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蘅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话来，但叶澄明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她心一横，点了点头，随即自己都忍不住笑着侧过脸去。
但下一瞬却忽然被人用力拥进怀中。
烟蘅怔然，却并未挣开，反而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
她总觉得自己从前应该得到过很多爱，可他不同，他像个饥渴的旅人一般紧紧抓住唯一的、来之不易的水源。
那么她也可以将自己的爱分给他。
记忆会丢失，但心不会骗她。
既然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心动，甚至能脱口而出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那她肯定就能做到。
何况这个道侣处处合她心意，她自然不会变心。
烟蘅坚定地想。
“阿蘅，你若是有朝一日记起前尘，会不会又忘了今日誓言？”
“自然不会。”闷闷的声音自他肩头发出，叶澄明终于将人松开。
“如果你的亲人、友人都不同意呢？”
烟蘅纳闷地看着他，哪来这么多如果？
但她还是认真答道：“我的亲人友人自然当以我的感受为先，我选择的就是最好的。”
叶澄明点头，轻声接了一句：“我选择的也是最好的。”
说完牵起烟蘅的手继续朝前走。
烟蘅盯着他乌黑如绸的发看了半晌，嘴角笑意不自觉越来越深。
街角处突然窜出一个孩童，一边跑一边朝后张望，刚巧撞上烟蘅。
她笑意瞬间敛起，原本可以躲开，但怕这孩子跌倒，便站在原地没让，还顺手揪住了他的衣襟。
那孩子撞了人也不慌，转了个圈仰起头去看烟蘅，因为衣襟还在她手里，姿势就显得格外别扭。
“姐姐对不起，但是我娘说揪人衣服是不对的。”
烟蘅听见这看上去不过五六岁大的小童一本正经的模样，颇觉有趣，松开被叶澄明拉住的手，替他将衣襟理了理，一边笑眯眯道：“那姐姐下次不揪你衣襟了。”
小童长得玉雪可爱，白白嫩嫩像个糯米团子似的，烟蘅便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只见小童皱起眉头，用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扯着脖子道：“也不能捏我的脸！捏多了我的脸会变圆的！”
“你的脸现在不就是圆的吗？”烟蘅丝毫不察这句话给小童造成了多大的打击，只觉得他气鼓鼓的样子更像糯米团子了。
“可是、可是我娘说了，我长大脸就不会那么圆了！我会长得和尊上一样俊美！”
“哦？”她转头看了一眼“俊美”的尊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恐怕还是有些难度的。”
“你不知道吗？只要乖乖吃饭，乖乖喝药，长大了就都能变得和尊上一样好看，一样厉害！整个夜悔城的小魔童都知道，等长大了，我们就再也不会生病了！”
烟蘅总觉得这话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阑州的魔族幼童，都很爱生病吗？
疑惑划过她心头，未及多问，她拍了拍小童的头，夸奖道：“真是个乖孩子，方才是姐姐说错了，你不仅会和尊上一样好看，还能比他更好看。”
一旁有卖糖果的店铺，颜色虽然有些古怪，但见生意不错，烟蘅便扯了扯叶澄明示意他去买一些回来。
叶澄明见她仍温声和那小童说着话，默默转身去买了糖，递给烟蘅。
烟蘅打开袋子瞧了瞧，近看更觉得奇怪了，大多数是透明的，但晶莹的糖果中每一颗都夹杂着别的颜色，还有一小部分黑漆漆的，像小石子一般。
不过或许是她与魔族口味不同，人家就爱吃这种，她也该理解。
将布袋挂在小童腰带上后，她一抬眼便对上小童亮晶晶的目光。
小童倒也不客气，朝她弯腰笑呵呵道：“谢谢姐姐，姐姐真是人美心善，也谢谢给我买糖的大哥哥。”他顿了顿，显然在回忆些什么，“祝二位契阔成双燕，绾发结同心。”
