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片刻,尾随的两个人依旧在后面。

    小方并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汉口与黄陂距离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一般不会到黄陂县城来。

    “我往旁边拐过去。”小方开车按照询问的路线往右边转弯,开了五分钟,那辆摩托车再次跟了上来。

    阮主任回头看到摩托车,那两个人一前一后坐着,手里没有东西,面无表情地跟着他们。

    又行驶了二十多分钟,小方开车下到附近购买棉花的村子,只见摩托车从他们车旁开过去,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方松了口气说:“看来是顺路。走吧,咱们快点问问这边的村集体有没有棉花卖,要是价格谈拢,咱们直接装车。”

    云燕频频往后面看,总觉得那辆摩托车是想确认他们的地方,见他们到了地方才走的。

    她拍了拍自己的兜,上次拿把折叠水果刀还在兜里揣着。摸到小刀,她才安心。

    阮主任真心感谢小方,她拉过路边挖蚯蚓的小孩询问:“你们村干部都在什么地方上班?”

    小孩指着远处唯一一栋刷着口号的平房说:“那边。”

    阮主任正要往前走,忽然来了一个女人,问:“你们是揍么斯滴?”(你们是做什么的?)

    小方用方言告诉对方要收购棉花。

    女人似乎很害怕,往四周看了眼,叫过刚才挖蚯蚓的小孩,转头就走。

    小方想要叫住她,阮主任说:“算了,咱们找村干部问问。”

    他们沿路往平房去,土路两旁家家户户都有棉花在院子里摊着晒。这边天气潮,储存不足大量的棉花,时不时需要拿出来晒晒。

    “的确是出棉花的地方。”云燕嘴上这样说着,眼睛不断地往边上看。原本在自家院子干活的人们,被刚才的女人嚷了什么,纷纷停下动作,相互间看着眼色。

    他们表现的太奇怪。

    到了村委会,正好村书记在里面办公。似乎有人丢了东西,怀疑是另外一个人偷的,俩人用方言霹雳吧啦地对骂。

    小方见怪不怪地说:“这边人就是这样,吵破天也不会动手。就喜欢磨嘴皮子,跟你们北方人不一样。”

    云燕零星听到他们蹦出来的词儿,开始骂的挺脏的,后来见有人来了,他们相互间骂的斯文多了。怪有集体荣誉感的。

    村书记听到小方说要购买棉花,赶紧把吵架的两个人轰出去。他用夹生普通话说:“你们想要多少?”

    阮主任说:“你们村现在有多少存量,若是质量价格都合适,我可以都买下来。”

    村书记站在门口,不断往外面看。他小心谨慎地说:“你们有手续吗?”

    阮主任把介绍信和采购章给他看了。村书记个头不高,一米六左右,长得圆卜隆冬,看起来很和气。

    他仔细看了介绍信,激动地说:“你们是棉四厂的?海城棉四厂很有名气的啊。怎么着到我们这里来了?”

    阮主任说:“是跟汉口棉花厂有业务往来,顺便过来看看。”

    村书记表现的很激动,他把声音压的低低的,唤道:“狗儿,去把你婶子家的棉花拿过来给领导们过目。”

    狗儿是个十二三的少年,跑的很快,转眼就抱来一麻袋棉花站在办公室中间打开说:“领导们赶紧看,看完我要收起来。”

    阮主任觉得棉花不错,点头说:“棉花可以。”

    “棉花是好棉花。”云燕半天没说话,仔细检查了麻袋里的棉花,开口道:“你们村子里怎么怕见生人?”

    狗儿脱口而出:“还不是——”

    “哪里怕见生人,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狗儿正要继续说,被村书记打断:“去去去,大人说话,你钓你的虾子去。”

    云燕看到狗儿欲言又止,伸手拦住他说:“把话说清楚,不说清楚我们不采购。”

    “领导啊,咱们棉花在这里你们看过了,质量绝对没问题,价格我也说了,一市斤比武汉定价给你们的还要便宜两分钱,你们要就赶紧拿走,把钱交付。若是不要,就快点走,买卖不在仁义在,我不害你们。”

    阮主任本来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定下来,听到云燕的话,也觉得村主任似乎藏着事。到黄陂一路过来,大家一听到他们要收棉花吓得噤声,这个情况明显不对。

    村主任似乎听到外面的摩托车声音,他缩了缩脖子,要钱还是要命中选择了要命。

    他推开门探出头,幸好没看到别人,随即说:“你们要是不买就赶紧走,别来忽悠我。有些话我不好说,并不是我不想说,是我不敢说。”

    狗儿这时义愤填膺地说:“你就是贪生怕死!隔壁村红儿爹被棉霸打断腿都要反抗他们,就你缩着脖子做人,真让我看不起!”

    棉霸?!

    云燕飞快地问:“该不会是骑着摩托车的两个平头吧?”

    “什么?你们已经见过他们了?”村书记吓得胖肚子开始颤动,他呼吸急促地说:“你早说啊!你早说我还跟你们磨叽什么,你们赶紧走,现在马上就走!”

