到最后,都能在其中隐隐窥见一股无处不在的神秘势力的影子,或许是魔族,或许是其他。

    不论是哪一方,唯一可知的是,其中必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只怕会危害六界安宁。

    她不能袖手旁观,可凭她之力只怕追查困难,所以她才亲自走这一趟,不过没想到扑了个空。

    除了正事,烟蘅本还有意同他谈谈二人的婚约之事。

    当初离开静华墟,本是打算弄清楚体内封印的事后再来跟司昀解释。

    如今虽然还有一堆谜团未结,可至少封印破开了一层,她不再是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废物,司昀也可以不用再守着对她爹娘的承诺非娶她不可。

    眼看时日将近,若是二人能开诚布公的将此事说清楚,那自然最好。

    烟蘅想不到司昀还会有什么理由拒绝,毕竟他们连对方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更别说什么感情深厚情真意切的假话了。

    感情的事本也该讲究个你情我愿,天界又非人间,哪儿来那么多父母之命。

    反正她还找了辰河替她偷姻缘珠,就算司昀不答应,她也绝不会妥协。

    本对此事十拿九稳,来之前想了许多种措辞,听到介容说司昀不在的时候,烟蘅也说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大概司昀在天界铁面无私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她总有种见师长的忐忑。

    不过匆匆要走倒不是因为司昀,而是因她收到了叶澄明的传讯,只有短短一句话。

    西南有险,速离。

    昨日分别时,叶澄明正是往阑州西南的方向去的,烟蘅收到传讯时心顿时悬了起来,顾不得旁的,将自己目前所知的种种都写在了纸上,托介容转交。

    未免误导司昀的判断,她并未直接定论幕后真凶的身份。

    这种事,她相信司昀比她更擅长如何处置。

    叶澄明会传信让他们赶紧离开,必然是他应付不了的麻烦,她得去救他。

    介容尚有任务在身,眼巴巴跟着烟蘅到山下,见她仍没有回心转意的心思,只好叮嘱她办完事记得传讯神君,神君一定很乐意去接她。

    上神既说友人有难,他自然也不好强加阻拦。

    他望着烟蘅瞬间消失的身影,想了片刻,不知是上神哪位友人,让她如此着急担忧。

    或许是上次在皇城时和上神在一起的女子吧,唉,上神就是太过良善心软。

    介容摇摇头,转身回了山顶,心中惦记着司昀。

    不知神君那边怎么样了,还要几日才能归来。

    司昀踏过长长的弥生桥,滚落的惊雷与骤雨于他如无物,未曾沾染他的衣角分毫。

    他的面容极为俊美,但周身气质却如同无人可登的山巅上盛开的雪莲,被包裹在银光甲胄中的身形挺得笔直,远远观之便有一股凌然不可犯之态。

    头顶凤翅兜鍪上飘飞的红缨是他身上唯一的亮色,稍稍柔和了他身上的冰冷,那是烟蘅赠过他的唯一一件礼物。

    静华墟虽常有回礼至凤音山,可唯有这顶凤翅兜鍪,是烟蘅效仿人间话本子上的将军画像所做,顶端的红缨也是她亲手所系,掺杂了耀眼的凤羽,远远望去十分张扬。

    那是为贺他平定九幽叛乱,她明明不满这桩婚事,这种时刻却从不会失礼。

    他很清楚,这不是她送给定了亲的道侣的寄托心意之礼,而是神女送给凯旋将军的贺礼。

    天界有笑言称他们这几千年不见一面的架势,像是被强行绑在一处,神离貌也不和的怨偶。

    他从来不理会,时日还长,神女年幼,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慢慢等她。

    反正他们的姻缘是母神亲许,天帝亲定,二位真神亲自将她托付给他。

    就像他当日在静华墟说的那样,纵然神仙岁月无边漫长,但终他一生,都只会有她一个道侣。

    弥生桥上飞鸟不过,走到尽头时他目光一动,靠近桥栏蹲了下来。

    桥栏底下有一只瘦弱的鸟,身上沾染着血迹,浑身的毛都已掉了个干净,显然是因受不住弥生桥上的风雨而受了重伤。

