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两道接连的噗通声响起。

    恢复光明的泳池涌进十几位手持浴袍的酒店工作人员,一边道歉一边为客人披上,一时间场面嘈杂混乱,竟没人注意到角落的地方落水的两个人。

    应仅宜在水里扑腾了几下,温度失衡,冰凉刺骨。

    她水性不好,乍一下难以适应地惊叫,呛了几口带着消毒味的水。

    应晁安抓住她慌乱的手腕拉向自己,单手托起她双腿将她驮出波澜起伏的水面,仰头让她犹如抓住浮木般搂住自己的脖颈,安抚道:“好了,没事,我在这,抱紧我。”

    应仅宜呜咽一声,便真的依言与他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再次隐入水中,时间悄无声息,一点点抽干周围稀薄的空气。

    不知是谁的粗重喘息,也不知是谁如雷入鼓的心跳。

    咚、咚、咚。

    ……

    水密不透风的把两个人包裹,忍受不了的那个人率先打碎玻璃罩。

    应晁安的手穿过应仅宜的腋下将她架起放到岸边,出水时她身上碎珠子似的水花扑打着,把头发往后撸了一把,露出那张轮廓优越的脸。

    应仅宜湿漉漉的,睫羽挂着水珠,无助脆弱,惊魂未定地叫了一声哥。

    应晁安别开眼,他呼吸有些沉,胸口起伏不断,手还扣在应仅宜两侧的岸边,她的膝盖抵在他胸口,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直到周然叫着应仅宜的名字从远处跑来,将浴袍披在她肩上,应仅宜回神,扯开嘴角笑了笑,道了声谢。

    她注意到跟在周然身后的徐薇,后者抱臂,满脸不虞。

    周然解释:“刚才停电的时候我把她认成你了,闹了点误会。”

    “误会?你也真好意思讲,我和你女朋友哪里像了?!”徐薇怒目而视。

    应仅宜拢住浴袍,坐在池岸边,仰头看她:“徐小姐,你穿的好像是我的泳衣。”

    徐薇神色微僵。

    “你……你怎么知道这是你的?泳衣款式都差不多。”u

    应仅宜笑了笑:“我的泳衣是品牌定制的,我还拜托他们在这里给我绣了一个太阳的纹样。”她指了指自己的人鱼线位置,应晁安的视线从水面落到她手指的地方,怔了两秒,很快移开。

    徐薇白色浴巾下遮掩下的墨色泳衣,小腹到胯间的人鱼线位置,恰好绣了一个白色的小太阳。

    徐薇倒退了几步,暗暗怪自己手贱。

    这泳衣原本是她在酒店长廊捡到的,当时她正要回房间,却发现门口走廊的绿植旁挂了一个米色的防尘袋,拉开拉链,里面是一件泳衣,翻看牌子,是一个徐薇打工几年也肯定买不起的牌子,而防尘袋里的信息卡片上没写具体应该清洗后送回的房间号,徐薇心念一动。

    她措辞半天都开不了口解释,这时候每句话都会让人觉得她在强词夺理的辩解,毕竟别人的泳衣实实在在穿在了自己身上,价格不菲。正当所有人都在等她开口的两难之际,江至行和沈荚湖带着一行人赶来。跟在他身后,为首的是工作服明显与其他人不同的经理和技术部门人员,率先道歉,给在场受惊的客人提供能够被接受的补偿措施。

    那边商议着,沈荚湖递给应仅宜一杯热水,江至行紧张问道:“妹妹没事吧?”

    应仅宜握着滚烫的杯子感觉凉气被疏散了点,笑着摇摇头。

    江至行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气氛好像不同寻常。

    “怎么了?”他看向明显不自在的徐薇。

    徐薇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不想给江至行留下偷鸡摸狗的不好印象。抛开其他不谈,江至行是她的顶头上司,就算这件事不是自己故意偷拿这么恶劣的性质,但就算查了监控,也是自己在看到里面的泳衣后动心起念才生出的后面一系列事情。

    周然见她有些颤抖,不知是冷还是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忍得眼眶都红了,他又些不落忍。

    “没什么江总,就是闹了点误会……”

    他说:“不是什么大事。”后,看向应仅宜,像是在等她为这件事做个定性。

    应仅宜看了看紧张的徐薇,又看了看忐忑的周然,最后视线落在一脸好奇不解的江至行身上,弯唇说:“我有点冷了,可不可以给我送一杯姜水?”

    客房部的工作人员赶紧应声去做。

    周然和徐薇一同长舒一口气。

    几个人离开后,应晁安才撑着臂跃出水面。

    沈荚湖递了他一条浴巾,他接过,囫囵地擦了擦头发。沈荚湖说:“刚才那个女生好像穿着小宜的泳衣。”

    应晁安嗯了一声。

    江至行没听清,凑过来的时候又被沈荚湖用一根手指支开了脑袋:“我刚才说,那个女人是今天白天上游艇来的,你那个助理?”