    小方梗着脖子说:“我们要反抗恶势力,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屈服!”

    云燕推了他一把说:“那些是地头蛇,咱们惹不起。可以先离开以后跟公安机关报告。”

    上次她解救两位少女,虽然受到了嘉奖。但她妈到底给她劈头盖脸地教训一顿。遭过一次,云燕比上次谨慎,催促着小方启动汽车,并跟阮主任说:“咱们换个地方?”

    阮主任蹙眉说:“沿路跟着我们,想必是知道我们要采购棉花。现在没个动静,不知道那帮人是怎么打算的。这边到处都是小路,万一在路上埋伏...”

    云燕说:“那更要跟厂里知会一声,总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困在这里。越是耽误时间越危险。”

    “你说的对,咱们马上离开。”阮主任登上卡车,云燕在后面踩着踏板正要往上去,低头一看忽然喊了声:“糟了,咱们车胎的气被人放掉了!”

    小方赶紧下车,他围着小卡车转了一圈,六个车胎全被扎破:“不能开,开了会把车辆轮毂压坏,车就废了。”

    云燕爬到后车厢,找到一个锄头和锤子分给他们。她伸着脖子看了看,没发现跟着他们的平头,于是飞快地下车往村委会跑去。

    村书记还以为他们走了,刚要锁门看到云燕飞奔过来,慌慌张张地挡着门说:“干、干什么?!我不跟你做买卖了!”

    “电话,我要打电话!”云燕急迫地说:“他们已经盯上我们了,你要是害怕就赶紧走,把办公室腾给我们。”

    村书记反对道:“那怎么行啊,办公室是公家的地方哪里能随便给你们使用——诶诶!!”

    云燕不跟他废话,冲到办公室开始给有关部门打电话,还没打就被冲进来的村书记挂断:“你要害死我啊,你就没有想过万一他们是一伙儿的怎么办啊?”

    云燕手一顿说:“是一伙的?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事已至此,村书记没有隐瞒全说了:“他们都是汪集的兄弟,大概有三十多人。每次附近十里八乡棉花收获,他们都会用极低的价格压迫棉农收购棉花。汪集村集体有自己的棉花厂,他们根本不种棉花,全都是压迫老百姓底价收购到棉花厂,然后高价卖出去。”

    云燕恍然大悟,怪不得过来前伍厂长说这边的棉花好归好,但价格高。

    想起这个,村书记几乎是老泪纵横,他哽咽地说:“外面晒的那些棉花实际上都是从汪集棉花厂高价买的。说出来太难受,我们都是棉农,到最后要用棉花还得去买!就是因为他们强迫我们把棉花全部卖给他们。”

    阮主任随后来到办公室,听到这里问:“那你们要卖给我们的棉花是?”

    云燕笃定地说:“应该是他们自己私藏的,要不然不会那么害怕棉霸过来找茬。”

    村书记连连点头,几乎带着哭腔说:“他们肯定发现我们藏着棉花。上个村子里有人藏棉花被他们知道,村书记的两条腿都被打断。藏棉花的男人家,手被敲断,一辈子种不了棉花了。你们是大工厂的领导,求求你们有没有办法救救我们,我们、我们真的要逼的走投无路,上报无门啊!”

    云燕气的小胸脯急促喘气,她握着话筒的手,不能直接打给本地部门。这帮棉霸在这边作威作福,难保没有保护伞给他们撑腰。

    “我知道怎么办了。”阮主任当机立断:“给人事办公室打电话,我有号码。”

    云燕看了她一眼,飞快地拨着号码,阮主任边往外面看,边说:“打通以后找谢科长,我记得他说过在这边当过兵,说不定有熟人能过来帮咱们!”

    云燕拿着话筒的手一紧,的确,此时找部队是最靠谱的。

    “喂——”电话里传来纪副科长的声音:“这里是棉四厂人事科,哪里来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办公室的门被人大力蹬踹,外面有人喊着:“想断咱们财路的都在里面!”

    村书记差点跪下,他赶忙跟小方一起顶着门,希望能多坚持几分钟。

    “找谢慎泽!我是棉四厂出来采购的云燕,我们在黄陂姚集被一伙棉霸盯上,需要救援!”

    纪副科长在电话那边发出手忙脚乱的声响,很快谢慎泽的声音传出来:“云燕?”

    云燕说:“我在黄陂县姚集——”

    “明白,请你保护好自己,拿好防身武器找地方隐蔽。”谢慎泽的声音快而清晰地说:“等我——嘟嘟嘟——”

    电话线被人从外面剪断,狭小的办公室被人四面包围。带头的棉霸嚷嚷道:“赶紧给我滚出来,要不然我把你们全都烧死在里面!”

    村书记吓得老泪纵横,他没有主意,急切地问云燕说:“打开门我就会被他们砍死啊,咱们绝对不能打开门啊!”

    “绝对不能开门。”

    云燕此时没有强硬的社会关系,唯一能相信的只有几次三番帮助过她的谢慎泽,在她心中无所不能的谢慎泽。

    他让她等,她就一定要等到他。

    “守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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