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燕无法形容现在的感觉。

    同事们拿着鲜花和水果围着她,慰问这次艰难的出差。

    在热情洋溢和部门领导的嘉奖下,云燕却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荒漠。她无法理解谢慎泽的话,诗集被她两辈子翻来覆去的看,里面无疑是写给心爱的女人的。

    在谢慎泽的种种行为之下,她觉得不可能是自己误会了他的感情。她自信却不自恋,谢慎泽心里应当也有她的才对。

    她在纷纷扰扰的赞许中,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大掌的温度转瞬间变的冰凉,刺痛她的心脏。

    云燕被人群包围着往车间里去,谢慎泽站在车门边看不清他的表情。

    还有五天。

    这是一把高悬在谢慎泽头上的利剑,旅途中坦然的照顾也许会成为其他男人的专利。

    她对他们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是被排除在外的。他认为自己的身份只是对门的哥哥、曾经往来过的异性、童年的玩伴。

    等到他真实面对自己的情感后,他越发的想要得到属于他的小姑娘。

    星期六。

    谢慎泽笑了。

    感情只属于勇敢的人,既然小姑娘没表现出要向他这边踏上一步,那他不介意推上一把。

    在他的认识里,云燕太小了。从跌跌撞撞的学步,咿呀咿呀说话,到现在站在他面前,还是一个尚未绽放的花苞、是个对感情懵懂无知的少女、是对人生以后的情感之路没有过多打算的小姑娘。

    谢慎泽能感觉到云燕对他的好感与接受,可他无法分辨这是对一个“哥哥”还是一个“男人”身份的认同。

    归根结底还是患得患失。

    如果云燕下乡回来后,两个人保持距离,他或许能克制住对她的情感。

    但显然现在晚了。

    把心爱的女人拱手让人并不适合他。

    谢慎泽勾勾唇角,眼前已经没有云燕的身影。他还有大把的事情积压处理,转身进到车内。

    云燕抱着花,被胖雁按在椅子上接受大家的掌声。

    “来来来,这是阮主任请咱们喝的汽水!”吴可奈跟另外一名男同志抬着汽水筐送到地上说:“领导不在,咱们还把任务完成了,这是咱们的奖励。”

    说着,吴可奈一手抓起两瓶汽水,一个是荔枝的一个是橙子的问云燕:“你喝哪个?”

    云燕说:“橙子的!”

    胖雁赶紧说:“我也要橙子的。”

    吴可奈利索地把两瓶撬开,将橙子的递给云燕,又把荔枝的塞给胖雁,胖雁刚要抗议,吴可奈又抢到一瓶橙子的在她面前晃了晃说:“我不喝,给你留着啊。”

    胖雁满意了,把手里唯一的吸管递给云燕,自己用掌心把瓶口一抹,爽快地咕噜咕噜喝起来,一口喝掉半瓶。

    豪迈的一个嗝儿打出来,胖雁心满意足。

    在他们集体休息的空档,少不了询问这次出差的同事,吴可奈也忍不住说:“听说抓了好多匪徒,你们开始被他们包围了是不是?你还砍人啦?”

    “我砍的是麻绳,没砍人。”云燕捧着汽水说:“抓起来七十多人,一个栓着一个,老大一串了。”

    胖雁把剩下的半瓶喝完,从兜里拿出碎花小手帕擦擦嘴,吴可奈顺手把橙子汽水递给她,她抱着汽水瓶坐在云燕边上说:“我听说要不是你把麻绳砍断,你们就要被抓住了?啧啧啧,太可怕了,咱们这种小姑娘要是遇到那些坏蛋,简直无路可逃。”

    她俩坐在一起,体型落差比较大,活像是一个老面馒头边上放着一个小鸡蛋。小鸡蛋连连点头认可道:“后来阮主任也奋起了,拿着镰刀要守门,被我们拦住了。”

    多亏拦住了,要是那时候冲出去,阮主任的腿就断了。

    大家又围着七嘴八舌问了好些当时的情况,听到仓库着火,漫山遍野全是山火,一个个大气不敢出,纷纷噤声。

    胖雁解决完第二瓶汽水,从兜里掏出两颗鸡蛋:“下午加餐?”

    云燕嘴上说着不要,大眼睛定着胖雁表演。果然跟第一次见到一样,行云流水间,两颗鸡蛋消失在胖雁的嘴里。

    云燕打心眼佩服,为她鼓掌。

    吴可奈还在问云燕那帮人会怎么处理,这也是其他同事关心的问题。

    云燕记得谢慎泽提过,说:“他们性质恶劣,少不了把牢底坐穿。”带头的黑皮兄弟等人,更是要挨枪子。

    胖雁感叹地揽着云燕的肩膀,对大家说:“瞧瞧咱们小燕儿多勇敢,要是换成我,指不定吓成什么样了。这次就算市里不给嘉奖,咱们厂里肯定也会有。”

    吴可奈认同地说:“还弄了那么多低廉的棉花回来,足足五十吨,比外头便宜一半!”

    胖雁直爽地说:“咱们得把缝纫机踩冒烟啦!”

    闻言,大家哈哈大笑。

    梁欣和同事送染完的布料,她又脏又累地推着车,抬头看到云燕被众星捧月般围绕着。她一时没注意脚下,被排水管绊的踉跄一下,跌倒在杂物桶边上。

    她边上的同事差点被她也带着摔倒,站稳后,骂道:“你怎么这么废物!”