    他静静看了片刻,这只鸟许是误入此地,大概也不曾想过会在此送命。

    鸟儿只剩下一口气,细弱的叫声在惊风急雨里几不可闻,却穿过雨幕清晰地传进司昀耳中。

    他摊开手,掌心缓缓升起一株盛开着的金莲,正是涅槃金莲,有此物护身,他才能在弥生桥上来去无阻,否则就算以他的修为,也不可能做到毫发无伤。

    金莲正不断散发出金黄的光芒,他将手往前伸,停在鸟儿上方不远处,金莲的光芒笼罩了鸟儿,其中蕴含的佛法之力让它的身躯不再发抖,被天雷灼伤。

    他另一只手将鸟儿托起,轻轻一拂,羽毛重新长了出来,比从前更加柔顺亮眼。

    鸟儿在他身侧绕了好几圈,丝毫不惧他周身的冰冷,直到他挥手示意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司昀站在原地望了许久,在昏暗的风雨里莫名想起烟蘅,冰雪般的脸上渐渐浮现一抹笑意。

    他已有很久很久不曾见过她了。

    ————

    三朝峰虽在阑州附近,但阑州毕竟面积广阔。

    烟蘅离开三朝峰后,就一路朝西南疾行,神仙可缩地成寸,千山万水不过转眼,她封印解开一层后,连这门法术也用得比从前更好了。

    一炷香后,她靠近了阑州西南,果然找到了叶澄明的踪迹。

    山林间有打斗过的痕迹,每个人的灵力不同,所留下的痕迹自然也不相同,她发现的这些痕迹中恰巧有她熟悉的。

    她顺着痕迹一路追,追到一处绝壁之上,千丈高的山巅风声烈烈,一群衣着古怪的人正围杀一人,被他们围在其中的赫然就是叶澄明。

    隔着数丛林木,烟蘅清晰地瞧见他身上的血色,他受伤了?!

    叶澄明早发觉她的到来,这出戏拖得太久,她若是再不来,这些人就该被他杀干净了。

    与其重新找人假扮,还是将计就计来得干脆,故而被追杀的这一路,叶澄明都没怎么还过手,只是不断闪避,偶有“疏忽”闪避不及,身上也就多了些伤痕。

    花了数万年彻底掌控整个阑州,阑州周围的动静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烟蘅上三朝峰的不久后,消息就被送到了他面前。

    他听完并未说什么,神色不辨喜怒,像是并不在意。

    可一盏茶后四位魔使就全被叫到了珑华宫,各自接手他未处理完的政务,而他则连夜出了阑州。

    本还在想该以什么法子在烟蘅见到司昀前阻止她,但出了封印没多久,他就察觉了后面跟着的影子。

    就凭这几个人想跟踪他自然不可能,但这倒是送上门的好机会。

    他现在还不能让她见到司昀,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其他事牵绊住她,让她脱不开身去找司昀。

    于是他故意往偏僻之处走,阑州附近有一处悬崖,悬崖底生长着数千种奇花异草,还有不少异兽,战力虽不算强,但都各有些天赋神通,普通散仙进了此地,必然难以平安脱身。

    如果他遇险坠入悬崖,因此受伤,她就不会想着司昀了。

    再等一等,等她彻底相信魔族的无辜,或者等她下定决心和司昀了断跟他在一起,他就将真相都告诉她。

    烟蘅脚下在花叶间轻轻一踩,就朝着叶澄明的方向而去,手中青吾剑眨眼间便已现形。

    看到青吾剑的那刻,叶澄明心猛然扬起。

    一出手就直接祭出青吾剑,阿蘅是真的很担心他啊。

    那就好,阿蘅这么在乎他,将来就算知道他对她隐瞒了一些事,也一定会原谅他的罢。

    叶澄明目光从青吾剑尖一直看向她的眼,如愿以偿的在其中找到了深深的担忧。

    他唇角弯了弯,任凭斜后方的神秘人长棍狠狠敲中他的背,而另一人与同伴配合默契,反掌拍向他的肩,他整个人瞬间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朝悬崖外飞坠。

    湛蓝的天幕与远方天际初升的朝霞交织在他视线里,而视线所及的最后一幕,是青吾剑朝他的方向飞来,而剑主紧随其后,毫不犹豫地跳下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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