    江至行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你没看出来,她对你有点想法?”

    江至行愣了一下,旋即爽朗一笑,揶揄:“那又怎样?对我有意思的多了去了,不止女的还有男的,我挨个防不得累死?”

    沈荚湖说:“还是小心点吧,你妈妈在审查的关键时候,谨慎点没坏处。”

    “知道了。”

    回房间的路上,周然有点不自在地一直擦着都快干了的头发,悄悄去瞧应仅宜脸色,说:“刚刚徐薇跟我说,那件泳衣她会洗干净还给你的,让我给你道个歉。”

    应仅宜在口袋里摸出房卡打开门,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替她和我道歉,你们很熟吗?”

    她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很大的起伏,但周然听着却觉得像一句腌透了的醋话,眼睛亮了亮。

    终于能抓住点什么了。

    周然有点开心:“宝贝,我和她也不熟,就是工作的时候说过几句话,你别多想。”

    应仅宜笑了笑:“我没多想。”

    周然还想趁热打铁地多说几句表明衷心,奈何手机不停响,他只好先到一边接电话。应仅宜摸了摸额头,刚才从泳池出来的温度让她明显感到不舒服了,她的身体反应很快,所以才会要杯姜水预防,客房部来的很快,不仅端来红糖块和滚烫的姜水,还有一份感冒药,应仅宜说:“你们还真贴心。”

    工作人员笑道:“这是应先生托我们送来的。”

    应仅宜怔了怔,点头接过。

    喝完了姜水,她把预防的感冒药吃了颗,给周然留在桌子上,就去衣帽间收拾自己的行李。

    周然却慌慌张张地叫了她几声,应仅宜探出头,刚想问怎么了,对方攥着手机,说:“宝贝,我……我弟弟妹妹来了。”

    -

    接到应仅宜电话的时候,应晁安正在房间里开会。

    对方在电话里问他借车,而他的车停在酒店车库里。把卡放到前台,让侍应生帮忙把车开到酒店门口,应晁安在一楼大堂看到了从电梯飞奔出来的周然,后面跟着穿的单薄的应仅宜。

    应仅宜实在来不及从行李箱翻找厚外套,在周然的恳求下找人借了车,拿上证件就下了楼。她远远看到了应晁安,路过时脚步慢了下来,小声说了句谢谢。应晁安把自己的黑色夹克脱下来拢在她肩上,什么都没说地目送她走远。

    但是上车的两人却发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周然没驾照,而有驾照的应仅宜仅仅只是拿到了证件,却没有上路过。

    周然疑惑:“你真的一次都没开过车吗?”

    应仅宜攥紧方向盘:“之前……出过一次意外,就不敢开了。”

    但是周然也没办法了,这么晚,郊区打不着车,代驾也不肯来,自己没驾照,如今能开车的只有应仅宜,冷风簌簌的秋天,他弟妹肯定没厚衣服穿,或许连饭都没吃,孤单影只地来临江市投奔他,周然只好催促说:“没事,这么晚了人也少,正好你也练练车。

    应仅宜把手伸进还尚存温热的外套里。

    她下意识去摸小腹右侧靠近胯骨的位置。心神稳定后,发动了车。

    周然的弟弟妹妹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长途火车硬座到的临江市,先前甚至没和他提过,刚才到了站才给周然打电话让他去接人。周然此时既心疼又无力,他知道父母年纪大了供养弟弟妹妹不容易,他能帮的都会帮衬,每个月也不少往家里打钱,父亲病后,他打得那点钱已经是杯水车薪,母亲刚打来电话,不让弟妹上学了,拿着五百块钱来临江市投奔周然,让周然帮他们找个打工的活儿养活自己。

    火车站很大,两个人在出站口的花坛旁边找到了只穿着薄衫的两个高中模样的小孩,都长得不高,可能因为发育阶段营养跟不上,冻的有些木讷了,上了车也只局促地抱着旧书包装的行李发呆。

    应仅宜把暖风打开,却不小心碰到了一侧的储物格,弹出的格子里放着一瓶早就用光,已经空了的香氛瓶。

    和车载不同,这个香氛瓶看起来是该放在家里的。

    周然也看到了:“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那个味道吗?一个牌子,但好像不是这个外观吧?什么时候换的包装?”

    她合上了储物格。

    “是好几年前的旧瓶子了。”

    “那可能是这车的主人忘记丢了。”

    应仅宜温吞地弯了下唇角,发动起车。

    是啊,他忘记丢的东西好多。

    她就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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