    梁欣顾不上与她争吵,赶紧在被云燕发现之前躲在推车后面。

    云燕只往这边瞟了一眼就看到梁欣,梁欣这人干什么都不行,吃什么都没够,典型的废物点心。只有跟她妈吵架时,嘴巴淬了毒专门往她妈伤心地方戳,窝里横说的就是她。

    云燕不给她过多关注,阮主任回来让大家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工作。

    云燕发现阮主任本是高兴的脸,去了一趟厂长办公室,回来表情就不好了。

    想着她们俩算是过命的交情,云燕关心地问:“被领导批评啦?别往心里去。你看我就很少往心里去。”

    云燕的顶顶头上司就是阮主任。

    “我用不上小丫头安慰。”阮主任要被气笑了,干脆坐到她边上,拍了拍缝纫机上面的布料说:“人算不如天算啊,二号车间的两台剪裁机坏了,厂家人没空过来,多给他们费用也不来。”

    云燕太知道机器厂家那帮人的尿性,现在还是计划经济,卖方市场,动不动卖货的人拿乔。

    哪怕人过来了,先要宴请两日,顿顿四菜一汤。吃饱喝足睡到日上三竿,过来拿着钳子敲敲打打,身边禁止有任何人观看,免得偷艺。

    也就五分钟,机器修好了,完了你也别说对方敷衍,还得把本地特产大包小包给师傅带上,免得人家下次不来。

    至于修好以后能管多久,人家是不关心的。若是招待不好,让你机器在车间放上一年半载,也就算是废了。

    阮主任说完,见云燕杏眼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还眨眨眼。

    “怎么了?”

    云燕小脸含笑:“你猜。”

    阮主任心中冒出一个想法,不由地说:“猜什么?难道...你别告诉我你会修?”

    云燕站起来拍拍手,把布料抱给旁边的同事,转头笑吟吟地说:“走,去看看。”

    阮主任震惊地说:“你真能修啊?那可是国营机器二厂的新机器。”

    云燕当然知道怎么修,上辈子她为了挣钱还在七八、七九两年倒卖过棉四厂废弃的机器,为了能多挣点,头悬梁锥刺股地学过机械维修,还拆过机,那是一看一个准儿。

    云燕知道棉四厂的机器没什么大毛病,平时被工人们维护的很好,只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毛病。修缮起来简单易学,这就是为什么厂家过来的人不愿意有人在边上看,或许也就是一颗螺丝松了。

    旁边工友都听到她们的对话,等到云燕提着工具箱和阮主任离开大车间,顿时大家都在窃窃私语。

    “这个云燕真有本事。”

    “她是厂里的子弟,从小就会的本事。”

    “她爸当年也是个能人,八成跟她爸学的,我要是有这样的爸该多好。”

    梁欣一口后槽牙要咬碎,她艰难狼狈地把布料抬到墙边架子上,就听到她同事阴阳怪气地说:“姐妹差别真大啊,人家怎么什么都会呢?”

    梁欣气的胸脯起起伏伏,顾不上推车,快步离开大车间。

    她身后的同事年纪比她大十多岁,本来想把工作卖给梁欣,只要一百五。梁欣不要,还买了跟她关系不好的那人的工作,花了整整两百元。

    见了梁欣她就来气,作为老人,她时不时就呛梁欣几句,有机会给她穿穿小鞋,知道云燕和梁欣的关系,更是拿出来挤兑梁欣。

    其实梁欣也是冤枉,买工作是她二叔帮忙联系的人。要知道一百五就能买下来,她何必多花五十的冤枉钱。她不知道,多花的五十元,其中有一半进了她二叔的腰包。

    “EVG223型的发动机齿轮容易卡壳,把后面挡板卸下来,这里有两颗螺丝松开,里面就是发动机。”云燕拿着起子,灵活地拧着十字螺丝,拧起一颗用牙咬住,继续拧下一颗。

    二车间的负责人忧心忡忡地说:“云同志,你可千万小心点。厂家的人说过了,私自打开出了问题他们是不管的。”

    二车间的负责人望着阮主任,欲言又止。他只是个快要退休的小老头,要是云燕修好了倒是好,要是没修好,他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三十岁啃老儿子,当真是赔不起啊。

    “没事的,我有数。”

    云燕拧开并卸下二层挡板,看到发动机。她一点不藏私,特别是记起阮主任丧生在机器爆炸中,巴不得更多的人会维修知识。

    要是从前她也不出这个头,可阮主任明年就会发生惨案,棉四厂的经营也会遭到重创。在那之前她本来还想找机会排查机器,这些也不用她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开机器了。

    把齿轮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卸下来,发动机动力装置后面有个凹型的不锈钢薄片,云燕用个巧劲儿把它取下来拿给阮主任等人看:“应该是平整的,你们看,这个已经弯了。”

    小老头哆嗦着手,伸着脖子看,惊喜地说:“弯了,是真的弯了!”

    阮主任含笑说:“对,弯了。”

    周围看热闹的工人们,望着云燕的眼神从怀疑到了敬佩。最前面站着的胖雁插着腰说:“这是我姐妹,干什么都是一把好手。”

    云燕跳下机器,拿着锤头一点点将薄片敲平,随后利索地将它按在刚才的位置上。

    她没等着全部安装完再开机,而是跟吴可奈说:“把电源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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