这是上次隔壁姐姐成亲时他听见娘亲说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面前的哥哥姐姐看上去也像是要成亲的样子，他便有样学样拿出来用了。
烟蘅被逗笑，连叶澄明也露出笑意，弯下腰认真同他道：“多谢你的祝福，五天之后我就要和这个姐姐成婚了，记得和你爹娘一同来观礼。”
他余光瞥到小童腰间的布袋，又补充了一句：“有很多好吃的糖。”
小童连连点头。
尊上带着新夫人在街上游玩一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夜悔城。
茶肆里，也有人正谈起此事，旁边桌的黄裳小丫头听了也凑了过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呀？”
那几个魔族回头看了她一眼，也不介意她插嘴，而是给她腾了个位子，呵呵笑道：“小姑娘还不知道吧，咱们尊上，马上就要娶新夫人了，阑州将有魔后，这可是大事啊。”
“那新夫人叫什么名字，长得漂不漂亮呀？”
男子摆了摆手，一脸的与有荣焉：“那当然漂亮了，就尊上那等人物，未来魔后必然得是倾国倾城之貌才能配得上，虽然我没看见，不过我妹妹当时就在那街上，她看见了，说那未来的魔后，长得那叫一个貌美，就是九重天上的女仙也比不得——”
“说半天你没瞧见啊。”
却有另一个红纱覆面的女子也开口道：“你们啊可别不信，我方才在那胭脂店里，正好也瞧见了，那位姑娘当真是姑射之貌、秋水之姿，依我看，整个六界也再寻不出这样美的姑娘。”
黄裳姑娘撇了撇嘴，魔族还有这样的美人？她才不信。
旁边同桌的人问道：“说了半天，那未来魔后到底是什么人啊？”
小姑娘竖起了耳朵。
大汉喝了口酒，眯着眼睛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哪有那本事打听这些啊，不过大婚也没几日了，到时自然知晓，你着什么急？反正娶的不是你妹子。”
几人哄然大笑，又开始说起那先前问话之人的妹子，小姑娘见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坐回了原座。
看来应当不是，瞧她这脑子，怎么想的，真是病急乱投医了不成，连魔尊要娶的新夫人都怀疑上了。
就凭天界与魔族这数十万年累积的仇怨，再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她啊。更何况东屏真神与太元真神还是亲自参与过神魔大战的，魔尊恐怕是疯了才会娶她做君后。显然魔尊不会疯，是她急疯了才是。
不过当她知道，自己要找的上神曾经离她那么近，她曾经离真相那么近时，她觉得自己和魔尊应该是都疯了。
这下该去哪儿找呢？夜悔城可是阑州的主城，她能独自隐藏身份在这儿呆这么久不被发现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不要说找人。
不过依着那位的闯祸能力来说，她觉得自己或许有必要去魔镇司或者夜悔宫看看，作死作到仇人面前一听就是那位能干得出来的事。
可是无论是魔镇司还是夜悔宫，她都进不去啊！
母神将来得有多大的任务交给她才能这么磨炼她啊？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她会认识烟蘅上神，九重天上那么多仙宫，怎么她就偏偏去了静华墟呢？
她好歹也是堂堂有凰一族的公主，不管了，再有下次，她宁愿回去对着老族长那张脸，也不愿意来给上神收拾烂摊子了。
只盼司昀神君能快点来啊。
——
阑州之外有千里荒原，此刻荒原之上凭空出现一个黑袍女子。
她静静站在原地看了半晌，百步之外便是阑州封印，她这几日在附近徘徊找寻，已经确定阑州最有可能的入口便在此处。
流言纷纷甚嚣尘上，她要亲自去看一看，如今这位阑州之主，是否当真就是她要找的人。
她紧了紧宽大的风帽，往前走去。
空气中忽然泛起不正常的波动，片刻后有三人自虚空中走出，恰好挡在她的去路上。
她心下一紧，但等目光落到为首男子的脸上时，却蓦地变色。
荒原之上有昼夜不歇的狂风，吹动着她的风帽，和风帽未遮住的青丝。
女子脸上神情几度变幻，最终低低地长叹了一口气。
她掀开风帽，露出高山冰雪般冷寂而又绝艳的一张脸。
女子望着前方的人缓声道：“好久不见了，想不到一别经年，故人依旧如故。”
可已她垂垂老矣，只能靠折茎花暂时恢复青春之貌。
幸好，幸好她已经寻得折茎花。
封霁死死盯着她，不敢眨眼，生怕又是自己的一场梦。
但他清楚，这不是梦，她真的如他所愿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了。
他下意识往前一步，但又立刻顿住，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片刻后尽数化为毫不遮掩的欣喜。
“母神垂怜，竟当真给了我再见你一面的机会。”
当年他因毁妖族数座城池而被罚入地府受刑，出来之后头一件事就是找她，得到的却是她和南孚若一同失踪的消息。
再之后的整整两万年，他手下的人寻遍了六界，却独独找不到她的踪迹。
心腹曾无数次委婉相劝，想让他认清她早已不在的事实，可封霁不肯听也不肯信。
果然，苍天终究还是眷顾他的，不枉他苦心维持这副容颜，害怕有朝一日再见会遭她厌弃。
弱雨看着对面的高大青年，想起两万年前的那一面，那时青年双眼发红，像是要落下泪来。那是她唯一一次看见骄傲如封霁，如此低声下气地哀求一个人，求她在妖族和他之间，能有一次选择他。
可她还是决绝地撕毁了婚书，亲手断了他们之间的可能。
再来一次，弱雨敢肯定她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只能说他们之间，从一开始便不该有开始。
“当初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始终欠你一句抱歉。两万年沧海桑田，前尘已了，我大限将至，能与你重逢，也算了结一桩憾事。”
“抱歉？两万年不见，你想同我说的只有一句抱歉吗？”
弱雨哑然，她目光划过他身后封印，又道：“我今日尚有要事在身，过几日再去冥界，尝尝你最爱的前尘醉可好？”
前尘醉？她既然知道他最爱前尘醉，难道不知他为何爱这酒吗？
封霁捕捉到她眼中深藏的那一丝急切，缓缓露出一个笑意：“你是来看那个孩子的吧？正好，我近来无事，也想见见他，可介意我陪你同行？”
她心一横，点了点头，随即自己都忍不住笑着侧过脸去。
但下一瞬却忽然被人用力拥进怀中。
烟蘅怔然，却并未挣开，反而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
她总觉得自己从前应该得到过很多爱，可他不同，他像个饥渴的旅人一般紧紧抓住唯一的、来之不易的水源。
那么她也可以将自己的爱分给他。
记忆会丢失，但心不会骗她。
既然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心动，甚至能脱口而出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那她肯定就能做到。
何况这个道侣处处合她心意，她自然不会变心。
烟蘅坚定地想。
“阿蘅，你若是有朝一日记起前尘，会不会又忘了今日誓言？”
“自然不会。”闷闷的声音自他肩头发出，叶澄明终于将人松开。
“如果你的亲人、友人都不同意呢？”
烟蘅纳闷地看着他，哪来这么多如果？
但她还是认真答道：“我的亲人友人自然当以我的感受为先，我选择的就是最好的。”
叶澄明点头，轻声接了一句：“我选择的也是最好的。”
说完牵起烟蘅的手继续朝前走。
烟蘅盯着他乌黑如绸的发看了半晌，嘴角笑意不自觉越来越深。
街角处突然窜出一个孩童，一边跑一边朝后张望，刚巧撞上烟蘅。
她笑意瞬间敛起，原本可以躲开，但怕这孩子跌倒，便站在原地没让，还顺手揪住了他的衣襟。
那孩子撞了人也不慌，转了个圈仰起头去看烟蘅，因为衣襟还在她手里，姿势就显得格外别扭。
“姐姐对不起，但是我娘说揪人衣服是不对的。”
烟蘅听见这看上去不过五六岁大的小童一本正经的模样，颇觉有趣，松开被叶澄明拉住的手，替他将衣襟理了理，一边笑眯眯道：“那姐姐下次不揪你衣襟了。”
小童长得玉雪可爱，白白嫩嫩像个糯米团子似的，烟蘅便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只见小童皱起眉头，用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扯着脖子道：“也不能捏我的脸！捏多了我的脸会变圆的！”
“你的脸现在不就是圆的吗？”烟蘅丝毫不察这句话给小童造成了多大的打击，只觉得他气鼓鼓的样子更像糯米团子了。
“可是、可是我娘说了，我长大脸就不会那么圆了！我会长得和尊上一样俊美！”
“哦？”她转头看了一眼“俊美”的尊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恐怕还是有些难度的。”
“你不知道吗？只要乖乖吃饭，乖乖喝药，长大了就都能变得和尊上一样好看，一样厉害！整个夜悔城的小魔童都知道，等长大了，我们就再也不会生病了！”
烟蘅总觉得这话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阑州的魔族幼童，都很爱生病吗？
疑惑划过她心头，未及多问，她拍了拍小童的头，夸奖道：“真是个乖孩子，方才是姐姐说错了，你不仅会和尊上一样好看，还能比他更好看。”
一旁有卖糖果的店铺，颜色虽然有些古怪，但见生意不错，烟蘅便扯了扯叶澄明示意他去买一些回来。
叶澄明见她仍温声和那小童说着话，默默转身去买了糖，递给烟蘅。
烟蘅打开袋子瞧了瞧，近看更觉得奇怪了，大多数是透明的，但晶莹的糖果中每一颗都夹杂着别的颜色，还有一小部分黑漆漆的，像小石子一般。
不过或许是她与魔族口味不同，人家就爱吃这种，她也该理解。
将布袋挂在小童腰带上后，她一抬眼便对上小童亮晶晶的目光。
小童倒也不客气，朝她弯腰笑呵呵道：“谢谢姐姐，姐姐真是人美心善，也谢谢给我买糖的大哥哥。”他顿了顿，显然在回忆些什么，“祝二位契阔成双燕，绾发结同心。”
这是上次隔壁姐姐成亲时他听见娘亲说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面前的哥哥姐姐看上去也像是要成亲的样子，他便有样学样拿出来用了。
烟蘅被逗笑，连叶澄明也露出笑意，弯下腰认真同他道：“多谢你的祝福，五天之后我就要和这个姐姐成婚了，记得和你爹娘一同来观礼。”
他余光瞥到小童腰间的布袋，又补充了一句：“有很多好吃的糖。”
小童连连点头。
尊上带着新夫人在街上游玩一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夜悔城。
茶肆里，也有人正谈起此事，旁边桌的黄裳小丫头听了也凑了过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呀？”
那几个魔族回头看了她一眼，也不介意她插嘴，而是给她腾了个位子，呵呵笑道：“小姑娘还不知道吧，咱们尊上，马上就要娶新夫人了，阑州将有魔后，这可是大事啊。”
“那新夫人叫什么名字，长得漂不漂亮呀？”
男子摆了摆手，一脸的与有荣焉：“那当然漂亮了，就尊上那等人物，未来魔后必然得是倾国倾城之貌才能配得上，虽然我没看见，不过我妹妹当时就在那街上，她看见了，说那未来的魔后，长得那叫一个貌美，就是九重天上的女仙也比不得——”
“说半天你没瞧见啊。”
却有另一个红纱覆面的女子也开口道：“你们啊可别不信，我方才在那胭脂店里，正好也瞧见了，那位姑娘当真是姑射之貌、秋水之姿，依我看，整个六界也再寻不出这样美的姑娘。”
黄裳姑娘撇了撇嘴，魔族还有这样的美人？她才不信。
旁边同桌的人问道：“说了半天，那未来魔后到底是什么人啊？”
小姑娘竖起了耳朵。
大汉喝了口酒，眯着眼睛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哪有那本事打听这些啊，不过大婚也没几日了，到时自然知晓，你着什么急？反正娶的不是你妹子。”
几人哄然大笑，又开始说起那先前问话之人的妹子，小姑娘见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坐回了原座。
看来应当不是，瞧她这脑子，怎么想的，真是病急乱投医了不成，连魔尊要娶的新夫人都怀疑上了。
就凭天界与魔族这数十万年累积的仇怨，再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她啊。更何况东屏真神与太元真神还是亲自参与过神魔大战的，魔尊恐怕是疯了才会娶她做君后。显然魔尊不会疯，是她急疯了才是。
不过当她知道，自己要找的上神曾经离她那么近，她曾经离真相那么近时，她觉得自己和魔尊应该是都疯了。
这下该去哪儿找呢？夜悔城可是阑州的主城，她能独自隐藏身份在这儿呆这么久不被发现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不要说找人。
不过依着那位的闯祸能力来说，她觉得自己或许有必要去魔镇司或者夜悔宫看看，作死作到仇人面前一听就是那位能干得出来的事。
可是无论是魔镇司还是夜悔宫，她都进不去啊！
母神将来得有多大的任务交给她才能这么磨炼她啊？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她会认识烟蘅上神，九重天上那么多仙宫，怎么她就偏偏去了静华墟呢？
她好歹也是堂堂有凰一族的公主，不管了，再有下次，她宁愿回去对着老族长那张脸，也不愿意来给上神收拾烂摊子了。
只盼司昀神君能快点来啊。
——
阑州之外有千里荒原，此刻荒原之上凭空出现一个黑袍女子。
她静静站在原地看了半晌，百步之外便是阑州封印，她这几日在附近徘徊找寻，已经确定阑州最有可能的入口便在此处。
流言纷纷甚嚣尘上，她要亲自去看一看，如今这位阑州之主，是否当真就是她要找的人。
她紧了紧宽大的风帽，往前走去。
空气中忽然泛起不正常的波动，片刻后有三人自虚空中走出，恰好挡在她的去路上。
她心下一紧，但等目光落到为首男子的脸上时，却蓦地变色。
荒原之上有昼夜不歇的狂风，吹动着她的风帽，和风帽未遮住的青丝。
女子脸上神情几度变幻，最终低低地长叹了一口气。
她掀开风帽，露出高山冰雪般冷寂而又绝艳的一张脸。
女子望着前方的人缓声道：“好久不见了，想不到一别经年，故人依旧如故。”
可已她垂垂老矣，只能靠折茎花暂时恢复青春之貌。
幸好，幸好她已经寻得折茎花。
封霁死死盯着她，不敢眨眼，生怕又是自己的一场梦。
但他清楚，这不是梦，她真的如他所愿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了。
他下意识往前一步，但又立刻顿住，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片刻后尽数化为毫不遮掩的欣喜。
“母神垂怜，竟当真给了我再见你一面的机会。”
当年他因毁妖族数座城池而被罚入地府受刑，出来之后头一件事就是找她，得到的却是她和南孚若一同失踪的消息。
再之后的整整两万年，他手下的人寻遍了六界，却独独找不到她的踪迹。
心腹曾无数次委婉相劝，想让他认清她早已不在的事实，可封霁不肯听也不肯信。
果然，苍天终究还是眷顾他的，不枉他苦心维持这副容颜，害怕有朝一日再见会遭她厌弃。
弱雨看着对面的高大青年，想起两万年前的那一面，那时青年双眼发红，像是要落下泪来。那是她唯一一次看见骄傲如封霁，如此低声下气地哀求一个人，求她在妖族和他之间，能有一次选择他。
可她还是决绝地撕毁了婚书，亲手断了他们之间的可能。
再来一次，弱雨敢肯定她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只能说他们之间，从一开始便不该有开始。
“当初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始终欠你一句抱歉。两万年沧海桑田，前尘已了，我大限将至，能与你重逢，也算了结一桩憾事。”
“抱歉？两万年不见，你想同我说的只有一句抱歉吗？”
弱雨哑然，她目光划过他身后封印，又道：“我今日尚有要事在身，过几日再去冥界，尝尝你最爱的前尘醉可好？”
前尘醉？她既然知道他最爱前尘醉，难道不知他为何爱这酒吗？
封霁捕捉到她眼中深藏的那一丝急切，缓缓露出一个笑意：“你是来看那个孩子的吧？正好，我近来无事，也想见见他，可介意我陪你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